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嵐沉默了一會兒,道,“阿銘,你現在迴來吧”。


    路誌銘心裏咯噔一下,不安道,“媽,我現在在南城,是不是家裏出什麽事了?”


    “啊,沒有”,劉嵐極力保持著鎮靜,“等你晚上迴來再說吧”。


    “我晚上迴去還要去找小雪,有什麽事你直接在電話裏說吧”,路誌銘一急,又咳了起來。


    “你吃藥了沒?”劉嵐問。


    路誌銘拿起桌上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幾口,道,“我沒事,就是普通的感冒,不用吃藥”。


    “嗯,沒什麽事,就是我和你爸商量著給你和小雪辦婚禮,既然你在南城出差,那就先不說這事吧”,劉嵐道。


    “嗯”,路誌銘心裏鬆了一口氣,走到床邊躺下,昏昏沉沉道,“媽,我先不跟你說了,下午還有事要忙,我眯一會兒”。


    “好”。


    掛完電話,路誌銘胡亂給自己裹了條毯子,閉上眼睛就睡了。


    卻說顧紹雪之所以不讓路誌銘接,是因為早上的時候,她就跟顧以峰說了,以後上學放學她都坐地鐵。顧以峰剛開始不同意,後來顧紹雪說,“爸,我現在能自己保護自己,天天坐車,四肢都快退化了”。


    顧以峰知道她是想要絕對的自由,想著有保鏢跟著她,也不會出什麽事,便應了她,不過還是跟她約法三章:第一,不管去哪裏都要提前打報告,第二,遇到什麽事,不要逞強,第一時間知會保鏢,第三,晚上十點之前必須迴家。


    顧紹雪都一一答應,饒是如此,在她到學校之前,顧以峰還是給保鏢打了三個電話,都是問到哪了。


    除了簽合同的那一個小時,路誌銘一個下午都在想著顧紹雪,隻是迴到嶽州在去顧家的路上,他卻不想見顧紹雪了。


    也不是不想見,是害怕見。


    劉嵐掛斷路誌銘的電話以後,就給京墨打了過去,讓他在路誌銘下飛機之後告訴他一件事:前天,也就是路誌銘把邵煒彤的老公打的半死扔到趙瑞文家門口那天,網絡上便傳出了‘路誌銘患有精神疾病,在大年初一那天把曾經喜歡過他的一個女人殺了’這樣的新聞,隻不過視頻也在發完十分鍾後便被路家發現,已勒令發布者下架了視頻,但還是遭到了大量網友的轉發,經過兩天的發酵,幾乎整個嶽州城的人都在私下議論這事,路家可以讓視頻消失,可以讓發視頻的人得到法律的製裁,但卻堵不了大家的悠悠之口,劉嵐和路兆愷原本以為邵煒彤死了以後,6年前的事也就慢慢淡去了,沒想到反而愈演愈烈,礙於路誌銘的身體,他們原本是想先告訴他,然後再做公關處理,結果兩天都沒見到他的人影,路誌銘現在和顧紹雪領了證,如果此事被公開,那便不是他路家的私事,而是顧家和路家兩家的家事,路誌銘也遲早要麵對,不麵對,他的病永遠也好不了。路兆愷不清楚顧以峰知不知道網上的傳聞,但他和劉嵐已經決定先到顧家把情況說明,再由兩家共同商量解決的辦法。


    雖然路誌銘早就做好了這件事會被顧紹雪以及顧家人知道的準備,但如今突然被赤裸裸的暴露在大眾麵前,他還是一下子沒撐住,好在劉嵐交代過京墨,讓他盯著路誌銘按時吃藥,雖然他沒有犯病,但情緒已然變得很激動。


    他直接讓京墨把車停在了馬路邊。


    昏暗的車廂裏,路誌銘躺靠在後排座椅上,濃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猩紅的眼睛,他隻覺得頭皮發麻,渾身不自覺的打著冷顫,他很想讓京墨把車開到拳擊館,然後打個天昏地暗,但此時顧家的一樓客廳早已坐滿了人,都在等著他這個‘主角’上場。大幕已拉開,他躲無可躲。


    顧家人知道了,那顧紹雪肯定也知道了,本來顧紹雪就把他忘了,這段時間好不容易培養出點感情,他和邵煒彤的事又被爆了出來,他跟顧紹雪之間的這條紅線,他縫了斷,斷了他又補,這會兒眼看著又快要斷了,他真的很想去問問月老,問他給顧紹雪和他綁的是不是假冒偽劣的紅線,才讓他的情路一步三個坎,坎坎都要人命。


    如此思忖著,路誌銘又不停的咳起來,咳的眼淚順著眼角直往外冒。


    京墨默默的把保溫杯遞給路誌銘,又默默的按下中控,將隔板升起來,留給路誌銘足夠的空間去宣泄。


    路誌銘從儲物櫃裏拿了條毯子蒙住頭,壓抑的哭出聲來。


    除了不愛笑,話少,路誌銘也很少哭,6年前他有一次發瘋傷到了劉嵐,哭了一次,遇到顧紹雪以後,他為她哭了幾次,唯有這一次,他是為了自己而哭。


    不知過了多久,車門被打開,路誌銘聽到一陣急促卻溫柔的聲音,“路誌銘,路誌銘。。。”


    外麵此時已經淅淅瀝瀝下起小雨,顧紹雪脫下帶著濕氣的外套,慢慢拉開蒙在路誌銘頭上的毯子。


    路誌銘的身體猛的抖了一下,兩行淚落下來,視線由模糊轉為清晰,看到是顧紹雪的那一刻,他以為是在做夢,半晌沒有動,眼睛也沒敢眨一下,怕一眨眼,顧紹雪就不見了。


    直到顧紹雪拿紙巾給他擦眼淚,用手輕撫他的臉,他才知道顧紹雪真的來了。


    “小雪”。


    一開口,路誌銘發現自己的嗓子已經啞了。


    顧紹雪把他攬到懷裏,輕輕拍著他的背,在他耳邊說,“你別怕,我在呢,我們迴家”。


    路誌銘的精神瞬間放鬆下來,手臂卻將顧紹雪緊緊箍住,嘴裏喃喃道,“小雪,我好想你”。


    “嗯,我也很想你”。


    京墨看到路誌銘痛苦的狀態後,便給蘇鈺打了電話,當時顧紹雪也在旁邊,便跟著蘇鈺一起過來了。縱是蘇鈺在路上給她講了路誌銘犯病時的‘模樣’,讓她做好心理準備,但在見到路誌銘的那一刻,她的心卻忽然疼的如碎了一般,雖然路誌銘在她的記憶裏消失了,但她知道,她的這顆心一直是深愛著他的。


    半個小時後,顧家的一樓客廳。


    顧紹雪拉著路誌銘的手麵對著四個長輩坐下。


    路誌銘喊了一聲,“爸,媽”,既是喊自己爸媽,也是喊顧以峰和趙芳兵。


    又看向坐在左側沙發上的顧紹鵬,“大哥”。


    有顧紹雪在身旁,路誌銘的情緒不再緊張,用拳頭掩住嘴咳了幾聲。


    這幾聲咳嗽是實在忍不住了才咳了出來。


    劉嵐心疼不已,想起身給路誌銘倒杯水,顧紹雪已經先她一步把水遞到了路誌銘手中,劉嵐輕咬了下嘴唇,將臉扭向一邊,暫時隱去她已經濕潤的眼角。


    路誌銘喝下一口水,顧以峰開口,“阿銘,關於網上的傳言,在你迴來之前我們已經商量出了一個方案,就是由你親自出麵發聲明澄清謠言,用官微的形式,聲明的內容我已經讓律師寫好了,現在就是征詢下你的意見”。


    “阿銘,看手機,我把聲明發到你微信裏了”,顧紹鵬道。


    路誌銘拿出手機點開微信:


    聲明


    大家好,我是路誌銘。近日有不法分子在短視頻平台發布有關我的謠言和不實猜測,已嚴重影響到我個人的聲譽,現為避免謠言繼續誤導大眾,嚴正聲明如下:


    一,網傳有關我患有狂躁症,躁怒症等精神疾病均係謠言,6年前我確實因為邵煒彤極盡惡劣的騷擾而做過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但目前我的精神狀態很好。


    二,關於邵煒彤的死亡,警方已經結案,係自殺,原因是不堪忍受丈夫常年對其家暴,這些都有卷宗可查,請相信司法的公正。


    三,針對此次惡意造謠事件,我已於2018年3月2日向公安機關報案,同時也委托律師向法院遞交本人名譽維權(誹謗)案件的立案材料。堅決通過一切法律手段維護我的合法權益。堅決抵製任何造謠生事的行為,絕不姑息!


    特此聲明!


    路誌銘


    2018年3月4日


    看完半分鍾後,路誌銘握了下顧紹雪的手,眼神堅定的看著顧以峰,“我同意,等下我就讓京墨發”。


    他知道是趙瑞文在整他,尤其是今天他又成功搶到了南城的項目,趙瑞文肯定會更加視他,視路氏為眼中釘,他玩陰謀,那他就跟他對陽謀,他相信,陽光總會照的黑暗無處可藏。


    “好”,顧以峰投給路誌銘肯定的目光。


    等顧以峰和路兆愷起身離開,路誌銘渾身一鬆,癱在了沙發背上。


    “我陪你去醫院吧”,顧紹雪說著,伸手去探了他的額頭,“你又發燒了”。


    劉嵐也疾步走了過來,路誌銘進門的時候,她就看到了他蒼白疲憊的臉色,心疼的她眼淚早已在心裏流了好幾遍。


    路誌銘搖搖頭,“不去醫院,睡一覺就好了”。


    “阿銘,跟我去醫院”,劉嵐抬高的聲音裏帶著壓抑的嚴厲。


    路誌銘抬眼看了下劉嵐,見她眼底透著濃濃的焦灼和傷感,緩緩站起身。


    顧紹雪趕忙扶住他。


    劉嵐看向顧紹雪,“小雪,你留在家吧,我送他去醫院就行了”。


    顧紹雪心知路誌銘現在正處在風口浪尖,她跟路誌銘也還沒有公開,劉嵐是在為她著想。


    隻是路誌銘一直拉著她的手不鬆開,沒辦法,趁劉嵐走在前麵,顧紹雪湊到路誌銘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你看完病迴來我這,我在家等著你”。


    路誌銘這才跟著劉嵐去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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