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川聞言,從容不迫的開口:“葉前輩所言稍有微詞,是覺得,晚輩從中操控?”


    葉漓一笑,道:“天玄可是天下第一門派,又有沈掌門為鎮。這種無恥之徒所做之事,怎麽會呢?”


    白川道:“那是自然,葉前輩也知曉雨霧林裏麵有什麽。不說我們,掌門縱然有再大的能力,敢逆天嗎?”


    嗯,怎麽不敢呢?


    嚴楓安坐在一旁一直沉默,或者很多時候,類似於這情況他都是沉默的。與其說不便於介入葉漓他們其中這種話,倒不如說嚴楓安隻是懶得理。


    葉漓道:“天玄敢不敢逆天,讓我來評價,也評價不了什麽。畢竟,我又沒有飛升過。”


    這話說出來針對性太高,白川聽到之後臉色陰沉,抿緊嘴唇。


    這沒注意的一小會兒,小盤子裏完整的果肉已經有一小堆了,桌子上擺放的幹果都空了一半。


    葉漓看了眼嚴楓安的手指,一聲不吭的將盤子移到自己方便夠到的地方。做完這個,拿過了嚴楓安手裏的扔迴盤子裏,順勢將沒有剝的那些移到更遠的地方,讓嚴楓安夠不到。


    嚴楓安手拿一空,注意到那盤自己夠不到的幹果,看向葉漓,無奈的開口:“師兄怎麽移得這麽遠?”


    葉漓一隻手握過他的手,輕揉指尖,說:“山核桃最難剝,不知情的外人還當我虐待你。”


    嚴楓安迴握住手:“怎會。”


    剛才還在討論正事,現在又出現這一幕。


    聊幾句話,情緒都衝上頭了,現在又不得不壓下去。被忽略在一旁的白川敢怒不敢言,默默閉嘴。


    “咚咚——”


    幾聲敲打木牆的聲音落入三人耳中。


    葉漓率先抬頭,發現老板娘正站在廚房門口。她手裏緊抓著一根拐杖,另一隻手掌微彎,手指關節正敲打在木牆上。


    “二更了。”


    她冷漠沙啞的聲線仿佛是從腹腔傳出來的,迴蕩在整個空蕩的客棧內。直到聲音緩慢的落入耳內,終於打開這沉靜的一幕。


    老板娘說完這句話之後,便準備轉身進屋。


    “我們的聲音吵,打擾到您休息,實屬抱歉。”葉漓先行開口。


    老板娘頓住,轉過頭,神色不明的看了他們幾眼,視線落在葉漓身上多了好一會兒。


    屋外夜風猛烈的撕刮著門窗的聲音愈發清晰,客棧內,幾人沉默。


    在無人看到的地方,嚴楓安目光一沉,視線落在老板娘身上。藏在袖底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個金色的符文,眼睛幾乎不可見得微動了一下,隨後便垂下。


    金色的符文暴露在空氣中的一瞬間,立馬變成透明顏色。隨後緩緩融入老板娘的後背,與其徹底融合。


    感受到異物,老奶奶身體一頓。


    然而這一頓住,身體卻不由自主轉了過來。看向眾人,再與人說話,話語完全調轉了意思。


    “這裏離那片林子近,晚上不安全,早點休息吧。”


    “好。”


    能有什麽,那些謠言葉漓真的不想聽了,於是點頭。


    其實下午借用廚房之時,葉漓偶然發現老板娘的房間在廚房的後麵。


    堆積如山的東西,密不透風的環境。就在這當中,擺放了一張可能算不上床的木板。木板上鋪滿了薄薄的一層稻草,上麵是一張已經打了很多次補丁的床單,還沒有被子。


    本想詢問一番,卻被老板娘推搡著出了廚房,說什麽男子不可入廚地。


    現在突然想起來,好像並不是其他的原因。是因為無意中進去的時候,發現在她床位的旁邊,好像就有一件奇怪的物件。


    因為老板娘出現得太過突然,想多看幾眼便被推搡出去了。


    葉漓收迴視線,嚴楓安在這時遞過來了一塊酸蘿卜。張開口咬下,脆嫩的蘿卜咬開,酸甜可口的味道在口腔內翻滾迴味。


    砸吧了兩下,葉漓看向白川,起身作揖。


    “天色已晚,白長老自便,我們先行上樓了。”


    樓上沒幾個房間,原先人太多隻是稍微將就擠了一晚。現在沒人,為數不多的幾間房內除了有些包裹,就隻剩下安靜了。


    路過張逸房間之時,葉漓刻意留意了幾眼。


    他房間照出的燈光亮得有些暗淡,顯然是燈芯到底,燈油快燃盡,長時間無人更換。隨即又轉頭向林雀的房間,也是一樣的情況。


    “他們去雨霧林了。”


    站在旁邊的嚴楓安見葉漓駐足不前,看著兩個房間,於是開口。


    葉漓微微側頭,對視上嚴楓安的眼睛。


    嚴楓安的眼睛似乎一直都是這樣的,清冷,寡淡,情緒看不出來。恍如一潭平靜無風的水麵,任何事情都引起不了它的波瀾。


    視線擺正,葉漓點頭輕嗯了一聲。


    若是命運使然,也的確違背不了。


    “剛來的這裏的時候,玉訣的掌門讓張逸他們給我卜卦石,用來聯訊,也可以用做傳送。”


    迴到房間後,嚴楓安替葉漓脫下外衣,用熱毛巾輕柔的擦拭著他的皮膚。


    葉漓靜靜的看著眼前容顏如舊的青年,此時他低眉順目,舉止細心仔細,仿佛一個盡職盡責的仆從。


    在很多時候,葉漓都調侃,嚴楓安卻隻是笑著,看著,隨後將葉漓緊緊抱在懷中。對待之細致,宛如一件珍愛至極的寶物。


    三百年,好似不會厭倦。


    “楓安去了?”


    葉漓低頭解開自己衣擺的係帶,遞給嚴楓安,後者順手放在自己手邊的衣架上。


    “嗯,沈霧年要人來獻祭,她占卜到了。那次傳送,也是為了讓我在她的兩位徒弟身上下個法,好避開沈霧年的陰謀。”


    一句話落,腦內一瞬間閃過一個東西,葉漓這次快速抓住。眼內微不可見的閃動了一下,隨後看似隨意般迴嚴楓安:“天命這種東西,楓安難道可以使其避開嗎?”


    簡單擦完之後,嚴楓安將水盆放到門口,好在明天下去之時順便端出去倒掉。這裏的老板娘年事已高,爬樓梯又會讓膝蓋酸痛不已,所以能自己做的就不麻煩一個老人家了。


    做完這些之後,嚴楓安把脫下的兩件外套細心疊好,放在床邊的置衣架上。


    “天命就如同一道,在高山之間修好的橋梁。往迴沒有路,前方是另一座山,下麵則是萬丈深淵,怎可能避得開?”


    忒精。


    葉漓忍不住在心裏開口。


    “北域一事結束,楓安想迴林中小屋嗎?”葉漓雙手環上嚴楓安的脖子,在唇上輕吻。


    嚴楓安抱緊葉漓的腰肢,加深這個吻。


    “師兄會感覺無聊。”


    葉漓好不容易掙開,雙手放在他的前胸喘氣,半怒般的瞪了一眼眼前笑意欲深的青年,張開嘴咬住了他的半邊臉。


    嚴楓安輕輕拍打葉漓的後腦勺,臉部都被扯得有些變形,卻也無可奈何的開口說:“師兄這是擔心我跑,烙的印記嗎?”


    葉漓鬆開口,看著他臉上一圈,混雜著口水的粉紅色牙印。


    這樣看著,實屬不太好看。


    於是看著看著,葉漓自己心裏過意不去。正想抬起手拿袖子擦擦,嚴楓安握住他的雙手,眼神凝重,鄭重其事的開口道:“師兄也不會離開我的吧?”


    葉漓靜靜地凝視著他的雙眼,並沒有迴他。


    聽不到答複,嚴楓安不開心的捏了捏他的鼻尖,又低頭拿自己鼻尖蹭了蹭。


    “師兄,楓安該拿你怎麽辦呢……”


    夜已深,兩人之間細微的那些聲音,漸漸在夜晚的寧靜中被放大,耳鬢廝磨,相纏綿柔。


    第二天一大清早,葉漓剛起來,就聽見樓下好像在爭吵什麽。等到他們收拾好下樓的時候,爭吵聲音已經降下了少些,基本上都是停一會兒,吵一會兒。


    “誰知曉你們天玄所意為何,雨霧林通訊斷絕,我就說我怎麽聯係不到弟子!你敢說你們掌門當初沒有發現這個弊端!?”


    走下樓,樓下張逸正在和白川兩人爭吵。


    “張長老,這是發生何事了?”


    葉漓上前詢問,發現一直跟隨著他的林雀此時不見了。葉漓隱約猜到了什麽,便又開口道:“林長老是去了雨霧林嗎?”


    張逸見葉漓兩人下樓,一開口就是詢問這件事。並足錘胸,臉上神情懊悔不已,手指顫抖的指向白川二人。


    “葉前輩,你可知北域雨霧林,是有去無迴,通訊斷絕?我師妹原想查看雨霧林情況,然而顯現出來的卻隻有黑霧。她立馬察覺不對勁,便隻身前往雨霧林,並與我還手係一條牽繩為引。”


    張逸轉向葉漓和嚴楓安,仿佛找到了控訴對象,語氣很是難過。


    “可哪知,在她剛進的一瞬間,繩索便斷裂!我本想進去,但又聯想到客棧的二位還不知其陰謀,再加上葉前輩對雨霧林肯定比我了解,便想迴來求助……”


    話說到一半,白川在一旁插嘴:“身為男子,卻讓女子獨身一人前往危險境地。還找什麽借口迴來找幫手,揭陰謀。看不出,張長老也是貪生怕死之徒啊。”


    張逸反駁:“貪生怕死你敢加我身上,我便敢昭告天下,你這一樁樁,天玄身為第一大門派,派這麽多弟子前來北域,是有別的打算!”


    莫楠向前邁出一步,語氣很是不善:“通訊一事我們也曾發現,還在昨夜與葉前輩商討該事。卻不想張長老性子如此急躁,不等我們一起商討結果,擅自與師妹前往,還將一人折了進去。現在人聯係不了,迴來反咬一口與我二人,我們當真冤枉。”


    原本看戲的葉漓也不知為何被牽扯進去,他不忍暗叫,作夜不是聊異象嗎?況且隻聊了一句就扯到其他的了。


    張逸說:“你們是冤枉,畢竟你們聽命於人,其黑手自然不可能堂而皇之的站在這裏。”


    “張長老,言於口,必於心。”


    白川臉立馬冷下來,開口:“說出的話可得負責。掌門當初巡視一番過後,見無大礙,才敢讓兩大門派弟子入內。現在又咬上掌門,在下可否懷疑玉訣此番所意?”


    張逸道:“從消息傳出來到現在,那些傳言你們兩位沒聽過?還扯上玉訣。天玄掌門讓所有人去這勞什子地,其中想法是不是獻祭,反正現在人都在裏麵也出不來。不論怎麽說怎麽做,你們不都是無辜的?”


    莫楠緊湊上張逸的下一句話:“既是傳言,畢竟都是假的,又沒有實際證據。張長老信口胡說,莫怪我二人不留往昔門派情麵!”


    “玉訣一門從來與世無爭,哪來的什麽往昔情麵?我入門的這些年來,可從未看見過玉訣虧欠過你們天玄什麽!”


    情緒上頭,張逸性子又有些急躁。忍不住握緊腰間寶劍,怒目圓睜,道:“你們既然無辜,那就現在,在這裏用你們發的那個鬼石頭,聯係任何一位弟子。”


    白川兩人表現的從容不迫,僅停滯了一兩秒,又開口:“都說了雨霧林這個情況,不說我們,掌門可能都沒有料到。張長老何必如此難為於我們?”


    “噌——”


    自帶劍氣的長劍被從劍鞘中猛的拔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彎曲的弧形。伴隨著微不可聞的劍鳴聲,劍尖已指向白川。兩人的距離本來就隔得不遠,再加上這一個動作,鋒利的劍尖離白川的鼻尖隻有不到一尺。


    張逸衝兩人示意了一下,在不遠處桌子上擺放的三枚連訊石,道:“來,試。”


    莫楠正欲再說些什麽,白川卻早一步攔住了他。他倒是很平淡,上前坐下,然後還看了眼旁邊看戲的葉漓和嚴楓安,開口說:“葉前輩與嚴前輩要一起來嗎?”


    葉漓婉拒:“不了。”


    張逸坐在他對麵,將桌子上的一枚連訊石推向他。


    白川手掌輕抬,伴隨著掌心散發出來的靈氣,緩緩包裹住石頭。微垂目,嘴裏默念口訣,再讓本身石頭中間產生的絲線相連。


    站在一旁葉漓一眼看出,白川這一套動作裏麵的小心思。於是趁著袖子的寬大,暗暗牽過嚴楓安的手,在他掌心寫道:


    他要聯係李柏。


    “李柏在洞窟。”


    這一句話仿佛在耳邊低語,語氣清晰到讓葉漓差點以為,是嚴楓安貼著耳朵開口說的。偏頭看了一眼很是正常的嚴楓安,後來才反應過來這是暗語。


    “咳。”


    “每次這樣,師兄都會臉紅。”


    這迴真的是開口說的,嚴楓安眼含笑意的微微低頭看向葉漓。


    葉漓感覺耳尖都發熱,忍不住抬手把他臉偏向一邊,輕咳幾聲,沒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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