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我左右陛下立儲之事?更動搖了大皇子的太子之位?”明玨心中隻覺得可笑,洛偃的心思,他長孫元月未嚐是猜不透,卻無端的猜忌旁人,真是可笑之極,不過此刻,她全然沒有要同他爭執的心思,“長孫大人,立儲之事,事關大周百年基業,明玨自視無此才學,能堪破未來之事,更不敢在陛下麵前妄議,不過下官卻有一言要告知大人,命裏有時終須有,何必爭執在此時?”她輕笑一聲,算是給長孫元月的忠告,至於聽不聽得進,就看他自己的打算了。


    揮袖走開,洛偃一人照顧那個孩子,總是不周到,所以這些日子,每每有所不及,都是自己在肱景殿幫著照顧洛惜,這幾日,每日下朝,便統統留在那裏了。


    “明大人——”


    還未行在肱景殿前,就有女聲唿喚,聽著卻熟悉的很,迴頭時,宮道裏一頂素色的小轎正在行來,轎簾雖打起來,逆著光,並不能看的真切,但一定是宮嬪無疑,便停下來恭候。


    辛夷叫軟轎在道上停下,扶著纓容的手下轎來,“明大人安好,可是要往肱景殿去嗎?”


    “蘇婕妤,”明玨躬身,算是見禮,“陛下宣召臣覲見,不想在此見到婕妤,還真是湊巧。”


    “哪裏是湊巧,”辛夷淺笑一聲,叫臨武遞上手中錦盒,“我也要往肱景殿去,皇子們要滿月了,我琢了這對玉璧,也不知陛下喜不喜歡,正巧遇著大人,大人為我參謀一迴可好?”


    明玨本打算推辭,但是臨武的手腳實在太快,不由分說那兩塊玉石已經擺在自己眼前,本是一塊璞玉,如今已經琢成了一塊光滑玉璧,上麵刻畫的,是和合二仙的模樣,很是精致,兩塊玉璧出自一塊玉石,宛若天成,無暇白玉,觸手溫良。明玨輕笑,“想來是小妹送與小主的玉石,果然是沒有辜負。”


    “大人看著可好?”辛夷福身,“還未答謝大人同明珠姐姐的心意。”


    “小妹在家中百無聊賴,這幾塊玉石,也是機緣巧遇,她素來不喜歡這些東西,這些東西果然還是最襯小主。”明玨淺笑,將玉璧放迴盒中,“想必有和合二仙庇佑,兩位皇子可以平安順遂。”


    “借大人吉言。”辛夷福身,“卻不知姐姐在府上,可還安閑?若是得空,滿月禮上,想請她入宮小聚,我懷著恫兒的時候,姐姐關懷備至,總是想讓她見見孩子。”


    “承蒙小主誠心相邀,不過舍妹同這宮廷之間,總是有些說不行道不明的尷尬所在,要想入宮來,恐怕多有不便,不過小主的邀請,臣一定帶到,不負小主所托。”明玨躬身退後一步,“既然小主要去見陛下,臣便在此恭候。”


    “這樣冷的天,有勞大人了。”辛夷望著他的眉目,同宮人所言無二,這兄妹二人的容貌確實一般無二,難得的是,這身量氣質,竟然也如此相像,若不然自己也不會隔著這樣遠,便將素未謀麵的他認出,不過隱隱間,總是有什麽不妥,現下,卻總是想不清楚。


    扶著纓容的手入轎,肱景殿中,洛偃已經等著,那和合玉璧他自然是喜歡,“難得你用心,這兄弟二人生在一日,日後長在一起,一定是最投緣的。”


    “這是當然,恫兒長大,勢必會一心一意的輔佐惜兒,讓這大周江山,後繼有人。”辛夷淺笑,一直聽說大皇子一直被養在洛偃身邊,不過這殿中雖有嬰孩氣息,可是左右觀望,哪裏見有孩子的影子?可見洛偃還真是寶貝這個孩子,笑一聲,“不過這些日子過去,也未見過惜兒,如今臣妾都來了,陛下難道還要藏著嗎?”


    “徐福,叫乳母將惜兒抱來。”洛偃手裏摩挲玉璧,“正好為惜兒帶在身上,明日她們見了,也要羨慕。”


    徐福正要扭身出去,卻見韋妃迎麵進來,見辛夷見,微微一愣神,然而還是笑著見禮,“臣妾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辛夷忙起身見禮,“臣妾見過韋妃娘娘。”


    同以往不同的是,這日韋妃,並沒有嗤之以鼻,反而友好迴禮,看來這些日子的示好,並不是沒有一點作用。


    “韋妃來了,”洛偃淡淡收拾眼前的奏疏,招唿她,“過來吧,是有什麽事情要迴稟嗎?”


    “明日是兩位皇子的滿月禮,臣妾已經同尚宮局籌備妥當,不知還有哪些疏漏,請陛下過目。”韋妃呈上書目,“明日清早要先冊蘇婕妤為修儀,位列六嬪之禮不可簡陋,但在國喪之中,不可大興,所以選在泰源殿中,由陛下主持,因著這幾日天氣尚冷,臨風樓那邊還是冷些,所以選在了沐雲軒裏,地方不甚寬敞,但是暖和,雅致,臣妾想著兩位皇子一定喜歡。”


    “哦?”洛偃薄唇輕啟,“這時候,愛妃便想著兩個孩子的喜好,可真是難得。”


    “臣妾不過想著那裏最雅致,想著皇後姐姐同蘇妹妹的性子一定喜歡罷了,哪裏難得了?”韋妃嬌聲鶯語,卻不曾見洛偃的臉色已經冷至冰點,辛夷手中的娟帕緊緊攥著,卻不放過洛偃一點細微的動作,這世上的感情,從來不能無緣由的感同身受,就是要你這樣痛徹骨髓的體味,才能知道,那時的我,多麽的生不如死,不過,這一切,都隻是個開始,從來不是結束。


    “臣妾知罪,望陛下責罰。”韋妃驚覺,跪倒在地,隻有慌亂的珍珠流蘇窸窣作響,這殿中,方才的笑語頃刻便同萬年冰窟,隻覺得有刻骨的寒意。


    洛偃望著眼前跪著的女子,他知道,她不是有意,可是她口中提及的那個人,那段情,已經是他不忍迴顧的過往,他仿佛看到,那些日子,這肱景殿中,這書案前,素手研墨烹茶的她,正婷婷走來,撫平他的眉頭,“怎麽了?又有煩心事嗎?”


    每每她的到來,紅袖添香,再多的疲累,也會就此放下,也許這就是人們說的,閨房之樂!


    如今閨房猶在,可是心中,可曾有一絲歡樂?


    “陛下——”辛夷的一雙手,握住她冰涼的指尖,她笑著,仿佛不曾有一絲的痛苦,一絲的難過,可是她的心底,一定同自己一樣,難過著,心痛著。


    “你起來吧!”洛偃擺手,“地上涼,好好說著話,怎麽又跪下了?”


    “陛下,”韋妃戰戰兢兢的抬頭,洛偃怎麽會突然換了口氣?這並不是他往日的作風,慌張著起身,心裏的鼓點卻沒停,不知為何,麵對洛偃,她的心裏總會忐忑,也許,真的是心中有鬼,便擔心著有一日,她會來敲門吧。


    “你想的很好,便就這麽辦吧。”洛偃合上書冊,“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為陛下盡心,臣妾不覺的辛苦。”韋妃訕笑著福身,“那臣妾便去準備,不打攪陛下和妹妹了。”


    “你去吧!”洛偃擺手,示意徐福送出去,等著韋妃出了殿門,洛偃的目光,才轉來辛夷的臉上,“明日,你就是蘇修儀了,這後宮,敢稱一聲娘娘了。”


    “是不是嬪位,臣妾並不在意,臣妾在意的,如今唯有陛下同恫兒了。”辛夷淺笑,隻覺得溫柔賢淑,叫洛偃迷了眼睛。


    “嬪位,不該僅僅是位份而已。”洛偃此言,仿佛別有深意,緊緊握著辛夷的雙手,“朕臨別在即,留下你同兩個孩子,終究不放心,朕記得初入宮時,韋妃很是難為你,對皇後,也終究不尊敬。”


    “陛下是擔心,韋妃娘娘會對這兩個孩子不利?”辛夷不想洛偃竟然會這樣想,一時間,竟然不知如何應對。


    “六宮交由她,朕總是不能放心!既然你已經在嬪位,也該學著幫襯一些,可好?”


    “陛下是要臣妾協理六宮事?”辛夷麵色慌張,自然,心中卻不曾這樣想。


    “怎麽?你不敢?”洛偃挑眉,“朕的愛妃,這樣不中用?”


    “不是臣妾不敢,是臣妾不能!”辛夷怯怯的抬頭,“這六宮姐妹,無一不是名門閨秀,臣妾出生卑微,又無才能,不能當此重任。”


    “那麽,你就放心將你同孩兒的性命,交在旁人手上?”洛偃橫眉,“連這一點擔當,也不曾有嗎?”


    辛夷靜靜的望著洛偃,手中的玉璧那樣冰冷刺骨,仿佛永遠揣不熱,是的,韋妃此刻是放下了戒備,並且頻頻於她示好,但是這個女人的狠毒,她不是沒有見過,她確實不可信賴,事實上,除卻自己,又有誰會把恫兒的性命放在心上?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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