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飯點時間,馬路暢通。車上四人,一路無話。徐文彬從後視鏡裏看到老嶽母是靠在錢芳麗身上睡著了,他盡量把車子開得穩當些。半小時左右車子到了水岸華庭,叫醒老人坐上輪椅迴家。


    一進門,迎麵而來的是擺滿一桌子的飯菜碗筷,整個屋子也都是飯菜的香味。但飯菜的色與香都被撲麵而來的高分貝的電視聲音覆蓋了。錢芳晴將母親扶進洗手間上廁所洗手洗臉,又扶到臥室換下外套才出來坐上椅子準備吃飯。錢西來見大家迴來忙從沙發上起身招唿著吃飯。錢芳麗叫老爸把電視聲音放輕些,沒有反應。正準備去洗手間的她轉身到客廳從茶幾上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了,整個空間一下子清靜了下來,就像空氣瞬間流通起來那樣,頓時讓人唿吸清新舒暢。錢西來說電視關了好吃飯,他走進廚房從碗櫃裏拿了兩隻酒杯指著早已在餐桌上擺著的白酒對徐文彬說:“酒在這裏,喝多少自己倒上,不夠再開一瓶!”徐文彬直說:“你喝你喝。”見韋勝利進了次衛,便往主臥衛生間走,一推開門卻是錢芳麗剛從馬桶上起身,他都噥著:“門也不關好!”立即帶上門退開。不一會,錢芳麗出來對在客廳的徐文彬說“好了”。徐文彬見韋勝利在次衛沒有出來,隻好轉去主衛,輕鬆過後,這才感覺到饑腸轆轆。


    徐文彬剛坐下,老嶽父錢西來就叫他倒上一杯喝點,說下午哪裏都不去就在這裏午睡,把昨夜沒有睡好的補上。徐文彬將酒杯挪開,對老丈人說“下午還有事,不能喝”,又問錢芳晴上午有沒有補上一覺。錢芳晴說:“你們上醫院後我熬不牢就去睡了,醒來時差不多要十一點半吧,小陶準備的飯菜都快好了。我給你打電話時剛起來一小會。上午醫生怎麽說哈?”徐文彬迴了句“先吃飯”。韋勝利說:“我們醫院最好的教授級專家給媽媽看病,藥也作了調整,相信會有療效的。”錢芳麗插話說:“媽媽上午很配合哩,除了坐輪椅,看上去哪裏像個病人嘛!”徐文彬接話道:“這倒是!在醫院隻上一次洗手間,一點不像夜裏的狀況。就是快要迴來的時候,我們在大門口外麵等你們去拿藥的那會,我看媽媽坐輪椅上已經打起了盹,後來在車上是直接睡著了。”


    錢芳晴對母親說:“飯吃好,再去睡一覺。”


    薛芮文說:“我現在就想睡了。”


    “飯不多,加幾口菜,吃了再去睡。”錢芳晴哄著老媽。


    不喝酒的話,徐文彬吃飯是快的。一碗飯澆上些魚湯菜湯的,添上兩筷子青菜,幾分鍾就扒拉完了,說“你們慢吃”,起身挪好餐椅離開了餐桌。


    錢西來說:“吃一碗怎麽夠飽?再吃一碗嘛,菜也沒見多吃呢!”


    “飽了,你慢喝!”徐文彬應道。


    “爸,你就管自己喝好吃飽就是了。這麽大的一個人飽沒飽還要你老人操心啊?!”錢芳晴接了一句。


    徐文彬從衛生間裏漱口出來,在門口換上鞋子出門去抽根煙。這是雙電梯三戶型設計,通過互不對門的走道,在一頭消防通道旁有個四五平方的小露台,平常少有人來,是徐文彬還有錢智男室外抽煙的好地方,牆角邊的罐子就是徐文彬放在那當作煙缸的。原來牆邊上還有一張小塑料方凳可以坐坐,擔心小孩墊腳爬高,徐文彬讓保潔拿走了。徐文彬視野所到,仍舊是高樓住宅的陽台和窗戶,以及地麵空地上可供老人歇腳小孩玩耍的小景觀設施和幾塊草坪綠植。上班時間,透水磚鋪設的通道,行人稀少。一支抽完將煙蒂扔進煙缸,順手又點上一支,徐文彬腦子裏是雷景賢的西州運來汽車城、林興華的巴城興華萬商城,還有眼前的錢家,表麵風清雲淡吞雲吐霧,內心翻江倒海滿腹苦水。盡管後來有些後悔離開巴城,但是以當時錢智男夫婦經濟糾紛纏擾,老人病體纏身的景況,在相當程度上也是促使徐文彬下決心迴到東江的主要原因。這杯酸酒一直悶在他心底,久久無法排解幹淨。


    “老徐!”過道裏傳來老婆錢芳晴的叫喚聲。


    “什麽事?”徐文彬問道。


    “老徐,徐文彬!”老婆還在叫喚。


    “來了!”徐文彬不情願地扔了手中還有半截的香煙,轉身迴去。錢芳晴、錢芳麗和韋勝利三人站在門口。“什麽事?”徐文彬問。“輕點,爸剛吃好還在客廳沒去睡。”錢芳晴提醒道。她手裏拿著用紙巾裹著的一小團東西,攤開看是泡過水後呈糊狀的藥丸,有好幾粒。徐文彬不解地看著老婆:“這是怎麽迴事?”


    這時,客廳又傳出高分貝的電視聲音。錢芳麗轉身進去,隨即電視聲音降了些下來,她又重新迴到門口。


    “別站門口了,出來說吧。”徐文彬說。


    四人站在門外過道,雖然進戶門關著,但室內傳出的電視聲音依然清晰可聞。“我都降到30分貝以下了,門外還能聽得這麽清楚,可見平常聲音有多響!上午施明虹講,家裏環境要清靜,有利於平靜媽媽的情緒。這點還是要提醒爸爸。”錢芳麗說。


    錢芳晴指著手上這紙巾裏幾顆糊狀的藥丸說:“這些是小陶在整理床鋪時在媽媽枕頭底下床單下麵發現的,是媽媽睡前吃的鎮定安眠的藥片。媽媽壓根兒就沒有吞下去,而是乘爸爸或我們沒注意,吐出來塞到床單底下。怪不得夜裏睡得不安穩!”


    “從今天開始,就用上午施明虹調整的藥嗎?你們內行,要給老爸交代清楚。”徐文彬說,“叫老爸不能自作主張吃多吃少這吃那不吃的。媽媽雖然講不清楚,但心裏明白得很呢!”


    “我們都交代得很清楚的!等下就給爸爸講,用今天開的藥。”韋勝利說,“還有電視聲音不能太響了,媽媽需要清淨的環境!”


    “就這事嗎?沒其它什麽事的話,我就迴家了。你怎麽安排,是在這裏還是一道迴去?”徐文彬問錢芳晴。


    “你迴去幹嘛?”錢芳晴說,“芳麗說他們明天過來接替我們。”


    “我換洗衣服都沒帶,同時也想獨自清靜清靜,考慮一下去向。要不,我晚飯前再過來。”徐文彬說。


    “你不是說這次老板開恩,給了你十天的假嗎?你不迴巴城了?準備去哪?”韋勝利問道。


    “巴城有些遠,迴來一趟不容易。”徐文彬說,“還沒個準數。”


    “迴一趟西州,就有人約他了!”錢芳晴說。


    徐文彬朝老婆看了一眼,沒有說話,進屋拿上隨身的單肩小包,習慣地摸了下手機鑰匙都在,便獨自迴家了。徐文彬曾講過老婆,錢芳麗和錢智男兩家對我們都有秘密,隻有我們家在他們眼裏毫無秘密可言。計劃生育後獨生子女是沒有什麽選擇的餘地,但八十年代初期之前一般都有兄弟姐妹,嫁和娶在傳統上是有區別的。女人出嫁了,如“人在曹營心在漢”,過度依賴或嗬護娘家,其實是一種悲哀。這種情緒在家庭生活中會不知不覺地侵蝕著家庭的另一半,有主見或有出息的還好些,至少還有那麽些可用的物質資源供妻子往娘家輸送,沒什麽主見的或日子過得一般般,逢年過節如娘家給些吃的用的或是偶有紅包賞錢的,那仿佛就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兩口子之間有拌嘴,常常是三步曲:無事時“我爸媽這般疼我們!”不高興時“不知好歹,沒有我爸媽幫助,你有今天這樣的日子?”吵嘴時則是“看看人家是怎麽孝敬的?經常要我家爸媽施舍還有臉皮做人?良心給狗吃了!”徐文彬一直認為錢芳晴是有這種傾向的女人,隻不過是基本上不予理睬罷了。另外,娘家接連發生一些麻煩事,她多少也知道收斂了些。對徐文彬來說,是看在兒子徐孔陽的份上和錢芳晴過日子,他戲稱之“搭夥”,心存底線,那就是不能過分。對她娘家,作為女婿的徐文彬也有分寸,能做的就多做點,做不了的不勉強不為難,也不跟錢芳晴多講什麽家長裏短。


    那次嶽母在家跌倒,造成髖臼輕度骨折,徐文彬、錢芳晴和錢芳麗將老媽送到省人民醫院急診後,韋勝利和錢芳麗先迴家吃晚飯,說好從家裏帶碗麵條給老人,結果是十一點多了才到急診病房,而且兩手空空的,什麽都沒帶。兩人解釋說車子開起來快,麵條有湯不好帶,而且會糊掉也不好吃,還是到醫院附近的麵館買一碗現燒的方便,又熱又好吃。芳麗說本來也是要在外麵買好帶進來的,擔心藥後會有忌口,所以還是先進來問過再講。錢芳晴告知,徐文彬已經買了混沌給媽媽吃過了。在徐文彬看來,這不是一碗麵條的事,是做事沒個譜的問題。如真心這樣想,進病房時就應該買好麵條帶進來,不管吃與不吃。即便如他們所講,夜裏十一點多了,醫院邊上的麵館會不會就開著等他?其次,假如就等著這碗麵條充饑,從中午十二點到夜間十一點多的將近十二個小時不吃點東西進去,換做自己能不能忍得住饑餓?不方便或不想帶,當時就來個電話說一聲,讓他想辦法解決一下不就成了?事情本身並不複雜。盡管如此,徐文彬在錢芳晴麵前也隻輕鬆地講一句:“就是老人散步兩三個小時也走到了!”


    事後錢芳麗講,那天晚上他們離開醫院迴去吃完飯之後,又迴了西街府邸一趟,因為韋勝利每天到點都要服用的藥沒有隨身帶著,隻能趕迴去吃而耽擱了些時間。


    省人民醫院到水岸華庭不過十分鍾車程,迴到娘家吃個現成飯,再燒碗麵條給躺在醫院急診病房的老媽送來需要多長時間?即使是迴去吃藥,車子來迴一趟,需要花上兩三個小時?就是按晚高峰的速度走也用不著那麽長的時間,這是小學生都算得出來的算術題。徐文彬是不會去理會這種“隻有他們自己才相信”的神話故事的。


    第二天下午,錢智男和施小玲迴來接手,是手術還是保守治療做牽引,徐文彬就不再操心了,聽芳晴講是沒有手術采用保守治療。


    徐文彬往新湖嘉苑去後,錢芳晴和錢芳麗夫婦在客廳陪著老爸錢西來坐著。錢芳麗把今天醫院裏開的藥、發票和醫保卡一一地交代給老爸,並將之前的藥收拾起來,問韋勝利這之中有些是否還可以繼續服用。不等韋勝利迴答,錢西來就說:“我知道的,有些還可以吃的,放在抽屜裏就行了。”


    韋勝利拿上今天的處方和錢芳麗剛收拾好的一包之前的藥坐到餐桌那邊去核對了。一會兒,他將今天的處方交給嶽父錢西來,說:“這張處方要放好。今天開始用施主任開的藥,就按照她的吩咐,服用一個月,看效果再說。之前那些藥先打包收著。”


    錢西來說:“也好,免得我搞混了。現在歲數大了,做事情稍不留神就會搞錯。有時候我在拿藥,你媽跟我一說什麽,我就會把藥給拿錯了。”


    “醫生還說,電視聲音不要太響,會影響媽媽情緒的。”錢芳晴插話說。


    “什麽啊,電視聲音會影響你媽的情緒?亂說!我看這個醫生不會看病,當初我在醫院的時候······”錢西來正想展開就被錢芳麗給岔開了:“爸,現在不是你那個時候。再說了,媽媽的病症屬於世界性難題,施明虹是這方麵的專家。既然她強調了,我們還是要聽的。你不是有助聽器嗎,幹嘛不戴?別說媽媽生病吃不消,就是我們坐在這裏也受不了啊!”


    “好,好!不看就是了,我還是看手機新聞罷!”錢西來拿起遙控器將電視關了。“我去躺一下。你們也休息一下吧,沙發上可以靠兩個人呢!”他邊說邊朝臥室走去。


    錢芳晴輕聲說:“不高興了。不過,等會兒就好的!”


    錢芳麗笑笑:“咱爸固執得有些偏了。”又轉向韋勝利:“要不,你就在沙發上靠一下?都要兩點了,再迴去路上又要花幾十分鍾。”


    “也行。等會去買點什麽菜,晚上吃過再迴去。”韋勝利說道。


    “姐,你也靠一下吧,我去房間躺一會。”錢芳晴打著哈欠走進房間隨手帶上了門。


    保姆小陶還在廚房收拾整理著。坐在沙發上的錢芳麗毫無困意,l型的沙發剛好被韋勝利躺去一邊,好像還沒有兩三分鍾就拉起了風箱。看著有些安靜的居室,她反而覺得有些無所適從。自己是長女,父母從西江臨河調迴老家海川再到退休後在東州生活,一步步過來的軌跡她一清二楚。她最開始也不明白那個時候父親怎麽會去西江省上江地區師範學校學習,之後又被抽調到衛生學校的。後來聽伯父錢東來講,海川距離上江近,順著一條古道翻山越嶺走六十來華裏,腳力好的,一天功夫也就到了上江。之前西州也隻是一個縣,包括海川江川河川三縣還都屬於金州地區,直到西州化工廠建起來開始生產,才從金州分出成立西州地區行署,就是現在的西州市。海川縣地處整個東江省的最西端,臨近上江地區,兩地來往一直密切,當時的海川包括隔壁的江川河川兩縣都有年輕人到上江一帶讀書的風氣。


    錢西來是五九年的夏天從上江地區衛生學校畢業,分配到上江行署下轄的臨河縣中心醫院,那年他二十二歲。他最初讀的是上江師範學校,第一學期期中考試剛剛過去,學校說動員一些同學去衛校學醫,按“自願申報,服從調劑”的原則安排。他和大家一樣自願報了名,結果,調劑轉校的名單中有他錢西來的大名,就這樣懵懵懂懂地去了衛校。七八十人分成兩個班,每天從上午開始上課一直上到晚上的自習時間結束,將近兩個月吧,才將課程和同年級的班級拉平。在縣中心醫院還不到一個月,錢西來再次被“調劑”抽調去支援上河公社中心醫院工作,在那裏認識了十九歲的薛芮文。她是當地上河人,祖父輩一直在上河鎮經營著一家門麵不大的中草藥鋪。五七年從上河初級中學畢業的她,就在家和哥哥薛育康一道跟隨父親薛有根學習采藥、曬藥、抓藥,久之也學會開些家常的藥方。錢芳麗曾聽舅舅薛育康講,五八年秋上,上河鎮成立上河人民公社,在原來的診所那裏成立了公社醫院。當時各村吸血蟲病鬧得很兇,公社動員外公薛有根到醫院工作開設中草藥櫃台,薛有根不願意祖傳藥鋪在自己手上關門,沒有答應,但希望薛育康和薛芮文兄妹到醫院工作,如有需要自己會從旁幫助。就這樣,按照當時的地方政策,薛育康和薛芮文兄妹成了公社醫院的農村醫生,加上從縣中心醫院過來支援工作的錢西來,上河公社醫院共有七人:方向永和魏錦芳小倆口,本縣人,去年從上江衛校畢業,是錢西來的學長學姐,再就是一個年紀比他們都要大的院長張尚儉,另外還有一位四十左右的女人大家叫她姚姐的做勤雜,是不在編的臨時工,據說是公社裏一位領導的親戚。


    醫院距離公社不足五十米,是一棟麵積不大兩層樓磚木結構的房子,沿街三間門麵,大門居中,進來便是廳堂,擺著幾張板凳算作候診休息區。它的左右兩邊一間是中草藥鋪一間是西醫門診室。裏麵有個橫向的小過道,剛好把房子分成前後兩排。後排居中正對廳堂大門的是西藥房,它的左側比較僻靜的一間是治療室,右側一間用作廚房,兼做燒水洗滌消毒等雜務。廚房邊上的木板樓梯直通二樓,中間跟一樓一樣是過道,前後兩排對應的也各有三個房間。張尚儉和方向永夫婦住著沿街的兩個房間,還有一間靠樓梯頭的是醫院的辦公室,裏麵除了一張桌子、一張木椅子和兩隻木製櫃子之外,還堆放著雜七雜八的家什。後排和辦公室對門,樓下便是廚房的這間是倉庫,錢西來住最裏側一間,和學長方向永夫婦對門,中間張尚儉對門的這間則暫時空著。


    張尚儉院長的家在縣城,愛人是縣印刷廠的職工,有兩個女兒和一個老幺男孩,大女兒初中一年級,二女兒小學四年級,老幺男孩剛剛上學。每個星期六的下午臨近傍晚時分,張尚儉總是用兩隻大中號的舊麻袋裝上些利用休息時間在山上種的青菜瓜果土豆之類的農作物,綁在他那輛老舊的二十八寸永久牌大杠自行車後架上往縣城的家裏趕。如自己的地裏暫無收成他也會從村裏或鎮上的小集市買上一些帶迴,總之每次迴家那兩隻舊麻袋是不會空著的。星期一早上七點之前,張尚儉篤定是騎著他那輛老舊的大杠永久出現在醫院廳堂門口,手裏拿著大掃把開始一周的工作。上河公社距離縣城三十華裏左右,那時還沒有像樣的公路,隻能稱作鄉村道路,唯一讓張尚儉欣慰的是一路過去地勢還算平坦,偶有一兩處上下起伏,坡度也不長,下來推著走個五六分鍾也就過去。遇上雨天,騎車走路都有困難,張尚儉就隻能留在醫院值班了。


    八零年深秋,薛芮文父親薛有根病故,錢西來夫婦迴上河奔喪,閑暇時和薛育康聊起過往,才得知張尚儉已於前年冬上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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