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封賞王守仁的聖旨頒布後,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迅速在京師的官場中引發軒然大波。然而,在內閣和百官之間,反應卻截然不同,甚至出現了明顯的偏差。


    京城的眾多官員中,吏部、兵部以及翰林院、國子監等機構紛紛對皇帝的封賞表示讚賞。他們認為,皇帝此舉不僅是在兌現承諾,更重要的是,這彰顯了皇帝重振朝綱的決心和態度。尤其是那些與王守仁有過交往或了解他才華的人,如翰林院和國子監中的一些士子,更是對此次封賞讚譽有加。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內閣的反應,楊廷和看著詔書內心中五味雜陳,原先皇帝想封賞,被內閣略施了手段留中了。


    可如今防不勝防,這兵部尚書王憲莫非是得了陛下的暗示故去麵聖上書的?那這樣的話,就是陛下有意要繞過內閣?


    可是看著情況又不像,記得除內閣外,六部九卿單獨麵聖陛下都一直推脫不見,現在為何又見了?


    楊廷和越想越理不出個思緒,內心極為苦悶,“大概是老了吧。”心中感慨道。


    而蔣冕、梁儲、毛紀幾人對此卻並不大感冒,又不是把他塞到內閣,如果王守仁以伯爵之位進入內閣,那才開玩笑呢,日後那幾個國公、外戚豈不是都可以進入內閣了?


    那真真是如漢朝一般,“非侯不得拜相”了。


    現在麽皇帝把他塞進了五軍都督府,參讚軍務又如何,況且王守仁也是儒臣,無需驚慌。


    就這樣,內閣幾人心思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


    楊廷和首先開口道:“不如去把兵部尚書叫到內閣來,問清楚事由吧。”


    蔣冕說道:“不用了吧,陛下封爵,除非受封之人推辭,恐怕內閣幹涉不了吧。”


    楊廷和笑著說道:“你誤會我了,內閣怎麽會越權行事?隻是這詔書來的突然,問清楚好一些。”


    蔣冕心中說道:“是你想問清楚吧。”麵上卻似有疑慮,說道:“恐怕不合適吧。”


    楊廷和說道:“內閣預務,襄讚政事,有些情況不能不了解清楚,再說此非質問,而是證詢。”


    蔣冕便頷首不語,其餘幾人也不插話。


    楊廷和便對門外文書說道:“進來人。”


    這時進來一名小吏說道:“閣老請吩咐。”


    “麻煩你去跑一趟兵部,請兵部尚書來內閣一趟,有事諮詢。”


    “是。”


    王憲正在兵部正堂,幾名官員無不誇讚他,王憲正聽得得意,這時有一名官員說道:“內閣來人了。”那幾名官員便各自迴到自己的位置,王憲見此心中也緊張了起來。


    這時那名小吏說道:“下官拜見王尚書。”


    “何事?”


    “內閣首輔楊閣老,請王尚書去內閣一趟。”


    “哦,什麽事?”


    “這個下官不知,隻說有事諮詢。”


    王憲聞言說道:“內閣其他閣老都在嗎?”


    “都在。”


    “好,你先迴,我稍後就去。”見那小吏不退,王憲問道:“怎麽了?”


    “我和王尚書一同迴去。”


    “胡扯八道,王尚書是堂堂兵部堂官,你什麽意思?內閣什麽意思?”一名官員訓斥道。


    隻見王憲製止了他說道:“好,你在外麵等我。”


    那小吏聞言便退出去在外等候。


    王憲也不惱,收拾了一下,便隨那小吏一同去內閣了,兵部的官員見此:“內閣欺人太甚!”


    王憲被召喚至內閣時,眾人的麵色雖然看似平靜,但實際上卻透露出一種異樣的氛圍。他們並沒有展現出對待他人應有的禮貌和熱情,仿佛被喊來的如尋常小吏一般。


    楊廷和對著王憲說道:“請坐。”


    王憲見身旁有一座位便坐了下來,但是很快感覺不對了,因為此時的情況似乎在以前的情況經曆過,說不出來的味道。


    楊廷和正對著王憲,蔣冕、梁儲、毛紀坐於其左右。王憲想起來了,他以前自己做主審官的審訊的時候,隻不過現在這種情形自己不是主審官,而像個犯人。


    楊廷和首先向王憲問道:“王部堂,內閣今日得知你昨天進宮麵聖,為王守仁請功,此事原本內閣進行過票擬,被陛下留中,不知為何三番五次進宮為其請功?”


    王憲迴答道:“楊閣老有所不知,朝野皆知其為平贛有功,如今不得封賞,議論紛紛,兵部思慮恐有損陛下聖明,故而為之請功。”


    蔣冕說道:“那也要提前知會我等啊。”


    王憲問道:“為何?”心中有些火了,我寫奏章還要你批準?


    蔣冕說道:“首功乃陛下爾。”


    王憲說道:“首功是陛下,但王守仁之功亦天下皆知啊。”


    蔣冕心想,你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但是嘴上說到:“封侯升官皆可,做都督之事慎重。”


    王憲說道:“蔣閣老之言,恕王某不敢苟同。如今王守仁已被封侯,陛下頒鐵券,允其世襲罔替,已是天子的世家,做都督符合本朝慣例。”心中想道:“恐怕是對其參讚軍務不滿吧,外麵傳的沒錯,這內閣幾個人真是嫉賢妒能之輩,國家就壞在他們手上!”


    楊廷和攔著蔣冕說道:“內閣怎會不知,王部堂誤會我等了。”


    王憲也不客氣,便起身邊說道:“今朝野除幾位外一致認為陛下聖明,大概是王某愚笨不知諸位閣老何意,部事繁忙,王某先行告退,還請諸位國家大臣恕罪!”


    這話就有些誅心了,什麽是朝野除幾位之外,哪幾位,不就是內閣幾位?還有什麽國家大臣,你不也是國家大臣?


    楊廷和見王憲離開,心中頗為埋怨蔣冕,但是又不能發作,隻得悻悻然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開前些日子寫的五軍都督府那幾個大字。


    蔣冕看了楊廷和一眼心中想的是,楊廷和你與王瓊有矛盾,竟然連王守仁也不放過,也太嫉賢妒能了吧。


    其他兩人看著他倆,梁儲還好,他的政治生命已然進入倒計時,現在已經無欲無求了。


    毛紀心中想的是,楊廷和要求兵部王憲來內閣時,就覺的不妥,看到王憲來到內閣後,蔣冕話裏話外有拱火的意思,不知是蔣冕是楊廷和想的一樣,還是估計激怒王憲的。見幾人都不作聲也就沒再想了。


    王憲離開內閣的時候,心中充滿了憤怒和委屈。他深知內閣中的眾人一直對陛下中旨提拔他心存偏見,但他一直以來都選擇忍耐。


    然而,今天他們竟然像老師召見學生一樣將他召喚到內閣,言辭之間盡是輕蔑,這讓他如何能夠忍受得了?


    正當他心緒難平之際,碰巧遇到了吏部尚書王瓊。見到王瓊,也是自己的老上級,王憲連忙行禮示意。王瓊察覺到王憲神色不悅,關切地問道:“不知是何方神聖竟敢招惹大司馬?”


    王憲於是說道:“我剛從內閣出來,沒有人惹我。”


    王瓊聞言,略微一想便猜出了事情的大概,於是說道:“你去了內閣,大概事關機密,我就不敢再問了。”


    王憲說道:“也不是什麽機密的事,無非就是陛下對王守仁的封賞,內閣讓兵部解釋一下而已。”


    王瓊心中暗道,果真不出所料,於是說道:“雖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但我等也是六部的堂官,與內閣並不隸屬,大司馬何必親自前去?再說我聽聞陛下封賞王守仁一事,朝野莫不讚頌,內閣還有不滿?”


    王憲聞言心中也是好了一些,說道:“大塚宰說的是,楊閣老今日將我叫至內閣,就是詢問王守仁受封一事,言語中覺著我沒有提前知會麵聖一事,還有就是覺得陛下封賞太重。”


    王瓊聞言冷笑一聲說道:“我等麵聖經還要提前知會內閣,這楊廷和做閣臣太久了,忘記了自己是臣子了吧。”


    王憲聞言說道:“大塚宰言重了。”


    王瓊便笑著說道:“你有所不知,那時吏部組織會推,我有意將你報上去的,內閣說:‘瓊以兵部遷吏部,任用原屬,恐有人非議。’幸賴陛下慧眼識珠,中旨提拔你。”


    王憲不知還有此事,但是也不確定真假,隻是聞言心中也更加憤然,說道:“我原聽聞楊閣老與大塚宰不合,有其他原因,蓋其嫉賢妒能耳。”


    王瓊聞言哼了一聲說道:“朝野一直傳聞,陛下身體康健後,內閣隔絕中外,恐怕並不是空穴來風。現在竟然要視六部九卿如下屬,此非祖宗之法。”


    王憲說道:“別無他法,內閣權重之盛非一日而成。”


    王瓊說道:“話是如此沒錯,但是你想,陛下登基以來,閣臣一直為師者,再過個幾年,他們致仕,內閣屬誰?”


    王憲便想起來朱厚照給他說的:“卿要多多努力,畢竟梁儲乞休,內閣老矣。”心中覺著委屈點就委屈點吧。說道:“到時非屬大塚宰了。”


    王瓊擺擺手說道:“你不知,當初禮部春官上書,是楊閣老親自去禮部勸說的,為何?無非就是看中了毛澄會接任梁儲進入內閣。”


    “還有此事?”


    “盡可去問。”


    王憲歎道:“內閣竟然幹涉至此了嗎?”


    王瓊冷笑道:“我豈能讓他如意?”


    “莫非廷推上........”


    “大司馬無憂,如無陛下旨意,我不會這樣做的。”


    王憲心中暗自歎道:“這王晉溪果真了得啊,怪不得聖寵不衰,恐非外人傳言結交錢寧、江彬啊。”


    “他是成化二十年的進士,初為工部屯田主事後升郎中,弘治六年出治漕河三年,把自己任內做的事做了一本誌,名為《漕河圖誌》。繼任者按誌稽之,不爽毫發,由是以“敏練”稱之,改戶部,十八年升河南右布政使。”


    “正德元年,被提升為右副都禦史,負責督辦漕運、鹽政。八年任戶部尚書,十年遷兵部尚書。拋開其他,此人聖寵不衰,恐閣臣早晚比是他囊中之物。”


    “自己最好不要和他起衝突。”


    於是笑盈盈的詢問道:“不知.......要作何?”


    “哈哈哈.....大司馬到時就知道了,不過非我擅自揣摩聖心,陛下康愈之後諸臣皆不見,乃陛下心懷憂懼。”


    王憲聞言心中的好奇心更深,便說道:“不知大塚宰可否教我。”


    王瓊說道:“客氣了,陛下自康愈以來,除內閣之外,諸臣皆不見,你算是第一人呢,陛下登基以來,被內閣牽製,隻是國事難以為繼,朝野皆賴陛下寵信佞臣所致。可誰人不知,陛下將庶政交付內閣大理,換來的是什麽?陛下怎麽不心懷憂懼。”


    王憲心中卻不以為然“你是在為自己找托辭吧”,隻是嘴上說道:“今日方知陛下不易。”


    王瓊聽聞此言,心中已然明了,王憲估計是不相信自己所言。於是他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有所不知啊,那內閣大臣,仗著曾經給陛下講過幾年書,屢屢阻撓陛下大誌。陛下龍體抱恙康複之後,又不見朝臣,內閣對此事反倒不勸阻,這豈不是咄咄怪事?”


    王憲皺起眉頭,若有所思地迴應道:“正因如此,我才趁機求見了陛下,沒想到陛下竟然允準了我的奏請,這與當時留中完全不照。”


    王瓊說道:“王伯安此人我是了解的,是有真本事的人,上馬治軍,下馬治民有自己的手段,非一般書呆子可比,隻是是有功卻不得進京,是我誤了他,幸蒙陛下慧眼識珠,竟召至京城,授其參讚軍務,前途不可限量。”


    王憲聞言頷首稱讚道:“是,所以我也上書為其請功。”


    王瓊說道:“莫說了,改日王守仁進京,到時我與你引薦,他是有大智慧的人。”


    王憲便施禮說道:“那就謝過大塚宰了。”


    王瓊撫須笑道:“客氣客氣。”便也施禮說道:“我還有事,先行告辭了。”


    王憲目送王瓊離開,看著王瓊的身影,若有所思,也迴身走迴了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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