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莉就住在新城區,離清香閣也就兩條街的距離,徐文彬叫輛出租車把她送到家後才原車返迴老城區自己家中。


    剛一進家門,手機響起,是錢芳晴打來,說剛給母親洗好澡扶上床躺下,從西州趕迴來,在父母那裏就沒有正兒八經地坐下歇口氣,現在準備洗澡躺下歇息了。徐文彬說下午睡過之後才感覺好點,剛在外麵路口小店吃碗麵條迴來,準備洗澡後看會書再睡,不是明天就後天迴東州。放下手機,徐文彬脫去衣褲好好地衝淋了一番,腰間圍著浴巾出來,端著錢芳晴出門前泡好的茶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隨意瀏覽著頻道。隻有這時候,徐文彬才覺得是最放鬆的時候。他半躺半靠在沙發上(現在有個流行的說法叫“葛優躺”),腦子裏不由自主地閃現著今天的一幕幕:雲來汽車城,雷景賢;木河港魚莊,柴忠平,華江永,呂建輝;清香閣,申莉······。有如一部戲,是個好開頭,還是一個坑?有些困,腦子裏的思維細胞像是被抽幹了,怎麽也琢磨不出個頭緒。


    徐文彬關了電視,移步到臥室床上,還想耍一會手機屏,結果不到半分鍾就拉起了風箱往大理國去了。第二天醒來時,太陽已越過陽台跳到了床上,還真的要燙到屁股了!一看時間,乖乖!整整的十一點!昨晚是九點前後到家,差不多是十點過後上的床,竟然睡了十二三個鍾頭!徐文彬有些吃驚,懷疑是不是哪裏有毛病,竟然如此嗜睡!他習慣地拿起手機打開,有幾個未接來電,先給錢芳晴迴了一個過去,那頭傳來她有些不高興的聲音:“怎麽搞的,老是不接電話!”徐文彬說“靜音,現在才看到。”


    “我媽昨夜一宿都在鬧騰,怎麽說都不聽,還要打我爸。還好我在,一直陪著,早上快八點保姆來了,我才睡一會。”錢芳晴哈欠連連地說著。


    “這還真不是個辦法!這種症狀,錢芳麗他們有什麽辦法沒有?”徐文彬說,“錢智男他們知道嗎?”


    “錢芳麗說上午和韋勝利會過來,看是否要帶媽媽去醫院重新檢查一下,吃的藥需不需要調整,但到現在還沒有來。我爸是給智男打過電話,具體怎麽說,我不清楚。”錢芳晴毫無精神地說道,語氣中很是無奈。


    “現在有保姆在,你還是抓緊時間再去睡一會。否則,你也吃不消的。”徐文彬對老婆說,“我這裏正常,都順利。電話裏不說了,浪費時間,電話掛上就去睡!”


    徐文彬掛了電話,上洗手間洗漱,過後套了件灰色的圓領短袖衫和一條灰色休閑運動的中長褲,腳蹬懶人鞋,出門解決早餐連中飯。


    還沒有走出小區,手機響起,卻是“沈力”。徐文彬一接聽,就傳來她慵懶的聲音:“喂,連打了幾個電話都沒接聽,還以為不理我了呢!”


    “手機靜音,沒有聽見。現準備去路上吃碗麵條。你呢?”徐文彬邊走邊講。


    “還躺在床上呢,要不你帶碗麵條過來?”


    “沒時間了,已經來了好幾個電話,要出去一下。自己叫外賣吧!”


    “誰會要你帶麵條啊?連一句體貼的話都撈不到!”


    “我下午還要迴東州,大概一兩個月後會在西州,到時聯係吧。”


    “一兩個月?我那店招要提前做的,你可不能賴啊!”


    “不會!答應你的,自然就會給你寫好。”


    “答應我的,都放心的是吧?那還行!開車慢點哈!”


    “知道。謝謝!”


    “那你忙吧,拜拜!”申莉道了再見,手機就傳來“嘟嘟”掛機聲音,“這家夥,連‘拜’都不‘拜’一下,哼!”將手機甩到床一邊,翻了個身,抱著枕頭,翹著的嘴角露出一絲心滿意足的笑容。


    走到那家熟悉的小麵店,盡管這個點上食客不算多,但徐文彬還是老習慣地在人行道上的小桌板旁拉張小凳頭坐下,叫了一碗雪菜筍片肉絲麵加兩個煎雞蛋。麵條上桌,自個兒再加點“紅翻天”剁椒和陳醋,輕嚐一口,酸爽香辣!說實在,遠比大魚大肉要爽口入味許多!像“陳佩斯吃麵”,在“哧溜,哧溜”聲音的伴奏下,三下五除二,風卷殘雲,一大碗的湯麵瞬間一掃而空。滿足了胃口,徐文彬迴到家中,泡上茶,點支煙,迴了幾個電話。龔利民是上午十點來的電話,迴過去他一接聽就說:“你那個破手機還是扔了吧,反正不接聽的。今晚沒特殊安排的話就過來一起,有小米新機送,地點是離你家不遠的電信大樓後麵的那家西江菜館,六點準時。”


    徐文彬跟龔利民在一起時間長也處得好,平常沒事一年到頭也就年三十或初一通個電話互致“春節好,恭喜發財,新年順意”之類的問候,從不見彼此生疏。徐文彬笑笑說:“昨天中午已經喝高了,後又在申莉茶館那喝茶,又碰上她的幾個哥啊妹的,有兩個居然早年還認得,結果又喝上。從柴忠平那出來時,叫華江永一起,他說要上班不來。原想請你找個借口來個電話幫我脫身,結果一喝起來又忘到九霄雲外去。七八點迴家吐得一塌糊塗,手機一關倒頭就睡到現在。這不,剛吃碗麵條就給你迴話了!還好錢芳晴昨下午迴東州,否則又要吵!”


    “快下班時,老華倒是給我打了個電話,問我有沒有空,有空的話一起過來找你。他也說你在申莉茶樓那喝茶。我倒是想下班後和老華一起過去找你的,可是毛玉芬她爸生日,在西州飯店訂了餐席,她家就她一個女兒,你知道的,你說我能走得開嗎?老華也搞笑的,聽到我說走不開不去,他也說家裏有事不去。不過他就那脾氣。”


    “是這樣啊,你幹嘛不講一聲?我好買束鮮花帶個蛋糕過去給你湊湊熱鬧啊!”


    “都是家裏人,毛玉芬兩個舅舅和舅媽過來,幾個表兄妹是後麵才來鬧了鬧。你過來也沒什麽,她那個小舅舅和她大表哥你又不是不認識!哈,自己不打個電話,錯過機會,沒話說!不談這個了,說今晚吧。是這樣的,電信公司搞個什麽活動,和電視台這邊一起策劃的,我聽老婆講,電信公司的總經理李向東和電視台的葉斌是好哥們,兩人又是市書協的筆友,說今晚先在西江菜館坐一坐,搞搞頭腦風暴,然後喝茶揮毫潑墨,反正就是這些名堂吧!倒是葉斌記得你,問你在不在西州,特地交待想請你也一同聚聚。”


    “我想下午三四點鍾趕迴東州呢,聽錢芳晴講她母親狀況不是很好。謝謝葉總和兄弟你了,下次會有機會的!”


    “你昨天喝成這樣子了還能開車嗎?隔夜醉酒更難受!老婆已經在東州了,又不差你一天功夫,晚上少喝點不就行了?!你現在人在西州,又沒別的什麽事,這都不來,隻能講我家兩口子麵子不夠嘍!我倒沒什麽,你愛咋地就咋地。你要不來就自己跟毛玉芬說一聲,反正,我是講到了!”


    “行呢,我來就是了!動不動就老婆老婆的!”


    “我就老婆老婆的,你又能怎樣呢!好,不說了。晚上六點,西江菜館見!”


    不等徐文彬說話,手機裏就傳來“嘟嘟嘟嘟”的掛機聲。不一會,又冒出一條龔利民的微信:“別忘了帶上印章。該露幾手就露幾手,讓他們瞧瞧,高手還在民間呢!”


    徐文彬迴複:“好!”


    放下手機,徐文彬在客廳到房間裏轉圈,喃喃自語著“此風不可長。”看了下時間,估計此時呂建輝差不多是在午休,上午十點半多有個未接來電是他的,徐文彬想還是現在迴過去,等會上班後說不準又不方便了。徐文彬一打過去,呂建輝就接聽了,果然是躺在辦公室的長沙發上準備打個盹。徐文彬解釋說手機關機,剛起來才看到。呂建輝打著哈欠說:“我也困呢!上午雷景賢到我這裏,是他們項目商住房按揭放款的事。他跟我說到你們昨天上午談的情況,他說希望你割掉尾巴早點到他那裏。就這事跟你說一聲。”徐文彬說:“還是你關心我,謝謝了!本想下午迴東州的,被龔利民給攔住,明天迴去。我爭取盡快處理好尾巴,沒什麽事就不打擾你休息了。”聽到呂建輝掛機聲徐文彬才掛了手機。


    他又給錢芳晴打了個電話,問睡過了沒有,錢芳麗他們是否有過來,告訴她本來下午迴東州,結果龔利民說今晚一起吃個飯,不去是不夠意思,隻好明天迴東州了。錢芳晴說,後來也就沒怎麽睡了,倒是媽媽睡了一覺;錢芳麗他們剛過來,正好吃飯時間,保姆說飯少了又煮了一包速凍餃子;至於要不要去醫院,看他們怎麽定就是了,晚上酒少喝點,迴家後電話。


    時間過了一點,有些無聊有些犯困,徐文彬將沙發上的靠枕擺好,拿著手機在沙發上靠下。隱隱感覺今晚可能會遇見意想不到的人,西州不大,繞一圈也就個把小時。說不準申莉也會在呢,切不可小看“阿慶嫂”的交往能耐。自己跟龔利民講的她不知道,是否要通個氣?算了,有無靈犀看天意吧!真的躲不過又怎樣,人在江湖有哪個是幹淨的?大家彼此心知肚明著呢!都說“物來順應,未來不迎,當時不雜,既過不戀。”唔,都能做到,那也不一般了!


    徐文彬感覺酒色之後有些空虛。他躺在沙發上,時而迷糊時而天馬行空,偶爾睜眼瞟過窗台旁邊,那張連四尺宣都無法整張鋪開的墊著氈子的書桌,上麵那本隨身帶著已經有些年頭的古籍書店出版的影印本《孫過庭書譜》擱在那,幾天了都沒翻過,心裏有些隱隱的慚愧和無奈。學書之道在於“無日不臨池”,隻有堅持不懈地臨習,感悟古人的用筆結字方能收獲點滴。記得是七八歲時在父親的引導或要求下,從一本民國時期刊印的折疊本柳公權的《玄秘塔碑》開始啟蒙,之後數十年間不敢說每天都有堅持,但也不敢有所懈怠。在離開三尺講台跟隨浪潮下海之後,為生活四處奔忙,無暇顧及愛好,放下本應每日必修的書課已是常態。每有安靜下來,筆墨之情又無不縈繞心懷,毫無減退,隻要環境稍有穩定,徐文彬就想方設法創造條件,哪怕是在案前翻一翻自己喜歡的書帖,用指頭比畫上幾下也覺得舒坦。別人能靠書法賣字賺錢營生,徐文彬自認沒這個能耐,隻能努力打工賺錢,爭取有個相對穩定的空間環境滿足並實現自己的愛好。這樣也有個好,至少不用像某些書法人一樣,為了紙上的幾個字能謀個好價錢,而用盡心思,想盡手段,喇叭嗩呐,自吹自擂,且四處鑽營,拉幫結夥,相互吹捧;或借手中的那點權力,大肆販賣個人筆墨,披著書法外衣曲線牟利,還美其名曰之“雅趣”“雅賄”“雅好”。從上到下,各級書協都成了香餑餑,舞文弄墨的自不必說,坐辦公室看報的還有娛樂圈男的女的隻要會拿筆,再嘴上掛著兩句“提、按、方折、飛白”之類術語,不掛個書協理事的頭銜,那幾乎是等於沒文化了!好看點的叫功力深厚,歪扭難看的叫突破創意,自成書風!台麵上稍有點頭臉的無不趨之若鶩!以至於茶樓酒店有空間的沒空間的都騰挪出個空地,放張書案書架擺上筆墨紙硯文房四寶,以供有此癖好的所謂的“騷人墨客”酒後茶餘,吹拉彈唱,筆墨會友。要說始作俑者,還當屬媒體是也!君不見,主持人娛樂人最喜歡的愛好不就是拜個書畫“名師”給自己撐腰上架嗎?而業內“名師”最喜歡的當然也是收這些主持人娛樂人為徒了,如此結合,實乃最佳強強聯手,近水樓台,隨時露臉,名利共沾,皆大歡喜!於是乎,喝茶訪談吹捧,醜書亂書四處登場,還自我標榜什麽“弘揚文化,探索創新”,一時大師滿屏,洛陽紙貴!誒,名人字畫,首先得是名人!否則,附庸風雅,邯鄲學步,自拉自唱罷。這也就是龔利民所講的“現在就是這些名堂”吧,以他一個至今仍站講台的數學老師尚且深諳個中套路,可見書畫名利之道風行甚廣。徐文彬又暗自好笑,自己不也就是個吃粉筆灰出身的嗎,誰說老師是孤陋寡聞之輩了?何況他身邊還有個精明能幹見多識廣的毛玉芬呢!


    躺在沙發上的徐文彬刷著手機屏,胡天胡地胡亂馳騁。無意間又冒出魯迅先生的《阿q正傳》,想想還真寫得好!今天各式各樣翻版的阿q小d還會少麽?他咧嘴笑笑,難道自己身上就沒有精神勝利法?存在與合理,炒作與需求,衣裝之人,金裝之佛,包裝之項目,莫過“黃婆賣瓜”,背後呢,還不都是阿q在支撐。不能因為自己不會或不懂甚至厭惡就否定排斥吧,借“我才不屑呢”所謂的“內心強大”來自我安慰,除了跟阿q相似,跟那個鴕鳥是不是也有點兒像呢?一葉障目,小腦袋小眼睛是遮住了,肥大的屁股卻還在招搖四方!無怪乎有人在講當今的娛樂圈時,直言不諱地說“她、他,不炒作哪來的名?不出名又哪來的利?出名就得上電視上綜藝上訪談上各種各樣五花八門的說唱跑跳節目!不是說家事就是抖私事,總之是男女之事,就是最好的‘佐料’,甚至直接就是‘食材’!”說得也是,一個裝著有點兒正人樣子的中年男,演了部連續劇之後便連番上各地各頻道電視,炒得連自個兒真身都給忘了,不管有無私事都要製造些私事,來了個摸錯門上錯床,接著先人板板地左聲明右辟謠,繼而是一再的此地無銀三百兩,擺出一副不怕出多大的醜,也要跑進黃河洗一把,就怕世人不識他,路人不盡知的作派!當時萬商城項目開業時,經紀公司推薦了他,風頭正盛的他要價有些高。談判時,徐文彬堅持跟秦月亮一個價,而且隻低不高。成績單很是勉勉強強的他,竟然還說人家是“過氣的”。見識過他那嘩眾取寵的表演,林老板事後說“徐總那個‘隻低不高’的紅線是對的”。其實哈,一些所謂的“明星”淪喪至此,要說始作俑者,還是媒體!至於說什麽一個娛樂女星落地某機場,除了十幾個黑衣墨鏡左右護法之外,還有一幫有那麽些不太正常的所謂的粉絲,也從星宿派丁春秋那裏學到了“星宿老仙,法力無邊”喇叭嗩呐橫幅一路鬧騰過來的招式。即使路人不多,左右護法也是賣力吆喝,甚至推擋行人,人為製造交通擁堵人群熱鬧場麵。如此場麵還一度成了新聞的頭條!隻因一張出了名的人工或半人工的臉,再加上辦事吃飯都好用的上下兩張嘴,便能成就衣兜裏那張卡上的數字。有了卡上的數字,又可以興風作妖,總之一切為了出名再出名最出名!跟名和利相比,臉皮算什麽!什麽豪門、國民大叔、國民老公、國民媳婦,還不都是名和利在作祟?仿佛神州大地是無此不歡!一時間,街頭巷尾,競相雀躍,娛樂神州!無怪乎娛樂圈裏妖魔鬼怪舞翩躚!細細掰扯,汗馬功勞又非媒體莫屬!何以為證?哈,手機裏新聞速覽又冒出某娛樂女在某國走了一趟紅地毯,有多少長槍短炮對著她,風光一時無兩雲雲,大的小的貧的富的粉絲們無不高興萬分歡唿慶賀,恍如當場注射了雞血興奮無比!


    八卦橫行當道,世風如此偽娘。如果魯迅在世,當作何感想?所以,才把先生的文章從學校裏的課本上移除呢,對不合時宜和不與時俱進的陳舊之物,或說是一種革新罷,好像有磚家這樣解釋。新文化運動的旗手尚且如此落寞,況乎毫無所謂“平台”可言的常人?高手在民間,嘿嘿,不就是新的勝利法麽!


    一陣手機鈴聲突響,嚇了正在滿屋子跑火車的徐文彬一跳,是老婆錢芳晴的電話。


    “幹嘛,有事啊?正迷糊著呢,被你嚇了一跳!”徐文彬對著手機叫道。


    “沒事就不能打電話啦?大白天的能嚇著誰呢,除非你在幹壞事!你在哪,不像在家啊!”錢芳晴說道。


    “不在家還能在哪?有什麽事快說,我真的很困!”


    聽聲音徐文彬是真的有些不耐煩,錢芳晴問道:“你確定明天迴東州的吧?”


    “嗯,沒那麽早。自然醒後,慢慢來,不趕時間。”


    “我不是催你趕著點上迴來。中午錢芳麗說她和韋勝利兩人帶媽媽去醫院檢查,要做磁共振,韋勝利心髒裝有起搏器,不能進去。還有媽媽坐的輪椅都要帶著,想等你迴來,再一起帶我媽去,專家號約在後天,就這事!”


    “哦,知道了。”徐文彬掛了電話,自語道:這兩個除了會說漂亮話還能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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