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龍探案卷三 之 錯誤的兇案 二十三


    馬龍的臉色變得異常,呈現出一種可怕的灰白。


    “如果她沒有預料到他們會來,她可能會和平投降,至少能保住現在這條命。”他說這話時好像極難啟齒,“我警告了她,卻反而把她送上了死路。”


    在傑克或海倫開口之前,他突然轉身走進了廚房。過了一會兒,他們聽到水流進咖啡壺的聲音。


    “傑克……”


    “先別管他。”


    她靠在他的懷裏,把臉埋在他的肩上。“傑克,為什麽?她是誰?”


    “馬龍會告訴我們的。給他一點時間。”


    他輕輕地撫摸著她淡金色的頭發。他們站在那裏很長時間,聽著咖啡滲濾壺發出的微弱聲音,以及馬龍在小廚房狹窄的空間裏來迴踱步的腳步聲。


    最後,腳步聲停了。傳來一陣輕微的瓷器碰撞聲,然後馬龍憤怒地吼道:


    “見鬼,奶油在哪裏?”


    傑克感覺到海倫突然在他懷裏放鬆下來。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身體微微顫抖。


    “這裏沒有奶油。咖啡是碰巧我爸爸上次聚會時剩下的。”


    馬龍嘟囔了幾句聽不清的話。


    海倫緊緊抓住傑克的手。“那場聚會!我們的婚禮那天!傑克,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我們幾乎都要準備慶祝金婚紀念日了。而我還一直沒機會單獨和你好好說說——”


    “說你仍然愛我,”她替他說了出來。她開始用一種相當悅耳但略微走調的聲音唱起了《戴上你的舊灰帽》,這時馬龍從小廚房裏走出來,手裏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一壺咖啡和三個杯子。


    咖啡濃鬱、純黑且滾燙。它讓他們恢複了精神,也讓他們稍微暖和了一些。咖啡喝完後,海倫去換衣服並整理被弄亂的頭發。


    最後,她迴來了,穿著打扮精致無瑕,看不出她有一夜未睡,也許隻有她新鮮妝容下隱約的蒼白才透露出這一點。到這時,清晨寒冷的灰色光線已經變成了同樣寒冷但稍顯灰暗的日光。馬龍雙手插在口袋裏,嘴角叼著一根雪茄,站在窗邊,望著偶爾隨風飄落的孤獨雪花。


    當小個子律師開口說話時,他的聲音似乎又恢複了正常,沒有絲毫情緒的痕跡,盡管他仍然在盯著窗外。


    “我想你們一定在想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他平靜地說。


    海倫伸手拿了一根煙,在開口之前先從文件夾裏取出一根火柴。“馬龍,盧拉梅·揚瑞是什麽人?”


    “曾經是一個犯罪團夥和銀行劫匪集團的頭目。”


    她正要點燃煙時,煙卻掉在了地上。“那個灰白頭發的小老太太?”


    他模仿她的聲音重複道:“那個灰白頭發的小老太太。”


    “你說了‘曾經’,”傑克若有所思地說,“馬龍,你是什麽意思?”


    “因為這個團夥現在已經是曆史了。它的成員一個接一個地被消滅——被殺、被關進監獄或被處決。這個團夥幾乎無惡不作;銀行搶劫是他們的專長,但他們也涉足了許多副業。綁架、偷車,以及各種各樣的純粹強盜的行為。盧拉梅是團夥的智囊,她比所有人都活得久。她有一個廣為人知的名字叫‘罪犯之母’。事實上,她隻有兩個孩子。老大被判終身監禁在阿爾卡特拉茲島。老二——弗洛伊德——是盧拉梅的最愛。”


    “前天晚上你在她公寓裏認出的照片就是他,對嗎?”海倫想起來了。


    律師點了點頭。“那就是弗洛伊德。把照片放在任何人都能看到的地方並不是世界上最明智的做法。但盧拉梅已經到了根本不在乎的地步。”


    他離開窗邊,走了足夠遠的距離,把雪茄灰彈向最近的托盤裏,結果卻偏了三英寸。然後,他又繼續望著天空,設法不去看街上,街上已經聚集了一小群好奇的路人。


    “弗洛伊德後來怎麽樣了?”海倫終於問道。


    “他被伊利諾伊州處決了,”馬龍告訴她,“因為在一次搶劫中槍殺了一名銀行警衛。那是大約六個月前的事。”


    傑克突然說:“我承認我在學校時是個後進生,但我還是不明白這和約書亞·岡布裏爾有什麽關係。”


    “是他提供了信息,盧拉梅的兒子才被捕、定罪並被處決的,”馬龍平靜地說。


    “了解岡布裏爾的人,”傑克說,“我有種直覺,這可能是他那個季度最大的背叛。”


    “我猜,”馬龍說,“岡布裏爾一度覺得弗洛伊德很有用,但後來認為讓他消失更明智。這很可能是因為分錢的問題產生了分歧。岡布裏爾出賣了弗洛伊德,自己則安然無恙。但他沒有料到盧拉梅。如果莫娜再多等一兩天,盧拉梅就會搶先一步。這就是她來芝加哥的原因。”


    海倫沉思了幾分鍾。“那麽,他們今天追殺她,是因為岡布裏爾的謀殺案嗎?”


    “不是。盧拉梅被通緝是因為——嗯,很多事情,比如幾年前她親自為弗洛伊德策劃的一次越獄。當時有幾名警官中槍,一名副警長被綁架,並被用偷來的車跨州運送。還有一次——”


    小個子律師描繪了盧拉梅的一生。她曾是田納西州的一個農家女孩,一直渴望擁有更多更好的東西。嫁給一個相當貧窮的農民並沒有絲毫減少她的野心。當她的兩個兒子開始上區立學校時,她把自己的野心轉移到了他們身上。


    她的丈夫發現釀造和銷售玉米酒能大大增加農場的收入,並有助於滿足盧拉梅對不斷更新的衣服和郵購家具的需求。當盧拉梅的丈夫與稅務人員發生槍戰並失敗時,這兩個男孩正值十幾歲。


    她在避免麻煩方麵要成功得多,把丈夫的生意經營得有聲有色。到禁酒令廢除時,這兩個男孩已經長大成人,他們的母親決定涉足其他更有利可圖的領域。1936年,當他們在田納西州的農場基地被突襲時,她和她的兒子們采取了戰略性撤退。突襲者除了發現大量武器和彈藥外,還發現了成堆的時尚雜誌和一本艾米莉·波斯特的《禮儀》。1937年,當聯邦調查局的人在全國搜尋她時,她卻悠閑地去歐洲旅遊了一趟;她是如何弄到護照的,至今仍是個謎。


    她的大兒子最終在1938年被關進阿爾卡特拉茲島監獄,於是她在印第安納州一個小鎮邊緣買了一棟大房子,定居在那裏,並立刻受到了當地社區的歡迎。這位和藹可親、灰白頭發的寡婦加入了當地的主要教會團體和聯邦婦女俱樂部,從而使她那寬敞的房子成為那些不幸違法並正在逃亡的人更加安全的藏身之處。大約十個月後,該鎮鎮上的居民驚訝地發現,他們的鄰居的臉出現在了從海岸到海岸的各大報紙的頭版上,在臭名昭著且引人注目的越獄事件和弗洛伊德被營救之後。


    “他們遲早會找到她的,”馬龍緩緩地說,“這是她應得的。就算給我多少錢我也不會為她辯護。但我是她的客人,喝過她的酒。提醒她是出於禮貌,而不是道德——在這個情況下,這兩者之間的界限並不那麽明顯。”


    “而且,”傑克補充道,“不管怎麽說,她都是個不錯的老太太。”


    這就是盧拉梅唯一的訃告。


    馬龍再次開口時,聲音很慢,近乎夢幻。“如果我沒有警告她,他們就會出其不意地抓住她。那樣就不會有槍戰的機會了。”他深吸了一口氣,重複道,“如果我沒有警告她——”


    海倫迅速打斷了他。“她會被審判並定罪,馬龍。不知怎麽的,我想如果她有選擇的話,她會傾向於選擇她那樣的結局。那樣更快。更簡單。”


    馬龍沉默了許久,意味深長。“謝謝你,海倫,”他終於說道。他掙紮著穿上外套,戴上帽子。“這件事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連鎖反應。我現在就要去確認一下。”


    “你是什麽意思?”海倫追問。


    “我也不確定我是什麽意思,所以我才要去查清楚。為了安全起見,在我聯係你之前,你就待在這裏。”


    他沒有再做任何解釋就離開了。


    傑克歎了口氣,搖了搖頭,收拾起空咖啡杯,把它們拿到小廚房裏。從小廚房的窗戶,他可以看到早晨的太陽正努力穿透仍然籠罩著天空的雲層。沒戲,他沮喪地對太陽說。就像他幾乎沒有機會了解為什麽莫娜·麥克萊恩——唉,算了,見鬼去吧。現在,他走迴客廳。海倫躺在沙發上,一隻手臂彎曲著枕在頭下,淡金色的頭發鬆散地鋪在枕頭上,長長的睫毛貼在臉頰上。她非常漂亮。而且,她睡得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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