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事情的發展就是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乾清宮內,朱厚照對著英國公張侖、內閣學士楊廷和、蔣冕、毛紀、毛澄以及吏部尚書王瓊、兵部尚書王憲、禮部尚書王瓚、戶部尚書侯觀、侍郎秦金、司禮監說道:“這就是你們議出來的議案?”


    楊廷和道:“啟奏陛下,正是。”


    朱厚照道:“那這樣看來,你們說說看,為何反對夏言的一體當差。”朱厚照萬萬沒想到後世的一體當差、一體納糧竟然從夏言嘴裏說了出來。說實話自己動心了,覺著一體當差更好。


    此時秦金出列道:“啟奏陛下,當時主要臣反對。”


    朱厚照好奇了起來問道:“為何?”


    秦金道:“啟奏陛下,太祖嚐言:‘食祿之家,與庶民貴賤有等,趨事執役以奉上者,庶民之事也。若賢人君子,既責其家,而複役其身,則君子野人無所分別,非勸士待賢之道。自今百司見任官員之家有田土者,輸租稅外,悉免其徭役。著為令!’陛下和國家大臣怎麽可違背?”


    朱厚照聞言手扶著額頭,抿著嘴角,問道:“還有嗎?”他忽然發現秦金這貨估計也是頑固守舊派。


    秦金又說道:“啟奏陛下,一體當差有三弊。”


    朱厚照接著說道:“你接著說。”


    秦金伸出食指道:“一、倘若一體當差,國家徭役隻是要人去,沒說要誰去,士紳可令佃戶、家中奴仆去,如此,於百姓何益?”說著伸出中指道:“又一,徭役就是本人去了,又如何?他們家大業大又不是顧不過來。”,伸出無名指道:“再一、國家一分的收益沒有收到,反而白白折去了名聲,這是個虧本的買賣。”


    朱厚照仔細的想著說道:“那按照你的許鄉民自治,就是治本了?”


    秦金道:“啟奏陛下,曆朝每有厘正更創。如銀差、力差、聽差、十錦及南北派田之異,皆有不同,自太祖高皇帝開始曆年都會審編賦役。”


    說著看了一眼皇帝,見皇帝麵上無喜無怒,提心吊膽的接著說道:“成化十五年,憲宗皇帝陛下令各處差徭,戶分九等,門分三甲。凡遇上司坐派買辦采辦,務因所派多少,定民輸納。不許隔年通徵銀兩在官。”


    “弘治元年,孝宗皇帝陛下令各處審編均徭。查照歲額差使,於該年均徭人戶,丁糧有力之家,止編本等差役。不許分外加增餘剩銀兩。貧難下戶並逃亡之數,聽其空閑,不許徵銀及額外濫設聽差等項科差。違者聽撫按等官糾察問罪,奏請改調。不舉者坐罪。鎮守衙門,不許幹預均徭。”


    朱厚照說道:“這與你的許民自治有何關係?”


    秦金道:“啟奏陛下,臣的意思是雖然曆來朝廷對徭役皆三令五申不等加增,但是地方上視若罔聞才會使百姓困難。如果讓士紳一體當差,士紳怎麽會心甘情願,到時候還不是縣官一人說了算?”


    “而且祖製對優免徭役上,得利最多者正是士紳,陛下,如果朝廷不站在百姓這邊到時候,任朝廷的政策再好,也是‘歪嘴和尚念歪經’負擔仍是加在了百姓頭上。”


    朱厚照聞言沉默片刻道:“朕,知道了。”秦金見此也不說話了。


    而內閣等其他大臣皆默不作聲。


    朱厚照見此微微一歎於是說道:“那許鄉民自治,就可以了嗎?”


    秦金道:“也不行。”


    朱厚照道:“詳細些。”


    秦金道:“士紳當然可以獲得優免,但是獲得優免的同時還應當承擔責任,不能什麽都靠朝廷。所以朝廷對擁有超過一定數量的田畝當課以重稅。”


    朱厚照聞正欲再問,卻聽到蔣冕道:“此乃亡國之論。”


    殿內君臣皆瞠目,朱厚照隻得說道:“先生不要危言聳聽。”


    蔣冕道:“臣聞之如史書王莽之‘王田製’,這不是亡國之兆嗎?”


    秦金道:“蔣閣老何出此言?”


    蔣冕道:“限製士紳的田畝就是不允許投獻、兼並甚至連買賣也不允許了,多餘的田畝怎麽辦?是征收?且百姓如果碰見水旱災害,就靠著售賣田畝得以苟活,又或者投獻得以生存,朝廷不允許,這又當如何?屆時不是天下大亂嗎?”


    秦金道:“限製的田畝數量多多增加不就行了嗎?”


    毛紀說道:“朝政大事,豈容兒戲?”


    秦金被懟的啞口無言。


    朱厚照見此說道:“議論朝政難免有錯嘛。楊先生你認為呢?還有大家都說說看。”


    楊廷和道:“啟奏陛下,臣覺著秦侍郎的許鄉民自治可以施行,先從浙江開始,如果不錯,可頒行全國。”


    朱厚照道:“那你們呢?”


    張侖道:“臣附議。”


    其他人也都說道:“臣等附議。”


    於是此案通過。


    朱厚照覺著不能在這件事再糾結了,當下還有更棘手的事,於是說道:“徽王、襄王分別有奏,徽王請賜莊田,襄王說有民侵略毀壞其自己的莊地,用以做墳山,乞差官勘問。”


    這徽王是明英宗的孫子,朱佑台。而襄王叫朱佑櫍已經是第五代襄王。


    眾人聞言心中都私下猜測這是在試探,徽王要什麽賜田,你家的田還少?


    還有襄王,你們家的莊田不就是被百姓挖了點土用作墳頭了嘛,至於嗎?


    大概是知道皇帝對魯王和保安王下手了,所以搞出來的這件小小的事來試探。畢竟搞大事是沒膽子的。


    王瓚首先說道:“啟奏陛下,徽王殿下的奏請,並無先例,可駁迴不準。襄王殿下的奏請,臣等也建議駁迴不準。”


    朱厚照看向張侖道:“英國公呢?”


    張侖硬著頭皮道:“這是小事,臣附議禮部王尚書所奏。”


    朱厚照顯然不打算放過他,道:“會不會太不近人情?”


    張侖額頭已經冒了虛汗了,於是道:“啟奏陛下,這已經是照顧徽王、襄王二藩了。”


    朱厚照聞言不知可否,於是又向楊廷和問道:“楊先生呢?”


    楊廷和道:“徽王殿下和襄王殿下之所以奏請,不會無的放矢,臣建議陛下擇欽差下去查看,如果是事實,就準其所請,如果不是,就按照律法訓斥。”


    朱厚照道:“那派誰前去可好?”


    蔣冕、毛紀等人及其他六部大臣心中都暗暗揣測,你們師生一來一去的對話就這樣覆滅了二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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