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漓話音剛落,嚴楓安就抬眼看向沈淺,隨即站了起來。


    而他的這一動作,沈淺看到最後明顯嚇了一跳。身體一軟,癱坐在地上,手臂虛抱著板凳腿。眼睛僅往上抬了一下,剛對上嚴楓安的眼睛,便立馬垂了下去,渾身止不住的發抖。


    葉漓淡淡道:“她似乎很怕你,楓安,你知道他背後之人?”


    嚴楓安點頭,繞開問題:“師兄想怎麽聽?”


    葉漓道:“先讓副體滾。”


    嚴楓安道:“好。”


    話落,他抬手,虛抓半空,掌心緩緩出現幾縷金色絲線。金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瘋狂的往癱坐在地上的沈淺那邊延伸過去。


    沈淺聽見兩人的談話,一抬頭看見嚴楓安手裏的東西瞳孔緊縮,忙轉身,連滾帶爬的想要遠離這泛著微光,看似平平無奇的金色絲線。周圍的座椅都被她弄得東倒西歪,桌上的熱茶也因為她劇烈的動作給帶到了地上,啪的一聲,茶水濺出,杯子摔得四分五裂。


    可即使這樣,她依舊被絲線迅速勾住全身。


    金線束住身體四肢,卻未在皮膚上留下任何勒痕,相反,她身上緩緩出現了一道人型的重影,金線都目的是要將她體內的一組魂魄硬生生的拉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聲嘶喊過後,沈淺雙眼一閉,倒在地上。在她正上方的半空中,漂浮著一個被緊緊捆鎖住四肢,看不清麵容的透明虛影。它不停的扭動,掙紮,喉腔裏時不時發出的動靜,似乎是咬牙切齒,憤怒非常。


    然而麵對嚴楓安,它一個字沒崩,明顯不敢說出任何衝撞的話語。


    葉漓沒管它,徑直走向沈淺,蹲下用手探了探她鼻下氣息,迴過身對嚴楓安說:“這女娃娃昏過去了,估計得睡一覺。內院還有很多空房,就先留著吧,且看明天她要說什麽?”


    “好。”


    嚴楓安應聲道,隨即頭都沒抬,一個揮袖,半空中的虛影消失不見。


    夜晚終於恢複寂靜。


    第二天葉漓還在被窩裏呢,就聽見外麵好像有人的哄鬧聲。他睜開眼,習慣性的抬頭,就發現嚴楓安早就醒了,正側身目不轉睛的望著他,眼底一片清明。


    “師兄醒了?”


    嚴楓安親昵的將他因為翻身,而擋在額前的頭發繞到耳後去,隨後抱住他的腰,一下一下的撫摸著。略帶沙啞的聲音環繞葉漓的耳邊,輕輕開口:“我也聽見了,是他們動靜太大吵到師兄了嗎?”


    葉漓雙手抱住他的脖子,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楓安是什麽時候醒的?”


    嚴楓安道:“很早。”


    “睡不著嗎?”葉漓並沒有詢問昨天晚上從沈淺身體裏剝離出來的虛影,直覺告訴他,關於這個問題,嚴楓安不會迴答。


    “隻是想多看看師兄。”


    嚴楓安將葉漓的身體往自己懷裏拖過來了點,兩隻手又抱得緊了些,頭抵著葉漓的額頭,靜靜的注視著他的雙眼。


    “嘁,你看你,我不是一直在嗎。楓安小師弟,這都三百年了,你不膩嗎?”葉漓手戳了戳他的額頭,笑罵道。


    嚴楓安似乎並沒有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搖搖頭,一眨不眨的注視葉漓,說:“起來嗎?早點好了,起來洗漱完剛好不燙。”


    “嗯,那就起來。”


    洗漱完後,葉漓和嚴楓安並排轉彎拐角,追著聲音來到前廳,剛拐彎,就看見一群人圍著沈淺,嘰嘰喳喳的說著什麽。


    葉漓上前道:“怎麽了?做什麽呢?”


    眾人轉身見兩人,連忙行禮:“葉師伯,嚴師叔。”


    話落,其中一位眉清目秀的少年小臉微紅的指著沈淺說:“師伯,我,我一起來,怎麽發現隔壁院子多了個天玄的弟子啊,還是個女孩子!”


    葉漓還以為什麽事呢,於是淡定的解釋:“哦,昨天沈姑娘來找我們談論北域一事,太晚了,便讓她在這裏住一晚,怎麽了嗎?”


    “沒,沒怎麽。”那少年撓著腦袋,臉頰發紅,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旁的李柏見狀,高挑眉梢,調侃著說:“害,師伯,他呀,就是看光棍村突然有一個女孩子,有點……春心蕩漾~”


    李柏故意將最後的這四個字拖長音線,一副欲言又止,後文可大的意思。少年的臉更紅了,罵道:“李柏你胡說八道什麽呢!?”


    “那那那,說了還急,越急心裏越有鬼!”


    “根本沒有的事!”


    “怎麽沒有?沒有你臉紅什麽?”


    這下好了,少年的臉越發的紅潤。幾個師兄弟看見他這副模樣,也紛紛參加進來調笑了幾句有的沒的。他們中間的沈淺聽著,都有些忸怩作態。畢竟還是沒怎麽經曆情愛的孩子,她手放在嘴邊輕咳了一下,擠開人群,默默遠離他們。


    然後就在李柏張開又準備胡說八道幾句的時候,少年突然開口說:“李柏你還好意思說我!以前有一次夜裏,大家練功迴來都睡著了,你一個人起來寫什麽呢?!”


    聽這一句,一片哄鬧聲。


    “哦~”


    眾人紛紛往李柏這邊看過來,連倚靠在牆邊的宋錦也抬眼看了過來,劉啟還抱著肩膀在李柏旁邊還賤兮兮的問:“李柏,你寫什麽呢?鐵石開花?”


    作為當事人的李柏立馬就炸了,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滿,他跳起來對少年說:“大半夜你不睡覺注意我做什麽啊!”


    少年繼續加大嗓門,高聲道:“我看你一邊寫還一邊捂臉,一副羞愧不已的模樣,怎麽?寫給心上人的?”


    李柏矢口否認:“不是!”


    “那你大半夜不睡覺做什麽呢?”


    “管你什麽事!”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爭論得不可開交。


    不過少年多情,倒也正常。


    葉漓上前阻止,朝眾人揮揮手,說:“去去去,一群混小子。她年紀比你們還小,在這裏鬧什麽哄子?吃早飯去,吃完各自迴房準備明日曆練。”


    “是!”


    又說了些話,這些弟子才推搡著去吃早飯了。


    宋錦是最後一個,在他正要跟隨眾人去的時候,葉漓卻開口叫住了他。


    “宋錦。”


    葉漓衝他招手,對他和沈淺示意了一下東側院。


    四人來到東側院,剛關上了門,沈淺率先開口:“沈長老,我昨日來到這裏之時,突然就沒了意識,再醒過來,已經是今天早上了。深感抱歉,本來是我來找你們討論事情的。”


    說完,極為莊重的行了一個大禮。


    而聽了沈淺這一段話的宋錦,目光不由自主的往主座的兩人看過去。


    其實他昨天晚上也留意到那些聲響,尤其是安靜之前,最後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可當他出來的時候,卻隻看見了座椅被明顯移動,摔在地上破碎的茶杯。空氣裏除了淡淡茶香,什麽都沒有。


    葉漓道:“無礙,既然昨日未言,今日便將其述說來吧。”


    沈淺看了眼旁邊一聲不吭的宋錦,又轉向葉漓兩人,眼睛裏似乎在詢問。


    葉漓見狀道:“姑娘有什麽盡管說出來,我之所以叫住他,是因為你說出來的話,可能對他有用。”


    “啊?好。”沈淺有些呆,轉迴頭說:“我,我昨日說要談論我師兄的事情,應該是這裏吧?然後我突然沒意識了。”


    葉漓點點頭。


    “是這樣的,兩位應該在前不久遇到我們到時候,從我二師兄那裏聽聞了大師兄去潭淵受傷,心智有損,像是變了一個人。”沈淺深吸一口氣,臉色變的沉重,一字一句的將自己知道的複述出來。


    “我要說的這件事不敢保證絕對準確,但一定是我真實看得到。半年以前,大師兄奉掌門之命前往潭淵,其實,是為了潭淵的某個東西。而潭淵不用我說,葉師伯應該最明白,那裏曾經是您一劍封息之地。而就在劍痕首地,有一樣東西,是當初各派的長輩們曾落下的。”


    “封印息獸的陣。”嚴楓安開口。


    因為要封印古獸,所以就以當時的人力來說,隻有借助天地之力。而身為唯一一位飛升,且有能力的大人物沈霧年,卻不知為何與眾人背道而馳,毅然決然的拒了此次封息之行。


    沈淺點頭,說:“那陣的作用是借助天地之力,運行陣內法咒。但因為誰也沒有想到的一劍,那陣就此遺棄。當初大師兄前往該地之後,可能是無意中啟動了陣眼最後一步,結果,他的魂魄,被天地吞噬了。”


    說著說著,葉漓望向嚴楓安,似乎在問他沈淺所說的這件事。嚴楓安衝他輕點頭,見狀,葉漓眉微皺,似乎對許子晟的遭遇很惋惜,轉頭繼續聽沈淺說。


    “吞噬結束,陣眼消失,師兄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具空軀。而就在這時,卻被剛好四處飄蕩,不知其名的孤魂入了他的身。由此,才有了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在莫名其妙說話,違背規矩販賣寶物的‘大師兄’。”


    “我是幾歲的時候就被掌門撿迴來的,所以算是他的女兒。他不喜歡別人進書房,於是就由我每天幫他整理一下房間,將一些書籍歸類。昨天受罰過後,我簡單擦拭了一下藥物,就又去了書房。結果在書房內發現了一張夾在書架角落下麵的半張紙條,紙條上麵,就是我剛才所說的這些事情。”


    “我之所以來找兩位,是因為紙條臨近撕掉的下麵,除了陣法的圖,還有一段話……偶魂朐神肉,封天什麽。後麵被撕,我就不知道。”沈淺閉目歎息,兩隻手一直緊緊的抓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眼睛麵對嚴楓安,眼眸卻是低垂著的,微微傾身,開口:


    “嚴長老,上麵的神,寫了您。”


    一旁原本聽著的宋錦眼神肅然,看向嚴楓安。他打剛才就注意著這倆人的小動作,在沈淺說完吞噬之後,他看兩人的小動作心裏就產生了懷疑。而沈淺的這一句像是剛好給他剛種下的種子施了速生的肥料。


    “後麵的一句,是,封天入吾荊。”


    嚴楓安麵色平淡的補充完沈淺最後沒說完的,而這一段話,對於旁邊一直看著的宋錦來說,他的話是給宋錦的大樹,徹底結出了果實。


    “騰——”


    宋錦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椅子都被他的動作往後帶了好一截。葉漓見狀,抬手道:“坐下坐下。”


    葉漓和嚴楓安生活了這麽多年,對於他的身份的確可能知道。所以宋錦沒聽他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著嚴楓安。他的眼神裏沒有半分知道眼前是神明的之後,臉上所表現出來的恭敬,與之相反,是憤怒,是仇恨,是不解。


    葉漓看他的模樣,見勸解無望隻好放棄,心想待會又得熱鬧起來了。


    四個人一片沉靜過後,沈淺歎息,說:“神明大人,原因我們不配過問,我此番有意也並非有意挑明這事。大師兄的事跟掌門的計劃有關,大師兄已經移魂,而且這個‘大師兄’比原來的好多地方會忤逆,至少在以後的曆練中,可能會更加苦難。我希望有朝一日,如果這個‘大師兄’也遭遇不測,你們能將這個‘大師兄’的魂魄歸還給原來的地方。至少,讓他有機會投胎,不要魂飛魄散。”


    葉漓道:“自然。”


    沈淺起身跪在地上,頭重重的磕在地上,沉聲道:“很多事情既然已經無法挽迴,就盡力讓它不要更加悲慘。”


    嚴楓安無視一直狠狠盯著自己的宋錦,對地上的沈淺開口說:“沈姑娘,你知道自己身上的事嗎?”


    沈淺抬頭,垂目,“知道。”


    葉漓眼裏閃過一絲預感,但他並沒有說出來,而是對嚴楓安說:“沈淺身上的?是什麽?”


    嚴楓安拿過葉漓的手,耐心的在他手心寫了幾個字,葉漓明白那幾個字的意思之後,不再說話。


    沈淺在行禮之後,便轉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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