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楚駿抬起手,落在雲傾的頭頂上,嘴角勾起一抹鮮少會出現的笑痕。


    “你若想學,我會傾囊相授。”


    顏楚駿對雲傾那叫一個大方,使得雲傾當即高興的點頭。


    “那我可要跟師兄好好請教請教。”


    隨後,幾人圍著桌邊落座,雲傾緊挨著賈青瑤,忽然想到她來這裏蹭飯沒告訴藺初陽,若是藺哥哥此時還在東宮等她用膳,那……


    “春葉姐姐!”


    雲傾放下筷子,趕忙喊了春葉過來,麵帶急色,“你去看看藺哥哥迴來了沒有,如果他迴來了,讓他不用等我用膳。”


    春葉點點頭,趕緊按照雲傾的吩咐去做,結果見藺初陽坐在殿內等著雲傾,桌上擺放著十數道菜肴,每一樣都是小姑娘喜歡吃的。


    春葉雙腿一顫,不由得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開口:“殿下,陛下吩咐奴婢告知您一聲,她今晚上在樂老那邊用膳。”


    聞言,藺初陽逐漸眯起眼眸,唇角似乎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一言不發的起身,路過春葉身邊時停下腳步,淡淡一掃,見春葉瑟縮著身體,如秋風裏的落葉似的,極為畏懼。


    他收迴視線,抬步走出了大殿。


    旁邊的小院裏多了些歡聲笑語,可當藺初陽出現在門口時,那笑聲戛然而止。


    樂暨與錢老最先起身,兩人相互對視一眼,而後臉色驟變,全都在心裏暗罵自己怎麽把太子殿下給忘了!


    女帝陛下與他們同桌而食,就該想到把太子殿下也請過來,結果現在讓太子殿下獨自前來,場麵委實有些尷尬了。


    “殿下。”


    樂暨過去請藺初陽過來用膳,藺初陽麵含淡笑,瞧著沒有半點生氣的樣子,隻是並沒有坐在雲傾身邊,反倒挨著顏楚駿坐下了。


    雲傾摸了摸鼻子,想著藺哥哥果然還是因為她的粗心大意生氣了,而且她一個人來蹭飯也很過分,等到動筷了才想起來東宮裏還有人在等她。


    樂暨和錢老看著這樣的氛圍,不知應該說點什麽,二人舉起酒杯,朝藺初陽敬去。


    “殿下,我們敬您一杯。”


    藺初陽順勢拿起麵前的酒杯,輕輕一碰,不緊不慢地喝了下去。


    賈青瑤拿起筷子,含笑打破這一刻的僵局,“殿下嚐嚐,這是我和夫君親手做的,味道應該不比宮裏的禦廚差。”


    藺初陽很給麵子,連著品嚐了兩道菜,然後誇讚了一個好字。


    雲傾悄悄給他夾了個四喜丸子,那丸子又圓又大,很有食欲不說,還在盤子裏滾來滾去。


    藺初陽斂眸淡掃,用筷子攔住了丸子的滾動,又將其一分為二,一半吃了下去,一半留在盤子裏。


    雲傾目不轉睛的注視著,不大明白他這麽做的意思,誰家吃四喜丸子是吃一半留一半?


    賈青瑤掩唇偷笑,道出真相,“另一半丸子是殿下留給陛下的吧?”


    “留給我的?”雲傾咂了咂舌,轉眸望向藺初陽,卻沒有要夾的意思。


    藺初陽端著酒杯,慢條斯理地啜著,淡淡道:“還不夾走,是想讓我親自喂你麽?”


    雲傾抬起胳膊,趕忙從他碟子裏夾走那一半四喜丸子,一口吃下去,然後甜甜笑著:“我太喜歡師兄和嫂子的廚藝了!”


    “喜歡就多吃點兒。”


    賈青瑤給她布菜,見她和藺初陽之間的氣氛已有緩和,便攛掇她跟顏楚駿換位置。


    男人也需要哄,尤其是藺初陽那樣的人中龍鳳,他對雲傾最是心軟,隻要小姑娘說上兩句好聽的,沒準兒此事就能揭過了。


    雲傾看了看藺初陽的神色,見他沒有異議,就端著飯碗跟顏楚駿換地方。


    她坐在藺初陽身邊不久,還挪動椅子主動往他旁邊湊了湊,小聲地說:“藺哥哥,我忘記事先跟你打招唿了,原本我來給錢老送酒,後來……”


    “吃飯。”


    藺初陽沒聽她的解釋,淡淡的給她夾菜,好像並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


    雲傾隻好埋首飯碗,吃了足足一碗飯後,放下筷子,輕聲說:“我吃飽了。”


    “我也吃飽了。”


    賈青瑤跟著撂了筷子,兩人一同下桌。


    顏楚駿給藺初陽斟滿酒,徐徐說著:“師妹她並不是有意的。”


    藺初陽挑眉,心知顏楚駿說的是把他一人留在東宮用膳的事情,遂用指尖摩挲著酒杯邊緣,沒有迴答。


    顏楚駿也沒繼續這個話題,他本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人,尤其這件事情還是人家的家事。


    樂暨與錢老一喝起酒,酒酣正熱時,兩人就跟打開了話匣子似的,絮絮叨叨的說個不停。


    他們有太多的事情值得迴憶,說起十年前,太醫院可沒凋敝成如今這副模樣。


    錢老拍了拍樂暨的肩膀,一臉惋惜地說:“要不你再收一個徒弟吧,到時候介紹給我家阿幼。”


    樂暨此生就收了兩個徒弟,在錢老看來人品都是最上乘,他開始為王從幼操心以後的人生大事,所以把主意打到了樂暨身上。


    可樂暨卻沒有再收徒弟的意願,在他看來,有一個顏楚駿、一個雲傾就足夠了,此生有這兩個徒弟也足矣。


    “你徒弟是琅琊王氏的繼承人,還會擔心以後嫁不出去?”


    “你懂什麽,我是擔心她所嫁非人!”


    錢老端著酒杯,低低地歎了口氣,轉過頭見樂暨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直接搶走了他手裏的酒杯。


    樂暨正喝得痛快,哪成想他的舉動竟如此粗魯,當下瞪起眼睛。


    “臭老頭,你搶我酒喝?”


    錢老哼唧兩聲,轉而喝光了那杯酒,似是毫不在意樂暨會有多生氣。


    隨後,錢老又倒了一杯,這迴卻被樂暨搶在手裏。兩個年過半百的人就像是老頑童似的玩起了奪酒大戰。


    此時宮外,謝家書院,謝元雪正在教書,見一千金坐在位置上東張西望。


    她看了過去,眉梢微揚,“李小姐,你在看什麽?”


    姓李的千金趕忙迴神,指著窗外說道:“我看見王家大小姐了。”


    王家大小姐,是王從幼,還是王從靉?


    謝元雪轉頭看去,隻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外麵的王從靉,眉心一凝,放下手裏的書本,讓眾人且做等待。


    學堂外麵,謝元雪與王從靉站在月洞門外,聽謝元雪問道:“靉妹妹,你今日怎麽來了?”


    王從靉抿了抿唇,“你們謝家有間鋪子和我王家的起了爭執,我來找你過去定奪。”


    “爭執?”


    謝元雪麵露驚訝,不解地問道:“怎會起爭執?因為何事?”


    “因為幾名客人,兩家酒樓爭論不休,待你前去就會知曉了。”


    無奈之下,謝元雪隻好將學堂授課交給他人來做,她跟著王從靉走出書院,見外麵停著一輛馬車,遂道:“如果靉妹妹不介意的話,我能否與你共坐一輛馬車?”


    王從靉並未拒絕,說了句請,然後等謝元雪先上,她才跟著進了馬車。


    馬車裏,兩人相對而坐,車廂裏很是安靜。


    謝元雪與王從靉已有多日沒見過麵,今日再見,謝元雪覺得眼前的王家大小姐與從前相比變化了許多。


    這樣的王從靉叫她覺得十分陌生,但也覺得沒那麽討厭了。


    “靉妹妹。”


    謝元雪主動開口,使得王從靉抬眸對上她的眼睛,神色疑惑。


    “過些日子書院會舉辦一場賦詩大會,我作為謝家書院的院長,誠邀靉妹妹前來參加。”


    王從靉怔了怔,旋即悠悠開口:“多謝謝大小姐盛情相邀,如若那日我得空,必定賞臉前來。”


    謝元雪輕點頭,不一會兒,馬車停了下來,王從靉先下馬車,視線掃過在酒樓門口等待的掌櫃和店小二,聲音冷了幾分,“人呢?”


    掌櫃的上前兩步,恭敬地答:“那幾名客人在謝家的酒樓裏,大小姐,是他們謝家先出手搶了我們王家的生意。”


    王從靉抬起手,掌櫃的立馬噤聲,又見謝元雪從馬車上下來,便和身邊的小二暗戳戳地使了個眼色。


    謝元雪抬起下巴,見謝家酒樓的掌櫃也在,立即問道:“細說原委。”


    那掌櫃不敢隱瞞,把兩家酒樓爭搶客人的經過說了出來。


    原來,今日來謝家酒樓用飯的幾名客人是王家酒樓的老主顧,但又與謝家酒樓的掌櫃有些交情,他們臨時想去謝家酒樓嚐嚐菜色,結果被王家酒樓的掌櫃瞧見了,就認為是謝家搶了他們的生意,於是兩家爭執起來,鬧得不可開交。


    謝元雪了解後,提出讓王謝兩家各退一步的辦法,客人們在謝家酒樓免費品嚐菜色,而王家酒樓也附贈幾樣招牌菜,隻要客人們吃得高興,無論在誰家酒樓都一樣。


    這是最好的解決方式,王從靉沒有異議,便吩咐心不甘情不願的王家酒樓掌櫃按照謝元雪說的做。


    小院裏,雲傾和賈青瑤走到放置草藥的木架旁,聞著藥草的香氣悠悠襲來。


    雲傾露出一副苦惱的表情,卻聽賈青瑤寬慰道:“陛下不必這般憂心,太子殿下不是那等心胸狹窄之人,想來在他分你一半四喜丸子時,氣就已經消了。”


    雲傾轉過頭看著她,努了努嘴,“可是他打從進來後就沒正眼看我,你說我做點什麽才能得到他的原諒?”


    賈青瑤扶額,扯唇幹笑,“依我看,太子殿下應該已經原諒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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