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掌門身隕,張長老雖受傷過重身體不便,但這掌門之位應是由你來繼承。”


    葉漓開口,早已沒有當初兩人臨別前的和氣,而是如公事公辦般的平淡語調。說完,將視線放在了地上被捆仙繩死死束縛住的林雀,眼眸一沉。


    “林姑娘身體有異常人之態,玉訣門內有此隱患卻並未告知於天下,而是選擇將此妖邪藏匿多年……”


    葉漓的這句話落下,地上的張逸瞬間坐不住了,掙紮著想站起身。但他上方有木縭死死的按住了他的肩膀,不僅沒有起身,反而使得身上的傷口又一次爆裂開來。


    “葉漓!你個表裏不一的偽君子!同著天玄勾結一起禍害於我!”


    臉頰上方一道劍痕幾乎占據了整張前臉,泛紅血的肉塊眼睛球體被一切兩半,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氣中。原先已經結痂的血痕還未幹透,鮮紅的血液如瀑布,又一次止不住般往下流淌。


    木縭像個盡職盡責的傀儡,聽著張逸罵出的話,皺眉似是很不爽。於是壓製的手又往下用了用力,像個完全忠心於主人的仆從。聽到張逸開口罵,還生氣,便也開口衝他兇巴巴的嗬斥:“閉嘴!”


    張逸此時的模樣,太像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加上兩臂皆無,兩腿膝蓋後窩處又被白川硬生生的那劍挑去了筋。他跪倒的地方,連石頭上都染上了鮮紅的血液。


    不得不說,很慘。


    葉漓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卻撞到了嚴楓安。


    嚴楓安低頭,與葉漓對視。深色的瞳孔倒映著葉漓那張平淡的麵容,沉默了許久,說:“師兄為何如此?”


    你猜。


    葉漓低下頭,重新看向不遠處依舊掙紮的張逸,淡淡開口:“楓安覺得我是惡人嗎?”


    眼前景象似乎開始轉動,嚴楓安仿佛看見了眼前人的衣著變成了另一種模樣。眼神如這時一般,淡漠無情,仿佛將世間的任何事物都放不進心口。


    鼻間似有微風繚繞,帶著落花的香氣,纏綿在懷不肯離去。


    眨眼瞬間,葉漓又恢複了那身青衣淡雅之態,往日裏略顯疲倦的眉眼此刻卻格外清晰。


    然後如那時一樣,嚴楓安開口說:“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對於這種話葉漓已經聽膩,說實話,這些空口白話,更像是在暗示葉漓的任何瞞著嚴楓安的事情,都是愧對他的。


    白川一開始以為葉漓要救張逸,可這樣一幕,又讓他態度一百八十大轉變。那萬年如一日的笑容重新堆在臉上,眉角都彎了一個度。


    而開口說出的話中,白川又自顧自的當起了好人。露出替張逸憐惜的神色,半哀半怨的唱紅臉:“葉前輩這樣,倒是讓天玄或是青禦不太好做啊。”


    葉漓不理這人,徑直往林雀那邊走去。


    可能是聽到了腳踩石子的聲音愈發向旁邊接近,張逸有些慌亂,連忙喊道:“葉漓!你別動我師妹!你殺了我!你將我殺了都可以!你別動林雀!!”


    葉漓聽著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突然覺得自己好像真的是個惡人。於是鬼使神差般,他往後看了眼,與一直注視著他的嚴楓安再一次對視。


    嚴楓安發現葉漓轉迴頭,微微彎了眼角,顯得那樣親近溫和。他開口:“師兄,怎麽了?”


    沒怎麽,覺得你該死。


    沒迴他,葉漓在林雀旁邊蹲下,仔細查看著她的狀況。


    林雀雖然沒有往昔記憶,可到這會兒看見前不久才細心哄說自己的青年被如此對待。加上張逸掙紮太過,身體血液流失過多,此時蒼白的臉頰與深紅色的血跡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看著離自己不過幾米遠的青年,身上的翅膀作勢要飛起。但身體被捆仙繩束縛住,再怎麽用力的掙紮,終究無濟於事。


    但一陣接一陣的掙紮,她身上的捆仙繩因她掙紮,導致它又越來越緊,傷口也越來越深。


    葉漓見狀,抬手便想封住了她的穴。


    可當他的手剛接近林雀被繩索束縛住的皮膚,她便揚起頭顱,充滿抗拒的衝葉漓嘶啞的喊了一聲。


    聲音又尖又細,幾乎要將耳膜穿破。


    葉漓皺眉,微微往旁側了側身,又用靈力在周身掀起一道透明屏障,徹底阻絕了聲音的波動。


    奇怪。


    葉漓看著那些原本光滑細軟的毛發此刻被弄得淩亂不堪,甚至被捆住的邊緣一圈皮肉的滲了血。


    林雀身上……


    怎麽沒有妖丹?


    “前輩在思索什麽?同我也講講吧。”


    一旁的白川些許是發現了葉漓的愣神,猜到了什麽,於是上前有意轉移他的注意力。


    在葉漓的視角,白川極力往前伸著上半身,像是在仔細看著林雀的狀況,實際上他利用餘光一直關注的葉漓的表情變化。


    白川站的位置很完美,表麵上一副關心林雀,甚至林雀長長的脖子並不能攻擊到他的地方。


    看了半天沒看出什麽所以然,加上葉漓一直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白川也不再看下去,而是一副懊惱的表情,歎息說:“可惜,這樣好的妖物,要是為我們所用,想必是一隻不錯的靈獸。”


    不得不說,在場的人演技都不錯。


    葉漓喃喃自語,手成食中指伸直,其餘握拳的姿勢,幾秒迴去,指尖泛起微光。在還沒看清是何咒法之時,葉漓便將手指點在了林雀尚且完好皮肉的穴位上。


    她身下瞬間有了一個發亮的陣法,隻是林雀如今的身軀太過於龐大,導致陣法被完完全全的遮擋住了。


    做完,他便拍拍手起身,對白川說:“現在也不遲,你可以帶迴天玄。”


    “前輩所言非虛?”白川挑眉,眼角壓不下的笑意。


    “狼狽為奸!沆瀣一氣!”聽著一切發生的張逸罵道。


    張逸的嗓子已經喊得沙啞,掙紮越來越用力,木縭隻得將手上的力氣加重一些。但越加重,他按著的肩膀處的傷口流血也越來越多。


    木縭眉頭緊蹙,直接將他衣角扯下一節,圍著他的嘴巴繞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張逸隻能發出嗚咽的氣音。


    葉漓聽到動靜,便往那邊看去,衝木縭揮了揮手,說:“手勁別那麽大,傷著張掌門如何是好。”


    實際上,木縭的一言一行都是他在操控。


    而葉漓的這一句話,像是最後一束稻草,壓破了張逸最後僅存的那點心靈。


    “噗——”


    血液從口中噴湧而出,將原本就被染紅的布條顏色更加的深。張逸疲憊不堪,此時像泄氣的人,無力的倒地。


    空氣中一瞬間的靜默。


    這樣不堪的一幕,任誰看了都不忍歎息。可有兩位親眼目睹這樣一幕,內心倒是開心得不得了。


    葉漓向一左一右的兩人看去,開口說:“沈掌門如此繁忙,卻還要關心北域弟子曆練一事,倒是讓他多多費心了。”


    莫楠白川供手行禮,說:“怎麽會,有前輩在此,掌門才得以安心才是。”


    哈哈……


    安心你大爺。


    惡人你來做,我來唱紅臉,換我我也開心。


    張逸嘴被封住之後,感覺空氣中都安靜了不少。可能心如死灰,連掙紮都沒有了,一動不動的仰躺在地上。


    他萬念俱灰的模樣,和死屍的區別,可能就是他胸口處還在微微的起伏。


    先忍忍……


    這邊完事,葉漓收迴目光。抬腳便朝許子晟那邊去,走到一半,卻被嚴楓安攔住。


    “楓安,是怎麽了嗎?”葉漓看了眼他拉著自己的手臂,笑的如沐春風。


    嚴楓安看著葉漓的眼睛,似乎想從其中看出什麽來,卻終究隻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過了許久,久到葉漓臉上的笑臉都快耷拉下來,手臂都要僵掉了,嚴楓安才重重的歎氣。


    “師兄是在怪我嗎?”


    葉漓說:“什麽?”


    嚴楓安說:“怪我以往做的那些事,怪我參與這些其中。所以師兄想自己插足其中,看看這些東西親身經曆,看到這些處境,究竟會不會心軟?”


    他的眼神太過動容,委屈極了的模樣,葉漓嘴巴一張險些說出來。但他終究沒有將其全盤托出,而是以半張的嘴型,換了另一種話語。


    “師兄是怪我心太硬?”


    對啊。


    但這兩個字葉漓也隻是敢在心裏吐槽吐槽。


    葉漓洋裝驚奇的摸了摸嚴楓安的額頭,確定他沒有得了病,才故作驚訝道:“你……倒是挺會想象的,可以去寫畫本子。”


    “那師兄今日為何這樣……”


    異常。


    的確。


    若是早年的葉漓,這一幕發生在他眼前,不說仗義執言,光白川莫楠,就夠他削上好幾頓。就更不可能自己參與這樣的事情,還親自動手將張逸的師妹送給了天玄。


    若是葉漓師父若看見,隻怕是起屍都要在葉漓臉上來幾巴掌解解恨。


    師父……


    葉漓輕輕笑了一下,對嚴楓安說:“楓安不是說了嗎,北域一遭結束,我們就迴林中小屋。”


    嚴楓安沒答話。


    “師兄……你不用這樣的。”


    許是今天的葉漓太奇怪,嚴楓安預感到了什麽,手欲再度撫上鬢邊。


    葉漓留意著他的動作,見此,躲開了他的手掌。不等嚴楓安也什麽情緒,葉漓再度揚起笑臉,說:“楓安不用著急,很快的。”


    很快。


    我就要打你一頓。


    可後麵發生的事情到底沒打成。


    因為宋錦他們到了。


    準確來說。


    在葉漓的算計之中,李柏宋錦以一個恰恰好的時間點到了戲台。


    臨出發的時候,葉漓承認,的確帶上了這兩人。


    但宋錦腿腳終究是不便長時間行走,手臂受傷,靈氣之前幾乎用了個幹淨。那客棧周圍的靈氣稀薄得可憐,兩個人兩天時間,根本沒恢複多少,更不用談什麽禦劍之類的。


    禦劍不能用,那沒辦法,幾人隻好步行前往。


    可就算膽子在大,有雨霧林那樣的謠言在那裏。修房子也不敢修在離雨霧林多近的地方,所以就導致了飛起來看著近在咫尺,並不遠。可當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走起來,仿佛就在眼前的叢林似是怎麽都走不到終點。


    剛剛進雨霧林,還是當初木縭與宋錦他們意外分開的地方。宋錦的腿部疼痛難忍,甚至紗布都滲出了血跡,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葉漓通過木縭那邊的情況,看了看旁邊的兩個。當即提出李柏宋錦兩人在原地休息,他和嚴楓安去周圍看看有沒有什麽結實點的木棍,用來給他坐個簡易版的手推車。


    聰明如李柏,一聽就知道了葉漓這餿主意背後的意圖,於是一口拒絕。


    然後幾人又商議出禦劍帶人,提溜著兩人飛之類,貌似更為離譜的點子。


    而這樣的點子能做到的自然不言而喻,葉漓如願在嚴楓安滿臉抗拒的表情中,對著一躺一坐的兩位少年做出了翻譯。


    李柏在葉漓的一字一句中,臉越來越黑。


    沒辦法,幾人又是商議了好一會兒。最後敲定,是嚴楓安去找。李柏在葉漓質疑的話語中解釋說,因為嚴楓安有力氣,而且他一定會做。若是葉漓去,跑不跑了不說,就算去了也是抱著手臂旁邊看戲,根本不會幫忙。


    被這樣揭破,葉漓心道,李柏你也不用這樣將我研究透徹,運氣會不好的。


    於是葉漓留在那裏守著他們,看著嚴楓安離去怨念頗深。而且期間李柏死死的盯著葉漓,生怕一個眨眼,這個人就沒了。


    可事實上,他真的一眨眼就沒了。


    笑話,葉漓想走誰能攔得住?


    嗯……


    可能就……


    嚴楓安吧。


    然後在葉漓消失的一瞬間,李柏還沒反應過來。等幾秒鍾之後反應過來人真的沒了,李柏這個罵娘啊。幾乎是將葉漓倆人祖祖輩輩都提出來,麵露猙獰,語氣親切的問候了一遍。


    期間,即使宋錦都忍不住抬手想捂住他的嘴。


    不過幸好進來了,前不久木縭又重新將雨霧林內部的靈脈修補了一番。所以兩人待在地上沒一會兒,身體連接著地上,靈氣源源不斷的從地底滲透進入,就感覺體內的靈力已經恢複了至少三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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