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信大樓在老城區，距離“府前花苑”小區並不遠，中間隔了一條街，隻不過它在北側。五點四十來分，徐文彬從家中出來，向北穿過馬路步行前往，繞過電信大樓就看見西江菜館了。這時候，以西州的節氣距離夜晚時分尚有一兩個鍾頭，但樓頂上“西江菜館”四個發光的紅色亞克力顏體大字就已相當的耀眼醒目。可能要為“清香閣”寫個店招的緣故，徐文彬在遠處就注意仔細看著，走近大門，門頭上的則是木牌匾額，同一人手筆的“西江菜館”四個顏體大字。匾額做得挺大的，落款“建陽書”。建陽是誰，徐文彬不知道，憑心而論，這四個頗具顏體韻味的大字，還是有些看頭的。
徐文彬站門口細細觀賞門頭上的匾額，絲毫沒有注意有人在他身後站著，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轉頭一看卻是葉斌。
“是看字還是看匾？”葉斌問道。
“看字。但匾也做得很好，華美而不失古樸，為這四個顏字增添了那麽些唐韻之氣。字畫要裝裱，這話還真沒錯！”
葉斌拿出兩支煙，遞給徐文彬一支，自己點上一支抽了兩口，問：“字呢？說說看。”
“建陽是誰我不認識，但這四個字的筆意結構明顯出自《麻姑仙壇記》。筆勢還算老練，筋骨也還穩當，應該說還經得起路人品味的。不足嘛，感覺上少了點雄渾厚重之氣，可能是太過講究筆法的緣故，反而顯得拘謹了。估計這個建陽的年齡也有五十上下了吧。”徐文彬從包裏摸出打火機將手中的香煙點上，微笑道：“不知葉總以為如何？”
“哈哈，高人高見！” 葉斌讚許道。
“能被葉總稱為高人高見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唷！”還在幾米外就傳來了雷景賢的聲音。
“雷董到了，我們進去！”葉斌招唿道。
“徐總也在啊，今晚一起吧！”雷景賢朝徐文彬招唿說。
“徐老師今晚是和我們一起，我還是托人才請到的呢！”葉斌說。
“哦？徐總好有麵子！”雷景賢看了看徐文彬。
“原打算下午迴東州的，葉總盛情，卻之不恭，來蹭吃喝了！”徐文彬說著和他們一道走進大廳，迎麵又看到牆上掛著框裱“西江菜館”建陽寫的四字原作。看宣紙墨字，徐文彬越發覺得沒了古樸厚重之味。他笑笑點點頭，踱步跟上。
幾位身穿染印花布鄉村服飾的妙齡姑娘迎上來招唿著：“晚上好，歡迎光臨！”
葉斌報了預訂的包間。
“李總已經在vip包間恭候大駕光臨了。”其中一位姑娘邊說邊在前麵引導著三位乘上電梯到三樓的9號包間。
包間內，中國電信西州市公司李向東總經理已經坐沙發上喝著茶。見葉斌、雷景賢、徐文彬三位進來，他起身招唿寒暄。葉斌說：“你是近水樓台哈，今晚雷董和你是主角，我們都是陪吃陪喝的！”
“全靠雷董支持了！”李向東和雷景賢握手說。
“我們是誠心誠意歡迎你們‘跨境電子商務’進場的。租金返補這塊，就請李總多爭取了！要知道區裏開出的價格對我們來說等於是白送。搞不好，還要倒貼水電！”雷景賢對李向東說著，“今天也湊巧，徐總也在，雖然他現在還沒有正式到任，但今天所談的，在他下個月到任後就可以直接上手負責這事了。”雷景賢將徐文彬介紹給李向東。
“哦？好事啊！”葉斌拍了拍徐文彬肩膀對雷景賢說，“祝賀雷董找到好助手！”他又對李向東說道：“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徐文彬老師，接下來就是運來汽車城的徐總了！”
雷景賢說：“你們不知道，徐總現在還是西部省巴城市一個大型商業地產項目的市場老總。這裏有個‘天時、地利、人和’因素才決定迴來的。”
“迴來跟著雷董幹革命唄！”徐文彬沒想到雷景賢會提前有此一說，隻得迎合笑道，“畢竟是家鄉，在外時間長了肯定想迴來的，再說有雷董這麽好的項目平台！”
幾人正聊著，在服務員的引導下，外麵又進來兩位賓客。經介紹，徐文彬才知道，個子不高有些胖胖的一位是運來汽車城開發公司總經理倪勝章，另一位約莫四十左右戴著眼鏡有些帥氣的是木河區副區長也是工業園市區重點項目領導小組副組長王愛國。原來是倪勝章到區裏辦事順便接上王區一道過來了。王愛國副區長一到，大家自然起身迎接。寒暄過後，雷董說既然領導到了，就請入座吧。王區按了下手說再等幾分鍾，電商辦舒主任在市裏開會剛結束正往這邊走，等等她。王區說：“區裏為了產業園發展電子商務特地向市經發局要了她過來擔任區電商辦主任，現在是喬季蘭書記身邊的紅人。”
這時，毛玉芬和龔利民一起進來。毛玉芬說：“李總告訴我說有王區光臨指導，我添了幾樣陳老板說王區可能會喜歡的土菜。”
“沒事，不要複雜，你點的菜我都喜歡！”王區揮了揮手招唿著他倆。
“菜單還要看一下嗎？”不知何時，菜館老板陳誌榮手裏拿著菜單在一旁問道。
“不看了，陳老板覺得好就行！”雷景賢朝他說道。
“好嘞，那就準備上菜了！”陳誌榮說著轉身出去。
倒也快，陳老板離開沒幾分鍾時間，幾個服務員一起上陣，四葷四素八個冷盤就擺上了。一服務員過來問：“十套餐具夠嗎？”
李向東說：“先擺十二副吧，不夠再添。桌子比較大，把座椅拉開一些。”
“好的。”服務員應聲去忙。
羅濤和陳誌榮一起提了兩禮袋四瓶茅台和一箱紅酒進來。陳老板對一服務員叮囑了幾句，對眾人點點頭離開。
雷董說：“舒主任估計也會到了，要不我們先坐起來吧，王區？”
王區看了下手表，說：“行，先坐起來，給她留兩個位置。”
“不用留，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說話時還接聽著手機，“沒有對你說。在酒店，他們在等我呐。明天再談吧，我想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的。好，拜拜！”
進來的是木河區人民政府電商辦公室主任舒曉雯。王區向她招手，“起先就聽你說會議結束往這邊走了，不會是真的走著來的吧？”
“哎，說不準還真是步行快呢！這個點上車子簡直沒法開，薑春蕾都要快哭出來了！”舒曉雯快人快語說著，見薑春蕾沒有跟著進來，又轉身走到門口，看她也在打手機，對她說：“長話短說，先進來坐下吧！”舒曉雯迴到酒桌旁，就近在徐文彬的邊上坐下。
徐文彬和龔利民一起在服務員上菜的那個副陪的位置旁坐著。見舒曉雯挨著在徐文彬一旁坐下，王區說：“主角坐那麽遠幹嘛？雷總和李總都看著你下菜吃飯呢！”
“我哪是主角，有王區長在呢！到時候你指示，我們給兩位老總做好服務就是！剛才‘九零電子商務’問李總這邊說定了沒有，他們要三千平方左右，帶一樓門麵，貨車可直達的。”舒曉雯笑笑說。
“看區裏的政策補助能不能提高一點，每平方才一毛五，人家說是地板價，我說是倒貼價了。要不裝修由李總你們自己做。”倪勝章插話道。
李向東看了看王愛國：“市裏定下的樓麵基裝補貼也是統一到區裏的。看區裏是否幫助協調一下？”
“舒主任往這邊坐吧，好說話。否則大家都要提著嗓門喊了！”王區指了指自己左側的空位子。
今晚的主席位置雷景賢推王區，王區堅持雷董主持，雷董又讓李總，李向東堅持不坐。雷景賢主位坐定，左側是王區，右側位置李向東推給了葉斌，自己在葉斌下首位置坐下。這樣王區左邊的位置自然就留給區電商辦的舒曉雯和她的助手薑春蕾了。倪勝章在李向東右側坐下，毛玉芬則靠薑春蕾坐著，龔利民自是挨著毛玉芬的。雷董請徐文彬坐倪勝章邊上，羅濤則挨著徐文彬在雷董對麵坐了，他和龔利民之間空著一個位置剛好留給服務員上菜。今晚是雷景賢做東，羅濤跑腿買單。酒席座次有講究，敬酒也如此。總之，搞懂弄通酒席規矩也就大致曉得本地的習俗、禮節乃至文化了。不過，話又說迴來，老百姓哪有那麽多的繁文縟節，還不都是體製內帶起來形成的一種風氣？ 這方麵的套路在大江以北尤為盛行講究。更有甚者，所謂酒品人品，舉手投足談吐，酒席間還能一覽無餘。有些老板為了識人用人，就喜歡將他要用的人帶去參加各種宴席，目的就在此。
在倪勝章右側坐下時，徐文彬主動招唿：“倪總好！”
“哎，徐總，坐！雷董已經跟我講了你的事！”倪勝章從徐文彬的招唿中反應過來，“來，抽顆煙。”倪勝章拿起桌上的中華煙遞給徐文彬一支。
“謝謝，我抽這種。”徐文彬拿出自己的細枝黃金葉，“要不，來一支嚐嚐，這個要淡一些。”
倪勝章示意了一下手中點著的中華煙，擺擺手。
徐文彬點上細枝煙，看了眼對坐的舒曉雯。轉眼間十多年過去，變化雖不甚明顯，但歲月就是把刀子，任憑你再能保養，現在也是到了中年婦女這擋，區別隻在於有些人顯老有些人不大顯老而已。舒曉雯便是屬於不大顯老的這一類，可能比過去要稍微胖了一點吧，總之不是很明顯。她身穿銀灰色無領套裝，細白的脖子戴著一條細細的鉑金項鏈，那顆不大的鑽石墜子在燈光下不時地閃爍著小星光，整個人的神情儼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舒曉雯發覺徐文彬在看她，也朝他看了過來，或許是上了一天的班，略顯疲憊的臉上絲毫不見表情。
這邊，葉斌側身朝李向東低聲問道：“不是說小範圍嗎？”
李向東輕聲迴道：“快下班時，雷總來了個電話，說王區想一起找個地方坐下來把一些事情講講透。我說這裏已經有安排，有你們幾位在，如果不介意就到這邊來坐。過了一會，我猜是征求過王區意見了，雷總說沒關係，這件事到時還要請電視台做宣傳的。就這樣啊，你還是重要一方呢！王區一直想有所露臉，還會不要你們？”
葉斌沒多說什麽，心裏想“至少也要早點來個電話說一聲吧，到了門口才告知，真有你的！”他接過正在撒煙的倪勝章遞來的香煙，點上火悠然地吸著。斜對麵的毛玉芬也是一臉的“既來之則安之”的神情。她和龔利民到了西江菜館在一樓大堂遇見李向東才知道王區雷總他們要來，她想打電話給葉斌時，卻見葉斌已經往這邊走來，和在門口欣賞“西江菜館”幾個字的徐文彬站一起了。這時候同意毛玉芬兩口子說的迴去，或另外安排一席都不是好的選項，葉斌對毛玉芬說了句“既來之則靜觀之，當作計劃內安排就是。”
服務員分好小酒壺，倒上羅濤提來的茅台酒，在坐的隻有羅濤和薑春蕾不喝。雷董問羅濤紅酒有沒有拿上來，羅濤說有拿上來，都交給服務員了。舒曉雯說她來點紅酒，毛玉芬說陪舒主任喝點紅的。
一邊酒壺酒盅分好滿上，一邊是輪番托盤上菜，沒兩三支煙工夫，自動旋轉的圓桌台板上已經是紅綠黑白葷素穿插、生刺拚盤爆炒鍋燉的擺滿了一圈，空氣中散發著臘肉、辣雞、熏鵝、烤鴨、醃菜、蒜苔和芥末等各式香味。但見席上，手上端的嘴裏辣的話裏說的個個是不亦樂乎。也理解，盡管大家說是坐辦公室要輕鬆一些，殊不知，開會的作指示的寫材料的具體辦事的，要處理的問題又多又雜，還有不時而來的意想不到的事情都要麵對。難得這會兒輕鬆下來，誰還想自尋煩惱？那肯定是把酒喝到腦子裏去了。
酒過三巡，菜過六味。李向東、倪勝章兩位穿插著敬酒，雷景賢一邊應付他人的酒杯，一邊主動和王區碰杯。葉斌敬了王區，王區很熱情地迴敬了一杯。雷景賢和葉斌互敬之後，也就止杯歇酒。雷景賢說喝酒不是他的強項，抽煙還行，一天也就兩三包吧。葉斌還好，在李向東倪勝章之後，在座位上輪著轉過來每人一杯。漸漸地大家的節奏慢了下來，話題開始多起來。席間，雷景賢向王區、舒主任介紹了徐文彬。他說隨著項目的不斷推進，工作重心將全麵轉向市場經營，加強市場經營管理是他日常工作最上心的一塊，運來汽車城不惜重金從西部省巴城市一大型項目市場請到徐文彬徐總，擔任運來汽車城董事會秘書同時兼任商業管理公司總經理，這樣，開發公司這邊有倪勝章商管公司這邊有徐文彬，徐總能者多勞，還要幫我把董事會的一些事務抓起來理順，今天湊巧徐總在場，李總這邊的“跨境電子商務”就由徐總對接。
“在徐總沒有到任之前，我把目前該做的盡量做好，這樣徐總一到就馬上可以接手運作了。”倪勝章接著雷董的話說。
舒曉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看著徐文彬。
龔利民則說：“老徐，有這等好事都瞞著不說，也太對不起朋友了吧！來，喝一杯，歡迎迴家！”
“不是還沒有到崗嗎？我敬你們兩口子一杯！”徐文彬端著酒杯朝龔利民夫婦舉著，三人一同幹了。
雷董抽著煙看了看徐文彬，說道：“既然都講了，我看徐總就提前拜個碼頭，敬大家一杯如何？”
“老板發話了，怎麽說都得照辦哈。既然剛才和龔老師毛總喝了，那就順著從美女這邊走吧！”徐文彬端起酒杯離開位置走到薑春蕾邊上說：“敬電商辦的美女領導，我喝幹，領導隨意哈！”徐文彬估計有人會不給麵子，不等薑春蕾舉杯就一口喝了杯中酒。
“哪有這樣喝酒的？美女都沒端杯你就獨自幹了！憐香惜玉也不是這樣做的吧？肯定不行，要重新來過！”王區的反對還是很有市場的，大家都說要重新來過。
“好，好！再來一杯，敬薑主任！”徐文彬再次倒上酒。
“徐總，西部省那邊也是這樣敬酒的嗎？不給美女添點叫她端什麽喝呢！”王區有些嚴肅地問道。
“哈，領導批評的是，立即改正！”徐文彬拿起擺在薑春蕾門前的果汁往她的杯子裏倒上一些，站在她旁邊說：“敬薑主任一杯！”薑春蕾沒反應，半晌才呢喃了一句：“我不會喝的，我也不是主任！”
徐文彬微笑著很有耐心地說：“我再給你倒點果汁。”說罷，又拿起果汁給她已經快要滿上的杯子裏點上幾滴，再次說：“我敬薑主任一杯。”薑春蕾還是沒有反應。徐文彬說：“看來體重斤兩不夠，禮數既到，還請隨意！”徐文彬抿了一口杯中酒，“謝謝薑主任！不到的地方，還請王區批評指正！”
王區的臉拉的有些長，他朝徐文彬豎起大拇指說：“到位！但，也要允許美女表示矜持哈，對吧？！”
“當然！木河電商產業還要靠政府領導才能發展呢！”徐文彬說著往迴走。
“又沒有讓你喝酒，杯子裏是果汁啊！”舒曉雯已經有點看出徐文彬的表情了，對他的秉性多少還有些印記，所以她勸薑春蕾端杯意思一下。薑春蕾端杯時，徐文彬已迴到座位端上門前的小酒壺，給自己的小酒盅裏倒上酒，走到舒曉雯座位旁，正要給她倒些紅酒，舒曉雯起身說自己來。她給自己的杯裏添上些紅酒，舉杯跟徐文彬手中的杯子輕碰一下，說：“歡迎迴西州哈！”
徐文彬沒有跟她套近乎，“我幹了，你隨意！”說著脖子一仰一口喝了杯中的酒。
舒曉雯二話不說，舉杯一口而盡，將空杯朝徐文彬晃了晃，說了句“少喝點！”徐文彬點著頭移步到王區身旁。
“王區，給您敬酒了！”徐文彬說著，準備給王區麵前的小酒盅滿上。
王區左手擋了一下，不讓斟酒，還是左手端起小酒盅稍微舉了一下就放迴桌上，脖子始終沒有扭動一下。
徐文彬抿了一下酒盅，笑道：“謝謝領導！”然後轉到雷景賢身旁，輕聲說：“電商產業場地補貼，我在巴城萬商城項目那邊拿到的是每平方三毛五，不過要帶基裝。”
“哦，有相關依據嗎？”雷景賢問道。
“有啊，政府補貼沒有明文政策是不可能拿到的，我看到過。估計東江這邊也會有指導性政策的。”徐文彬提醒道。
“三毛五一平方還差不多過得去，就是帶基裝，也還說得通！”雷景賢說，“來，喝一杯！別猶豫了，早點過來！”說著，舉杯和徐文彬幹了一個。
徐文彬迴到位置添了些酒分別敬過葉斌、李向東、倪勝章，和羅濤也意思了一下。他拿起桌麵上的軟中華遞給羅濤一支，自己則點上細枝的黃金葉，瞟了眼對坐，結果撞上了眼神，隨即閃到龔利民這邊，拿煙上嘴，自在地吞吐著雲霧。
徐文彬站門口細細觀賞門頭上的匾額，絲毫沒有注意有人在他身後站著，拍了一下自己的肩，轉頭一看卻是葉斌。
“是看字還是看匾？”葉斌問道。
“看字。但匾也做得很好，華美而不失古樸，為這四個顏字增添了那麽些唐韻之氣。字畫要裝裱，這話還真沒錯！”
葉斌拿出兩支煙，遞給徐文彬一支，自己點上一支抽了兩口，問：“字呢？說說看。”
“建陽是誰我不認識，但這四個字的筆意結構明顯出自《麻姑仙壇記》。筆勢還算老練，筋骨也還穩當，應該說還經得起路人品味的。不足嘛，感覺上少了點雄渾厚重之氣，可能是太過講究筆法的緣故，反而顯得拘謹了。估計這個建陽的年齡也有五十上下了吧。”徐文彬從包裏摸出打火機將手中的香煙點上，微笑道：“不知葉總以為如何？”
“哈哈，高人高見！” 葉斌讚許道。
“能被葉總稱為高人高見的肯定不是一般的唷！”還在幾米外就傳來了雷景賢的聲音。
“雷董到了，我們進去！”葉斌招唿道。
“徐總也在啊，今晚一起吧！”雷景賢朝徐文彬招唿說。
“徐老師今晚是和我們一起，我還是托人才請到的呢！”葉斌說。
“哦？徐總好有麵子！”雷景賢看了看徐文彬。
“原打算下午迴東州的，葉總盛情，卻之不恭，來蹭吃喝了！”徐文彬說著和他們一道走進大廳，迎麵又看到牆上掛著框裱“西江菜館”建陽寫的四字原作。看宣紙墨字，徐文彬越發覺得沒了古樸厚重之味。他笑笑點點頭，踱步跟上。
幾位身穿染印花布鄉村服飾的妙齡姑娘迎上來招唿著：“晚上好，歡迎光臨！”
葉斌報了預訂的包間。
“李總已經在vip包間恭候大駕光臨了。”其中一位姑娘邊說邊在前麵引導著三位乘上電梯到三樓的9號包間。
包間內，中國電信西州市公司李向東總經理已經坐沙發上喝著茶。見葉斌、雷景賢、徐文彬三位進來，他起身招唿寒暄。葉斌說：“你是近水樓台哈，今晚雷董和你是主角，我們都是陪吃陪喝的！”
“全靠雷董支持了！”李向東和雷景賢握手說。
“我們是誠心誠意歡迎你們‘跨境電子商務’進場的。租金返補這塊，就請李總多爭取了！要知道區裏開出的價格對我們來說等於是白送。搞不好，還要倒貼水電！”雷景賢對李向東說著，“今天也湊巧，徐總也在，雖然他現在還沒有正式到任，但今天所談的，在他下個月到任後就可以直接上手負責這事了。”雷景賢將徐文彬介紹給李向東。
“哦？好事啊！”葉斌拍了拍徐文彬肩膀對雷景賢說，“祝賀雷董找到好助手！”他又對李向東說道：“這位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徐文彬老師，接下來就是運來汽車城的徐總了！”
雷景賢說：“你們不知道，徐總現在還是西部省巴城市一個大型商業地產項目的市場老總。這裏有個‘天時、地利、人和’因素才決定迴來的。”
“迴來跟著雷董幹革命唄！”徐文彬沒想到雷景賢會提前有此一說，隻得迎合笑道，“畢竟是家鄉，在外時間長了肯定想迴來的，再說有雷董這麽好的項目平台！”
幾人正聊著，在服務員的引導下，外麵又進來兩位賓客。經介紹，徐文彬才知道，個子不高有些胖胖的一位是運來汽車城開發公司總經理倪勝章，另一位約莫四十左右戴著眼鏡有些帥氣的是木河區副區長也是工業園市區重點項目領導小組副組長王愛國。原來是倪勝章到區裏辦事順便接上王區一道過來了。王愛國副區長一到，大家自然起身迎接。寒暄過後，雷董說既然領導到了，就請入座吧。王區按了下手說再等幾分鍾，電商辦舒主任在市裏開會剛結束正往這邊走，等等她。王區說：“區裏為了產業園發展電子商務特地向市經發局要了她過來擔任區電商辦主任，現在是喬季蘭書記身邊的紅人。”
這時，毛玉芬和龔利民一起進來。毛玉芬說：“李總告訴我說有王區光臨指導，我添了幾樣陳老板說王區可能會喜歡的土菜。”
“沒事，不要複雜，你點的菜我都喜歡！”王區揮了揮手招唿著他倆。
“菜單還要看一下嗎？”不知何時，菜館老板陳誌榮手裏拿著菜單在一旁問道。
“不看了，陳老板覺得好就行！”雷景賢朝他說道。
“好嘞，那就準備上菜了！”陳誌榮說著轉身出去。
倒也快，陳老板離開沒幾分鍾時間，幾個服務員一起上陣，四葷四素八個冷盤就擺上了。一服務員過來問：“十套餐具夠嗎？”
李向東說：“先擺十二副吧，不夠再添。桌子比較大，把座椅拉開一些。”
“好的。”服務員應聲去忙。
羅濤和陳誌榮一起提了兩禮袋四瓶茅台和一箱紅酒進來。陳老板對一服務員叮囑了幾句，對眾人點點頭離開。
雷董說：“舒主任估計也會到了，要不我們先坐起來吧，王區？”
王區看了下手表，說：“行，先坐起來，給她留兩個位置。”
“不用留，到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她說話時還接聽著手機，“沒有對你說。在酒店，他們在等我呐。明天再談吧，我想總會找到解決的辦法的。好，拜拜！”
進來的是木河區人民政府電商辦公室主任舒曉雯。王區向她招手，“起先就聽你說會議結束往這邊走了，不會是真的走著來的吧？”
“哎，說不準還真是步行快呢！這個點上車子簡直沒法開，薑春蕾都要快哭出來了！”舒曉雯快人快語說著，見薑春蕾沒有跟著進來，又轉身走到門口，看她也在打手機，對她說：“長話短說，先進來坐下吧！”舒曉雯迴到酒桌旁，就近在徐文彬的邊上坐下。
徐文彬和龔利民一起在服務員上菜的那個副陪的位置旁坐著。見舒曉雯挨著在徐文彬一旁坐下，王區說：“主角坐那麽遠幹嘛？雷總和李總都看著你下菜吃飯呢！”
“我哪是主角，有王區長在呢！到時候你指示，我們給兩位老總做好服務就是！剛才‘九零電子商務’問李總這邊說定了沒有，他們要三千平方左右，帶一樓門麵，貨車可直達的。”舒曉雯笑笑說。
“看區裏的政策補助能不能提高一點，每平方才一毛五，人家說是地板價，我說是倒貼價了。要不裝修由李總你們自己做。”倪勝章插話道。
李向東看了看王愛國：“市裏定下的樓麵基裝補貼也是統一到區裏的。看區裏是否幫助協調一下？”
“舒主任往這邊坐吧，好說話。否則大家都要提著嗓門喊了！”王區指了指自己左側的空位子。
今晚的主席位置雷景賢推王區，王區堅持雷董主持，雷董又讓李總，李向東堅持不坐。雷景賢主位坐定，左側是王區，右側位置李向東推給了葉斌，自己在葉斌下首位置坐下。這樣王區左邊的位置自然就留給區電商辦的舒曉雯和她的助手薑春蕾了。倪勝章在李向東右側坐下，毛玉芬則靠薑春蕾坐著，龔利民自是挨著毛玉芬的。雷董請徐文彬坐倪勝章邊上，羅濤則挨著徐文彬在雷董對麵坐了，他和龔利民之間空著一個位置剛好留給服務員上菜。今晚是雷景賢做東，羅濤跑腿買單。酒席座次有講究，敬酒也如此。總之，搞懂弄通酒席規矩也就大致曉得本地的習俗、禮節乃至文化了。不過，話又說迴來，老百姓哪有那麽多的繁文縟節，還不都是體製內帶起來形成的一種風氣？ 這方麵的套路在大江以北尤為盛行講究。更有甚者，所謂酒品人品，舉手投足談吐，酒席間還能一覽無餘。有些老板為了識人用人，就喜歡將他要用的人帶去參加各種宴席，目的就在此。
在倪勝章右側坐下時，徐文彬主動招唿：“倪總好！”
“哎，徐總，坐！雷董已經跟我講了你的事！”倪勝章從徐文彬的招唿中反應過來，“來，抽顆煙。”倪勝章拿起桌上的中華煙遞給徐文彬一支。
“謝謝，我抽這種。”徐文彬拿出自己的細枝黃金葉，“要不，來一支嚐嚐，這個要淡一些。”
倪勝章示意了一下手中點著的中華煙，擺擺手。
徐文彬點上細枝煙，看了眼對坐的舒曉雯。轉眼間十多年過去，變化雖不甚明顯，但歲月就是把刀子，任憑你再能保養，現在也是到了中年婦女這擋，區別隻在於有些人顯老有些人不大顯老而已。舒曉雯便是屬於不大顯老的這一類，可能比過去要稍微胖了一點吧，總之不是很明顯。她身穿銀灰色無領套裝，細白的脖子戴著一條細細的鉑金項鏈，那顆不大的鑽石墜子在燈光下不時地閃爍著小星光，整個人的神情儼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舒曉雯發覺徐文彬在看她，也朝他看了過來，或許是上了一天的班，略顯疲憊的臉上絲毫不見表情。
這邊，葉斌側身朝李向東低聲問道：“不是說小範圍嗎？”
李向東輕聲迴道：“快下班時，雷總來了個電話，說王區想一起找個地方坐下來把一些事情講講透。我說這裏已經有安排，有你們幾位在，如果不介意就到這邊來坐。過了一會，我猜是征求過王區意見了，雷總說沒關係，這件事到時還要請電視台做宣傳的。就這樣啊，你還是重要一方呢！王區一直想有所露臉，還會不要你們？”
葉斌沒多說什麽，心裏想“至少也要早點來個電話說一聲吧，到了門口才告知，真有你的！”他接過正在撒煙的倪勝章遞來的香煙，點上火悠然地吸著。斜對麵的毛玉芬也是一臉的“既來之則安之”的神情。她和龔利民到了西江菜館在一樓大堂遇見李向東才知道王區雷總他們要來，她想打電話給葉斌時，卻見葉斌已經往這邊走來，和在門口欣賞“西江菜館”幾個字的徐文彬站一起了。這時候同意毛玉芬兩口子說的迴去，或另外安排一席都不是好的選項，葉斌對毛玉芬說了句“既來之則靜觀之，當作計劃內安排就是。”
服務員分好小酒壺，倒上羅濤提來的茅台酒，在坐的隻有羅濤和薑春蕾不喝。雷董問羅濤紅酒有沒有拿上來，羅濤說有拿上來，都交給服務員了。舒曉雯說她來點紅酒，毛玉芬說陪舒主任喝點紅的。
一邊酒壺酒盅分好滿上，一邊是輪番托盤上菜，沒兩三支煙工夫，自動旋轉的圓桌台板上已經是紅綠黑白葷素穿插、生刺拚盤爆炒鍋燉的擺滿了一圈，空氣中散發著臘肉、辣雞、熏鵝、烤鴨、醃菜、蒜苔和芥末等各式香味。但見席上，手上端的嘴裏辣的話裏說的個個是不亦樂乎。也理解，盡管大家說是坐辦公室要輕鬆一些，殊不知，開會的作指示的寫材料的具體辦事的，要處理的問題又多又雜，還有不時而來的意想不到的事情都要麵對。難得這會兒輕鬆下來，誰還想自尋煩惱？那肯定是把酒喝到腦子裏去了。
酒過三巡，菜過六味。李向東、倪勝章兩位穿插著敬酒，雷景賢一邊應付他人的酒杯，一邊主動和王區碰杯。葉斌敬了王區，王區很熱情地迴敬了一杯。雷景賢和葉斌互敬之後，也就止杯歇酒。雷景賢說喝酒不是他的強項，抽煙還行，一天也就兩三包吧。葉斌還好，在李向東倪勝章之後，在座位上輪著轉過來每人一杯。漸漸地大家的節奏慢了下來，話題開始多起來。席間，雷景賢向王區、舒主任介紹了徐文彬。他說隨著項目的不斷推進，工作重心將全麵轉向市場經營，加強市場經營管理是他日常工作最上心的一塊，運來汽車城不惜重金從西部省巴城市一大型項目市場請到徐文彬徐總，擔任運來汽車城董事會秘書同時兼任商業管理公司總經理，這樣，開發公司這邊有倪勝章商管公司這邊有徐文彬，徐總能者多勞，還要幫我把董事會的一些事務抓起來理順，今天湊巧徐總在場，李總這邊的“跨境電子商務”就由徐總對接。
“在徐總沒有到任之前，我把目前該做的盡量做好，這樣徐總一到就馬上可以接手運作了。”倪勝章接著雷董的話說。
舒曉雯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看著徐文彬。
龔利民則說：“老徐，有這等好事都瞞著不說，也太對不起朋友了吧！來，喝一杯，歡迎迴家！”
“不是還沒有到崗嗎？我敬你們兩口子一杯！”徐文彬端著酒杯朝龔利民夫婦舉著，三人一同幹了。
雷董抽著煙看了看徐文彬，說道：“既然都講了，我看徐總就提前拜個碼頭，敬大家一杯如何？”
“老板發話了，怎麽說都得照辦哈。既然剛才和龔老師毛總喝了，那就順著從美女這邊走吧！”徐文彬端起酒杯離開位置走到薑春蕾邊上說：“敬電商辦的美女領導，我喝幹，領導隨意哈！”徐文彬估計有人會不給麵子，不等薑春蕾舉杯就一口喝了杯中酒。
“哪有這樣喝酒的？美女都沒端杯你就獨自幹了！憐香惜玉也不是這樣做的吧？肯定不行，要重新來過！”王區的反對還是很有市場的，大家都說要重新來過。
“好，好！再來一杯，敬薑主任！”徐文彬再次倒上酒。
“徐總，西部省那邊也是這樣敬酒的嗎？不給美女添點叫她端什麽喝呢！”王區有些嚴肅地問道。
“哈，領導批評的是，立即改正！”徐文彬拿起擺在薑春蕾門前的果汁往她的杯子裏倒上一些，站在她旁邊說：“敬薑主任一杯！”薑春蕾沒反應，半晌才呢喃了一句：“我不會喝的，我也不是主任！”
徐文彬微笑著很有耐心地說：“我再給你倒點果汁。”說罷，又拿起果汁給她已經快要滿上的杯子裏點上幾滴，再次說：“我敬薑主任一杯。”薑春蕾還是沒有反應。徐文彬說：“看來體重斤兩不夠，禮數既到，還請隨意！”徐文彬抿了一口杯中酒，“謝謝薑主任！不到的地方，還請王區批評指正！”
王區的臉拉的有些長，他朝徐文彬豎起大拇指說：“到位！但，也要允許美女表示矜持哈，對吧？！”
“當然！木河電商產業還要靠政府領導才能發展呢！”徐文彬說著往迴走。
“又沒有讓你喝酒，杯子裏是果汁啊！”舒曉雯已經有點看出徐文彬的表情了，對他的秉性多少還有些印記，所以她勸薑春蕾端杯意思一下。薑春蕾端杯時，徐文彬已迴到座位端上門前的小酒壺，給自己的小酒盅裏倒上酒，走到舒曉雯座位旁，正要給她倒些紅酒，舒曉雯起身說自己來。她給自己的杯裏添上些紅酒，舉杯跟徐文彬手中的杯子輕碰一下，說：“歡迎迴西州哈！”
徐文彬沒有跟她套近乎，“我幹了，你隨意！”說著脖子一仰一口喝了杯中的酒。
舒曉雯二話不說，舉杯一口而盡，將空杯朝徐文彬晃了晃，說了句“少喝點！”徐文彬點著頭移步到王區身旁。
“王區，給您敬酒了！”徐文彬說著，準備給王區麵前的小酒盅滿上。
王區左手擋了一下，不讓斟酒，還是左手端起小酒盅稍微舉了一下就放迴桌上，脖子始終沒有扭動一下。
徐文彬抿了一下酒盅，笑道：“謝謝領導！”然後轉到雷景賢身旁，輕聲說：“電商產業場地補貼，我在巴城萬商城項目那邊拿到的是每平方三毛五，不過要帶基裝。”
“哦，有相關依據嗎？”雷景賢問道。
“有啊，政府補貼沒有明文政策是不可能拿到的，我看到過。估計東江這邊也會有指導性政策的。”徐文彬提醒道。
“三毛五一平方還差不多過得去，就是帶基裝，也還說得通！”雷景賢說，“來，喝一杯！別猶豫了，早點過來！”說著，舉杯和徐文彬幹了一個。
徐文彬迴到位置添了些酒分別敬過葉斌、李向東、倪勝章，和羅濤也意思了一下。他拿起桌麵上的軟中華遞給羅濤一支，自己則點上細枝的黃金葉，瞟了眼對坐，結果撞上了眼神，隨即閃到龔利民這邊，拿煙上嘴，自在地吞吐著雲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