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一刻,朝陽殿偏殿燈火通明,被急急招來的劉太醫聽見內殿之中,華妾妃的慘唿聲,心下頓時咯噔一下,腳步不停,疾步往寢殿內奔去。


    當他衝到床榻邊時,卻見華妾妃雲氏正躺在大床上不斷地翻滾掙紮著,臉色煞白一片,額頭滲出冷汗,嘴裏發出陣陣尖呻吟聲。


    劉太醫見狀,顧不得許多,立即抓起一側的帕子塞進了華妾妃的嘴裏,讓她平複心緒,保存體力,隨後又快速地檢查了一遍她的脈搏,發現脈象紊亂且虛浮,根本就不像懷孕五個月之人該有的脈象。


    這般情形讓劉太醫不由驚疑不定的蹙起眉峰,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不曉得究竟是怎麽一迴事。


    華妾妃懷孕後,一直由自己照料調養著,胎像一向很穩,可為何突然變成了這般模樣呢?


    心念至此,劉太醫抬眸看向一旁神情慌張的老嬤嬤,厲聲嗬斥道:“嬤嬤,究竟是怎麽迴事,娘娘她不是一直好好的嗎?怎麽會忽然出現這般情況!”


    被劉太醫這麽一吼,老嬤嬤嚇了一跳,哆嗦著說道:“今日晚膳後,娘娘吃完飯後便躺在床上歇息,奴婢便守在一旁伺候著,並未發現有任何的異常,可是誰曾想……誰曾想就在半盞茶之前,娘娘突然腹痛難忍,然後便開始喊著肚子疼,奴婢也不敢耽擱,便命人請來了你。”


    “肚子疼?你確定是肚子疼?”劉太醫的聲音不由高了三分,目光犀利的盯著老嬤嬤,似乎要從她的臉上找出破綻來一般。


    被劉太醫這麽看著,老嬤嬤不由低垂下眼簾避開了劉太醫的視線,支吾道:“是……是啊。”


    見老嬤嬤神色閃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劉太醫眯了眯眼睛,沉聲喝問道:“到底是怎麽迴事,說清楚些!”


    “是,是這樣的,今日晚膳,娘娘邀福貴妃娘娘前來用膳,娘娘吃食與平時一般無二,唯獨多喝了道朝陽殿小廚房熬的雞湯,那小廚房本是福貴妃娘娘的專屬廚房,咱們娘娘雖說住在這朝陽殿偏殿,可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哪裏能夠使喚的動,因而一直沒有吩咐為自己準備膳食,今日也是因為邀請福貴妃娘娘過來用膳,我家娘娘份列少,便吩咐奴婢讓小廚房添上幾個菜,奴婢去瞧著那小廚房竟有烏雞,想著我家娘娘喜食那烏雞湯,便擅作主張的命令小廚房為娘娘燉了一盅雞湯送過來補補身子,哪知道……哪知道……”老嬤嬤越說越小聲,最終甚至不再敢看劉太醫的雙眼。


    “哪知道什麽?”劉太醫冷冷的瞥了老嬤嬤一眼,心裏隱約猜到了什麽,但還是耐著性子追問道。


    心下確實已經認定了這其中必定有蹊蹺!


    他做禦醫幾十載,這些後宮裏的齷齪事情見得可謂數都數不盡,如今隻需稍稍一聯想便知曉,這其中肯定有人搞鬼,想借機害死華姨娘腹中皇嗣!


    “哪知道……哪知道……那湯藥裏竟有墮胎的東西。”老嬤嬤吞咽了口唾沫,小聲迴答道。


    聽聞這話,劉太醫頓覺腦袋嗡地一響,心中大駭。


    若真是墮胎藥的話,華姨娘腹中的皇嗣怕是保不住了,他這條老命也難以保全!


    想到這兒,劉太醫心下更加焦灼,趕緊催促老嬤嬤將湯盅取過來,自己親自打開了蓋子,仔細辨別了一番湯汁的味道,果然在湯羹中發現了墮胎藥的成分。


    看著碗裏殘留的雞湯,劉太醫不禁暗歎了一聲倒黴,隨後立即拿起銀針,刺向華妾妃的人中穴。


    華妾妃受痛醒來,睜開眼睛迷茫的看著屋頂上的雕花木板,待看見床邊站著的劉太醫時,才猛地意識到發生了何事。


    “孩……孩子……孩子……”


    見華妾妃提及腹中孩兒,劉太醫不免輕歎一聲,安撫道:“放心吧,娘娘,皇嗣暫時無礙,老夫這就給您施針,爭取保住你腹中的龍種。”


    華妾妃蒼白的唇瓣抖了抖,一行熱淚順頰而落,哽咽道:“劉……劉太醫,求……求你救救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娘娘寬心,老臣一定竭盡所能。”


    話畢,劉太醫伸手按壓住華妾妃腹部的兩處穴位,緩緩閉上雙眼,撚動銀針,在華妾妃周身各處的血管和穴位上紮下數枚銀針。


    華妾妃原先還能勉強維持住清醒,可隨著劉太醫不斷地在她身上施針,漸漸失去意識,陷入昏迷當中。


    劉太醫見狀,心急如焚,心知今日想要保住皇嗣隻怕根本不可能了,忙收迴按壓在華妾妃腹部的右掌,對一旁滿臉焦急之色的老嬤嬤說道:“快,快去請陛下來朝陽殿,就說華妾妃突然腹痛,情勢兇險,皇嗣,皇嗣恐怕……恐怕要保不住了!”


    老嬤嬤一聽這話,登時嚇得麵如土色,連忙跌跌撞撞的跑出朝陽殿,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而去。


    禦書房內


    皇帝楚墨澤還在批改奏折,忽然見榮公公匆匆跑進殿來,一臉惶急的跪在自己跟前。


    “榮德海,何事如此驚慌?”放下手中朱筆,楚墨澤淡淡的掃了榮德海一眼。


    “陛下,華妾妃娘娘突然腹痛,劉太醫正在診治,差人前來通報,說是……說是娘娘腹中的胎兒……胎兒恐怕是保不住了。”榮德海低著頭顫巍巍的迴稟道。


    “你說什麽?”聽到榮德海的話,楚墨澤倏然瞪圓了雙眼,騰地一下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榮德海戰戰兢兢地縮了縮脖子,繼續說道:“剛才劉太醫派人傳話,說華妾妃娘娘腹中胎兒恐怕是保不住了,求……求陛下趕緊移駕朝陽殿。”


    “怎麽會……怎麽會這樣?”怔愣片刻,楚墨澤的表情顯露出深切的悲慟。


    他盼望著這個自己登基後即將誕下的第一個皇子,這個孩子一直都很健康,已經安全的長到了五個多月,太後那個妖婦也被自己軟禁了起來,他原以為這個孩子一定能平安降世,可如今卻被告知腹中孩子保不住了,如何能叫他接受?


    這個年輕的帝王,在此時流露出了脆弱無助的一麵,不斷的呢喃著‘這怎麽可能’‘朕不信’‘絕不相信’等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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