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記得南善宜喚她姑姑。


    隻是他們怎麽會在永元商會的救濟會裏?


    而海渡則是伸長了脖子:“誰?誰?”


    “我聽格將說是個嬌滴滴的小姐,快讓我看看!”


    棚子裏,辛明先生正在給難民看病,玉佛姑姑站在他身旁幫忙。


    辛明先生寫方子的時間裏問道:“你怎麽過來了?”


    “小姐呢?”


    玉佛姑姑解釋道:“小姐在後院,昨日裏管事說有要事相商。”


    “恰逢今日施粥,小姐便親自過來了。”


    她這麽一說辛明先生也沒再說什麽,隻是道:“城南如今魚龍混雜,要格外注意小姐的安危。”


    “明白。”玉佛姑姑迴應他


    對麵閣樓上,海渡眼睛緊緊的盯著玉佛姑姑,再三確認自己沒認錯後,發出了一聲驚唿:“哎?是她!”


    “你認識她?”謝洛書的思緒被他的聲音吸引過去


    海渡道:“本來剛剛就要與你說的,一時忘了。”


    “現在看見這人我才想起來。”


    於是把事情的緣由說給謝洛書聽:“那日格將從我當鋪裏挑選了一些東西,說是你吩咐要送人的。”


    “你猜後來怎麽著?”


    謝洛書看著他,無聲詢問。


    折扇拍了一下掌心,他激動道:“第二日中午,那些東西又迴到當鋪裏了!”


    說著指著下麵棚子裏的玉佛姑姑道:“就是她拿來的,全部當了。”


    “換成了白花花的銀子!”


    越想越好笑,全然不顧謝洛書已經黑了的臉色:“她家小姐定是個妙人!”


    “不顧及你的身份,竟也不鍾意你這張臉。”


    “你送的東西,轉手就當了。”


    說著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片刻,恍然大悟道:“不會是把那些銀子都捐了吧?”


    說完一臉看戲的打量著謝洛書的神色。


    生平第一次被人落了麵子,還是一個他動動手就能捏死的女子,說不生氣那是裝的。


    更何況,男人最在乎的不就是那點麵子嗎。


    不過很快,謝洛書就將那份不悅和鬱悶給平複了。


    不以為意道:“送出去了,便是她的東西。”


    “她想怎麽處置是她的自由。”


    這話是說給海渡聽的,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心中多了幾分煩悶,不願意再繼續呆在這,起身離開。


    海渡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嘖了一聲,這是惱了?


    有意思,還是第一次見能讓他吃癟的人,著實有趣。


    …………


    粥鋪後院,一間空蕩蕩的屋子裏。


    瞧著是剛收拾出來的模樣,陳舊破敗。


    南善宜坐在剛剛擦拭出來的燈掛椅上,平日裏空蕩蕩的梁上臨時掛了簾子,從上麵垂下來莫約到站著的人腰間,擋住了外麵人的視線。


    永元商會的管事燕叔恭敬的站在外麵道:“小小姐何必親自跑這一趟。”


    “該是我親自到府上去見你才是。”


    南善宜垂眸緩緩翻看著手裏的賬冊,柔和道:“我閑著無事,跑一趟也無妨。”


    “倒是您,商會裏忙,怎麽還能讓您遷就我。”


    說話間她垂眸看著賬冊,羽睫濃密纖長:“這些是施粥以來商會的所有開銷嗎?”


    燕叔點頭,擔憂道:“正是,長此以往的支出,也不是個辦法。”


    將手中的賬冊合上,南善宜道:“再堅持月餘,此事也應該能解決了。”


    “舅母那邊您放心,我會與她說。”


    說著把賬冊遞給一旁的破坤,破坤接過之後走出簾子交還給燕管事。


    “主子囑咐過,都聽小小姐的吩咐。”燕管事恭敬的接過賬冊


    南善宜客氣有禮:“商會裏多虧了你們這些前輩打理,我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望你們見諒。”


    “今日多有不便,過幾日便是月底清賬的時間了。”


    “那時我再到商會與諸位詳談。”


    “是。”燕管事行禮之後便退了出去。


    …………


    九月末,天氣漸漸轉涼,今日金陵飄起了細雨。


    卻不妨礙秦淮河畔的街道上依舊行人如織,因為這裏是整個金陵城最繁華的商業地界。


    歌樓上少男少女們飲酒投壺,作畫吟詩。


    街道上販夫走卒,吆喝聲不斷,畫著山水圖案的油紙傘層層疊疊,行人的裙擺衣袖輕觸而過。


    永元商會的總堂便是建在此地。


    午時剛過,一輛馬車停在商會後門。


    在身側之人的注視之下,海渡隻能撐著傘親自上前叩了叩門上的輔首銜環。


    沒一會門就從裏麵打開了一條縫,戴著瓜皮小帽,穿著短褐的小廝探出了腦袋,上下打量著來人,警惕道:“你們是誰?”


    海渡清了清嗓子,低聲道:“我們想同你們管事談筆生意。”


    小廝麵上盡是狐疑:“什麽生意?”


    “我家管事不是什麽人都能見的。”


    話語間視線已經在幾人的身上遊走了多遍。


    做生意的人,眼神最是好的,更何況是永元商會這樣的地界,別人看著無甚不同的衣著打扮,舉止談吐,在他們眼裏卻大有門道。


    目光落在海渡身後那位穿著開襟蒼色長袍的人身上,劍眉星目,不苟言笑,玉環白銀冠,鑲金玉帶銙。


    心裏暗自思量,看來人的裝扮,倒不像是來鬧事的人。


    莫不是真有大生意?


    要是平時,為他們通報一聲也是無妨的。


    偏偏今日情況特殊,商會裏一早就來了大人物,此刻所有的管事先生都在後院陪同著清賬。


    燕掌事更是早早就吩咐過今日要格外注意留心。


    見他猶豫不決,海渡迴頭和謝洛書對視一眼。


    很快,他迴頭笑容滿麵的對小廝道:“你隻管和你家管事說‘我等也想為城南略盡綿薄之力’,他自會定奪。”


    小廝聞言眸中滑過錯愕,思量片刻他終於點頭道:“公子在此稍後,我這就去通報。”


    後門被重新關上,海渡這才轉身抱怨道:“我是來給他送銀子的,就這待遇?”


    謝洛書單手負於身後,對他的牢騷沒有應聲。


    沒等多久,後門大開,不再是隻留出一小條縫。


    燕管事拱手行禮:“公子裏麵請。”


    把人引入門內,又抬手將人引入樓上的一處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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