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昀赫冷峻的眉眼染上了一層冰霜,冷冷說道:”謝政利用宰相的權勢,在江浙一帶賣官,聯絡人是誰、地點、交易金額,甚至賣的什麽官,賣給了誰,都寫的清清楚楚。


    這等貪贓枉法,罔顧他人性命,不為民請命卻殘害老百姓的歹人,不能這麽輕易的讓他死去。“


    趙承毅捏著拳頭,咬牙切齒森冷的說道:”既然他不願做人,不幹人事,那我們就教教他,接下來怎麽做?“


    “也不必等上十日二十日的,表兄,三日,就給他三日時間,做局,引他上鉤,一網打盡。”趙昀赫盤算著。


    二人一直商議到深夜,才商議妥當,就等謝政自投羅網。


    而謝政在宰相府內的書房,心情很好,正在揮墨作畫。


    前一刻,死士來報,在江浙一帶找到曾經伺候謝昭硯的嬤嬤和一名小丫鬟了,正在來的路上,最多不到半個月,便能到上京。


    謝政一聽,當時笑聲大作,撫掌道:“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有這兩個人作證,還怕你不認?哈哈哈...“


    依舊是一幅山水畫,人在心情好的時候,畫的意境自然就不同,謝政覺得比以往畫的都好。


    想著掛哪裏好呢,一抬頭,對麵的牆上掛著的山水畫,也有些年頭了。


    還是小女兒亡故後,他做的一副,感慨這起身,手背在身後,踱步近前,抬頭看著畫麵,像是在迴憶。


    忽然,他踉蹌著連連後退,眼睛充血般,透著恐懼。


    畫作中,一雙圓瞪瞪的紅眼,浮在水麵中,正看著自己,無端恐怖詭異。


    拿起書案上的顏料狠狠砸向那副畫,表情猙獰,更是跳上前,一把扯下畫,撕了個粉碎。


    “本相撕了你,讓你裝神弄鬼!”


    靠在書案邊,虛脫的像從水裏撈出來了一樣,瞬間老態盡顯,尤其嘴角的褶皺,更讓他看起來刻薄陰狠。


    往日儒雅的外表,沒了神采儀態,不過是個慣會算計的人罷了。


    蘇氏怕冷,頭上一抹墨綠抹額,裹著厚厚的狐裘,就著她身旁一位貌美的姑娘攙著,後頭跟著一個提著食盒的婆子,慢悠悠來到書房。


    門口長相清秀的隨侍,正是六七年前守在院門房愛打瞌睡的小書童,隻見他兩手拱在袖筒裏,縮著脖子,眼睛一眯,正在打瞌睡。


    貌美的姑娘輕聲細語:“姨母,芙兒扶您進去吧,再耽擱下去湯就要涼了。”


    蘇氏拍了拍叫芙兒的手,點了點頭。


    芙兒姑娘眼裏閃過一抹喜意,轉身接過婆子手裏的食盒,單手一推,木門發出沉重的吱呀聲。


    姑娘急切,款步先進了書房。


    “啊!”——


    尖叫聲,讓蘇氏手心一抖,差點沒站穩,身強力壯的婆子及時撐在她的後腰上。


    半推半扶也跨進了書房。


    眯眼打盹的隨侍,被書房裏的尖叫聲驚得一哆嗦,彈跳起來,就見深藍色的狐裘一角掃過半開的木門裏。


    徹底清醒,臉色一白,也跟著跳進書房。


    芙兒姑娘腳下不遠處滾落著的食盒,一盅的湯湯水水俱撒的滿地都是。


    蔥白的細指狠狠捂住嘴,站在原地,抖的跟篩子似的。


    她心目中儒雅英俊的姨夫,紅著一雙眼,正在獰笑,看見她時,那血紅的眼睛,像一把鋒利的刀子。


    隨時都能割了她的喉嚨似的。


    見到姨母進來,撲簌簌的淚掉落下來,像個無辜的小兔子惹人憐惜。


    “姨母,姨夫他,他...芙兒不是有意的,湯全撒了,對不起,姨母...嗚嗚...“


    蘇氏未聽到一般,無動於衷,隻是一眼不錯的看著一地狼藉。


    她帶著病,辛苦熬了兩個時辰的湯,浸濕了地上被扯得破碎不堪的紙上,依稀可見,是掛在牆上的那幅山水畫。


    再看靠著書案的夫君,一臉錯愕,看向她時,像極了鬥敗了的雞,臉色越發灰白...


    跟進來的隨侍驚慌失措,噗通跪下,顫抖著,”老爺,小貴這就收拾,這就收拾。“


    暗灰色被洗的起毛邊的袍子,像塊抹布似的,連爬帶抓一通收拾,地上的湯,一半進了畫紙,一半到了小貴的袍子裏。


    能從書童跟著謝政到隨侍,多少帶著些機靈勁兒,混著泥湯的袍子,兜著一抱子軟塌塌的畫紙,躬身退了出去。


    小貴出去的那一瞬,出了一身冷汗,他是見過老爺殺人不眨眼的時候的,怎麽能不怕。


    “你們闖進來幹什麽?!”謝政陰森森的問道。


    “送些湯過來,去去火氣,這湯怕是也不適宜,撒了的好,老爺多保重身體,沒什麽事,我帶著芙兒迴去了。”


    說罷,也不管謝政陰鷙的眼神和陰狠的臉色,扯著芙兒姑娘原路返迴。


    膚白貌美的芙兒姑娘,不複剛來時的神情,瑟縮在蘇氏身旁,亦步亦趨,生怕後頭有大灰狼攆上來似的。


    姨夫好嚇人,她娘說姨母是個沒用的,像隻菟絲花似的,扶都扶不起來,還得靠自己。


    誰能想到,剛剛那眼神能吃人,像要殺了她,一刻都不想多待在這宰相府,明日便早早歸家去,這輩子都不來上京了!


    ——


    宰相府廢棄的後院更顯頹敗,枯枝爛葉隨著冬日的冷的刺骨的北風,卷的滿地都是。


    夜深人靜,街道上早已打烊,隻剩下嗚咽的風聲,在哭訴著它的冤屈。


    “叩,叩,叩...”敲門聲沉悶又急促,驚醒了正在熟睡中的謝政。


    死士迴稟:“原本半月才到的婆子和丫鬟,此時已到了城內。恰逢禁衛軍統領盤查,將人扣下。”


    被噩夢纏繞的謝政,黑青著臉,內心又是一驚,人也隨之清醒,掀起被子下床,問道:”確定是這二人嗎?“


    “千真萬確!“


    不到十二月的天,寒夜中,竟下起了鵝毛大雪,謝政連連打了兩個噴嚏。


    一頂青灰小帳的轎子,頃刻間到了被扣下人的四方街市。


    早已等在暗處的死士,看到主人,便告知人被禁衛軍統領壓著往皇宮方向去了。


    “一群沒用的廢物!”轎中隱忍的聲音氣急敗壞,卻也無可奈何。


    不去,便是禍;去,也是禍!自那日發現畫裏紛亂的黑發和圓的發紅的眼,噩夢便如影隨形,這算是警告,還是他真的大難臨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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