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恩弗和瑞托什站在前排,把後麵的情況聽了個清清楚楚。


    “你們家真是…”


    陽光菇慢悠悠地轉頭,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他又重新換迴了那副懶散的樣子,漫不經心地將手中那根魔杖在指尖轉出了花。


    “沒辦法,我們家就這樣。”皮恩弗提了提手中的四管機槍,笑了一聲。


    “別相互好心辦壞事就行,”瑞托什說得冷淡,一雙死魚眼虛虛盯著空處,“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瞞著你們一個人把所有事情安排好,順帶不顧一下自己死活又不是第一次了。”


    “昂,等之後我會和他談談的。他會聽的。”長兄迴頭看了一眼後排的三人,帶了那麽幾分釋然,“總歸是,迴來就好。”


    “嘁,隨你。反正是你家的小孩。”瑞托什擠出個氣音,“下次我再看見他這種不顧自己死活的美,出診費加倍。”


    皮恩弗頓了一下,非常無辜地眨了眨眼,換了個委婉語氣:“那個,瑞托什啊,我們又不是不給錢,你看我手底下這一大家子…?”


    “哦,我也有家要養,”青年陽光菇麵無表情語氣平淡,完全一副“無良庸醫”樣,“那小鬼又不遵醫囑,多出來的得是精神損失費。”


    皮恩弗:……


    機槍的表情有了那麽點一言難盡,瑞托什看了看他,扯出個皮笑肉不笑地表情來:“怎麽?兩個人的家就不是家了?我每天坐診加上場指揮,你當我容易嗎?”


    青年陽光菇還帶著那種假笑,那雙銀灰眼虛虛看了過來,手中魔杖卻是在指間轉了個圈,指向黑暗中的某個方向。


    金色的日光如劍,劃破黑夜中的不可見,將目標身上穿出個可怖的貫通口子。


    那金光轉瞬即逝,卻是照亮了所有人的麵龐。


    “你為什麽不反駁他下次不會再這麽不顧及自己死活了?”


    日光束出手,瑞托什收起有些燙手的魔杖之後才壓了聲,用著隻讓皮恩弗和自己聽見的音量慢悠悠開口,“你第一時間想的是讓我削減費用,皮恩。”


    “你看,你分明自己心底也清楚那小鬼的臭毛病沒那麽容易改,”青年陽光菇迴頭看了一眼後方的三人,“你要談就真的好好談,別三兩句話就直接被他糊弄過去。”


    “…我會記著的。”皮恩弗也沒了那副擺出來的輕鬆神態,相當正色地應下。


    言畢,大哥提了嗓音喊了後頭快變成專注聊天的斯牧勒一聲。


    裂莢應了聲,轉頭對戴博背上窩著的克勞德眨眨眼,就抽出雙槍上前來開路了。戴博本人沒落後,直接跟了上來好讓陣型變得更緊密些。


    其實本來不該讓戴博這個有生戰力來背病號的,但瑞托什怎麽看都不像是能背人的樣子,斯牧勒比戴博打擊麵更廣,於是皮恩弗思量著,這事情就落到了戴博身上。


    那一貫張揚的青年一路上沒說半句怨言,反倒是非常迅速地習慣了,甚至還能找機會空出手來開個槍,然後給大夥演個單手換彈的絕活。


    “戴博。”


    在行進過程中,克勞德沉默了很久,終於開口。


    “嗯哼?”


    “你晃得我頭暈。”


    戴博動作明顯一僵,狠狠扯了扯嘴角,介於角度問題,他瞪不到克勞德於是轉頭就去瞪前邊一臉看好戲表情的斯牧勒。


    彈幕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看樂子的機會:


    「笑死我了,帥是挺帥的,就是廢人」


    「別管暈不暈,你就說帥不帥吧」


    「單手換彈確實是絕活,樂」


    「如果動作幅度不那麽大就更是絕活了,樂」


    瞪是瞪了,但那頂著一頭亂毛的張揚青年接下來還真就老老實實背人跟隊,連手都不帶動一下的,隻是那雙眼睛不住地往其他人身上瞟。


    “戴博,你要是背不動了就說,”金眼卷發的青年忍無可忍,沒好氣地看了迴去,“接替背一會克勞德這個力氣我還是有的。”


    “哈?”雙發帶出個不屑的氣音,“誰說我背不動的?就克勞德這個瘦杆子我會背不動他?”


    “那你在看什麽?看我好看?”


    “去你m…!你個就會騙小姑娘的自戀狂要不要聽聽自己在說什麽鬼話?”


    很明顯是硬生生咽下的髒話,因為克勞德攬著他脖子的手臂在那個瞬間緊了,戴博進行了一個緊急改口,才又感覺到少年將手臂放鬆了。


    “喲,我能哄人家開心是我的本事,不像小戴博,你至今好像連話都沒和小姑娘說上過幾句呢?——啊呀,是不是剛想說髒話讓小克勞德提醒了?活該——”


    斯牧勒笑吟吟地,連尾音都帶上了愉悅的笑意,那真是要多得瑟有多得瑟。


    被點到名的克勞德:……


    他還是裝死吧。


    說起來其實他也很久沒有看見過這兩人鬥起來了,這倆幾乎算是從小相互嗆嘴嗆到大,一天不互懟個幾次就渾身難受。


    也有因為口角要打起來的時候,但最後都會在打起來之前被他製止,這差不多都快成家裏的慣例了。


    也不知道明明斯牧勒也算是個頭腦清醒心細敏銳的人,怎麽一和戴博碰到就幹脆兩個一起變成幼稚鬼。


    克勞德願意將其稱之為——


    小學生吵架。


    還不知道自己已經又成功地在克勞德那邊降了輩分的兄弟倆拌嘴沒停,動作上倒是配合得緊,大概都是嫌棄出來的默契也說不準。


    黑夜中前行的未知數其實是相當大的,豌豆家一行人也沒什麽夜視的本領,基本上都依著那點灑下來的月光和靠聽動靜來發現那些威脅性。


    唯一沾點夜視能力的夜間植物陽光菇是個輔助倒是有空也有能力觀察周圍,但瑞托什也並不能將每個靠近東西的點位都報上來。


    更何況為了趕路,皮恩弗照著地圖走的大路,情況幾乎能說得上一句敵暗我明。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有喪屍從街邊或者巷子裏竄出來,給所有人一個驚喜。


    隨著越發深入東區,眾人的表情都認真了起來。


    城東的路況逐漸糟糕起來,地麵開裂車輛東倒西歪,在外徘徊的感染者數量也不同於其他地方。


    但很好理解,老城區生活的都是老人小孩居多,很多老年人和兒童並不會理解一些舉措的施行,比如居家隔離封鎖。


    皮恩弗立如一顆挺拔的鬆柏,手上機槍被他握得很牢,一雙墨綠的眼此刻銳利不減,正像隻叢林中徘徊的、經驗老辣的狼。


    一米九二的身高足夠他提早發現靠近的東西,但是相對應的,也更容易被其他東西看見。


    戴博和斯牧勒此刻也沒人耍寶。


    素來肆意慣了的青年在這時反倒是主動進了大哥安排出的團隊中央,半點沒有對這個明顯保護意味的隊形露出什麽不滿。


    那對蜜色眼眸中的笑意仍然流淌,握著雙槍的卷發青年卻是顯得格外認真,手上動作也完全拋去了花哨華麗的多餘弧度,變得和頂在最前的大哥一般幹淨利落起來。


    就連看似滿身反骨的瑞托什在這個時候都未曾抗拒皮恩弗的指揮,與其他幾人共成三角之勢,將背著克勞德的戴博圈在保護範圍內。


    克勞德看得出來戴博實際上很難受,他不是這種安於被庇護的性格,待在這種保護圈裏對他來說是種折磨。除了大哥之外,任何自以為能庇護他的家夥都會被戴博狠狠刺迴去。哪怕是麵對大哥,青年也絕不會承認自己的弱勢。


    他總是那樣肆無忌憚地展示自己的實力,毫無顧忌地告訴所有人,他就是很強。


    但此刻的雙發呈現出了一種不同於平時那樣一點就炸的狀態,他把人背得很穩,那雙湖綠色的眼睛暗沉沉地看著周圍情況,一刻也沒鬆過神。


    所有人都沉默不語,黑暗中隻餘下機槍沉穩的指揮聲,以及青年陽光菇時不時借著夜視能力報出的喪屍位置。


    也因此,少年又輕又沙啞的聲音沒有被眾人錯過。


    “…附近有大體型掠食者。”


    克勞德靠在戴博肩上,視線卻是越過眼前這片夜色,鎖定到了人行道綠化樹樹幹上留下的猙獰爪痕上。


    瑞托什眉頭一挑,跟著往那個方向看過去,不用幾秒,青年陽光菇格外肯定地說道:


    “貓科動物。”


    另外三人一同露出有些迷茫的表情,從他們視野中看去,那個位置隻是一片黑暗,距離不夠近根本看不見那棵樹。


    皮恩弗下意識皺眉,搶著問克勞德:“克勞德你能看見?”


    “嗯,現在看得見了。”少年寒冰點點頭,隻是這麽說道。


    瑞托什看得見他理解,畢竟這家夥是夜晚的陽光植物,那雙銀灰色的死魚眼不會個夜視都說不過去。


    但是克勞德……


    在場的沒有什麽特別笨的人,哪怕是戴博對這種簡單的推理都不成問題,因此所有人幾乎是瞬間就臉色一變。


    在一片沉默中,瑞托什歎了口氣:


    “同化開始了,不是什麽好消息。”


    說不是什麽好消息都算是青年陽光菇保守了,這哪裏僅僅隻是個不太好的消息,這簡直是晴天霹靂。所有人都知道感染遲早會來,但是沒有人想到會這麽快。


    想想吧,克勞德已經得到了他此前根本不需要的夜視能力,這顯然意味著病毒已經在準備接管這具身體了,這個能力顯然是為了當前的黑夜做的準備。


    大半夜還在熬著看直播的觀眾們情緒也很複雜:


    「該說不該說,艾維製藥的實驗某種程度上來說真的相當成功」


    「因為同化的時候在夜晚,所以進化出了夜視能力是吧…也已經挺強的了,但是呃呃呃呃呃」


    「我還是那句話……你也沒說這個進化要怎麽個進化法呀,那我先變個喪屍再進化也很合理吧,你看這效果多好,缺什麽來什麽」


    「這福氣不如還是直接給艾維企業參與其中的員工,反正我不要」


    「難繃,怎麽會這麽快就開始了,不是說會有一兩天嗎」


    「有沒有可能就是,病毒它自己也在進化呢,進階一下同化感染的速度好像也沒有什麽好奇怪的」


    「那時間真的不多了……那份解藥還難說能不能讓感染者恢複意識呢…而且他們幾個真的能看雲哥變成那種樣子咬人嗎……」


    「代入了一下情景,謝謝,人已經崩潰了」


    「艾維你們……到底研究出來個什麽東西……好崩潰」


    「希望來得及吧……」


    皮恩弗的臉色當即就沉了下去,大哥什麽話都沒說,隻是一揮手:


    “加速前進,我們走直線。”


    話音未落,那杆四管機槍被皮恩弗提起,槍管旋轉著發出嗡鳴,接連出膛的翠綠豌豆在夜空中滑出一道道幾乎練成一片的綠影。


    是能撕碎擋路一切的子彈風暴。


    機槍渾然不覺飛濺到麵上的溫熱鮮血,他眼裏現在隻剩下了此地到目的地的直線距離。


    握持雙槍的卷毛青年斂去了眼中常存的笑意,麵無表情的模樣竟是和克勞德如出一轍。也就這時候才看得出來他們確確實實是兄弟,是一家人。


    守在側後方的青年陽光菇死死盯著周圍的街道中的陰影,那些藏匿在夜色掩護下的東西無法在他這雙眼睛下發動偷襲。但此刻瑞托什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些雜兵身上,那雙分外銳利的眼掃過街道中的每一個角落,極其有目的性地在搜尋著什麽。


    終於,那雙白多黑少的銀灰和暗處藏匿的溜圓碧色貓瞳對上。


    找到你了。青年陽光菇從袖口滑出魔杖,魔杖杖尖正對那隻黑暗中的掠食者。


    從普通家貓一路成長至今的掠食者當然不會明白那根小木棍有什麽威力,但這並不妨礙大貓炸起全身的毛發,從喉嚨之中吐露出帶著明顯威脅意味的嘶聲恐嚇。


    青年陽光菇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他轉頭對著其他人扔出一句話來:


    “當心眼睛。”


    話音未落,一道耀眼到刺目的金色光芒從那根不起眼的木棍中炸開,此時這道光芒已經不僅僅隻是利劍了,更像是一台蓄勢而發的大炮。


    就好像有誰在這個黑暗的後半夜投射下了一輪正午的太陽,光束破空,帶著陽光特有的灼熱和光亮在大貓眼中無限放大。


    那隻掠食者確實想躲,但又怎麽可能快得過陽光的速度?


    伴隨著一聲淒厲的貓叫,藏匿於陰影中的掠食者落荒而逃。而青年陽光菇則隻是不動聲色地抽迴魔杖,順便將多出道紮眼燒傷痕跡的手收進袖口。


    迎著豌豆家的目光,瑞托什聳聳肩,語氣隨意:


    “在魔杖裏攢了一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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