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一大早小玲就叫了小陶過來幫忙，三人又是鋪床又是整理老人衣物，把老爸錢西來一人的小房間布置好，再把自己的主臥騰出來給老媽和保姆小陶，自己和智男則搬到原來老人的那間臥室。小陶想要張小床，擺在老人大床旁邊，以免影響老人睡覺。小玲明白過來，小陶不和老人同睡一張床。於是，又把主臥的那張一米八大床和老人房間裏的那張對換，智男看看，索性把主臥的一組櫃子也拆了一起搬了過來，這樣老媽的床鋪便直接靠牆，臨空一側留給小陶的單人小床。智男量過尺寸，小玲直接上淘寶，找了一張簡易特價的，今天送到，還包安裝。布置妥當，又交代了小陶一番，這才出門上車。
智男看過時間說：“現在是九點半多，趕到海川吃中飯。”小玲說：“不急，慢慢開，中午不一定要到海川吃，經過下溪吃清水魚去，加雪菜再放些紫蘇燒湯，包你滿意。哇，想想就流口水！”
“嘿嘿，沒想到你也有流口水的時候！”智男啟動車子滑出車位向前開去，“我好說，你拿主意就是。”
“我又能吃得了多少？每次還不都是你喜歡的！”小玲道，“事先說好，中午不許多喝，否則我不管的！別忘了，我媽還在醫院呢！”
“知道！再說又沒其他人，我頂多喝瓶啤酒解解乏！”
小玲笑道：“專心開車，到時就知道了。”
智男聽出話中話，有些不樂意地說：“一把年紀了，還玩捉迷藏啊！青山也有魚館，還可以請陳俊一起吃，這兩天他也辛苦了！幹嘛還特地轉道下溪？”
“在華城時，潘衛紅說她母親這段時間在下溪她姐姐曉紅家，所以呢轉道進去看望一下她老人。再說魏小萍退休後和她老公在那做農家樂也有年把時間了，每次微信都叫我過去玩。我想，中午去她那看看。她說就請我們吃清水魚，已經安排了。”小玲說，“所以呢，叫你少喝點酒，她家老夏的酒量你清楚的。”
智男笑笑說：“我還以為後備箱那兩盒野山參和蟲草是給你媽準備的呢！”
小玲說：“我媽的也有啊！”
“一大清早就忙乎起來了，也沒見你和小萍聯係，她怎麽知道我們迴海川的？”智男問，“這個點上過去，不就明擺著中午要在她那裏吃的麽！”
“昨晚，你睡得早，十點半我上床時你就拉著老響的風箱了！”小玲道，“我刷了下手機，看小萍曬了幾張老夏釣的魚，點個讚。她問我在哪，方便的話裝上幾條帶給我。我說就存在她那，明天過去吃。她問我真的假的，我說真的，告訴她明天上午九、十點鍾我倆迴海川一趟。她說就到下溪吃中午，她在等我們。”
魏大中的女兒魏小萍，是施小玲從小學一直到中學的同學，兩人關係很好。她老公夏盛中是施小玲遠房表兄，老家在下溪。近些年，霞溪一帶民宿農家樂搞得很紅火，當地特有的清水魚很受市麵歡迎，所以老夏兩口子也在老家下溪蹭起了熱鬧，聽說還挺忙乎的。錢智男當然知道老夏的酒量，以前在海川時，兩人就是酒友。老夏一直從事建築施工，後在海川成立了一家“盛中建築公司”，規模不算大，老夏自己說是“立足本地，穩紮穩打”，從一台鉤機起步，倒也給他打下一塊“根據地”來。現在基本上是他小兒子在打理，還有個老大則跟林興華去了西部省在他那做工程部經理。魏小萍從省建築學校畢業後在縣建設局從事設計工作，夫妻倆也算是同行了。不過，老夏還有一個愛好，就是垂釣，隻要空閑，不管刮風下雨都要去玩幾把釣竿。據說西州地區所有的江河溪流大小水庫都被他玩過，魏小萍戲說她家那輛老款“三菱越野”才是老夏的大老婆。說實在，錢智男倒是吃了他不少的魚，何況這位老兄還有一手小有名氣的燒魚的廚藝。
“說起來也有兩三年沒和老夏他們碰麵了！”錢智男道，“這次迴海川，能待幾天就待個幾天……”
“嘿，也不想想自己這趟迴來有幾天時間！別忘了，華城那邊還有許多事情呢！”施小玲說，“這邊還要保佑老人平安沒事才行嘞！”
“怎麽會把自己的大事給忘了呢？我不過是說說罷了！”智男邊開車邊說道，“哎，後來老夏的那筆款怎麽處理的，你知道嗎？”
“專心開你的車好不好！”小玲道，“不是你我經手，千萬不要多問！聽陳倩說是施小輝自己出麵的，有沒有全款拿迴去，後來她也不清楚了！”
錢智男手握方向盤兩眼專注著行車路況，沒有吱聲。他知道老夏和小輝都是道上的朋友，而且關係還一直不錯。老夏一度做過淮州項目的總工，魏小萍也曾兼任過淮州項目的設計顧問，隻是時間都不長，不到一年工夫夫妻倆便都雙雙退出，迴到海川守著自己的老本行。後來也曾有幾次和施小輝一同來過，但都是“閑著沒事，過來玩玩”的，老夏自己這般說。一次無意間智男向小強問起老夏的事，小強居然很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說：“我也不清楚。他隻說這邊不做了，要迴去。那幾天小輝在的時候決定的，開會時你不也在場的麽？”此後，有說老夏拿了乙方的紅包，有說施工隊掛靠的便是西州的“盛中建築公司”。高層會議上，小強還為此發過一通火，說項目的事都忙不過來，還他媽的去管這些捕風捉影的事，說明工作很空閑嘛，俗話說“閑人話多，病人屁多”一點沒錯！退萬步講，人家真的有事，也輪不到你來操心，你當別人都是“睜眼瞎”，就你清楚？一旁總經理位置上的錢智男會心地笑笑，他掃視了一圈在座的七八個人，有幾個還是施小輝的心腹呢。
一個多小時後到西化服務區，錢智男進去歇息了一支煙的工夫。施小玲從衛生間出來，剛上車坐定，魏小萍來了電話問到哪了。小玲說剛從西化服務區出來，錢智男說導航顯示還有四十五分鍾的路程。手機傳來老夏的聲音說：“西化服務區出來差不多就要四五十分鍾。錢總慢慢開，讓小玲睡一覺就到了！”錢智男大聲道：“還慢慢開呢，一大早喝了碗粥早就尿沒了！”老夏笑道：“這才好啊，等下可以多吃點，補迴去！”小玲說：“別聽他亂說了！簡單點，炒兩個青菜來個魚湯就好，吃了還要迴青山去哩！”魏小萍道：“都是現成的，很簡單！你們慢慢開，老夏準備弄魚去了！”
放下手機，小玲剝了一顆智男喜歡的花生糖塞進他嘴裏，說：“不差這幾分鍾，慢點！下午一小段路我開，你剛好打個盹。”智男含著糖點點頭。“嗨！平心而論，我們一幫人還真不如他兩口子呢！建築公司每年施工隊的掛靠費不說，幾台機械、腳手架，還有塔吊出租費是多少？小萍說模板都不知道報廢了多少！還有農家樂！我們打官司賣房子的時候，他倆在江濱一下子就買進七八間商鋪，聽說快開通的地鐵口就在邊上哩！”小玲感慨道，“他家老大在蓉城換了排屋，小萍說給他出一半，他也不要。他說你們出一半，到時老二又說他也有份了，寧可不要。換做別人，父母說出一半還嫌少呢！”
智男說：“當初覺得他們也沒什麽，小搞搞的，還有些瞧不起，結果還是他們笑得最開心！”
“別人如果有他們這般家底，估計早就不做了，你看他兩口子還是這樣的起勁！”小玲笑笑，拍拍智男的腿說：“沒事，我們現在也開始好起來了！我每天都給你加油，華城是你的福地！”
夫妻倆一路說著，不覺中便到了霞溪收費口，下了高速按縣道六七十碼的車速走個十來分鍾便是下溪村。小玲說先到潘衛紅姐姐家，就在村委會隔壁，很好找。
車子進了村，看村落房舍儼然，和縣道連貫畫著黃色中線的兩車道瀝青主路，整潔幹淨，兩側豎立的路牌和公交站點簡潔醒目。水泥路麵的街巷村道裏，錯落著農家民宿的招牌，過眼處有三三兩兩的休閑人群流連其中，路旁也停放著不少的車子。沒到村委會卻先看見“小萍農家菜”的大字招牌，就在主路右前方不遠。錢智男點頭讚道：“怪不得老夏迴下溪搞農家樂，這裏環境挺好的嘛！”小玲說：“我外公外婆不在後，老房子被我舅舅他們賣了，現在看來還真有些可惜！”智男朝她瞥了眼，“嘿嘿”笑道：“你可惜什麽？怎麽排隊都輪不到你的東西！”小玲撅了撅嘴：“你說的是，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
錢智男按路牌指示，在前邊一個左轉，便看見淺灰色牆麵四層樓頂上豎著的旗杆掛著國旗的村委會。和村委會間隔著幾十米，有一棟帶圍牆庭院三層半建築的新式樓房，便是潘衛紅大姐潘曉紅的家。門前很寬闊，錢智男往邊上停好車，和施小玲一道拿上禮品朝大門走去。大門關著，旁邊開著一扇小門。小玲進門喊了聲：“曉紅姐，曉紅姐在家嗎？”一位老人從屋裏緩步走出，在庭院中站著，但很快就認出說：“這不是銀桂家的小玲嗎？”也幾乎是同時，小玲迎上前扶住老人的胳膊親昵地稱唿道：“姨媽，姨媽好！”智男也跟上喊聲：“姨媽好！”老人笑咪咪地應道：“哎，好，好！”
這位衣著整潔，滿頭銀發一絲不亂，個子清瘦但精神矍鑠的耄耋老人正是潘衛紅的母親夏小美。
“喔，是小玲呀！”潘曉紅從屋裏出來，笑著招唿道，“智男也來啦，進來坐！”
“曉紅姐！”“曉紅姐好！”小玲和智男迴應道。
“你們不是在東州嗎，這麽老遠的跑來，快坐下喝杯茶。”老人笑盈盈地說，“叫小芹泡兩杯茶！”
“來了。”一位約莫四十來歲剪著一頭短發圍著圍裙稍顯豐滿的女人自廚房出來，從茶幾上取杯泡茶。她是潘家的遠親，老人的保姆潘小芹。
“你娘銀桂好吧？還有你媽芮文，上次不知聽誰說她身體不怎麽好，沒事吧？”老人一氣問道，“你爸呢，錢西來好嗎？過去在青山時，每次遇見總是笑咪咪的叫我‘姐’的！”
小玲笑道：“姨媽記性真好，他們都挺好的！”
曉紅也笑道：“我媽記性比我還好，過去那些親戚朋友街坊鄰居記得很清楚！”
“人老了就圖個身體好！這樣老人享福，你們也享福！”老人微笑著說，“我眼睛不是很好，稍稍遠一點就看不大清楚。她們一定要我去華城住一段時間，順便看一下眼睛，我想都一把年紀了……”
“她一坐車就喊頭暈，每次從青山來迴，這麽一步路也要吃顆藥片才肯上車，還要把靠背放倒躺著。不過，其他都還好，吃的東西也要清淡。”曉紅接話道，“你看，光顧說話，叫小芹多炒幾個青菜，中午就在這裏吃餐便飯。又不湊巧，老蔡今天被鎮上叫去，說市裏一幫人到霞溪檢查廁所改造工程來了。否則，他可以陪智男喝一杯。”
“不，不忙！中午在小萍那，已經說好的，他們已經在等了！”小玲起身說，“聽說姨媽和表姐都在家，就過來了。看姨媽身體好精神好，真的很高興！”智男也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真的不在這裏吃啊？”夏小美起來拉住小玲的手說，“不會跟你姨媽客氣吧？還帶了那麽多東西來……”
小玲和智男都說不會客氣。小玲又道：“沒什麽好東西，就一點野山參和蟲草給姨媽當茶葉泡起來喝。”
“小萍那邊好的，她家做的幾道菜味道都蠻好！”曉紅說，“難得迴來，是要去嚐嚐。盛中也在，昨天還送了兩條青魚過來哩！”
兩人告別出來，老人和潘曉紅送他們出了大門直到上車離去。
沒幾分鍾就到了“小萍農家菜”。門前的空地上停著幾輛掛著東州、西州和西江省牌照的車子。停好車下來，小玲又從後備箱拿了一套用袋子裝著的衣服，這才往門口走去。
還未進門，就見魏小萍迎了出來，笑盈盈地說：“我看一輛車子過來停下，估計十有八九就是你倆。”小玲笑道：“剛才又順道去看望了一下姨媽，耽擱了幾分鍾。”小萍說：“老人家精神很好咧，跟過去一樣，還是很愛幹淨整潔。那天小芹跑來找我，要我去給她剪頭發，說小芹剪不平整，老是要修這修那的，曉紅不在家，一定要我去給她剪。我說幹嘛不去店裏剪，她說店裏不幹淨。小芹說了一句‘越老越古怪’，她聽到還很不高興哩。等我剪完，曉紅從青山迴來看見，也說她一天都等不了。她說今天有太陽，頭發剪後洗過容易幹，水氣不會侵到頭皮裏去。”小玲也說：“我記得她向來愛幹淨，過去連衣服都不要曉紅她們洗。”
“兩個女人說個沒完！”智男往裏走去問道：“夏總呢？”
“這裏呢，來了！”隨著聲音，老夏從廚房裏轉出，滿臉笑意地說道：“哎呀，看我忙的，失迎失迎！”
小萍說：“錢總開了一路的車，趕緊請錢總入座！”
老夏邊掏煙邊說：“上座，上座！”
小玲道：“看他急的，手都沒洗呢！”說著，將手中禮盒袋子遞給小萍，說給她帶一套運動款式的休閑裝，淺藍的，自己也有一套是淺灰的，還有一套淡綠色的給陳倩，三套的尺碼都差不多，比平常的大個半碼，寬鬆了一些。
小萍說：“我胖了不少呢，還不知道能不能穿哩！”
小玲道：“看不出。倒是做了老板娘，卻是更加的細皮白嫩起來！”
“這裏山清水秀的，養人哩！”老夏接話說，“要不，跟錢總也在這住上幾天，體驗一下？”
“哈，我還好，胃口不大。要是智男住上幾天，看你不跳起來？！”小玲笑著，“再說，他還閑不下來，要向你們學習，出去賺個幾塊錢好養活自己！”
智男擦著手過來，說：“裏麵一桌挺大的麽！”
老夏一邊請他們入座一邊說：“沒看見蔡福友嗎？今天鎮上接待市裏檢查旱廁改造工程，鎮上人多嘴雜，老蔡自己請他們到這裏吃頓農家菜。我說分兩桌，分管副縣長牛力說大桌子搞一張就行。這不，十幾個人一桌，還好台板夠大，坐得開。”
智男點點頭，說還是你這裏清靜。老夏說，等下老蔡也會過來陪錢總喝幾杯。智男道：“不方便就不要打擾他了！”
“有什麽不方便的？一切安排停當，酒菜上桌，接下去就是縣長鎮長的事了！”老蔡從裏麵過來說道，“錢總和小玲難得來一趟，我能不陪嗎？剛才曉紅給我打電話，告訴說你們來看望過老人，中午在小萍這。我說很巧，我也在這，她還要我陪你們喝上一杯嘞！”
智男說：“蔡主任客氣了！”。小玲笑道：“姐夫和表姐把姨媽照顧得那麽好，這才難得呢！”
老蔡說：“這跟老人自己生活規律也有關係，不全是我們的功勞！”
“門口怎麽不見領導的座駕？”智男一邊落座一邊問道。
“大車嗎？停在鎮上啊！”蔡福友說，“大車過來門口一停，不就等於告訴大家，領導在這裏了嘛！”
“嘿嘿，老蔡一個電話，我就幫忙跑了兩趟！你們到西化服務區時，他還沒說要到這裏！”
“這樣不是方便嗎？你拉幾個他帶幾個我車上坐幾個，幾輛車一趟就解決了！”老蔡說，“老夏多跑一趟，是縣長他們。原來說他們自己的車子過來，後來想想不對，讓駕駛員自己開車迴去，叫我這邊開個車子接一下他們。”
“也難怪，幾項規定控製得這麽嚴，萬一有個手癢的發幾張顯擺，不就‘自投羅網’啦！”錢智男說，“因一頓飯，被曝光，那才不值呢！”
“我這樣安排，外人怎麽看都沒事！”老蔡說，“誰家沒有一桌親朋好友的？純私人頻道，與他人無幹！”
小萍說：“別光顧說話了，趁熱看菜吃起來吧！”
老夏指指麵前擺著的一瓶淡綠色瓷瓶裝的“蓮子白”和一紮玻璃分酒壺裝的淺瑪瑙紅的酒，說：“要哪種？”
智男問：“分酒壺裏的不是紅酒吧？”
小萍說：“給錢總倒一小杯嚐嚐！老夏自己用‘蓮子白’泡製的，很好的！”
小玲說：“又紅又白的，不能混喝呢！”
小萍道：“喝一小杯嚐嚐沒事！”說罷，輕聲地跟小玲嘀咕了兩句，又說：“等下裝一瓶給錢總帶去嚐嚐！”
老蔡笑道：“這酒不能多喝，每晚一小杯暖暖身子就好！”
老夏倒了一小杯給智男，正要給老蔡也倒上，被他擋住，手朝後廳指指道：“等下裏邊還是要我收攤的，中午陪錢總喝杯白的就好！”
小萍給智男麵前的碗裏夾了一隻雞腿，又舀了兩勺雞湯，說：“先把這個吃了再喝酒，這樣不傷胃。”說著，又要往小玲碗裏夾。小玲說自己來，喝點湯就好，留點空間嚐嚐夏總燒的魚。
老夏說：“今天來不及掌勺，不過盛鳴的手藝比我還好，嚐過就知道了。”
小玲問盛鳴是哪個，因為盛中還有一個胞弟叫盛宇的。小萍說是老夏的堂弟，原在西州一家酒樓給別人掌勺，這裏忙不過來，我們給他百分之二十，叫他迴來幫忙，這樣老夏才有時間兼顧外邊的雜事。
老夏端杯說：“自從這裏開張，我和釣魚竿都生疏了不少哩！來，閑話少說，歡迎錢總施董，舉杯走一個！”
小玲嗔怪道：“還‘施董’嘞，哪有每天三餐洗刷半天拖地的‘董事長’的？小萍才是‘魏董’呢！”
小萍笑笑說：“還是‘老板娘’好！比服務員還‘服務員’！”
老蔡也笑道：“叫什麽不是重點，關鍵是好吃好喝！”
智男停住筷子說：“對頭，關鍵還是好吃好喝！為這話幹一個！”三個男人舉杯喝過。小玲也喝了口碗裏的雞湯，說：“還真的好喝！”小萍問：“味道可以嗎？”小玲說：“很好，很鮮！是地裏放養的吧！”智男也問是放養的吧，皮緊肉嫩的。老夏說：“你們的嘴就是刁，一吃就知道貨色。”蔡福友道：“還是前天裏山老陳叔送來的山貨吧？”老夏點頭道：“明天來就沒嘍！盛宇說晚上要帶幾個朋友來的，還能留得住？是野山雞，加些蟲草花清燉。不過，大桌的那隻鵝和兩隻野兔分量都蠻重了，還有十來斤的清水魚，你看到的。”老蔡點點頭，說：“就當作是放養的山雞！智男和小玲常年在外，多吃點！”
小玲說：“吃了！還有一大盆的清水魚哩，吃不過來呢！”
智男一邊和盛中、福友碰杯，一邊說：“都講‘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就是搶了盛宇的好菜，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萍接茬道：“你還擔心他會沒東西吃？我們幾個人都不如他見得多哩，說不定晚上他又會帶什麽來和盛鳴一起燒了呢！”
小玲笑問：“盛宇也會燒嗎？”
小萍笑道：“他們幾個兄弟都會一手，大概祖上都是掌勺出生的！”
說得幾個人都“嘿嘿”地笑了出來。
不一會，盛鳴又端上一盆牛蹄筋，說：“現在剛好，再燉下去就過了。”老夏說：“大桌人多，給他們端大盆的。”盛鳴應聲好的，轉身忙自己的活去。
隨著這三樣大菜上桌，女服務員又陸續送上椒鹽泥鰍，油燜白筍，清炒蕨菜和一盤白灼芥蘭。三個男的你來我往相互推盞，不知不覺一瓶“蓮子白”便沒了。這邊小玲和小萍也是邊吃邊聊，一時沒注意到男人的酒杯，直到老蔡說：“你倆多喝兩杯，我留點餘地應付後邊的那桌。”小玲聽到這才叫道：“夠了，夠了！下午還有事呢！”小萍也說：“差不多就行了，小玲他們迴青山還有事哩！”
後來是小玲開車，小萍也說迴青山一趟，順便看望一下銀桂阿姨，跟著小玲上了車。智男坐在後排說是沒醉，卻是打著一路的唿嚕，一直到青山。小萍說不把天窗打開，前排兩個都要被熏醉了。
智男看過時間說：“現在是九點半多，趕到海川吃中飯。”小玲說：“不急，慢慢開，中午不一定要到海川吃，經過下溪吃清水魚去，加雪菜再放些紫蘇燒湯，包你滿意。哇，想想就流口水！”
“嘿嘿，沒想到你也有流口水的時候！”智男啟動車子滑出車位向前開去，“我好說，你拿主意就是。”
“我又能吃得了多少？每次還不都是你喜歡的！”小玲道，“事先說好，中午不許多喝，否則我不管的！別忘了，我媽還在醫院呢！”
“知道！再說又沒其他人，我頂多喝瓶啤酒解解乏！”
小玲笑道：“專心開車，到時就知道了。”
智男聽出話中話，有些不樂意地說：“一把年紀了，還玩捉迷藏啊！青山也有魚館，還可以請陳俊一起吃，這兩天他也辛苦了！幹嘛還特地轉道下溪？”
“在華城時，潘衛紅說她母親這段時間在下溪她姐姐曉紅家，所以呢轉道進去看望一下她老人。再說魏小萍退休後和她老公在那做農家樂也有年把時間了，每次微信都叫我過去玩。我想，中午去她那看看。她說就請我們吃清水魚，已經安排了。”小玲說，“所以呢，叫你少喝點酒，她家老夏的酒量你清楚的。”
智男笑笑說：“我還以為後備箱那兩盒野山參和蟲草是給你媽準備的呢！”
小玲說：“我媽的也有啊！”
“一大清早就忙乎起來了，也沒見你和小萍聯係，她怎麽知道我們迴海川的？”智男問，“這個點上過去，不就明擺著中午要在她那裏吃的麽！”
“昨晚，你睡得早，十點半我上床時你就拉著老響的風箱了！”小玲道，“我刷了下手機，看小萍曬了幾張老夏釣的魚，點個讚。她問我在哪，方便的話裝上幾條帶給我。我說就存在她那，明天過去吃。她問我真的假的，我說真的，告訴她明天上午九、十點鍾我倆迴海川一趟。她說就到下溪吃中午，她在等我們。”
魏大中的女兒魏小萍，是施小玲從小學一直到中學的同學，兩人關係很好。她老公夏盛中是施小玲遠房表兄，老家在下溪。近些年，霞溪一帶民宿農家樂搞得很紅火，當地特有的清水魚很受市麵歡迎，所以老夏兩口子也在老家下溪蹭起了熱鬧，聽說還挺忙乎的。錢智男當然知道老夏的酒量，以前在海川時，兩人就是酒友。老夏一直從事建築施工，後在海川成立了一家“盛中建築公司”，規模不算大，老夏自己說是“立足本地，穩紮穩打”，從一台鉤機起步，倒也給他打下一塊“根據地”來。現在基本上是他小兒子在打理，還有個老大則跟林興華去了西部省在他那做工程部經理。魏小萍從省建築學校畢業後在縣建設局從事設計工作，夫妻倆也算是同行了。不過，老夏還有一個愛好，就是垂釣，隻要空閑，不管刮風下雨都要去玩幾把釣竿。據說西州地區所有的江河溪流大小水庫都被他玩過，魏小萍戲說她家那輛老款“三菱越野”才是老夏的大老婆。說實在，錢智男倒是吃了他不少的魚，何況這位老兄還有一手小有名氣的燒魚的廚藝。
“說起來也有兩三年沒和老夏他們碰麵了！”錢智男道，“這次迴海川，能待幾天就待個幾天……”
“嘿，也不想想自己這趟迴來有幾天時間！別忘了，華城那邊還有許多事情呢！”施小玲說，“這邊還要保佑老人平安沒事才行嘞！”
“怎麽會把自己的大事給忘了呢？我不過是說說罷了！”智男邊開車邊說道，“哎，後來老夏的那筆款怎麽處理的，你知道嗎？”
“專心開你的車好不好！”小玲道，“不是你我經手，千萬不要多問！聽陳倩說是施小輝自己出麵的，有沒有全款拿迴去，後來她也不清楚了！”
錢智男手握方向盤兩眼專注著行車路況，沒有吱聲。他知道老夏和小輝都是道上的朋友，而且關係還一直不錯。老夏一度做過淮州項目的總工，魏小萍也曾兼任過淮州項目的設計顧問，隻是時間都不長，不到一年工夫夫妻倆便都雙雙退出，迴到海川守著自己的老本行。後來也曾有幾次和施小輝一同來過，但都是“閑著沒事，過來玩玩”的，老夏自己這般說。一次無意間智男向小強問起老夏的事，小強居然很莫名其妙地看著他說：“我也不清楚。他隻說這邊不做了，要迴去。那幾天小輝在的時候決定的，開會時你不也在場的麽？”此後，有說老夏拿了乙方的紅包，有說施工隊掛靠的便是西州的“盛中建築公司”。高層會議上，小強還為此發過一通火，說項目的事都忙不過來，還他媽的去管這些捕風捉影的事，說明工作很空閑嘛，俗話說“閑人話多，病人屁多”一點沒錯！退萬步講，人家真的有事，也輪不到你來操心，你當別人都是“睜眼瞎”，就你清楚？一旁總經理位置上的錢智男會心地笑笑，他掃視了一圈在座的七八個人，有幾個還是施小輝的心腹呢。
一個多小時後到西化服務區，錢智男進去歇息了一支煙的工夫。施小玲從衛生間出來，剛上車坐定，魏小萍來了電話問到哪了。小玲說剛從西化服務區出來，錢智男說導航顯示還有四十五分鍾的路程。手機傳來老夏的聲音說：“西化服務區出來差不多就要四五十分鍾。錢總慢慢開，讓小玲睡一覺就到了！”錢智男大聲道：“還慢慢開呢，一大早喝了碗粥早就尿沒了！”老夏笑道：“這才好啊，等下可以多吃點，補迴去！”小玲說：“別聽他亂說了！簡單點，炒兩個青菜來個魚湯就好，吃了還要迴青山去哩！”魏小萍道：“都是現成的，很簡單！你們慢慢開，老夏準備弄魚去了！”
放下手機，小玲剝了一顆智男喜歡的花生糖塞進他嘴裏，說：“不差這幾分鍾，慢點！下午一小段路我開，你剛好打個盹。”智男含著糖點點頭。“嗨！平心而論，我們一幫人還真不如他兩口子呢！建築公司每年施工隊的掛靠費不說，幾台機械、腳手架，還有塔吊出租費是多少？小萍說模板都不知道報廢了多少！還有農家樂！我們打官司賣房子的時候，他倆在江濱一下子就買進七八間商鋪，聽說快開通的地鐵口就在邊上哩！”小玲感慨道，“他家老大在蓉城換了排屋，小萍說給他出一半，他也不要。他說你們出一半，到時老二又說他也有份了，寧可不要。換做別人，父母說出一半還嫌少呢！”
智男說：“當初覺得他們也沒什麽，小搞搞的，還有些瞧不起，結果還是他們笑得最開心！”
“別人如果有他們這般家底，估計早就不做了，你看他兩口子還是這樣的起勁！”小玲笑笑，拍拍智男的腿說：“沒事，我們現在也開始好起來了！我每天都給你加油，華城是你的福地！”
夫妻倆一路說著，不覺中便到了霞溪收費口，下了高速按縣道六七十碼的車速走個十來分鍾便是下溪村。小玲說先到潘衛紅姐姐家，就在村委會隔壁，很好找。
車子進了村，看村落房舍儼然，和縣道連貫畫著黃色中線的兩車道瀝青主路，整潔幹淨，兩側豎立的路牌和公交站點簡潔醒目。水泥路麵的街巷村道裏，錯落著農家民宿的招牌，過眼處有三三兩兩的休閑人群流連其中，路旁也停放著不少的車子。沒到村委會卻先看見“小萍農家菜”的大字招牌，就在主路右前方不遠。錢智男點頭讚道：“怪不得老夏迴下溪搞農家樂，這裏環境挺好的嘛！”小玲說：“我外公外婆不在後，老房子被我舅舅他們賣了，現在看來還真有些可惜！”智男朝她瞥了眼，“嘿嘿”笑道：“你可惜什麽？怎麽排隊都輪不到你的東西！”小玲撅了撅嘴：“你說的是，我隻是隨口說說而已！”
錢智男按路牌指示，在前邊一個左轉，便看見淺灰色牆麵四層樓頂上豎著的旗杆掛著國旗的村委會。和村委會間隔著幾十米，有一棟帶圍牆庭院三層半建築的新式樓房，便是潘衛紅大姐潘曉紅的家。門前很寬闊，錢智男往邊上停好車，和施小玲一道拿上禮品朝大門走去。大門關著，旁邊開著一扇小門。小玲進門喊了聲：“曉紅姐，曉紅姐在家嗎？”一位老人從屋裏緩步走出，在庭院中站著，但很快就認出說：“這不是銀桂家的小玲嗎？”也幾乎是同時，小玲迎上前扶住老人的胳膊親昵地稱唿道：“姨媽，姨媽好！”智男也跟上喊聲：“姨媽好！”老人笑咪咪地應道：“哎，好，好！”
這位衣著整潔，滿頭銀發一絲不亂，個子清瘦但精神矍鑠的耄耋老人正是潘衛紅的母親夏小美。
“喔，是小玲呀！”潘曉紅從屋裏出來，笑著招唿道，“智男也來啦，進來坐！”
“曉紅姐！”“曉紅姐好！”小玲和智男迴應道。
“你們不是在東州嗎，這麽老遠的跑來，快坐下喝杯茶。”老人笑盈盈地說，“叫小芹泡兩杯茶！”
“來了。”一位約莫四十來歲剪著一頭短發圍著圍裙稍顯豐滿的女人自廚房出來，從茶幾上取杯泡茶。她是潘家的遠親，老人的保姆潘小芹。
“你娘銀桂好吧？還有你媽芮文，上次不知聽誰說她身體不怎麽好，沒事吧？”老人一氣問道，“你爸呢，錢西來好嗎？過去在青山時，每次遇見總是笑咪咪的叫我‘姐’的！”
小玲笑道：“姨媽記性真好，他們都挺好的！”
曉紅也笑道：“我媽記性比我還好，過去那些親戚朋友街坊鄰居記得很清楚！”
“人老了就圖個身體好！這樣老人享福，你們也享福！”老人微笑著說，“我眼睛不是很好，稍稍遠一點就看不大清楚。她們一定要我去華城住一段時間，順便看一下眼睛，我想都一把年紀了……”
“她一坐車就喊頭暈，每次從青山來迴，這麽一步路也要吃顆藥片才肯上車，還要把靠背放倒躺著。不過，其他都還好，吃的東西也要清淡。”曉紅接話道，“你看，光顧說話，叫小芹多炒幾個青菜，中午就在這裏吃餐便飯。又不湊巧，老蔡今天被鎮上叫去，說市裏一幫人到霞溪檢查廁所改造工程來了。否則，他可以陪智男喝一杯。”
“不，不忙！中午在小萍那，已經說好的，他們已經在等了！”小玲起身說，“聽說姨媽和表姐都在家，就過來了。看姨媽身體好精神好，真的很高興！”智男也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真的不在這裏吃啊？”夏小美起來拉住小玲的手說，“不會跟你姨媽客氣吧？還帶了那麽多東西來……”
小玲和智男都說不會客氣。小玲又道：“沒什麽好東西，就一點野山參和蟲草給姨媽當茶葉泡起來喝。”
“小萍那邊好的，她家做的幾道菜味道都蠻好！”曉紅說，“難得迴來，是要去嚐嚐。盛中也在，昨天還送了兩條青魚過來哩！”
兩人告別出來，老人和潘曉紅送他們出了大門直到上車離去。
沒幾分鍾就到了“小萍農家菜”。門前的空地上停著幾輛掛著東州、西州和西江省牌照的車子。停好車下來，小玲又從後備箱拿了一套用袋子裝著的衣服，這才往門口走去。
還未進門，就見魏小萍迎了出來，笑盈盈地說：“我看一輛車子過來停下，估計十有八九就是你倆。”小玲笑道：“剛才又順道去看望了一下姨媽，耽擱了幾分鍾。”小萍說：“老人家精神很好咧，跟過去一樣，還是很愛幹淨整潔。那天小芹跑來找我，要我去給她剪頭發，說小芹剪不平整，老是要修這修那的，曉紅不在家，一定要我去給她剪。我說幹嘛不去店裏剪，她說店裏不幹淨。小芹說了一句‘越老越古怪’，她聽到還很不高興哩。等我剪完，曉紅從青山迴來看見，也說她一天都等不了。她說今天有太陽，頭發剪後洗過容易幹，水氣不會侵到頭皮裏去。”小玲也說：“我記得她向來愛幹淨，過去連衣服都不要曉紅她們洗。”
“兩個女人說個沒完！”智男往裏走去問道：“夏總呢？”
“這裏呢，來了！”隨著聲音，老夏從廚房裏轉出，滿臉笑意地說道：“哎呀，看我忙的，失迎失迎！”
小萍說：“錢總開了一路的車，趕緊請錢總入座！”
老夏邊掏煙邊說：“上座，上座！”
小玲道：“看他急的，手都沒洗呢！”說著，將手中禮盒袋子遞給小萍，說給她帶一套運動款式的休閑裝，淺藍的，自己也有一套是淺灰的，還有一套淡綠色的給陳倩，三套的尺碼都差不多，比平常的大個半碼，寬鬆了一些。
小萍說：“我胖了不少呢，還不知道能不能穿哩！”
小玲道：“看不出。倒是做了老板娘，卻是更加的細皮白嫩起來！”
“這裏山清水秀的，養人哩！”老夏接話說，“要不，跟錢總也在這住上幾天，體驗一下？”
“哈，我還好，胃口不大。要是智男住上幾天，看你不跳起來？！”小玲笑著，“再說，他還閑不下來，要向你們學習，出去賺個幾塊錢好養活自己！”
智男擦著手過來，說：“裏麵一桌挺大的麽！”
老夏一邊請他們入座一邊說：“沒看見蔡福友嗎？今天鎮上接待市裏檢查旱廁改造工程，鎮上人多嘴雜，老蔡自己請他們到這裏吃頓農家菜。我說分兩桌，分管副縣長牛力說大桌子搞一張就行。這不，十幾個人一桌，還好台板夠大，坐得開。”
智男點點頭，說還是你這裏清靜。老夏說，等下老蔡也會過來陪錢總喝幾杯。智男道：“不方便就不要打擾他了！”
“有什麽不方便的？一切安排停當，酒菜上桌，接下去就是縣長鎮長的事了！”老蔡從裏麵過來說道，“錢總和小玲難得來一趟，我能不陪嗎？剛才曉紅給我打電話，告訴說你們來看望過老人，中午在小萍這。我說很巧，我也在這，她還要我陪你們喝上一杯嘞！”
智男說：“蔡主任客氣了！”。小玲笑道：“姐夫和表姐把姨媽照顧得那麽好，這才難得呢！”
老蔡說：“這跟老人自己生活規律也有關係，不全是我們的功勞！”
“門口怎麽不見領導的座駕？”智男一邊落座一邊問道。
“大車嗎？停在鎮上啊！”蔡福友說，“大車過來門口一停，不就等於告訴大家，領導在這裏了嘛！”
“嘿嘿，老蔡一個電話，我就幫忙跑了兩趟！你們到西化服務區時，他還沒說要到這裏！”
“這樣不是方便嗎？你拉幾個他帶幾個我車上坐幾個，幾輛車一趟就解決了！”老蔡說，“老夏多跑一趟，是縣長他們。原來說他們自己的車子過來，後來想想不對，讓駕駛員自己開車迴去，叫我這邊開個車子接一下他們。”
“也難怪，幾項規定控製得這麽嚴，萬一有個手癢的發幾張顯擺，不就‘自投羅網’啦！”錢智男說，“因一頓飯，被曝光，那才不值呢！”
“我這樣安排，外人怎麽看都沒事！”老蔡說，“誰家沒有一桌親朋好友的？純私人頻道，與他人無幹！”
小萍說：“別光顧說話了，趁熱看菜吃起來吧！”
老夏指指麵前擺著的一瓶淡綠色瓷瓶裝的“蓮子白”和一紮玻璃分酒壺裝的淺瑪瑙紅的酒，說：“要哪種？”
智男問：“分酒壺裏的不是紅酒吧？”
小萍說：“給錢總倒一小杯嚐嚐！老夏自己用‘蓮子白’泡製的，很好的！”
小玲說：“又紅又白的，不能混喝呢！”
小萍道：“喝一小杯嚐嚐沒事！”說罷，輕聲地跟小玲嘀咕了兩句，又說：“等下裝一瓶給錢總帶去嚐嚐！”
老蔡笑道：“這酒不能多喝，每晚一小杯暖暖身子就好！”
老夏倒了一小杯給智男，正要給老蔡也倒上，被他擋住，手朝後廳指指道：“等下裏邊還是要我收攤的，中午陪錢總喝杯白的就好！”
小萍給智男麵前的碗裏夾了一隻雞腿，又舀了兩勺雞湯，說：“先把這個吃了再喝酒，這樣不傷胃。”說著，又要往小玲碗裏夾。小玲說自己來，喝點湯就好，留點空間嚐嚐夏總燒的魚。
老夏說：“今天來不及掌勺，不過盛鳴的手藝比我還好，嚐過就知道了。”
小玲問盛鳴是哪個，因為盛中還有一個胞弟叫盛宇的。小萍說是老夏的堂弟，原在西州一家酒樓給別人掌勺，這裏忙不過來，我們給他百分之二十，叫他迴來幫忙，這樣老夏才有時間兼顧外邊的雜事。
老夏端杯說：“自從這裏開張，我和釣魚竿都生疏了不少哩！來，閑話少說，歡迎錢總施董，舉杯走一個！”
小玲嗔怪道：“還‘施董’嘞，哪有每天三餐洗刷半天拖地的‘董事長’的？小萍才是‘魏董’呢！”
小萍笑笑說：“還是‘老板娘’好！比服務員還‘服務員’！”
老蔡也笑道：“叫什麽不是重點，關鍵是好吃好喝！”
智男停住筷子說：“對頭，關鍵還是好吃好喝！為這話幹一個！”三個男人舉杯喝過。小玲也喝了口碗裏的雞湯，說：“還真的好喝！”小萍問：“味道可以嗎？”小玲說：“很好，很鮮！是地裏放養的吧！”智男也問是放養的吧，皮緊肉嫩的。老夏說：“你們的嘴就是刁，一吃就知道貨色。”蔡福友道：“還是前天裏山老陳叔送來的山貨吧？”老夏點頭道：“明天來就沒嘍！盛宇說晚上要帶幾個朋友來的，還能留得住？是野山雞，加些蟲草花清燉。不過，大桌的那隻鵝和兩隻野兔分量都蠻重了，還有十來斤的清水魚，你看到的。”老蔡點點頭，說：“就當作是放養的山雞！智男和小玲常年在外，多吃點！”
小玲說：“吃了！還有一大盆的清水魚哩，吃不過來呢！”
智男一邊和盛中、福友碰杯，一邊說：“都講‘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就是搶了盛宇的好菜，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萍接茬道：“你還擔心他會沒東西吃？我們幾個人都不如他見得多哩，說不定晚上他又會帶什麽來和盛鳴一起燒了呢！”
小玲笑問：“盛宇也會燒嗎？”
小萍笑道：“他們幾個兄弟都會一手，大概祖上都是掌勺出生的！”
說得幾個人都“嘿嘿”地笑了出來。
不一會，盛鳴又端上一盆牛蹄筋，說：“現在剛好，再燉下去就過了。”老夏說：“大桌人多，給他們端大盆的。”盛鳴應聲好的，轉身忙自己的活去。
隨著這三樣大菜上桌，女服務員又陸續送上椒鹽泥鰍，油燜白筍，清炒蕨菜和一盤白灼芥蘭。三個男的你來我往相互推盞，不知不覺一瓶“蓮子白”便沒了。這邊小玲和小萍也是邊吃邊聊，一時沒注意到男人的酒杯，直到老蔡說：“你倆多喝兩杯，我留點餘地應付後邊的那桌。”小玲聽到這才叫道：“夠了，夠了！下午還有事呢！”小萍也說：“差不多就行了，小玲他們迴青山還有事哩！”
後來是小玲開車，小萍也說迴青山一趟，順便看望一下銀桂阿姨，跟著小玲上了車。智男坐在後排說是沒醉，卻是打著一路的唿嚕，一直到青山。小萍說不把天窗打開，前排兩個都要被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