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他們趕到葉漓預料之中,正準備打個招唿,李柏卻怨氣十足的看著他,仿佛兩人有著天大的仇恨。


    “年輕人,這般氣盛怎麽行?”


    葉漓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意,因為眼下的荒唐馬上變個發展結果了。葉漓作為一個幫助過在場每一個的“好人”,自然得更加開心的看戲,畢竟壞心情影響觀影效果。


    兩人剛跌跌撞撞的走進來,兩人依舊是那樣的姿勢,雙雙齊抬頭看見這樣的一幕。


    地上躺具不知是死是活的無臂男人,眼睛被橫著來了一劍,嘴巴還被貌似是他身上的布條緊緊的綁著嘴巴。


    無臂男人的對麵一隻形似鳳鳥的妖物,被捆仙繩緊緊束縛,其繩索幾乎陷進了肉裏。身上鮮血淋漓,貌似被捆綁出來的。


    它應該已經被捆了有一段時間了,但巨大的翅膀依舊在若有似無的掙紮。即使這樣掙紮的代價,是換來了捆仙繩的更加用力。長長的脖子無力的倒地,目光一直注視著旁邊那男人。嘴巴一張一合,似乎是在唿喚他的名字,但男人已經無力起身。


    再遠一些的湖邊位置,一具被擺放好的老人正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李柏離得很遠,看不清臉上表情,但也能感覺出這樣環境下,她是如何身亡的。


    而李柏一路以來想將其罵個狗血淋頭的罪魁禍首,此時正與白川莫楠站在一邊。


    在他的身後,是沉默不語的嚴楓安,萬年不變的平淡表情,除了視線一直落在葉漓身上。李柏他們出來,嚴楓安也隻是迴頭看了一眼,便轉了過去。


    他們站立原本的朝向,背朝著光芒,宛如一場戰爭結束的勝利姿態,似乎正得意這場看似狩獵的遊戲。


    “李柏小友,真是好巧。”


    又來了一個同一戰線的人,白川倒顯得心情不錯。


    李柏眉頭緊鎖,抓著拐杖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自從上次他將那張符文給了李柏之後,李柏看完景象出來,符卻當即化為灰燼。李柏心神未定的看著空蕩蕩的手掌心,久久沒有迴過神。


    李柏其實早在初見他時,便認出了白川當初在村莊外裝扮的老者模樣。但他隻是默默的看著,然後若無其事般繼續自己的事情。


    可令他沒想到的是,白川似是認出了他,直接的衝他走來,然後喋喋不休,開啟了他與白川勾結各種事情的始末。


    宋錦看向他,開口:“李柏。”


    這一聲似是迴神,李柏不理這個徒有其表的人,讓宋錦坐到一個大石頭旁。


    葉漓慈顏善目的,像真的是位心係晚輩的長老,說:“剛剛休息之時,突然發現了這邊的變故。情況緊急,不容耽擱,所以就先行離開了一小會兒。不過……看起來應該不打緊,你看,你們這不是已經到了地方了嗎?”


    李柏咬牙切齒的說:“是啊,長老倒心向我們。”


    葉漓一笑而過,白川卻在此時說:“李柏小友對我實在冷漠,明明我們也相識了許多年。剛剛同你打招唿,你卻不理睬我。”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中帶著對李柏的暗示,每句話尾都帶上了令李柏惡心之至的笑意。


    劉啟下巴微抬,眼睛裏落進白川的模樣,瞬間表情嫌棄,想看到了什麽極其惡心的東西。


    白川被這樣看著,繼續開口:“你倒是無情,背著青禦將一連串的信息給我的時候,可是熱情得很。”


    這一句話落地,場上一片寂靜。


    某種意義上是青禦掌門的某人,聽到白川說出這句話不僅沒什麽異常,還滋滋有味般想聽他接著說下去。


    而剛剛坐下的宋錦貌似是場上唯一一個情緒激烈的,幾乎是在白川說出這番話的下一秒,就猛的向李柏看去。


    李柏心有餘悸,偏頭,迴避他的目光。


    “想著,我倒實在替任老前輩心有不甘。”白川咧開嘴角,像個張牙舞爪的惡魔:“許多年以前,青禦遭遇變故,任老前輩靠一人之力力挽狂瀾,才救下青禦的根脈。如今,被你這樣肆意將其內裏,透露過一個旁人,還是天玄的人。”


    “嗬。”


    事實上,白川很會戳人痛處。一來是他知曉其中內情,二來,是沈霧年在背地裏若有若無的加持。所以他開口說的話,幾乎能踩在每個人的痛處上。


    然後這一句話,看似對李柏說的,明裏暗裏,卻在勾著葉漓的心。


    葉漓想,這人不會在猜他的記憶問題吧?然後不僅想讓葉漓與嚴楓安反目,還想讓葉漓這個能力強盛的人參與他們的計劃。


    畢竟,麵對葉漓,嚴楓安歸根到底,還是有一份情愫在的。哪怕葉漓反目,哪怕他與眾人一齊破壞這個世界。然後以最差的一種結果,他們都能如願以償。


    可是這樣的情愫,加上殺師兄弟,殺師父,卻根本變了質。


    不過,葉漓也想感慨一句。


    他們可真的是好玩。


    若他真的是以葉漓整個人,從小到大整個人生觀來討論嚴楓安的事情。肯定以為這是一位愛慕深沉,值得疼惜的師弟。畢竟在所有人的視角看,天曉得嚴楓安這份愛慕從何時開始,又持續了多久。


    而葉漓直到那樣危機關頭,才意識到這位自己敬愛的師弟,對自己有這樣的感情。加上當時師兄弟們皆離去,於情於理,葉漓傷心欲絕,都應該跟他一起走。


    然後這份感情在漫長的時間歲月中,知情,知禮,心疼他,憐惜他,愛上他。


    一切看上去多麽的合情合理。


    所以葉漓笑了一聲。


    天玄那位掌門可真是,實力沒有半點,說話以及猜事情的真相,這些能力倒是不弱。


    世界上如果說最了解嚴楓安的為人,葉漓便是為首第一。


    一群被造出來的東西,也敢揣測創世神的意圖,真是太好玩了。


    讓人聽著聽著,想砍了眼前人的頭。


    “白長老,且不說李柏的事情,你參與其中,又來往數年,想必東西也知道了不少。那你呢,你又有何意圖?”


    葉漓表麵笑得依舊和藹:“莫不是說,我青禦這邊的弟子這般膽大,白長老一而再再而三強行拒絕之物,他仍然塞入你的懷中嗎?那這樣可真的是……”


    葉漓停頓了一下,看向李柏。


    “膽大包天。”


    許是罪證已然被揭曉,又些許是宋錦的眼神注視,李柏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白川有兩個人,葉漓知道自己說不過他。於是看準時機,見白川臉色一變,張口之時,又開口說:“不過,我剛迴到青禦,很多事不熟悉。臨行前,還與師兄徹夜探討過青禦這些年以來的各種事宜。”


    葉漓信口胡謅的,就是為了看沈霧年的反應。


    然後就見白川笑了笑,許是想起之前葉漓專程前往金玉峰“致歉”一事。想到了說的那些話,雖臨危不亂,但也足夠猜忌一二。


    可能這會不說話的功夫,兩人在心裏世界罵娘吧。


    葉漓仿佛個自言自語的機器,又一次開口:“不過看來我剛迴這邊,就有弟子……及人,叛變他派。想師父在天之靈,我怕是無言麵對他老人家。”


    這個及人,含義太深,白川莫楠倒出乎意料的同時變了臉色。


    白川這倆挑事的不開口,這裏自然沒人說話。畢竟攏共才多少人,四個躺地上,一瞎一死,一聾一傻。其餘除開他們還站著的,就是幾個隻剩層皮的馬大哈。


    正合葉漓的意。


    這邊安靜下來,葉漓收迴目光,輕抬腳步,繼續著自己的下一步。


    沒事。


    正如昨夜對客棧的老人家說的一樣。


    這次,一定會結束的。


    想著,葉漓原本混雜著迷茫的眼神裏瞬間清明,腳步也邁得大了些。


    剛剛發生的一幕,許子晟一直看在眼裏。他嘴巴被封住,身上五花大綁,眼含淚花,一顆顆的砸在鵝卵石上,渾身顫抖得不能自已。


    他的側後方,是瞳孔被黑紅占據的沈淺一行人,圍著許子晟站成了一圈。可能沈淺突然爆發之前,他也想不到,許子晟原身在徹底消亡之前,戀戀不舍囑托給他要好好保護的師妹,有一天會對自己揮劍相向。


    葉漓在他身前蹲下。


    許子晟轉動眼珠,看向他。


    一滴淚水在他轉動眼珠之時,隨著其動作砸落在地,形成一個冠冕形狀,卻轉瞬即逝,消融於石縫之間。


    許子晟眼睛神情令人動容,瞳孔微縮,眼眶顫抖帶著水花。


    要不說哭戲往往能加分呢?


    許子晟本人很清冷,豐神俊朗,是上佳的容貌。於是在他產生一些情緒波動,尤其是生氣,委屈,更甚哭一場。落在別人眼中,是錦上添花,是歡喜不已。


    於是這一幕叫葉漓看了不忍感歎道,好一位俊俏美人。


    不過葉漓感歎其美貌,人家本人倒是繼續著自己的苦情。若是讓他聽到了葉漓的心聲,怕是得立馬變了臉色,然後嫌棄的啐口唾沫。


    他眼神裏像是有很多話想說,很多事情想問。問葉漓,問嚴楓安,問白川,更甚問那世間唯一一位飛升的仙者。可他應該也清楚,沒有人會迴答他一個外來之人的好奇心。


    不過他就算不被封了口,他也問不出。


    葉漓內心狂叫,臉上麵無表情。歎息之餘,穩定心神。抬起手指,嘴邊輕念咒法,指尖亮光之餘,葉漓解開了許子晟嘴上的封術。


    “你有什麽想說的嗎?”葉漓道。


    許子晟目光呆滯,雙眼通紅,麵朝張逸他們的方向,微張著嘴巴。


    此時的陽光正好,微風不燥。


    如若不是空氣中消散不去的一股濃烈鐵腥味,如若不是地上兩具屍體,若不是剛剛親眼目睹的那樣一幕。


    可能這樣的景色,這樣的溫度,正適合躺在湖邊安心下來欣賞。在感歎之餘,還可以與所心屬之人念念心話,談談愛意。


    又是一滴淚落下,不是為了張逸他們,不是為了白川他們的所作所為。他什麽都沒有參與,什麽都沒有做,他不會因他們的做法,而自己內心有所愧疚。


    隻是到了如今,他到了這邊,沒有目的,沒有原因,甚至原主在看到他之時,知道他要進入自己的身體,都沒有什麽強迫他必須做什麽。


    他不知道,他不明白。


    所以他哭了。


    他說:“葉漓,我問一句。”


    沒有往常繁瑣的敬語,聲音極其沙啞,葉漓倒也覺得不奇怪,輕點頭。


    許子晟終於在這時將眼睛轉了過來,盯著他,張開,一張一合。


    葉漓眼神微動,他看出來了許子晟唇語的意思


    你是不是穿越的。


    葉漓一眨不眨看著他,然後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角落,迎著許子晟的眼神,咧嘴露出了一個笑容。


    一種變相的迴答。


    瞬間,許子晟瞳孔驟縮,唿吸也變得急促,開始了奮力掙紮。


    但捆仙繩這個東西,你越是用力的掙紮,它越是將你捆得更加緊。然後不到一小會兒,許子晟滿臉憋得漲紅,唿吸斷斷續續的。


    “怎麽會……怎麽會!”


    他不敢信。


    他嘶喊著。


    其實,葉漓和青苑關係算不上多熟。青苑不是認識他,而是怕他。畢竟在青苑從小到大生長的環境,那裏的所有類似於青苑的,都怕葉漓。


    怕葉漓殺了他們。


    不過葉漓可能猜到了一點許子晟所猜想出來的,他與青苑的關係,青苑對自己恭恭敬敬的態度,等等。


    葉漓開口:“許子晟,天玄的大師兄?”


    許子晟愣住了,然後低下了頭。


    他在哭。


    “你可以殺了我。”


    他說。


    葉漓解開了他身上的捆仙繩,許子晟依舊側躺在地上啜泣。


    但解開的瞬間,他身後的沈淺眾人待不住了。沈淺數第一個衝上來,對著葉漓拔出劍。


    葉漓對於他們的拔劍相向,沒有任何反應,視線一直放在許子晟身上。


    他很好奇,那樣狀態下生長起來的他,可能連靈魂的三觀都已經根深蒂固。那對於這樣的改變,對於青苑放在腦海的那些東西,他是否選擇接受,還是抵抗。


    要葉漓說,多年以來,果然還是抵抗的多。


    畢竟很少有人會覺得自己能力真的有限,不拚一把,怎麽就知道自己不能對現狀做出改變呢。


    人是自由的。


    更是多情的。


    自作多情。


    旁邊的一圈已經圍滿了人,模樣相差不了多少,都是被控製的偶人。


    其中一人抬起手臂,作勢要將手中劍刃揮向葉漓。


    葉漓沒有挪動半分,臉上神情依舊如故。


    “不可。”


    這是白川說的。


    沈淺他們聽白川的話,果然滿臉不情願的收起了劍,眼睛卻還是死死的看著葉漓,靜待他下一步的動作。


    葉漓頭也不迴:“多謝白長老。”


    多管閑事。


    其實那人砍不砍的,葉漓無所謂。


    因為他知道,嚴楓安為自己創造的這個世界,不會讓他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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