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歌燕語、春意正酣,就連風都是那般的輕柔,猶如情人的低嚀,最是醉人。


    一輛舒適的大馬車後還馱著許多奇奇怪怪的生活用品。


    宋岩無語地跟在周謹後慢慢踱著馬,他從未見過如此慢的行車的速度,這是著急上任嗎?這明明是踏青好嗎?


    瞧瞧!瞧瞧跟在馬車邊,一簾之隔,與車內許溫汝說說笑笑,柔和到不可思議的周謹,宋岩覺得自己可能在做夢。


    自從這對母女到來後,自家小皇子的畫風就逐漸愈發詭異。


    宋岩看見周謹臉上露出的笑,默默別過臉去。


    沒眼看啊!沒眼看!


    ……


    “娘親,你快嚐嚐糯米糍粑。”


    裹上紅糖的糯米糍粑香軟可口,入口軟糯有嚼勁,十分受小孩老人的喜愛。


    “慢點吃,沒人與你搶。”


    許溫汝輕輕順著她的背,看著愈發沉穩的女兒難得露出小孩子心性,嘴邊的笑容愈發大了起來。


    漫漫迴家路,無數的風景映入眼簾,開闊的眼界讓許溫汝這才發現,自己不過是滄海一粟、微不足道,往日種種猶如過眼雲煙,在這壯麗江山、連綿景致中完全不值一提。


    這一路上平平淡淡,他們就像真的出來踏青的一般,看遍了這一路的名勝風景,吃遍了這一程的美味佳肴。


    彼此之間倒是愈發和諧,就連宋岩也不再時時刻刻對著知微板著個臉。


    倒是原本護著周謹的三人,如今隻剩下宋岩、程默兩人,知微猜想,那人應該是去處理嶺南封地之事了。


    嘖,要麽說周謹慘,竟然被封在蛇蟻蟲熱集聚的流放窮蠻之地。


    ……真是,活該。


    沒辦法,‘心胸狹隘’的知微現在永遠對無垠仙君與他的轉世報以仇視的態度。


    抬眼望向坐在自己對麵,肚子愈發大的許溫汝,知微不禁再次暗歎許溫汝的堅強和……肚子裏孩子生命力之頑強。


    作為一個孕婦,一路顛簸,許溫汝卻覺得自己沒有受什麽罪。


    七皇子殿下將物質上的一切安排很妥帖,連馬車上的軟臥都緩衝了大多的顛簸,自己真的沒有什麽感覺。而且女兒將自己照顧的很好,讓自己心境都開闊了許多,比在家中的時候受那個人的氣好多了。


    想起林白蓮,許溫汝便又想到丈夫的背叛,心情瞬間又低落了起來。


    “娘親……如果不開心,你便和離吧!我和弟弟都願意跟著你。”


    女兒好似能看透自己的心思一般,總能合時宜的出聲勸解。


    “寶兒,謝謝你這般堅強。”


    謝謝你這麽愛護娘。


    許溫汝的心中一片柔軟慰藉,有此女兒,她哪還需要什麽丈夫。


    輕輕用手帕按了按被無邊的感動濕潤的眼角,將女兒擁入懷中,不自覺便哼起了女兒繈褓時自己哄她睡覺的歌。


    低哼聲就像溫潤的春雨,綿綿軟軟飄進人們的心底。


    一簾之隔的周謹怔愣了一下,眼中好似閃過一絲什麽,黑曜石般深邃的墨色眸子愈發幽深。


    時光飛逝,雖然眾人都整裝以待地做好許溫汝或許會在路上提前生產的準備,但沒想到,她還是在臨產之前迴到了少女時代渡過的家。


    也許是近鄉思情怯,她抬頭愣愣地望著不知曆經幾朝風雨的書滿曆史痕跡的牌匾,陷入恍惚。


    ……


    “你看我這樣行嗎?”


    從小為許老太傅做書童,到現在成為管理許府庶務的大管家,看著自家喜怒不形於色多年,不威自怒、德高望重的老爺,不斷整理著自己的著裝,問這今早問了自己不下三遍,自己耳朵都要聽出繭子的問題。


    管家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也是,盡管老爺一向管教子女都嚴厲肅然,但卻掩蓋不了他的拳拳愛子之心。


    想起每年收到嫁出去的大小姐的一封用詞嚴謹猶如匯報工作的家書,都能喜不自勝,每每拿出來炫耀完,都要平平整整、小心翼翼偷偷保管嚴密的老爺,管家無奈笑著搖了搖頭。


    此次收到外孫女的傳信,許老太傅從隻言半語便看出二人之前的處境並不太好,一個老人擔憂的直直幾天幾夜都睡不著好覺,恨不得提著一把刀將不作為的女婿弄死。


    果然人老了便愈發念著不在身邊的子女。


    這邊的知微舅舅也緊張,不停問自己的媳婦,大姐嫁出去前的院子整理潔淨否,家宴準備好否,送給小侄女的禮物準備好否。


    跟個念經的王八似的,溫溫吞吞、絮絮叨叨,煩的許李氏(知微舅母)恨不得把他打包丟出去。


    幸好,全府上下緊張等待的人終於到了,管家與許李氏的耳根子終於清淨了。


    還未等下人進去稟報,一位白發蒼蒼、不苟言笑、滿臉嚴肅的老人急切地迎出來,第一個出現在眾人眼前,而後魚貫而出的是許溫汝的弟弟、弟媳,還有一眾存在於少女時代記憶中熟悉的嬤嬤、管家……


    “父親……”


    許溫汝的眼底浮上了淚光。


    丈夫不貞,她不曾流淚;遇人追殺,她不曾流淚;瀕死之時,她不曾流淚;再次醒來,她不曾流淚。


    可見到從小便嚴厲刻板地父親,一瞬間,都有委屈仿佛都湧上眼眶,淚水再也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許老拉著她的手,心疼地望著自己受了諸多苦難的孩兒。


    他心中也氣,氣自己的女兒為何如此堅強倔強,要是不收到外孫女的來信,是不是她們母女倆即使生死難料,自己也不知道。


    幸好,幸好先收到了知微的信,不然隨之而來京城的宣稱母女倆受歹人追殺,墜崖而亡的信報,非將自己這副老骨頭嚇死。


    沒掙過自己父親,第一個出來迎姐姐的知微舅父打斷了自己父親與姐姐的溫情脈脈的場麵,也不便在外暴露周謹的身份,便十分有禮地將眾人迎了進去。


    許李氏見知微無人關注地安靜站在許溫汝身後,生怕她一個想差,覺得大家不關心她,連忙將她緊緊牽著,時不時關心問她些問題。


    好不容易下來馬車,想要靜靜地鬆快鬆快身子的社恐仙士知微:……不用如此,本君隻想自己靜靜。


    一家人其樂融融,絲毫沒有因為離開多年而產生了隔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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