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落竹昨天和葉漓說的那樣,第二天任未在大殿門口公布的消息,就是前往一個村莊,除鬼。


    消息一出來,各人議論紛紛。


    按修仙界通常出門降妖的規矩,都是妖魔的災禍他們才會出手。像除鬼這種事,道上有道上的規矩,都是歸道士或者一些自主修行的半仙管的。


    其實修仙界原沒有這個規矩,都是各憑本事,拿什麽吃什麽。但修仙的越來越多,修道的人沒了地位,便多有異詞。人多糧少,少不了爭奪。於是早一派的各位前輩便各自商議,妖魔歸仙者除,鬼怪歸道士除。


    所以當任未提出除鬼的時候,他們才覺得奇怪。


    然而任未今日的神情比前日更加嚴肅,縱然有上前詢問的心,也沒有弟子敢問一句為什麽。


    挑選的人員被喊到指令上前來一步,隻有十二個。葉漓是第一個被喊到的,他觀察了其餘的人,發現一個有意思的現象。


    是六男六女,都是長得好看,能力還不弱一類的。


    出門除鬼,能力肯定是要的,但為何還有容貌要求?


    莫非這個鬼是個豔鬼?


    還男女通吃?


    葉漓思緒萬千,右手大拇指放在上塵的劍柄處,摩挲著上麵凹凸不平的紋路。


    分完人之後,任未掃過全場一眼,剩下一句話都沒有交代。或者說,沒有在其他弟子麵前交代什麽。兩邊的長老在任未說完之後,便通知其餘弟子迴山,這裏已經沒有他們的事了。


    落竹並沒有入列,她被人群推搡著出了金玉峰的大門。轉過頭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然而人群湧動,葉漓隻能看見她在裏麵揮舞的雙手。


    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任未才緩緩走下長階。


    “此行特殊,我們不以禦劍行事,山下已經備好車馬,以此行動。”


    “是。”


    一輛馬車隻能坐四個人,葉漓和雲鶴祁深他們一個馬車。坐上之後不久,隨著前麵馬夫的一聲嗬聲,開始行駛。


    隨著感受到車的晃動,葉漓撩開幔帳,往山門的方向看了一眼。


    此時恰好有幾隻仙鶴盤旋空中,帶著白色煙縷肆意飛翔。清晨帶著陣陣霧氣的青禦山門在此時顯得若有若無,倒真與人間話本裏的仙門之派一般無二。


    金玉峰是青禦幾大峰最高的一座,即使是在山腳下,也依舊能看見那山峰間一片接一片的金尾竹林。


    此一眼,葉漓便迴到了車內。


    見此一幕的祁深對雲鶴感慨:“師妹,你看看,大師兄不愧是門內除曆練以外最少出門的。這不,剛離開門派不到半刻鍾,就又看山門了。”


    雲鶴將他從自己懷中推搡開,示意他閉嘴。


    葉漓沒有理會祁深的話,他迴過頭來的視線注意到雲鶴懷中抱著的一隻小貓。


    這隻貓的皮毛顏色算不上好看,灰的灰,褐的褐,頭頂還有幾撮藍毛。整個頭埋進了雲鶴的懷裏,頭頂的倆耳朵卻立得老高。肉色耳尖上的幾縷毛發格外突出,隨著輕微的動作一閃一閃的,像在偷聽他們談話。


    “這貓……”葉漓頓了頓,在雲鶴好奇的眼神下,說完了接下來的兩個字。


    “……好醜。”


    “……”


    “……噗。”


    沉默的是雲鶴,笑出聲的是祁深。


    小貓露出的半邊後腦勺聽到這一句話,發出了一聲嗚咽,然後將耳朵折下去,不想理他。


    感覺到懷中動靜的雲鶴偏頭瞪了一眼祁深,後者立馬閉嘴不再出聲。


    “大師兄,這可是你第二次說它醜了。明明前段時間你還訓練過它,誇過它呢。”雲鶴耷拉著眉眼,手一下一下的撫摸著懷中明顯因為葉漓這一句話生氣的小貓。


    哦,他怎麽忘了,這是雲鶴的靈獸。


    此想法一出,葉漓撓了撓鼻尖,開口說:“抱歉。”


    雲鶴搖搖頭:“它也的確不好看,也是我的問題,把一個兇獸按寵物養。”


    聽到雲鶴這樣說,祁深連忙道:“怎麽會呢?我們想養什麽養什麽,以後捉一堆夜幽養著玩。”


    雲鶴聽後嫌棄的看了他一眼,咦了一聲,說:“誰跟你我們?還有,夜幽那玩意兒你要養你自己養。怎麽,那種東西還能做寵物?”


    “……就當個樂子唄……”祁深聲音越來越小,卑微的樣子引得葉漓不忍失笑。


    剛剛尷尬的氣氛此時緩和了好多,而有一個人依舊沉默的坐在角落。


    羅湫坐在離祁深最遠的一個角落,偏著頭,生怕他再說些什麽威脅似的話。這也不怪他,上馬車坐什麽都是自己坐,而葉漓臨上車前還聽見祁深對羅湫陰惻惻說了什麽。當時看羅湫的眼神,恨不得宰了眼前這個笑得一臉猥瑣的男人。


    空氣中安靜了好一會兒,誰也不開口。雲鶴在摸貓玩,羅湫靠在一旁閉目養神,葉漓則擦拭著自己的劍刃。祁深倆眼珠子在幾人身上到處亂轉,然後像是終於忍不了了,想開口解悶。


    “唉,我說……”


    “等等。”


    祁深剛冒出一個字,卻被雲鶴無情打斷。


    雲鶴渾身警惕起來,眉毛微蹙,像葉漓剛才的動作撩開了自己旁邊的簾布,又猛的放下。


    “怎麽了?”


    葉漓出聲,卻也在一瞬間意識到了什麽,連忙將劍放迴了劍鞘。


    周圍沒有風聲,沒有馬叫聲,連木製的車軲轆在地上摩擦,前方幾匹馬走動的的聲音都仿佛消失了一般。


    除了自己能聽見的心跳,除了能感覺到這輛馬車還在行駛,其他什麽聲音都沒有。


    葉漓剛剛一出聲,感受到了一種安靜到極致的靜默,他的聲音突然在這極其空曠的空氣中響起。


    “我們出來多久了?”


    這冷不伶仃的聲音出現在這樣的極度安靜的環境中,讓雲鶴心裏不由自主的咯噔一下。她抱緊了懷中的貓想了一會兒,說:“應該是……半個時辰。”


    “我們出來的時候,我記得是白日吧。”


    兩人聊天的聲音讓羅湫睜開了雙眼,而祁深這像是才從兩人的對話中意識到了什麽,連忙撩開雲鶴旁邊的布。


    隻見小小的窗外隻有黑色。


    沒有任何光芒的黑色。


    “這……”


    羅湫抓緊手中的劍,正準備起身,卻被葉漓壓了下去。


    “這東西應該是無毒的,至少我們現在沒有任何異常。如果有毒,隻是暫時被隔絕……”葉漓眼神示意祁深先將布放下,隨後轉向車內正前方的出口說:“那你們覺得,是誰在操作這輛車?”


    沒有一個人說話。


    良久,羅湫緩慢出聲:“不若出去看看,這些應該是什麽東西製造出來隔絕聲音與景象,混淆耳目的。”


    葉漓點頭,也將上塵抓在手中,道:“現在馬車走的太規律了,怕不是幾匹馬跑出來的。我出去吧,就在門口,如果發現有異常,我會直接在車門處砍一劍。”


    在葉漓說完就準備起身的時候,祁深想起了什麽,連忙拉住了他說:“這種東西我好像在哪本古籍上見過,叫什麽忘了。它的確沒有毒,因為它是多具魂體演化成的鬼類變種。它沒有實體,卻有多種意識,且能吃肉。”


    聞言,葉漓點了點頭,撩開前麵的布簾,半邊身子探了出去。


    葉漓用袖布捂住鼻腔,右手持劍,以備不時之需。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幾乎一瞬間,他感覺到周身氣流的波動,然後身子微怔了一下,就完全到了馬車外麵。


    葉漓看了眼身後,除了黑色什麽都沒有。


    此時應該是日照當空,可現在外麵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沒有一點光照的視線,讓他有一瞬間認為自己瞎了,心裏突然有點慌。


    “咯……咚……咯……咚……”


    有聲音?


    不對,這是什麽聲音?


    像是什麽形狀不規則的東西在地麵滾動的聲音。


    剛才在馬車裏什麽都聽不見,現在一出來,除了這種聲音又什麽都聽不清。


    葉漓順著聲音的源頭往地麵低下了身子,一個隱隱約約的球體逐漸顯現在眼前。離得越近,看的越清楚。現在的姿勢不太方便,他便利用劍插在木板上,將半邊身子探了過去。


    直到完全貼近,他才看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隻見一個凹凸不平的人頭腦袋,正在在地麵上不停的打轉。在它的頭上,還有些稀疏的銀白毛發,那大大的眼框裏麵沒有眼珠,整個眼睛已經完全凹陷進去了,露出了裏麵黝黑的腦子。


    腦袋有四顆,代替原本在那裏車軲轆。看起來格外脆弱不堪一擊的腦袋,正用自己的輪廓推使上方的大車廂前進。


    若是是個凡人,一定會被眼前的一幕驚嚇到。


    他想了想,下了車。


    腳剛落地,他就感覺到了有一堆人頭在他腳邊推搡著前進,時不時的咬住他的衣擺。它們像是在懼怕著什麽,所以貼近的一瞬間很快就會放開。


    葉漓站穩了身子,手臂一直放在馬車邊,與它一起緩慢的移動。


    他記得自己這輛車是在車隊的正中間,如果這些霧氣全部籠罩的話,想必師父在前麵肯定在想破解的方法了。


    想著想著,葉漓突然將捂住口鼻的袖子拿了下來。他靜靜等待了一會兒,黑暗中沒有一絲動靜,也沒有一個大怪物突然跑出來吃人肉。


    祁深剛才說的那個可能不太對,至少葉漓現在沒有感覺到周圍有什麽危險物體存在。這些看起來唬人的黑色霧氣,吸入肺腔也與平常空氣沒什麽不一樣。


    就在他準備繼續往前多邁出幾步,隨著一聲低嚎,一陣颶風從旁邊的馬車內刮起,瞬間吹散了眼前的黑霧。


    陽光重新灑進來,葉漓才看清周遭的情況。


    這裏是一片樟樹林,應該是屬於人工開出的一片空地,周圍還有幾棵被砍了一半的樹木。而他們原本整齊的隊伍此時分成了三波,分散在這片空地的幾個位置。旁邊幾個應該也是出來探風的師弟,正舉著長劍茫然無措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奇怪的是,馬匹與車夫全都不見了,隻剩他們和三輛歪斜的馬車在一旁。然後不知怎麽,葉漓轉頭往下看了過去,卻看到了本就該存在那裏的車軲轆。


    難道剛才他看見的那一幕,是他的幻覺嗎?


    “掌門,剛才那陣吹起的颶風真的是幫了我們的忙。”說話的是白芨峰的弟子。


    任未說:“你覺得尋常的風能吹走這東西嗎?”


    “啊?”


    此時雲鶴他們也一起下來了,原本一直在雲鶴懷中睡覺的小貓此時也醒了過來,一雙炯炯有神的大圓眼睛滾動著看周圍的人。


    當它看見葉漓的時候,頓時想起他在馬車上說的話。兩耳朵往後一搭,傲嬌的偏過頭去,不看他。


    雲鶴見此動靜,也明白了這是氣還沒消,無奈的笑了笑說:“我剛剛看大師兄原本隻是探出一點的身子,突然一起消失於黑幕之中。還以為是出什麽大狀況了,甚至來不及給我們打訊號,就讓畢驁試著催動力量驅散黑霧。”


    雲鶴的表情,像是也沒有料到這種情況下。然後她將視線轉移到了任未那邊,一雙眼睛充滿探知的想要尋求的一個答案。


    “它的事情,以後你就會知曉了。”


    任未聽後點了點頭,對好奇的雲鶴隻是丟下了這麽一句,並不打算解釋什麽。


    祁深走上前來作揖說:“師父,馬匹想必都是被剛才那霧吃了。那,沒了馬匹,我們如今是怎麽趕路,禦劍過去,還是繼續步行?”


    “我們可能已經到了。”


    “已經到了?”


    眾人疑惑不解,看任未說完之後就徑直往一個方向走去,便也跟了上去。


    他們繞過稀鬆的樹林,眼前的視野逐漸開闊。直到看到全部的陽光,他們已經站在懸崖邊,而在前方,一座格外繁華的城都映入眼簾。


    “唉,我們不是去一個小村莊出鬼嗎?怎麽跑到皇城來了?”


    “對啊,而且,我記得晉洲皇城離青禦遠得很。我們剛才就行駛了不到一個時辰吧。怎麽如今,就到了皇城了?”


    幾人輕聲談論著,葉漓走上前,站在任未的斜後方,看著下麵的城都開口:“師父,這是怎麽一迴事?”


    任未笑了兩聲,拍了拍葉漓的肩頭,對眾人解釋道:“應該是小鬼認出了我們的身份,不願讓我們經過村莊。用以計謀,將我們全部轉移至了都城位置。”


    “那眼下……”


    “這鬼膽小得很,怕我們幹擾它的事。”任未雙手背於身後,眼神掃過眼前的十幾人,隨即道:“眼下既然到了皇城,不若就地休息。等中午陽氣最盛之時,再往西北方向去,沿路查詢。”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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