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浩輕輕拉了他一下,小不點迴頭不解地看著鍾離浩。


    鍾離浩淡淡地說道:“讓他們走吧。其實這兩天我就看出來了,大多數人隻是想結伴出來,還有就是看我們這裏有食物。現在出來了,他們有自己的想法和去處,自然就散了。”


    小不點說:“我們帶他們出來,要走怎麽地也應該說一聲吧。”


    鍾離浩道:“沒什麽可說的。我們也不是特意要救他們出來的。所以他們不感激我們也沒有什麽過份的。再說也沒什麽話好話,不打招唿也好,都不尷尬。”


    皮包骨沒走,還跟在鍾離浩身旁。小不點口氣有點沉悶的問他:“你怎麽不走。”


    鍾離浩笑著對小不點說道,“你是要把他趕走嗎?”


    小不點輕輕哼了一聲,低下頭不說話。


    鍾離浩也問,“皮包骨,你怎麽沒走啊,你不是說你家在青石城附近嗎?”


    皮包骨說:“我的家應該全被毀了。我的家人都被神聖國的人殺了,我們夏族人是都不願意當奴隸的,寧願戰死。我是被打暈才被他們抓來的。”


    聽到皮包骨說起他悲慘的過往,鍾離浩不由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也別難過。”


    皮包骨說:“我不難過,早過去了。我們夏族人能戰死,也是光榮的。我為他們驕傲!”


    鍾離浩有點沒法接下去安慰,轉開了話題,對其他幾個沒走的人問道:“你們為什麽沒走,有什麽計劃?” 除了皮包骨外有三個人留了下來。


    三人互相望了望,沒說話。


    鍾離浩說,“這樣吧,我們去那邊樹林裏休息一下,免得被帝國軍發現。”


    “皮包骨,”他又轉身對皮包骨說,”你在這找個地方躲好,看見有危險就趕緊過來告訴我們。”


    皮包骨咧嘴笑了笑,轉身去找藏身的地方。


    鍾離浩和其他人走進旁邊一片樹林的深處,圍坐下來。然後對大家說:“我們都互相介紹一下吧。然後說說看大家有什麽想法和打算,怎麽樣?”


    左邊第一個人先說話:“我叫阿拉米德。我是神聖國人。” 正是那個絡腮胡,他的胡子上還沾了好多麵包屑,在他說話時,跟著胡子一晃一晃的,有幾粒掉了下來。


    “我對奧克蘭教的教義提出了一些異議,地方教士就說我是異端,把我送到監獄裏,審判官對我進行了審判。在審判時,我沒有認錯,所以他們就把我送到集中營來贖罪了。我的妹妹也被賣成奴隸,不知道賣到哪裏去了。我的父母也因為我的原因,被送到這裏,他們很快就累死了。我沒有什麽地方可去,也迴不去家,我願意跟著隊長去建一個新家。”


    可能發生在每一個奴隸身上的故事都很悲劇,但阿拉米德的這個經曆還是讓鍾離浩感到難過。在路上,他就跟這個阿拉米德聊了不少,從他那裏聽來了很多有用的信息。他清清嗓子說:“好。下一個誰來?”


    阿拉米德身旁的夏族人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是桑樹。我的村子被神聖國軍隊燒了,我們村裏隻有我活下來被抓來了這裏。隻要打神聖國我都會報名參加。” 他的膚色深灰,眉毛雪白,讓鍾離浩總覺得他像是戴了一種特殊的眼境。如果頭上沒有長那六個角的話,鍾離浩甚至會認為他長得挺帥,他衝桑樹微微點了點頭。


    桑樹旁邊的另一個夏族人開口道:“我叫滕古。我的家鄉被狂人拆了。後來我四處流浪,在邊界被神聖國的人抓過來做了奴隸。我也願意跟著隊長一起建個新家園。” 滕古是一個典型的夏克國人,不過他頭上的角不象其他大多數夏族人,他的頭頂上沒有角,而耳邊卻多長出來一根。此外,他有些突起的顴骨讓人印象深刻。


    鍾離浩等了一會兒,看他沒有繼續說下去,接下來道:“謝謝大家的信任。其實我也不是隊長啦。隻是當時情況緊急,我就臨時當了個隊長。那天我簡單說了一下,我叫鍾離浩。我不記得我是怎麽成了奴隸的了。不過我一直不認為我們應該是奴隸,因此,我才拚盡全力也要逃出來。所幸我們成功了。” 他停下來,指了指小不點,“這是小不點,你自己介紹一下。”


    小不點說:“我叫小不點,我跟鍾離浩的想法是一樣的。我們不應該是奴隸。我們一直想辦法要逃出來。我們試過很多次,幾次都差點死了。我們成功逃出來了。鍾離浩的好辦法,我們一起把守衛們都關起來了。這就逃出來了。嗯,。。。。我的父母死在集中營了,我也沒有家。所以,我們一起。”


    阿拉米德問道:“我們現在去哪裏呢?神聖國肯定是不行的。他們應該正在抓我們呢。”


    桑樹說:“現在到處都亂得很,沒有什麽地方能給我們安家。”


    滕古點了點頭。小不點對外麵的世界也不了解,因此沒有接話。


    鍾離浩看大家都有些愁眉苦臉,給大家打氣道:“大家別急。我們從集中營這樣的地方都能逃出來,我想接下來的事總不會比這更困難吧。”


    鍾離浩這句安慰的話對小不點和自己有用,對其他人的效果就要差一些了。這次出逃的艱難,隻有小不點和他知道,其他人被他們解救後,跟著兩人輕輕鬆鬆就走到了這裏。跟郊遊似的,鍾離浩和小不點連吃的都給其他人準備好了,這次越獄有什麽難的呢?當然,人們知道逃出來的不易,但肯定沒有兩人的感受來得直接和深刻。


    鍾離浩接著道:“這兩天我從阿拉米德那也了解到一些情況。留在神聖國是肯定不行的,我們必須離開這裏。東邊的城市聯邦國聽說也不是容易生存的地方,特別是對於身無分文的人而言。我想我們可以先到夏克國看看。咱們這裏夏族人還不少,你們倆和皮包骨都是夏克國人。隻要夏克國不把我們抓為奴隸,總能夠在那裏活下來的。”


    小不點開口說話了:“剛才提到了隊長,鍾離浩還是當我們的隊長吧。大家聽他的。”


    阿拉米德張了張口,沒說話。桑樹和滕古都點頭。桑樹用他那沙啞的聲音說:“我沒問題,鍾離浩一直是隊長啊。”


    鍾離浩也不推辭,說:“好,我當隊長。有事我會跟大家商量。現在我們就先去夏克國,看看有沒有機會找一個地方安家。奧克蘭重生聖地應該在神聖國都城比利山聖城旁邊 。我們要去夏克國的話,就要向南走。”


    大家都一齊微微點頭。


    鍾離浩繼續說道:“要到達夏克國,需要穿過大半個神聖國。我們盡量避開大路,走偏僻的小路,以免遇到神聖國軍隊。在這兒再休息一會兒,然後就出發。”


    他們的第一次會議結束了。鍾離浩把皮包骨叫了過來,跟他簡單地把剛才商量的事說了。皮包骨咧嘴一笑,一個字沒多說。鍾離浩看他傻樂,也笑了。


    大家或坐或躺,抓緊時間休息,為新的旅途做準備。


    就在鍾離浩等六人還在休息時,從重生之地方向跑過來三個奴隸,他們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看就會倒下,然而衝出山道口,看到了眼前開闊的平原,讓他們一下子迸發出一股子力量,早已重若千鈞的雙腿竟然重新抬了起來,帶著他們向山下奔來。很快,一隊全幅武裝的帝國軍士兵在穀口出現,緊追在三個逃奴的身後,大唿:“停下,否則你們就死定了!”


    “異教徒不可能逃出去!抓住異教徒!”


    三個奴隸的短暫暴發很快就結束了,他們速度慢了下來。追兵迅速接近,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兩步、


    一步、


    一柄十字劍劃過半空,“哢”一聲,將最後的奴隸砍翻在地。


    鍾離浩所在的林子樹木稀疏,很難藏身。他急忙拉扯其他人起來:“快起來,快走,跟我走!”


    說著,貓腰向小林子的東側穿行而去。其他人也聽到了帝國士兵的唿喊,趕緊跟在鍾離浩身後向樹林外跑去。幾人很快跑出林子,但前麵一片平原,沒有任何藏身之地,如果向前跑,必定會被發現。但顯然向迴跑也不是可行之選。


    鍾離浩迴頭看了看四個跟過來的同伴,心裏打起了鼓,設想著,如果自己拚命向前跑,是否有可能逃掉。應該說可能性極大,他一直在鍛煉身體,營養也補充了幾個月,帝國軍隊追上來,肯定是先追上身後的四人。帝國軍似乎也就五六個人,有皮包骨等幾人分散他們的注意力,就更難追上自己了。


    他又側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小不點。小不點恰好也在望著他,眼神裏透出驚慌。甩下他們,自己向前跑!這個聲音在他的腦中越來越大。


    他最後轉頭看了一眼,卻見皮包骨正大張著嘴巴,像是離開了水的魚,使盡全力地唿吸著空氣,以使自己能夠跑得更快一點兒。他身上是那麽瘦,幾乎隻剩下一個骨架子,腿上的肌肉也幾乎萎縮得看不到了,兩條枯瘦的胳膊在空中亂劃著。但是他依然拚盡全力在奔跑,消耗著剛才鍾離浩給它的那塊肉幹裏的最後一點兒熱量,奔跑著。


    旁邊的桑樹和滕古也在拚命向著自己跑來,盡管落在了後麵,桑樹還拉著阿拉米德,給他以支持。


    “他們是自願留下來跟著自己的。” 鍾離浩在心裏對自己說。“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他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有些羞愧。


    他停了下來,趴在地上,等著身後的四人。四人跑到他身旁,也都學著他趴到地上。皮包骨的喘氣將地上的塵土吹得騰起來,胡了他一臉,他給愴得咳了起來。隔著一片林子,再趴在地上,帝國軍應該一時還不容易發現他們。但是帝國士兵已經砍死了剛才的兩個逃奴,綁上了一個,五六個帝國軍士兵正順著山坡向下,如果他們穿過那片小樹林,就一定可以看到鍾離浩等人。一旦被發現,皮包骨等人肯定在劫難逃。


    鍾離浩心中如翻江倒海般亂成一團。現在有一個辦法,倒是有可能救下他們四人,但是自己卻要冒巨大的風險。該不該去這樣做?值得嗎?鍾離浩心中不停的來迴否定自己的想法。從同伴的角度來講,應該這樣去做,但是這幾人隻能算是剛剛認識,還談不上有什麽交情感情,自己為他們犧牲根本不值得!


    難道就丟下他們?


    五個帝國軍士兵已經走進了樹林裏的那段道路,很快就要穿出來了。鍾離浩一咬牙,低聲對身邊幾人說道:“你們在這等一下,我去引開他們,等他們去追我的時候,你們向那邊跑。”他指了指遠處地平線上的一個黑黑的凸起,那裏應該是方圓幾公裏內唯一可能藏身的地方。


    皮包骨等人都默默的點頭。過後才反應過來。皮包骨道:“我跟你一起去引開他們。” 桑樹則滿臉通紅,感覺血向上湧,滕古則緊咬著牙,雙眼發紅。阿拉米德臉上現出驚異的表情。小不點看了看遠處天邊的岩石,又看了看追兵,聲音猶疑地說道:“浩…浩哥,我跟你一…起去引開他們。” 一開始有些磕巴,但最後氣順了下來。


    鍾離浩道:“你們不用去,皮包骨你去了隻會壞事。我走了。” 說完,他站起身來,貓著腰斜著向山道上插過去。


    “站住!那裏有一個逃奴!”


    “抓住他!”


    “不要讓異教徒跑了!站住!”


    帝國士兵很快就發現了鍾離浩,叫喊著追了上來。鍾離浩直起身子,跑起來。精神的高度緊張讓他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完全不是正常的狀態,使他跑起來特別的消耗體力。


    他一邊跑,一邊告誡自己:不要驚慌!沉住氣。“放鬆、放鬆!” 他嘴裏默念著,不知道怎麽迴事,突然記起自己曾經參加過的40公裏長跑。當時為比賽他訓練了很長時間。


    要穩住步伐,放鬆,深唿吸。他提醒著自己一點一點的細節。漸漸地,他的唿吸變得有規律起來,腿上手臂上的肌肉也放鬆了一些。


    “不要緊張!想些高興的事!” 他一邊跑,一邊繼續給自己暗示。


    “高興的事!” 一個臉龐在腦海中閃過。那是一張青春亮麗的臉,一個年齡與他相仿的姑娘的臉,一頭暗金色的頭發,五官容貌卻是模糊的,他隻是覺得那個姑娘很美,卻無法迴憶起眉目的細節。


    隨著他的注意力被轉移,他全身終於放鬆了下來,腿步一下子輕快起來,雙手的擺臂也變得有力。隻是背上的一大包食物隨著他的步子一晃一晃的,讓他跑得不舒服。他舍不得扔下這包吃的,隻能將包袱帶子緊了緊,一隻手向後托著,使包袱的甩動幅度不要太大。不過這樣一來,他的速度受到一點影響。


    他控製著步幅和步速,向前跑。身後,五個帝國軍士兵則拚力急速追來,越追越近。鍾離浩都能感覺到因士兵的靴子踩踏地麵的振動。他不得不加快了步子,將速度提高起來。


    小不點在鍾離浩從幾人中跑出去的時候,也站了起來,想要跟著出去,但他跑出了兩步後,跌趴迴地麵,看著鍾離浩向山道跑去。緊接著,帝國軍士兵大唿小叫地向鍾離浩追去。眼見敵人越追越近,從小不點這個角度看去,追兵已經就在鍾離浩身後。


    小不點急得眼睛都突了出來,雙手用力抓著地上的泥土,全身緊繃著,張著嘴。皮包骨也是目眥欲裂,作勢就要爬起來向鍾離浩奔去。桑樹額頭上的青筋突起,滕古的嘴張著,發出沙啞的低嚎聲。幾人都為鍾離浩的處境著急卻無能為力。


    阿拉米德拉了拉小不點和皮包骨,壓低聲音道:“我們可以走了,快!”


    小不點猛地甩開阿拉米德的手,哽咽道:“浩哥,浩哥要被他們抓住了。”


    阿拉米德冷靜的地道:“我們趕快走,要不然鍾離浩引開他們的目的反而沒用了。”


    小不點轉頭看了一眼阿拉米德,看著他冷靜的麵容,心裏突然湧起一股厭惡之情。他又轉頭看了一眼鍾離浩,還沒被抓住。從這個方向看去,6個身影疊在一起,判斷不出他們之間的距離。他狠了狠心,道:“我們走。” 從地上爬起,弓著腰向東南方向跑去。皮包骨有些不甘心,不願就離開。阿拉米德催促道:“快走,一會帝國軍迴頭,我們就走不了啦。”


    皮包骨一拳頭狠狠砸在地上,幾粒小石子嵌到了他的肉裏。他爬起來,跟在其他人身後,不時迴頭,向南跑去。


    鍾離浩知道自己不能完全按長跑的策略來跑,那是最科學的策略保證40公裏的最佳成績,卻不適宜甩開後麵緊追的敵軍。他不得不提起速度。但是加速跑是最消耗體力的,勢必很難長久。若是一味高速,他很難堅持40公裏。但現在不是跑不跑得完40公裏的問題,而是要避免在2公裏內被帝國士兵追上的問題。提速後,他明顯感覺到疲勞在加速。畢竟過去一年,他一直餓著肚子,剛補充一些營養,也隻是最近四個月的時間,每天還不敢多吃,生怕守衛們查覺。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完全無法維持一個長距離的高速奔跑。雖然他又拉開了與身後追兵的距離,但他知道自己很難持久。如果追兵的耐力比自己好,那就肯定在劫難逃了。


    他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了。如果不是他主動過來引開追兵,自己逃走,一定可以逃出去。而現在……


    他咬牙堅持著,汗水已經把全身打濕。他覺得自己的腿越來越重,漸漸有些邁不開腳步。身後的追兵在接近。他曾天真的想,這些帝國士兵,身穿半身板甲,應該跑不過自己,看來是自己太小看他們了。難道這次還是會被抓迴去?


    鍾離浩感覺很委屈,眼淚差點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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