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宣教科,裏麵才是縣供銷合作社革領小組三位副組長的辦公室,除了錢東來、饒正樹,還有一位是分管物資運輸和雜七雜八後勤的老供銷員出身的諸葛尚副組長。再裏麵是組長一人的辦公室,跟大家一樣的辦公桌和藤編椅子,加上兩張木條長椅。錢東來走進辦公室,諸葛尚不在。不過,諸葛一向很少在辦公室坐著,一是他不習慣,再是他管的活全都是散著地方的,不跑動怎麽管怎麽帶頭幹?幹部就是帶頭幹的人才叫幹部!宣教科的小張進來對錢東來說祝主任剛來過電話,講他還有個會要開就不到單位了。錢東來是抓運動的,自然離不開宣教科。小張是個多麵手,單位裏宣傳的或批判的文稿,外牆上的大幅宣傳報欄從刊頭設計、標題美術字、正文毛筆字,還有每周定期上報縣宣傳組的簡報,幾乎全是他一人的活。祝建軍有些看不過去,讓錢東來安排人手幫忙。錢東來這才將物色好的兩個人報祝建軍審批,一位是青山小學退休的工友,一直在學校教導處專門從事刻蠟版做油印的老李;一位是陳衛國的妻子,在縣木器廠做油漆工的朱愛悅。祝建軍對臨時工性質的老李沒有說什麽,對正式調動的朱愛悅有些猶豫,問錢東來是怎麽想到她的,是不是陳衛國走的後門。錢東來說縣裏搞過一次大字報專欄評比活動,他看過幾家工廠的大字報宣傳欄,覺得木器廠的比較好,經過打聽才知道是陳衛國的妻子朱愛悅搞的。她是海一中六六屆高中畢業生,地道的老三屆,原在家務農,縣木器廠招工時進的廠,轉定銷糧戶口。錢東來坦誠說自己是找過陳衛國,他隻說“按組織規定辦”。聽過錢東來的解釋,祝建軍未置可否,說:“陳衛國是戰鬥英雄,北疆吃緊,他還分別給人武部、軍分區寫決心書,表示聽從召喚,守衛邊防,保衛祖國。朱愛悅的事,我請示路政委後再講。”


    此時,陳衛國是海川縣革命委員會副主任,分管文教口工作。


    錢東來獨自在辦公室抽了支煙,見沒什麽具體事情,便轉了出來。


    宣教科裏,老李已經上班,戴著老花眼鏡在刻寫蠟版準備油印簡


    報。小張在《文匯報》頭版上用紅藍鉛筆不停地劃著重點。朱愛悅則是兩三周之後才通知進的宣教科。


    錢東來沒有打擾他們,離下班還早,才4點多一點,但想來確實無處可走,便信步往家走去。


    夏荷還沒下班迴家。做糧食倉庫保管員也有個好,就是幾人輪番轉著當班。平常是兩到三人在班,餘人休息,有車子送糧進來,則大家都去,登記的,開倉的,守門的,個個熟練地站著自己的崗。糧食倉庫、糧管所和糧食局都在一個院子,前麵沿街一棟二層樓高磚混結構的房子,樓上是管糧的局,樓下是糶米的所,後麵隔著一大塊空地的是儲糧的倉。錢東來一進家門,聽到推門聲音的錢西來就喊“哥”了。


    兩人在東來家廚房的飯桌旁坐下,西來掏出“勞動”煙遞給東來一支,自己叼上一支,用火柴先後點上。錢西來說:“現在又搞清查‘五一六’分子,具體是怎麽劃線的,哥知道不?”


    “知道一點,聽祝建軍提起過。說是隊伍裏從上到下有一幫人反對‘文革小組’。具體哪些人,是否有派別關係,都不是很清楚。”錢東來說,“在學校除了上課講課本上的東西,其它一定要少說話。特別是劉友輝和張慶山又不是站在一塊的,一個‘紅星’一個‘紅旗’,還有陳衛國呢,現在一中稍有點事情就到縣裏!”


    海川一中成立革委會,劉友輝是主任,校長張慶山和陳衛國是副主任,而陳衛國又是縣革委會分管文化教育宣傳工作的副主任。


    從運動開始時的組織看,錢西來跟著東來一道參加了“工人階級紅旗造反派”(後有青山公社部分社員參加,又改稱“工農聯盟紅旗造反派”),一中的張慶山、輕工局的張慶華、供銷社的魏大中、糧食局的吳青鬆四人是核心,張慶華是頭。呂國誌、饒正樹、錢東來幾個人是中堅分子。錢東來是青山組組長,呂國誌是外區組組長,也就是除了縣城青山鎮之外的地方都由呂國誌負責召集。後來的一次會議,大家才正式推舉張慶華為總指揮,張慶山和魏大中為副總指揮,吳青鬆負責組織,饒正樹負責宣傳。尤其是現在,張慶華和魏大中先後被工作組帶到地委分區幹校學習之後,張慶山、呂國誌、饒正樹幾個人走得更近了。吳青鬆和錢東來卻好像少了之前的那股熱心,幾次會議不是缺席就是默不做聲。錢西來是聯絡員,在一中師生眼裏,他無疑是張慶山的幹將。


    自從縣裏成立革委會後,錢東來是逐漸地有意疏淡了派係組織的觀念,至於何種原因,他也說不上來,隻是覺得這是“自己人搞自己人”,但又無法拿出有說服力的理由勸導錢西來少摻和,隻好勸他少說話,老話講“病從口入,禍從口出”總是有它的道理。不過,當哥的也知道眼前的這個弟弟是不甘於做一名普通校醫和教師的,自己雖說年長四歲,可文化卻不及他的衛校水平高,當年初中兩年一讀完就參軍跟著吃大灶去了,值得慶幸的是從朝鮮完好地活著迴來,還立了功、入了黨、提了幹,直到轉業,一路過來,自己已經很滿足。錢東來覺得自己從部隊迴來後文化水平要比當年初中畢業時提高了許多,他清楚,那是因為在部隊學到了很多東西,至於具體學到些什麽,他又說不上來,或許是學會觀察和判斷?不,自己沒那個能耐!但肯定有學到不少的東西,錢東來想哪天有機會時要向祝建軍討教一番。想到這裏,他提醒錢西來要跟劉友輝、陳衛國他們搞好關係,多向他們學習。


    錢西來有些詫異地睜大著眼睛看著錢東來,問道:“你今天這是怎麽啦?”


    錢東來察覺到有點兒異樣,平靜地說道:“沒什麽,隻是覺得形勢變化很快,有些摸不透跟不上。怕你在學校吃虧,我想搞好關係總比敵對要好吧!”


    這時,夏荷迴家進門,見他們哥倆在說話,打斷說:“又是媽一人在忙碌,也不曉得去幫忙加把火的。”說罷,拿起牆上掛著的圍裙係上就要往隔壁錢西來家過去。


    “我去幫忙,嫂子先擦把臉喝口水再說。”錢西來邊說邊往家走。


    見錢西來離開,夏荷壓低聲音對東來說:“老吳叫你去他家坐一坐。”


    “他迴單位了?”


    “我下班時在門口碰到,他跟我講的。前後都沒人,講了他就管自己走了,到底是往裏走還是往外走,我也沒注意。”


    “嗯,我這就過去。你也趕緊去幫忙,叫媽別粘手了。”


    夏荷到隔壁時,母親已經在灶前忙碌了。薛芮文抱著錢芳晴坐在灶台後顧著灶堂裏的火,卻不見錢西來在場。


    夏荷從母親手中接過勺子說:“我來吧!媽去芮文邊上坐著,她一手抱芳晴一手拿柴,不利索。”


    “東來呢,也出去了?他跟西來說了什麽話?西來從你那邊一過來就出門去了!”母親說道。


    夏荷說:“不知道呀!我一迴家,西來就起身走了。東來叫我過來接手,他說有事出去一下,估計不迴來吃了!”


    “東來還有子午,就怕西來不知進退。”母親說。


    “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爹了,還不知輕重進退,再講也沒用的。媽就別去操他的心了!”薛芮文用普通話說道,她的青山土話還不是那麽順溜,但基本上都已聽懂。


    母親摸了摸小孫女芳晴的小腦袋,說道:“想操心也操心不過來嘍!來,跟奶奶去房間玩一會,很快就吃飯了!”錢芳晴從媽媽的腿上下來,跟著奶奶蹣跚而去。


    錢東來像飯後散步那樣朝吳青鬆家走去。此時街麵上多是下班往家走的那一撥人,也有三三兩兩剛從田間幹完農活迴家的農民,或有個別上了些年紀的老農趕著生產隊裏的水牛迴棚。從田地裏收工迴家的農民還要再過半個小時才會在街麵上多起來。錢東來沒有走大街,而是在弄堂裏穿來拐去,不一會便到了吳青鬆家。


    老吳也剛從單位迴來還不到一支煙工夫,妻子曹愛英早已在灶台前忙乎了,她姐姐曹愛華在灶台後坐著幫忙添著柴火。當時家家戶戶還都是用柴火煮飯炒菜,才有“又見炊煙升起”的詞句,用煤球爐燒煤球那是後來八十年代的事。見錢東來進來,吳青鬆過去將門關了,兩人到中間擺著圓桌子的飯廳一邊靠牆的兩張木製簡易沙發坐下來。曹愛英給錢東來端過一杯茶說:“先喝口茶,再炒個菜就好。”


    “你客氣了,我是聽吳局長指揮的,局長講完我就迴去。”錢東來說道。


    “在這兒一起吃點,我已經跟夏荷說過了。”吳青鬆說著,從中間小茶幾上拿起利群煙遞給錢東來一支,兩人點上。錢東來說:“下午我迴到單位,饒正樹就問我你怎麽樣了。他說勸過愛英嫂子要主動上交,講立場比‘袁大頭’重要。”吳青鬆點了點頭,說:“有數。看來這個人是專門靠販賣親友人頭過活的。······愛華可以去西州看望大中了,這幾天有運輸車輛往返的話,我想她還是搭乘供銷車隊的車子要好些。”


    “哦,好事啊!愛華嫂幫我帶個話,問魏主任好!”錢東來說。


    曹愛華剛好將一碗菜端過來在圓桌上擺著,聽到錢東來說的話,應道:“一定給老魏帶到!”


    “嫂子跟供銷車隊走,肯定沒問題。但是,我想最好還是跟自己單位的物資車隊去要好一些。”錢東來說,“我覺得物資局莊岸柳局長還是挺好說話的一個人。”


    “唔······,搭乘供銷的車子,人家一看就知道去看大中了,如跟著糧食車隊去,又是我的關係。坐物資車隊的車,······好!”吳青鬆道,“還是你東來老弟的腦子好用!”


    “好用肯定是說不上的,隻是膽子小,自然就顧慮了些。眼下又在追查‘五一六’分子,就怕‘家賊難防’呐!”錢東來說。


    吳青鬆接話道:“‘家賊難防’,嘿嘿,你說的沒錯!”


    “上桌吧,邊吃邊聊。”曹愛英對他倆說著,同時在桌上擺上兩個玻璃杯子。


    吳青鬆起身說:“今晚咱倆喝它幾杯,解解乏!”


    錢東來跟著站起說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客氣什麽?我看得出來,你是話不多,卻把單位運動搞得有聲有色的人,難怪祝建軍器重!”


    “吳局過獎了。”


    說話間,吳青鬆拿了一瓶沾滿了灰塵的“瀘州老窖頭曲”到灶台那邊的水池把玻璃酒瓶擦拭幹淨,拿過來放在桌上。“你姐妹倆也喝點吧,就一點。”吳青鬆說。


    “喝點就喝點!”曹愛英又拿上兩隻杯子,四人坐定。


    “咦,孩子呢?”錢東來問。


    “兩家孩子都在我媽那,陪外公外婆呐!”曹愛英說,“我沒你家夏荷的廚藝,別笑我燒的味道不好啊!”


    “我家那個哪有什麽廚藝,就會燒幾個在鄉下學來的土菜罷!”錢東來客氣道。


    “嘿,你可別說什麽土菜,那次大中拉我上你哪兒,夏荷臨時燒的幾個菜,味道確實不錯噢!等大中迴來,你要讓夏荷來我這裏燒幾個菜,大家一起給大中壓驚洗塵!”


    “好說,隻要嫂子不嫌棄就是了!”


    “有人燒菜,味道又好,我還求之不得呢!”曹愛英接話道。


    吳青鬆給四人都倒上了酒,說:“動手吧!嚐嚐我家的手藝如何,其實也不比你家的差哩!”


    “哈哈,哈哈······”老吳的一番話,說得四人都笑了起來。


    卻說錢西來迴到自己這邊,想起東來提醒的“少說話”時不覺地後背有些冒汗。他想起下午迴來的時候,自己的筆記本備課本都放在桌頭沒收拾放到抽屜裏去,見母親在灶台前忙著晚飯,薛芮文抱著芳晴在看著灶膛裏的火,沒打招唿就管自己往一中趕去。到了校門口,傳達室工友老周探出頭來對他說道:“起先張校長還打電話到這裏問你有沒有離開學校呢,估計找你有事。”錢西來點頭說:“知道了。”


    從學校大門口進去,右手邊是學校大禮堂,裏麵還在開批鬥會,是高中部組織的,高中部全體師生、初中部各班主任老師和各班的正副班長作為代表參加。長方形大禮堂的“大”,是除此之外學校就沒有別的禮堂了。長方形場地的一頭有磚塊砌成可以擺放三張課桌凳大小的主席台,室內場地空間隻比籃球場大上一圈,雨天的時候自然歸體育課使用,大家跟著老師做一下廣播體操和預備活動後,就可以打籃球或跳鞍馬或自由活動了。禮堂內,高一高二八個班將近四百來號人已經差不多要坐滿了空地,初中部一二年級八個班的學生代表和他們的班主任被安排在最後靠牆的一排。這裏開會是要學生從教室自帶板凳的,否則隻能站著,當然,要不要帶凳子學校會根據會議內容在廣播裏提前通知講到。其他師生想參加也可以,就是要站在最後麵了。下午批鬥的對象是高二年級一、二班的語文老師,姓張名馨蘭,年紀三十四五樣子。張老師是西州人,家庭出身不是很好,是城鎮工商業商販成分,五七年東江師範學院中文係畢業分配到海川一中任語文教師。文靜寡言,膚色白淨,五官精致,身材豐腴,剪著一頭齊耳短發,中等偏上一點的個子,是張老師平日裏留給大家的形象,也是海一中師生公認的美女老師。整個批鬥會開得還是比較的文明,除了發言的老師和同學在讀講話稿時麥克風喇叭裏的聲音有些高尖刺耳之外,並沒有像之前那樣將批鬥對象帶上高帽掛著紙板木板牌子的,據說是張老師認錯悔過的態度誠懇,檢討也深刻,才對待從寬,批鬥從嚴的。


    錢西來站在後門朝門縫裏看了一會,裏麵後排的一位老師發現了招手讓他進來,他擺了擺手沒有進去。主席台上坐著三個人,中間是校長張慶山,左右兩邊分別是校紅衛兵(紅代會)主席高二四班班長孫衛紅和教導處主任同時也是高中部主任、高一年級曆史課老師羅學人。張馨蘭老師站在主席台上右側一角,向台下的師生低著頭,認真聆聽虛心接受羅學人對她的揭發批判。錢西來感覺有些奇怪,這場批鬥大會,劉友輝和陳衛國都不在,而平日裏張慶山卻又是比較愛護張馨蘭的,為此,張慶山老婆何飛虹還跑到學校打聽過張馨蘭哩。“唉!東來講的沒錯,禍從口出啊!”錢西來離開禮堂朝自己的辦公室“校醫務室”走去。上午課間休息時,校紅代會通訊員給每個組室送來的《紅衛簡報》中,講張馨蘭在上課時“公然宣稱大地主劉文彩做過一些好事,興辦學校,為當地的教育做出過貢獻。這是典型的替反動地主反攻倒算,妄圖複辟萬惡的舊社會,是階級鬥爭的最新動向!”號召全體師生“要高度警惕,時刻保衛無產階級文化大革命,時刻扞衛無產階級革命專政,堅決打擊反動複辟思潮!”放下油印的《紅衛簡報》,錢西來自言自語:“這是曆史事實嘛!”話音未落,恰好張慶山走進來,問道:“什麽事實啊?”錢西來見是張校長,未加思索地指了指桌上的《簡報》。張慶山立時板起麵孔說道:“錢醫生,你的專業不是曆史,是衛生常識。”說罷轉身出去,走到門口又折了迴來說:“我上次給你一張硬筆書法的古詩還在嗎?找出來遞給我!”


    錢西來忙應道:“在的,我翻出來給你!”不等他說完,張慶山已經不見了身影。


    張慶山是海川本地人,南州師專數學專業畢業後分配到海一中教書,高中部數學老師,後來即使當了校長還繼續教一個班的數學。他的數學課上得很好,條理清晰深入淺出通俗易懂,加上一手漂亮的板書,很受學生的喜歡。據說當年在南州師專讀書時張慶山的鋼筆字就已經小有名氣,現在更是海川縣甚至是西州地區教育係統硬筆書法的大名人了。每周六下午是美術老師帶領校黑板報編輯小組出報的時間,隻要有張校長路過,他總是會指導一番的。聽說美術老師還特地請他寫了“老三篇”當作字帖拿來臨摹。之前,張慶山曾寫過一張宋代禪宗天門慧開禪師的一首詩偈《頌平常心是道》“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若無閑事心頭掛,便是人間好時節。”送給錢西來。詩好字美,錢西來很喜歡,一直將它夾在一本皮革封麵的大筆記本中,現在張校長上門要拿迴去,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詩不長,二十八個字,錢西來坐下來,將這首詩按照張校長書寫的格式臨摹在大筆記本中,平常自以為自己的字還算不錯,結果一比較,簡直是天地之別。算了,既然要拿迴去,也沒什麽好留戀的,現在就給他送去。到了校長室,門開著,書記、校長都不在,沒人。錢西來將這張硬筆書法壓在張校長桌頭,並用桌頭上的一張白紙留了一句話:詩送還,錢字。迴到醫務室,卻見羅學人坐凳子上看著課本書。“噢,羅主任在啊,有事嗎?”錢西來問道。


    “胃有些不舒服,感覺有些脹氣,向你要顆藥吃,好去上課。”羅學人將書合上起身說。


    錢西來給他兩顆“胃舒片”,還從櫃子裏拿出一個白色搪瓷杯倒些開水端給他。羅學人吞好藥片,點了下頭算是招唿了,拿起課本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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