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辛夷迎著洛偃的目光,“臣妾,真的可以嗎?”


    “朕要你可以!”


    他那樣堅定的望著她,他並不希望她會迴絕,甚至,他以為她會滿懷信心的將這榮寵接過來,可是事實上,她竟然沒有這樣做,這樣溫柔的依靠著他的女子,多麽需要他的臂膀,甚至有那麽一刻,他想留下來,為了她而留下來,然而,他的江山,還是勝過了一切。


    “那臣妾,就一定可以。”辛夷點頭。


    洛惜被乳母抱著進殿,身後隨從,竟然比洛偃的依仗都要多出許多,可見洛偃對這個孩子,看的多麽重,辛夷伸手將那孩子抱在懷中,已經在殿中,卻還是裹的嚴嚴實實,她伸手就要揭開繈褓卻被洛偃擋住,“等孩子緩和些再揭開吧,著了風就不好了。”


    “著風?”辛夷心中納悶,不過是用偏殿抱過來,走的都是廊下,厚厚的氈簾擋著風,哪裏有什麽風?本不需要這樣精心,不過還是依著洛偃的話,在懷裏暖了暖,看著洛偃的神情可以了,才揭開繈褓。


    眼前的幼兒,叫辛夷心中無比震驚,若不是他的漆黑的眼睛在閃爍著望著自己,她甚至不敢相信她懷中抱著的,是一個嬰孩!已經降生一月,他的皮肉依舊是粘膩的擠在一處,一種叫人覺得可怕的肉粉色,身子依舊滿是褶皺,脖頸上,還有好多紫色的瘢痕,為什麽會這樣?辛夷強壓住心頭的難過,裝著無比歡喜的審視眼前的這個孩子,他的身量,甚至沒有恫兒的一半,究竟那八個月裏,這個孩子,在皇後娘娘的身體裏,忍受了多少?才會是如今這個樣子!


    “一樣不是足月生,恫兒就比惜兒叫人放心。”洛偃笑著望著眼前的孩子,“這個孩子朕每天睡前都抱在懷裏,感覺他每天都會長一點,分量都重一些,卻看著還是這樣小。”


    那是她的唯一,那是他和她在這世界上還牽掛的最後,他珍惜他,如同自己的生命。


    辛夷默默的將孩子交還在洛偃手裏,“太子爺很聰明呢,見了臣妾,也不認生,可是眼睛卻直溜溜的盯著陛下。”


    “太子?”洛偃輕哼,不過隨之一笑,將洛惜抱在懷中,拿手指逗弄他,“惜兒,讓父皇抱抱,這會兒沒見就想父皇了是不是?是不是?”


    辛夷靜靜的看著這一幕,他從來沒有這樣抱過良田,也沒有這樣逗弄過他,分明是自己刻意的不想他同良田親近,可是為什麽這一幕發生在自己眼前,竟然會這樣渴望?渴望良田,能享受他片刻的親昵?片刻的懷抱?


    一定是自己想錯了!一定是!


    辛夷拚命晃著腦袋,想叫自己清醒一些,落在洛偃眼中,“看你坐立難安的模樣,是不是此刻看著惜兒,想了恫兒了?”


    辛夷心中愣神,隨即起身行禮,“坐了這許久,心裏確實牽掛的很,請陛下允準,臣妾就此告退。”


    “去吧,”洛偃笑著看她,“果然父母之心都是一樣的。”


    “臣妾告退!”辛夷扶著纓容的步步退出,才出殿門,卻在廊下遇著明玨,含笑點頭示意,扭身離開,才行幾步,心中才覺得不妥,迴頭時,已經不見明玨的身影。


    “你們可見這明大人去了何處?”


    “何處?”纓容詫異,“在殿門前相遇,想必是要去見陛下的啊!”


    “可是方才明大人的模樣,不像是等在簷下的,分明腳步匆匆,難道是從偏殿來的?”


    “小主為何關心明大人從哪裏來呢?左不過是外麵寒冷,在偏殿裏歇歇腳罷了!”臨武躬身,附在辛夷耳邊,“奴才方才看的清楚,明大人是從大皇子的偏殿出來的,手裏還揣著什麽,仿佛是大皇子所用之物。”


    一個男人,為什麽要去嬰孩的屋中?


    又為何,會照顧嬰孩的起居?


    難道奉承君主,竟然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


    辛夷望著空無一人的簷廊,百思不得其解!


    “臣明玨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明玨入殿拜倒在地,洛偃輕笑一聲,“可是來了,朕等你都等急了。”


    揮手示意殿中宮人退下,“朕托你辦的事情,可做好了?”


    “三哥,”明玨將手裏的殘卷遞在案頭,“這是我在民間尋的偏方,據說十分養人的,到時候惜兒用了這方子,一定會一日日健壯起來,也就不用三哥日日守著他了。”


    洛偃略看看,“可驗證過,確實有效嗎?”


    “這個三哥無需擔心,我已經找府上下人的孩子試過了,不會傷著惜兒的。”明玨看洛偃放心收好,躊躇著問出心中疑惑,“三哥,你如今確實不打算立惜兒為太子嗎?”


    “怎麽了?”洛偃抬頭看她,“如今連你也打聽這事了嗎?”


    “我今日散朝後,被右相攔在殿前了,他以為是我向三哥獻策,叫三哥斷了立太子的念頭的,可是我不知,三哥是真的不要立太子了嗎?”


    “那麽你怎麽想?”洛偃問她,“你覺得,這個太子,是該不該立?”


    “我不知道!”明玨無奈看他,又看著他懷中的洛惜,“論理,嫡長子最是尊貴,本就是太子的不二人選,不過是時間早晚的事,就看是怎樣立,什麽時候立,不過眼下,確實不是立太子的最佳時刻。”


    “為何不是最佳時刻?”洛偃心底偷笑,也該看看這些日子在前朝,她到底長進了多少!


    “惜兒尚在繈褓,三哥即刻要禦駕親征,這個孩子難免不被人利用,挾天子令天下,又或者說,早早立為太子,早早成為眾矢之的,後宮嬪妃要是在暗處做什麽手腳,豈不是害了惜兒?”


    “看來將你放迴前朝,這招棋朕還真的是走對了!”洛偃笑著從洛惜繈褓中抽出一紙詔書,“這個孩子,連著這份詔書,我今日一起交給你,我不在朝中這些日子,你便是這六宮前朝的眼睛,一定要替朕看著這裏的一舉一動!”


    明玨接過書頁,才要打開,便被洛偃擋住,“除非我遭遇不測,否則,這詔書便永遠是個秘密,不必示人,你也無需知曉。”


    明玨揣著那份詔書離開肱景殿,這份詔書的秘密,從來沒有公之於眾,許多年後,當她終於揭開這一切,才知道,原來那份愛,從來都在那裏,從來都沒有離開,隻是牽涉其中的人,懂得的太晚!麵對的太晚而已!


    若是洛偃就此再未歸來,也許辛夷的餘生,將是另一番景象!


    也便沒有之後的許多糾葛,許多離恨春草!


    鬱歌將來人送走,將手中字條在燈下焚盡,望著娉婷輕笑,“看來,是咱們錯算了陛下!也錯算了翊錦宮裏的主子!”


    “怎麽了?”娉婷不解,“是什麽大事連蘇婕妤都會牽涉其中呢?”


    “立儲之事,陛下已經擱置在一邊了!”


    “擱在一邊?”娉婷詫異,“大人不是說,此事萬無一失,一定是最合陛下心意的嗎?陛下怎麽會擱置一旁呢?”


    “這其中緣由,就要問一問蘇妹妹了!這些日子,除了她,誰能在陛下麵前插得上話?”她笑著在扇上落下最後一筆,“來瞧一瞧,這東西,可配的上大周皇子?”


    “小主的筆墨自然是世人難求的佳品,更何況這竹骨也是小主千挑萬選的寶物,誰還能嫌棄什麽?”瓶體小心捧起來,“卻不知是送於哪一位皇子?”


    “這東西是要看緣分的,哪一位喜歡,交給哪一位就是了!”就這小宮女的手浣洗了雙手,“去取我的披風來,備轎,我要出去一趟。”


    “翊錦宮嗎?”


    “夜黑更深,翊錦宮太過遙遠了些,”鬱歌扶正發間玉簪,淺笑一聲,“溪風殿!”


    既然不一定是太子,那麽就算是你在撫育,也不一定就會是皇後!不過給你一點希望總是好的!況且這位皇子在後宮裏總不能沒人照顧吧?生母不在了,也該有養母照顧著,這機會自己得不了,便該尋一個能得些機會的人,韋紫決,這宮中,恐怕沒人比你更合適!


    更何況,洛偃此刻最怕的,便是皇子會落入長孫元月之手,有你在,恐怕絕對不會叫他觸及一絲一毫吧!


    這後宮中的每一步,都該由我來為你出謀劃策,才好叫你步步落在我的圈套裏不是?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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