煮畢山野靈雞湯,我高聲叫道:“周姑娘,到這邊品嚐晚膳。”


    過了片刻,周芷若悠悠走來,步態如雲中仙子。


    遞予她竹藤座椅,配上翠竹瓷碗與碧玉筷子。周芷若神色如水,從容接過,並未朝我看去。


    捧起木匙盛滿一碗濃鬱湯汁,遞於周芷若。她默不作聲,獨自取湯入口。月色下,她膚色晶瑩,風姿超塵,雖然清瘦素雅,此刻卻如出塵仙子,傲骨隱於柔弱之間。


    她的左袖處裹挾著我那件白雲長衫,和青綠裙擺在微光中格外醒目。


    詢問道:“周姑娘,峨嵋派中僅你們師徒二人駕臨此孤島嗎?”


    周芷若輕輕頷首:“諸多師兄妹仍在後方。”


    聞言差點使我失笑,反問道:“是遠遊之作嗎?”


    周芷若略一遲疑,投來深邃一瞥:“六大派共赴光明峰,鏟除妖魔,難道你未聞風聲?”


    原來是途中偏離了光明頂的路途。


    我問道:“可曾聽說,那妖魔逃至何處了?”


    “我們方始啟程。”周芷若迴道。


    果然還沒遇上張真人之蹤跡。稍停,周芷若謹慎發問:“閣下所屬何門何派?”


    我微微一笑道:“我乃荒島一派門下弟子。”


    她略感詫異,輕輕應聲,隨即不再多言。


    暮餐之後,我抬鼎至溪流旁汲水煮沸,問周芷若:“周姑娘,想要洗個澡嗎?”


    周芷若微微一怔,臉上浮現出淡粉,冷靜道:“不必。”


    周姑娘向來愛潔淨,怕是防備我窺視吧。


    “若你不洗,我自己先行沐浴。”


    待熱水燒熟,稍加等候。青銅鼎導熱快,散溫亦疾,溫度適人,便拎至竹林老者的居所,換好衣物後洗漱。


    正洗滌之際,任盈盈的住所傳來輕微響動,心中一動,探出頭看去,隻見一抹翠綠身影飛速遠去。


    糟糕,周芷若似乎仍對我存疑!


    大唿:“周姑娘,你要去何方?”


    她卻不予迴應。


    草草洗畢,急匆匆披衣追去,時間不超過二息,估計周姑娘並未行遠。


    明月照夜,四周模糊可見。跳上林梢,傾聽周遭動靜。


    方圓數百丈,無聲無息。緩步前行數百丈後,隱身樹梢待機。


    以周芷若的修為,還未至淩空踏草之境,行走於草地之上,枯枝敗葉自然發出聲音,怎可瞞過我。


    於是疾馳而下,隱約窺見青翠的身影。本欲立馬趕去,念及周大美女之詭譎,打算讓她受驚一迴。


    施展至高的輕功從她身後疾衝,而後躲藏起來。


    周芷若深吸一口,緩緩轉身,長久地張望,無人蹤,月下,她整張臉都被驚嚇得慘白。


    “何方神聖!現形!”她竭力保持平靜,大聲喊道。


    沒有迴應。


    稍作停留,她又繼續前進。


    我第二次悄然從她背後經過,喉嚨緊縮,發出詭異咕嚕聲。


    隻見周芷若驚恐地捂住胸臆,右手緊握長劍,原地來迴踱步。偶爾迴頭麵向我方,臉上已是全無血色。


    心底輕笑,嘿嘿,這就是欺騙我的下場!


    周芷若轉悠數圈,未能尋到動靜,狠狠一咬牙,全力疾奔。


    突然,心中觸動,望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內心不禁柔和。這個小姑娘表麵上柔弱,其實韌性非凡,既令人同情又讓人欽佩。


    我正思量是否收手,覺得恐嚇還不夠激烈,便狠下心決定再來一迴合。


    偷偷尾隨,恰逢她踏入草木繁茂之地,身形如同幽靈一般竄出,雙手推出狂烈颶風,卷動她的秀發及背後破爛的衣衫。


    周芷若迴首,我早已預判她的動作,迅速潛入附近的灌木叢中。


    這次,她必定以為是真實的一遇。


    隻見她麵色煞白,摒息已不再可行,而是大口喘息,胸膛劇烈起伏。身軀不穩,倚在一株古樹上。


    “是何人?無需扮鬼做神!史易,是你對不對?出來!”她雖大聲疾唿,但聲調微微顫抖,我甚至看到她眼中閃爍的淚花。


    時機已到,差不多要把她嚇得掉淚了。


    悄然退走,走出一段距離,複向周芷若逃去的方向追尋,並叫喊:“周姑娘,你可在何處?”


    嘿,這樣她定不會懷疑是我了吧!


    停頓片刻,隻聽見樹枝破裂的響聲從林中傳來。知是周芷若,她在尷尬之下有意弄斷樹枝給我聽見。


    我疾奔而至,見周芷若仍呆立原地。


    微笑著走到她麵前:“周姑娘,難道照顧不當,令你反感離去了嗎?”


    周芷若怔怔地看著我,陡然號啕大哭,雙膝一軟,蹲在地上。


    看來,是真的受驚過度了!


    我迅速蹲下,輕拍她的肩膀,正要開口安慰,隻見她驀地起身,反手提劍揮舞過來。


    我立刻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迴來。


    周芷若凝神看著我幾秒,甩手棄劍,埋頭哭泣起來。她如此模樣,讓我內心深感愧疚。


    可能,確實做得太過分了!


    柔和嗓音:“你這是怎麽了?遭人欺負了嗎?”


    此言一出,周芷若猛然撲到我肩頭痛哭失聲。


    額,略感驚訝,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後果。


    趁機輕擁她,低聲安慰。哭了會兒,周芷若突然擺脫我的手臂,直起身,明眸皓齒間兩道淚痕依稀可見,宛如含煙惹霧的可憐人兒。


    她寒霜目光鎖住我,厲聲道:“你究竟為何要嚇我?”


    我故意裝作不解狀,問:“嚇你?”旋即臉色微沉,環顧四周,驚訝道:“附近可是有人或兇猛野獸出沒?”


    周芷若默默不語,我看向她,隻見她一雙晶亮的眼睛緊緊盯著我一眨不眨。


    “周姑娘?”我輕喚。


    周芷若依舊盯著我不答話。


    哎,有些心虛,翻身躍出,在附近轉了轉,再迴來笑著說:“沒事,若是有何物,我一拳足以將其打飛!走吧,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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