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皮萊資也不禁感歎:“這明帝國的政府機關雖然龐大而複雜,但從總體來看,其運作效率還是相當不錯的。”


    因為他本來懷著試一試的態度,寫了一封極為謙恭的信件,然後遞交給了禮部,詢問是否可以行文給順天府,讓他們派人來使館接迴火者亞三,並進行妥善的治療。


    沒想到,禮部居然真的按照他的要求行文給了順天府。很快,順天府便派人前來通知皮萊資,可以前往指定地點領取被扣押的火者亞三。


    皮萊資趕忙帶人趕到了約定地點,順利地把火者亞三帶迴了葡萄牙使館。然而,當他看到火者亞三身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時,心中的憤怒瞬間被憐憫所取代。


    而在乾清宮這個帝國目前最高的決策中心,朱厚照同內閣進行對事物的處理,此時的朱厚照正直盯著一份奏本,朱厚照看了半天後,將奏本交於楊廷和,並問道:“內閣的意見是什麽?”


    楊廷和接過奏本也迅速瀏覽了一遍,原來是浙江道禦史謝源的奏本。竟是彈劾倉場總督、戶部尚書侯觀的奏本。


    楊廷和邊下看,心跳越加速。太倉出事了!坐於一旁的蔣冕、梁儲瞧見楊廷和額頭的細汗,也都猜出來出事了。


    楊廷和將奏本又遞給了蔣冕,蔣冕和梁儲一起瀏覽。楊廷和搖頭歎息道:“怎麽會出這種事?”


    蔣冕和梁儲看完後,也都心驚肉跳。蔣冕道:“太匪夷所思了。”


    朱厚照看著這仨老油條的表現心道:“裝!”楊廷和你是正德二年的戶部尚書,正德五年卸任。還有你蔣冕,你是正德十二年做過戶部尚書,你們倆給我打馬虎眼!


    朱厚照也歎息道:“國家錢穀之數盡貯太倉,非一省一鎮之比。因為大雨,朕命有司查複各處太倉,想不到,出納之數差額如此之大。怪不得天雨不斷,原來是上天在警示朕啊。”


    楊廷和、蔣冕、梁儲聞言都猜測道皇帝罪己是謙恭的表現,正要寬慰,卻又見朱厚照道:“但是國家常設百官,用於輔佐皇帝,接過除了這麽大的紕漏,這個警示不錯,沒這檔子事,朕不知要被瞞到何時!”


    好吧,皇帝哪裏是謙恭,分明是抱怨這場大雨都是你們這群文官沒履行好職責的錯!


    朱厚照見他們三人的表現,又問道:“楊先生是有什麽要說的嗎?”


    楊廷和順勢收迴本想說的話,重新組織了語言道:“啟奏陛下,太倉之製原歸戶部,宣德時後設侍郎,總督倉場,但是後來品階提升,稱總督倉場尚書,專管京、通二倉,並不管部事,後,交由戶部管轄。正統時,英宗皇帝陛下設有管糧通政使或提督京倉通政使,兼管京、通二倉。因漕運和漕糧支放事關重大,都察院、刑部也派有官員,負責監察、監督、彈劾。”


    “不僅如此宣德四年,宣宗皇帝陛下派出提督京倉太監,協同辦事,至此成為慣例。前提督太監劉保貪肆無忌,每月一下庫恣取官物以千百計,其勢大,恐非侯觀所能製止也。”


    朱厚照聞言心中不免埋怨:“我說文官,你就往我身上扯。”但是麵上表示讚同的說道:“先生言之有理,那麽該當如何呢?”


    楊廷和道:“臣以為可命科道言官清查,如真查出貯有幹沒者,參奏即可。”


    蔣冕也說道:“楊閣老說的在理。”


    朱厚照看了看,身邊現在就剩一個陳敬,隻得親自捋起袖子上場。說道:“那就從正德元年始迄今日一切查複以清夙弊。”


    蔣冕道:“啟奏陛下自正德初及十二年所貯俱已給散或人卷俱亡,欲覆按亦不可得事,就從正德十三年開始吧。”


    “嗬嗬。”朱厚照聞言都被氣笑了,說道:“好,就按此議辦理。朕看禮部觀政張璁是個能辦差的人,就命他為戶部給事中,參與清查。”


    楊廷和、蔣冕、梁儲聞言道:“是。”


    站在殿外的張宗說撇撇嘴,小聲嘟囔道:“你家東西都被偷完了,大臣一個、太監一個,真是個睜眼瞎。”


    夏勳卻是站的筆直,眼睛直視前方,就不理他。


    張宗說心道:“這小子是個能辦大事的人,心裏能藏事。”


    殿裏麵卻是另一件事,朱厚照道:“朕觀近日大雨連綿不斷,考慮百姓困苦,朕已經令張雄清點皇莊,核查正德元年以來所置皇莊之數,登記造冊,許以無主民所更。朕身為萬乘之君與百姓爭田,以宮台之貴和黎民爭利,此非君主之事也,亦非盛世之況也。朕讀《漢書》知漢高帝令民得田,故秦苑囿圉池;武帝罷養馬苑,昭帝罷中牟苑,均以賜民,下至元帝亦以三輔公田及苑囿可省者,振業貧民,後世傳為美談。朕又讀《太祖實錄》我太祖高皇帝以應天等初為興王之地,夏稅秋糧不時全免,然正德以來,朕不能識人,使奸猾之徒乘時射利,沽恩冒賞。且畿內逃亡之民將田投獻左右近幸之人,而左右近幸不念畿輔重地,竟視為福祿之事;朕思之,嚐悔恨矣。況管莊內官、收租官校等良莠不齊,多有與民爭奪。既然如此,朕不為也。”


    楊廷和聞言心中激動之情難以言語,感慨道:“天可憐見,終於醒悟了啊!”


    內閣眾人皆口唿萬歲。


    不是朱厚照醒悟了,楊廷和知道皇帝與楊一清寫信了,不知道的是他還與王守仁通信了。楊一清和王守仁都不約而同的告訴朱厚照關於皇莊的弊端。


    信中楊一清說道:“陛下以萬乘之君與民奪利,十成所獲,陛下得三,太監得四,餘者得三;然仰望陛下者及忠正之士廢然而反,朝野皆歎息曰民心盡失,此利虧矣。”


    王守仁也說道:“去惡政,乃善政者第一要務,陛下代天牧民,然夫天道無親,常與善人,臣民皆陛下臣子,望之如天,事之如父。伏望陛下罷皇莊,以示振興。”


    朱厚照才丟掉原本想利用皇莊所獲之利維係團營的打算。故而在向內閣表示:今日以罷皇莊。


    朱厚照接著說道:“皇莊,乃朕侵占百姓之田,然有司奏報,兩京十三省,官僚士紳亦有侵占之行,投獻之為。如此奈何。”


    楊廷和聞言剛剛激動的心情又平複了下來,皇帝說的沒錯,我退田了,你們跟不跟,皇帝特別注明是官僚士紳。


    楊廷和還能怎麽說?皇帝高舉大義的旗幟,作為老師當然要跟,於是說道:“啟奏陛下,臣建議選監察禦史、六科言官,並六部中擇一堂官,清查田畝。”


    朱厚照聞言道:“善哉,楊先生乃老成謀國之言。蔣先生、梁先生呢?”


    蔣冕和梁儲也說道:“臣等附議。”


    朱厚照頷首道:“如此甚好,命英國公張侖、戶部侍郎秦金、左僉都禦史夏言為欽差,令戶部、都察院兩京十三道禦史、六科給事協同辦理辦理,以正德十六年元年田畝數量為準,即日前往浙江清查田畝。”


    楊廷和聞言以為先從順天府或者北直隸開始,沒想到卻是從浙江開始。而且這裏麵皇帝真是真是無賴之極啊,竟把英國公張侖這勳貴也綁上了馬車。


    朱厚照笑道:“一個超品的國公坐鎮,應該沒什麽問題了。”


    楊廷和聞言道:“陛下,辦差不分官職大小的。”


    朱厚照仍隻是笑:“是,楊先生提醒我了,劉全忠,去把張宗說叫進來。”於是劉全忠忙去傳劉全忠。


    待劉全忠進店行完禮後,朱厚照說道:“是這樣,楊先生說的好,朕認為有道理,你現在身上沒有什麽差遣,辛苦一趟跟著英國公張侖、戶部侍郎秦金和左僉都禦史夏言一同前往浙江清查田畝去。”


    張宗說聞言心中大罵道:“你竟幹點沒兒子絕後的事,好處沒我,我認了,你讓我給你放哨看門也認了,這得罪人的事你也教我,你咋不喊你小舅子?還有你楊廷和,老東西,我什麽時候得罪你了,你這樣給我挖坑。”


    而楊廷和、蔣冕、梁儲聞言也是心中極為鬱悶:“真不要臉啊,什麽時候是楊先生說的好?好什麽?你說出來?”


    朱厚照見他不作聲問道:“怎麽了,不願去嗎?”


    張宗說言道:“臣年輕不懂事,怕誤了陛下的差事。”


    朱厚照說道:“有什麽?隻讓你學習。你又不是欽差。”


    張宗說言道:“哦,臣謝陛下隆恩!”說完磕了個頭。


    朱厚照道:“今日就先議到這裏吧。”幾人行禮退出去。這時朱厚照喊著張宗說道:“你先別走,我還有事吩咐。”


    張宗說言道:“請陛下吩咐。”朱厚照見他這樣,心中來了氣道:“你在埋怨朕?”


    張宗說言道:“臣不敢。”


    朱厚照道:“得罪人的事麽,不都願意幹,朕願意得罪,可是朕一個人忙的過來嗎?再說朕真是為你著想啊,你們家富貴之極,是仗著太後、朕,如朕萬歲之後,你們家怎麽辦?那些個文官還有個退路,你們家有嗎?而且你們家侵占的莊田也不少吧。”


    張宗說言道:“陛下莫要誣陷我家,我家何時侵占了莊田?再說我不得罪別人,別人何苦自討沒趣來招惹我家?”


    朱厚照聞言都被氣笑了道:“哈哈哈.......好,你有種!朕怎麽敢誣陷朕的舅舅家?真是給臉不要臉!朕為何先讓他們查浙江?還不是離順天府、北直隸遠?你既然這樣說,朕倒要給你們家清白,朕讓官員們先查你們家,放心如果真有侵占田畝、或投獻的朕無非抄沒家產而已。”


    張宗說聞言心中的不滿轉化了恐懼,叩頭道:“是臣吃了亂七八糟的東西,迷了心,竟不知陛下的苦衷。”


    朱厚照不理他喊道:“夏勳!”


    夏勳聞言也走到了殿裏,行禮道:“你,你去!”


    夏勳怎麽會不知道皇帝說的什麽,隻是要裝作不知道,於是問道:“去幹什麽?”


    朱厚照道:“你和英國公、夏言他們去浙江一趟,記著你不是去辦差,隻需你看、聽,但不許說。”又指著張宗說言道:“這是個富貴之人,朕豈敢勞駕朕的舅舅家的人?”


    張宗說是真害怕了,於是說道:“陛下,臣錯了,請陛下原諒臣。”說完又磕了幾個頭,朱厚照卻是側了身子不受他的禮,說道:“朕怎麽敢受您得禮,罪過、罪過,怕不是要折了朕的壽嘞,對了,我怎麽敢在你麵前稱‘朕’?”


    夏勳聞言知道皇帝氣糊塗了,說了混賬話,於是也跪下勸道:“陛下,怎麽能說這非禮的話來?陛下息怒,陛下要鎮靜。”


    朱厚照聞言也平息了心,緩了一會兒道:“你是個謹慎的人,先慶陽伯是個知禮的人,教的好。”


    夏勳聞言說道:“臣不敢陛下誇讚,隻知實心辦差而已。”


    “對,就是實心辦差。”朱厚照又對著張宗說言道:“你找太後,說說你的苦衷,說說我怎麽欺負你的。”


    張宗說聞言皇帝真在他麵前不稱“朕”了,更加惶恐。此時他的額頭已經腫了,但是仍是忍著疼痛道:“陛下,是臣胡言亂語,氣了陛下,請陛下寬恕臣。”


    朱厚照走下禦階坐在剛剛楊廷和坐過的凳子上,說道:“你們都想做個‘富貴閑人’,朕如何不想你們這樣?但你們是朕的親戚,原以為你們可靠,誰知還不入那些文官呢。算了,宗說,朕用你,你不開心。你不開心,你父親也不開心,這樣太後想必也不開心吧,朕怎麽能不孝順太後?你今日就卸了差迴家吧。”


    張宗說哭著說道:“陛下,是臣該死,是臣該死,臣錯了,陛下莫要攆臣。”


    夏勳此時也說道:“陛下,張宗說既然已經認錯,陛下何不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將功補過?”


    朱厚照沉默了片刻,說道:“好,張宗說,朕準了夏勳所請,原諒你,你仍辦差。夏勳你也一同前往。”


    夏勳道:“臣遵旨。”


    張宗說也道:“臣不敢,臣遵旨。”


    朱厚照看著他說道:“你去一趟太醫院,讓他們給你包紮一下。”


    張宗說言道:“臣謝陛下。”便行禮告退了出去,待走出了宮門心中罵道:“要不是你是皇帝,我非揍你不可。你竟敢拿我家威脅我,我姑咋會有你這樣的不孝子。”


    而朱厚照待張宗說走後,卻對著劉全忠說道:“你們都退下吧。”


    朱厚照和夏勳卻走向了裏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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