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徐掌門的小院內,我們剛剛談及到關於三百年後會出現的異象。”


    葉漓說到這裏,他頓住幾秒,觀看白川臉上可能會出現的情緒。但很可惜,眼前這個白川貌似還沒有被沈霧年所製成傀儡,沒有那些豐富得有些過了頭的情緒。對於葉漓說起的這些話,也並沒有半點反應,好似隻是旁人的事情一般。


    看來白川在失去魂魄的時候是在他和嚴楓安隱居的那些時間,在那個世人都感慨和平年歲的時間,他因為什麽,死於沈霧年手下,被沈霧年做成他萬千傀儡中的一員。


    葉漓想,大概也是因為白川的執念吧。


    那是什麽執念?


    葉漓想起自己之前在上饒遇到的白川,以及晉洲遇到的白川。這兩個時間段的他,一言一行雖拘泥於沈霧年的控製,但體內的魂魄多多少少會存留一些,以保全自身習性以及愛好,不易讓人察覺的弊端。


    那他的執念是報仇嗎?


    這已經是眼下,結合他憎恨晉洲人的表現,最佳的一個方向了。


    麵前的白川久久沒有迴話,像是在禮貌的等葉漓將自己想要表達出來的話說完。


    葉漓見狀,又補上:“徐掌門與我們說,這個異象會出現在三百年後的天玄,恰好,白兄又是其門下弟子。我就是想詢問一句,白兄知曉這個異象會出自何處嗎?”


    白川眼眸總算是有了點波動,情緒不知,但至少沒有絲毫殺意湧現。


    良久,他才悠悠說:“很抱歉,但您所聽到的,和我所知曉的並無二質。不過,與其拐彎抹角的詢問這個,您不妨直接詢問我關於沈霧年的事情。這樣一來,您知曉了您想知曉的事情,我也好秉承著徐掌門的吩咐,繼續我要做的事情。”


    “你不是天玄的人嗎,這樣暴露自家掌門的消息,還幫助玉訣,沒有半點影響嗎?”


    “並不好,因為我剛剛被受命為天玄的大長老。”


    白川的語氣沒有一點點的起伏,答完這一句,抬眸看了葉漓一眼。他眼中所表現出的平淡,冷清,讓葉漓有一瞬間覺得他和之前遇到的白川是兩個人。


    或者更準確的,白川原本就是這樣性格的人。之前的想法,亦不過是葉漓認為的白川罷了。


    “這樣直唿掌門的名字,你還是天玄的大長老,那你還願意跟我說……?”


    “相比較那個無關緊要的掌門小師弟,我想知曉關於您的事情更加急切。”


    白川的神色一直都是淡淡的,神態舉止像極了葉漓之前認識的一個朋友。


    他這樣說話,葉漓是有些吃驚的。


    莫非在這個時期,白川和沈霧年的關係其實並不好?


    斟酌再三,葉漓緩緩開口:“你知道些什麽?”


    “看您想問什麽。”


    “……“


    “四個方位的結界中心地點,北邊雨霧林,東麵晉洲,南為無岸,西為何處?”


    “沒有西。”


    “?”


    沒有西麵的結界?


    葉漓向前邁出一步,在他這個動作下,白川不緊不慢的開口:“西麵,為荒蕪之地。當初設下結界原本應該避開這個地方,但前麵設好的位置實在難以更改。後來,沈霧年直接利用別地的魂魄,進行強行轉移到西邊隨便一個位置。所以,眼下沒有西麵,因為早在施行這個計劃之時,西麵的結界已然完成。”


    所以,眼下隻要晉洲這個地方完成,沈霧年就可以輕鬆運轉世界的能力,逆轉空間,到達薑瑩所處的世界。


    但這個事情當初在莫楠說起沈霧年的計劃時,他便表達過自己的想法。


    荒誕無稽,愚昧可笑。


    薑迎當初她的這個事情,一開始原本應該是葉漓處理的。但當時情況有些複雜,再加上葉漓正在被人追殺,自顧不暇,就被扔給了其他人。


    沈霧年想要毀滅世界,迎迴老婆。


    這些話多麽的天真。


    一個被倒扣在玻璃罐裏麵的螞蟻,想打開玻璃罐,去另一個玻璃罐裏麵找一隻螞蟻。


    難怪嚴楓安由著他,起點在這裏。


    白川靜靜注視著葉漓的情緒,見他瞳孔重新聚焦,明白他已經從迴憶中返迴,便直接開口:“徐掌門想要借您魂體的一縷。”


    葉漓抬起頭,從自己的想法中迴過神,高抬下巴看著白川。


    “魂體?可真敢要。”


    “不敢,隻是借一縷。”


    白川說著,抬手作揖,將自己的身子往下壓,整個人幾乎呈現一個直角。


    葉漓實在有些不耐煩,他打算直接尋找源頭解決問題。或者實在不行,直接脫離這具凡人之軀殼,將源頭斬殺。


    當初徐徽問嚴楓安也是要魂識?


    這sb給了?


    葉漓想了想那個動作舉止跟某個瘋子一般無二的態度,覺得他可能真的會這樣做。


    但葉漓現在恐怕不能給。


    不是因為怕白川將其毀壞,而是葉漓的魂體已經被嚴楓安封印。嚴格一點來說,就是他的魂魄現如今處於一個封閉的罐子裏,而打開罐子的唯一途徑,要麽強行破開,要麽利用鑰匙打開。


    葉漓也想給,很可惜,給不了。


    眼下的情景,葉漓明顯沒有那個打開罐子的鑰匙。


    但麵前的白川態度太真誠,一雙眼睛盯著葉漓,倒顯得葉漓有些尷尬。


    實話實說嗎?


    葉漓輕聲道:“白先生,我能問問你背後的人到底是何人嗎?以及,你這樣做的緣由。”


    嘚!


    他才不要實話實說,又不是傻子,沒辦法了。


    白川微微抬頭,流露出來的神情似乎不理解葉漓為什麽這樣詢問。


    “是有顧慮嗎?這裏無外人,你若是真的想要借由我的這一步往下繼續走,至少得讓我明白一些事情,你明白這一點嗎?”


    葉漓演技經過某人認證,他認為自己此時的表情是萬無一失的。在他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對麵原本行禮的白川緩緩起身,彎腰時,烏青的秀發遮住了他此時的神情。葉漓見狀後退了一步,看他還是一聲不吭,清了清嗓子,又開口:“不過我並非喜愛折磨他人痛處,你如若對過往有說不出口,不願吐露的隱情,拒絕我的提問也是無妨的。”


    反正我隻是為了拖延時間,你迴不迴答與我無傷大雅……


    葉漓腰杆挺直,說話的時候語氣輕佻,一副上者的隨意感。其實內心心虛的光明正大,臉上看不出一點異樣。


    然而就是這麽巧合,白川在葉漓話落的下一秒,緩聲開口了。


    “我沒有背後的人,先前那個剛上任沒多久的掌門,在上任的第二天曾與我私下交涉過,隱晦的表達讓我幫他做一些事情,但我拒絕了。沒有原因,正如我到了如今這個年歲,四百餘歲,看淡了很多東西。”


    說著說著,白川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一枚帶鉤,放在手中格外嗬護,好似它下一秒便會破碎了一般。他往葉漓的方向遞了一下,在確定對方看見了之後又拿迴來,動作小心的放迴原位。這一番無聲的動作,讓葉漓更加懷疑那物件是否是他心愛之人的遺物。


    這個東西當初在北域的時候,被落竹偶然找到並拿到了當時的白川麵前。很可惜,那時的白川已經被沈霧年殺害,散去了體內的魂魄,隻剩下了一具空殼。想必當初白川看見那枚帶鉤,臉上露出的慌亂神色,也是因為怕被發現自己的秘密吧。


    它品相不凡,使用者非富即貴。


    想著想著,葉漓平靜的麵孔下腦補了一連串,宮鬥大戲,你追我趕,愛而不得,虐戀情深的故事之後,白川依舊平靜的繼續迴答著葉漓先前的疑問。


    “你應該知曉了我的前身,是晉洲三百年前的太子。而我如今這樣做的緣由,現在出現在玉訣的原因,其實跟沈霧年先前與我談的那些事情有關。當初,沈霧年和我說,他的計劃完全到達之後,可以逆轉時空,屆時,他就會是掌握整個世界命運,時間,生命的存在。他說,他可以完成我一個願望。”


    “不知您可否有失去過的滋味,不知您明不明白這個建議擁有多麽大的誘惑力。盡管如今看不見以後的道路,我卻仍在每日遐想著後麵團聚時的美好。


    白川的神情格外專注,這是葉漓在嘲諷另一個白川時,臉上從未看到過的表情。


    葉漓看了他良久,緩緩開口說:“你無法確定他的目的,以及他是否真的會完成他口中的那個計劃。畢竟在他的計劃裏,你也可能成為廢墟下的一員。你應該清楚,他那樣的行為,和毀滅世界沒什麽區別。”


    白川的聲音很平靜,有點不太正常的平靜:“我清楚,但我沒有別的方法。你們這些生活充足,有盼頭,有希望的人就當可憐可憐我。自從我在世人眼中,‘死’在百年前的那場政變當中時,已經過夠了無聊透頂的生活。眼前的,這已經是我這數百年來,唯一可以繼續活下去的希望。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這個計劃的荒誕,但我也清楚,我除此以外,沒有任何沒有悼念的東西。至於其他,你可以放心,在我還沒有瘋掉之前,我不會參與你們,幹涉你們的動作。”


    葉漓並未動容,看著他眼下的神情,平靜開口:“沈霧年是為了愛人,你也是嗎?方才給我看的那個帶鉤,是那人的遺物嗎?”


    “是,也不是。”


    白川向葉漓走了一步,似乎正準備做些什麽。此時他眼中情緒波動太小,葉漓看不出他下一步的動作,隻能保持警惕。白川沉默了一小會兒,又開口:“這個世界上,不止存在情愛。那件東西,算是我母後留給我的,這個世界唯一值得吊念的東西。也是自國都政變之後,我從寢宮的廢墟中翻出的唯一一件東西了。其餘的物件,都被一把火燒得差不多了。”


    “那人的身死,國都的覆滅,與當時百姓有何緣故?”


    白川目光沉了沉,輕笑道:“晉洲如今的變故我知曉,但我不會去救他們,他們死不足惜。”


    “此話怎講?”


    “不好講,講完城裏的百姓都要死光了。”


    白川語氣很是漠然,而他說出這番話,也就代表這兩方將是無解。


    “所以,沈霧年為何會選中你。”


    “因為我年少剛開始修習仙法時,進展並不順利,當時又遇上一個半知半解的江湖騙子,被其誘導丟失一魄。“


    葉漓聞言挑眉。


    看來這白川的底子相當不錯啊,遇到一個江湖騙子,都還能和當時身為大師兄的任未打得有來有迴。不過能和一個大門派的弟子打個來迴,想必白川口中的這個江湖騙子也非凡者。至於他的魂魄,想必是當時發生了什麽事情,導致魂魄丟失。


    “因為沈霧年陣法的獨特性,魂魄不全者,恰好格外適配開啟陣法。因為魂魄不完全,陣法在吸噬內不會將其一並吸入,反而還會專門避開這類人。”


    “原是如此……”


    葉漓低聲喃喃迴答他的話。


    眼前的白川瞳孔微縮,隨後在葉漓看不見的視角恢複正常,淡淡開口:“您不必為此拖延時間,因為沒有人可以趕過來。這周圍都被一個人設下了結界,您可以出去,但外麵的人是進不來的。”


    是的,葉漓在進入的時候就發現了。


    這種根本不打算防著他,卻將他囚禁在一個地方的做法,不用想都知道是誰。


    葉漓感覺自己頭都要大了。


    之前表麵上好似為了不讓他恢複記憶逃離這裏,但現在更像是在拖著葉漓。結局並不重要,誰生誰死也不重要,隻要葉漓還在這個世界就行了的架勢。


    想到這裏,葉漓突然想起來了什麽,渾身一顫……


    隻要,葉漓一直在這個世界就行了……?


    之前那個來找嚴楓安打架的瘋子,不是一直黏在他師父身邊嗎,怎麽突然想起探望他們這些老人?明明先前分開一小會兒就會到處發瘋,後麵怎麽還有閑情逸致來找葉漓談心,甚至聊這個世界的,他們正在玩的遊戲進展?


    難道……


    神界發生什麽事情了?


    葉漓不敢想象這個想法的迸發預示著什麽。


    “所以,你就不怕我在這裏殺了你嗎?畢竟你知道,這對我來說易如反掌。”葉漓淡淡開口。


    白川搖了搖頭,說:“您不會,而且是徐徽想要得到關於您對於這個世界,會有怎樣的異變,我也並非想要強製您。您如若不方便,我們可以和平交談,試著改變最後的結局。”


    葉漓沉默了一會兒,說:“徐掌門現如今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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