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離浩和眾人沿著山路繼續向前。整整一天之後,他們還在群山中轉來轉去。天黑了下來,大多數人都有些累得跑不動了。鍾離浩找了個地方和大家坐下來休息,準備過夜。


    一陣山風吹過,在山間激起了一種低低的嗚嗚聲,夜幕很快降臨下來。白天陽光帶來的溫暖快速地消散開去,衣衫單薄的鍾離浩感到了絲絲的涼意。遠遠看去,集中營方向閃現著火光,鍾離浩隱約聽到隨風而過的一些尖叫聲。他不知道是否那隻是自己的幻聽,還是真的有什麽事情正在發生。也許營地裏,帝國的守衛們正在追捕逃奴,也許他們在大肆殺戮以泄憤。鍾離浩不敢深想。


    他們不敢生火,人們互相依靠著保持著體溫,在黑暗中吃著剛分發的一個飯團和一片麵包。隻一天,就吃空了一個包袱了,鍾離浩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能走出去,心裏有些著急。夜裏,漫山的蟲鳴聲顯得格外的刺耳。


    整整一天過去了,追兵還沒有趕上來,大家都暗自慶幸。這事有些奇怪,黑暗中,小不點輕聲對鍾離浩說:“怎麽沒有人來追我們?你說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鍾離浩有些開玩笑地說道:“不來追才好啊。要是守衛追上來,我們一個也跑不了。我想多半是人都逃散了,他們要分頭滿山去追,可是要花很大功夫。”


    小不點此時對鍾離浩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看來他們放出大批奴隸是正確的。如果沒有大量的奴隸一起逃亡,他們可能就成了唯一的目標,估計逃不出十裏就給抓迴去。但是現在仍然轉不出去,等其他奴隸都被抓光,他們豈不是仍要落入魔爪。他著急地問道:“接下來我們怎麽走呢?在這轉了一天了,也沒走多遠。”


    鍾離浩也有點兒抓狂,沒有地圖,對這一帶的地形也完全不了解,既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可以去到哪裏。瞎走是肯定不行的。


    “要是有張地圖就好了。”鍾離浩下意識地歎了一口氣。現在他們甚至無法離開這條山腰上的小道。一邊是懸崖另一邊是峭壁,隻能沿路向前。


    小不點沉默著。一直以來,他所知道的,就是跟著鍾離浩為了逃出集中營而努力。要是鍾離浩也不知道怎麽走的話,那就抓瞎了。他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鍾離浩察覺到他的緊張,安慰道:“不用太擔心,既然守衛沒有來追,一定是有什麽意外。也可能是他們被其他逃跑的人吸引了注意力,所以還顧不上來追我們。我們會找到出去的路的。”


    雖然是這樣說,但鍾離浩自己也沒底。在沒有地圖指引的情況下,鍾離浩沒有其他選擇,隻有繼續沿山路向前。


    這裏遠沒有脫離危險,鍾離浩不敢在停留太長時間,休息了約摸兩個小時後,鍾離浩催促著所有人起來摸黑趕路。


    天很黑,四周的群山像是黑色的巨獸一般矗立著,讓人們無形中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借著微光,鍾離浩勉強能夠看清淺黃色的山路,磕磕絆絆地前行。他們沿山路又走了大半夜,鍾離浩煩燥起來。山路在山間來來迴迴,百折迴轉,他們走的路程不短,但直線距離卻並沒有多遠。


    當他們再次停下來休息時,天色漸漸亮了起來。趕了一晚上的路,迴頭看去,那座巨大的石像竟然還在眼前。他們就像是一直在原地打轉似的,依然還是在這個山穀之中。


    隊伍再次停下在山邊休息,他們竟然仍在這個山穀中,遠處那個雕像一直在冷冷地盯著他們,鍾離浩心底不禁湧起一陣陣寒意。


    “你們有沒有人熟悉這一帶的地形和道路嗎?”趁著大家坐下休息,鍾離浩想了解一下道路和地形。多數人都搖頭,沒有人迴答。過了幾秒鍾後,一個方臉濃眉,留著絡腮胡的漢子說道:“重生聖地一般人是進不來的。我記得我被抓進來時,走的不是這條山道。應該是在穀底的一條道路。”


    “那你對山外的地形了解嗎?”


    絡腮胡道:“還算有一些了解吧。奧克蘭山脈在帝國的西北。如果我們能夠從這裏逃出去,應該會到達古扶荒原。”


    “你能不能在地上畫一下。”鍾離浩從地上撿了一根樹枝遞給絡腮胡。


    “這裏。”絡腮胡接過來,在地上畫了個圈,“這裏是奧克蘭山脈,這裏應該是比利斯聖城。”他在下麵一點畫了個大圈,這一片是古扶荒原。”


    通過絡腮胡的介紹,鍾離浩大致對這個世界有了一些了解。這個集中營是在神聖帝國的核心地區。神聖帝國是這片大陸上的一個強大的國家。它的南邊是夏克國,也就是皮包骨的故鄉。神聖帝國與夏克國不和,一百年來,一直處於敵對和戰爭的狀態。近年來直接的衝突雖然少了,但是敵對的態度並沒有任何緩解,甚至又開始變得緊張起來。帝國的東部則是另一個國家—城市聯邦國。帝國與城市聯邦國關係也一直非常緊張,但至今兩國還算保持著和平,沒有直接暴發戰爭。不過據絡腮胡說,帝國與城市聯邦國的關係從十年前開始急劇惡化,已經禁止了與城市聯邦國之間的貿易。


    想要找到一個地方平靜的生活,他們必須逃出神聖帝國才有可能。城市聯邦國聽起來是一個選項,然而據絡腮胡說,那裏也是一個奴隸製國家,除非他們有錢,否則,像他們這樣身無分文的人到那裏,最可能的命運是再次被賣為奴隸。夏克國似乎是一個更好的選擇。夏克國不讚成奴隸製,因此國內沒有合法的奴隸製度。但是夏克國的國土絕大部分都非常貧瘠,甚至是不毛之地,生活條件非常艱難,相要在那裏活下來,極不容易。


    相效而言,鍾離浩傾向於先逃到夏克國。畢竟剛剛從一個奴隸集中營裏逃出來,他很難想象再次掉到另一個奴隸窩的結局。雖然夏克國聽起來生活不易,但是既然有人能夠在那裏生活,鍾離浩覺得至少他們也有希望能夠在那裏生存下來。


    然而,無論是向東還是向南,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走出這一片大山,否則哪也去不了。


    按照大家的推測,這個聖山應該是在神聖國比利斯聖城的附近。準確一點說,應該是在比利斯聖城的西北方向。而夏克國在神聖國的南方。因此,要到夏克國,他們出山以後應該向南走。


    鍾離浩爬到一塊大石向四麵眺望。腳下的這條山路在前方一分為二。一條繼續在山間蜿蜒伸進群山深處,另一條曲折向下到達穀底,然後又折迴向北。按照方向來判斷,山穀中的這條路一直向北的話,那就會迴到重生之地集中營了。山穀中有一個豁口,由於被眼前的這座山擋住了,看不出來那個豁口後是不是有向南的路。


    鍾離浩有些拿不定主意,站在大石上,呆呆地看著前方。難道費了千辛萬苦從集中營裏逃出來,卻走不出這座大山了嗎?鍾離浩強迫自己從悲觀的思緒中掙紮出來,集中精力思考。


    重生之地集中營中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送進一批奴隸。大山裏沒有任何可吃的,所有給養都必須從山外運進來。一個念頭從鍾離浩腦海中閃過。山穀下麵的這條路一定在某個地方可以折向南。因為這個工地很多東西都要從山外運進來,如果全是走左邊的這條盤山路的話,運送成本會非常高,時間也會很長。遠遠看去,山腰上的小道明顯不象有很多人通行的跡象。鍾離浩決定冒一下險,在前麵岔路口下山折迴向北一段,看看有沒有可能找到通向南方的路出山。


    隊伍繼續前行,在盤山小道上來迴折轉幾次後,來到了三岔路口。鍾離浩領頭向右邊的岔道走去。隊伍中有人擔心地問道:“那條路是往迴走的啊,我們朝這邊走,會不會又返迴集中營啊?”


    鍾離浩說:“我剛才看了,相信下去不遠會找到出穀的路。大家如果不放心,我和小不點會走在最前麵,前麵如果有危險,我們迴來通知大家改道。”


    又有個聲音小聲說:“那你們要是被抓了怎麽辦?那就沒法迴來通知我們了。”


    很多人側目看向聲音的方向。


    鍾離浩沒迴答這個問題,隻是在心裏默默地吐槽:“我要是被抓迴去了,我也管不著你們怎麽樣了。” 不過他沒有說出來。


    看沒有人再反對,鍾離浩和小不點領先向山下去走。他們倆的速度比整體速度要快得多。皮包骨不例外的繼續跟著鍾離浩。他吃了幾頓飽飯,體力恢複了一些,竟然也能勉強跟上,鍾離浩心中不禁感歎了一下,夏族人果然強壯。


    不久,三人到達了穀底,沿著山穀向北走了一段,左邊的山坡越來越緩,正是鍾離浩剛才看到的那個豁口。鍾離浩帶著兩人向斜坡上爬去,上到坡頂後,他們驚喜地發現,前麵是一條南北向的大路,路上的車轍明晰可見。


    這條路一定能夠走出這片該死的大山。


    他們坐在路邊休息,等後邊的人趕上來。小不點從懷裏摸出一根長麵包,撕了一段給鍾離浩,又撕了一段給皮包骨,對鍾離浩說:“吃點。這兩天我看你吃得少。”


    鍾離浩接過來咬了一口,硬梆梆的。不過還能吃。他衝小不點笑著說:“你還藏有私貨啊。”


    小不點有點不好意思。


    鍾離浩咬了一口硬梆梆的麵包,一邊嚼,一邊語言有些含糊地說道:“不錯,至少咱們仨可以吃飽一點了。趕緊多吃點。一會人上來,這可不夠分的。”


    皮包骨有些奇怪地說道:“你沒必要全部平分啊。是你帶著大家逃出來的,你多吃,大家還能有什麽意見。”


    鍾離浩笑了笑,說:“我們現在是一個集體。如果我特殊一點的話,這個集體就變質了。盡管是我帶著大家出來的,但是我跟大家其實是一樣的,至少在這個集體裏是公平的。”


    皮包骨有點錯厄。他這兩天看鍾離浩分食物,一點兒也不藏私。他一直以為鍾離浩還藏著有。現在看來跟他的猜想不同,隻有小不點還留了私貨。


    鍾離浩接著說,“不過我們倆要感謝小不點。他多帶的東西至少我們倆吃上了。”


    小不點似乎更放鬆了一點,笑容也變得更甜了。


    等了好一陣,後麵的人才追上來。鍾離浩等三人也休息得夠了,繼續先行,在前麵探路。這條大路雖然也有些彎曲,但遠不象山腰上的羊腸小道那樣迴複盤旋,大方向基本上一直向南。翻過一個緩坡後,前麵的地勢變得開闊起來。兩邊的山勢明顯有了很大變化,山坡不再是直上直下的陡峭岩壁,變成了緩坡。坡上長滿了林木。地上的草也變得豐密起來,在正午的陽光下,樹葉顯得份外的明麗,展現出繽紛的五顏六色景象。一陣風吹過,地上柔軟而細長的青草會輕輕搖曳,一派田園之色。麵對這裏迷人的風景,鍾離浩卻覺得份外的紮眼。


    這裏的一派平和景致對比於他們剛剛逃離的奴隸集中營來說,不是最大的瘋刺嗎?


    三人無心觀察道路兩旁的風景,隻是低著頭向前走。鍾離浩一邊走一邊想,這個美景與奴隸集中營的殘酷,是怎麽能夠放到一起的呢?知道奴隸集中營裏發生的慘事,這會兒還會覺得這裏美嗎?是一種病態?又或者美是一種超然的東西?


    他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向前快速走著。


    一行人又走了大半天,在太陽下山之前,他們終於走出了山口。群山被他們甩在了身後,抬眼向南望去,前麵已經沒有了高山,走完腳下的這個長坡,下麵就是一望無際的平原。所有人不禁一齊歡唿起來:“ohhhh…出來嘍。。。。。 ohhhhh…。”


    這時,不少人喊道:“我們自由了!” “自由了!”


    十幾個人四散而跑。連招唿都沒打,全走了。


    小不點喊了一聲:“哎,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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