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棟裏很昏暗。


    一個月前,文易失聯的那個晚上,他們在雨後的深夜裏糾纏。


    那夜,他也說著類似下雨的話。


    但當時兩人都在臨界點,而且那天確實下了雨,牧白沒察覺到他的異樣。


    可這幾天一直都是晴天,牧白確定,這是文易的幻覺。


    段非的車就在樓下,他把郭大偉放在後排,才指指樓上,問:


    “牧白,怎麽迴事?”


    牧白皺著眉,“不知道。”


    “是不是跟抑鬱症有關?我聽說,這種病後期是會出現幻覺的。”


    牧白沉默片刻,“你們迴去吧。”然後轉身上樓。


    站在文易家門口,牧白的心沉到了穀底。


    他曾經以為文易喜歡“九”這個數字,隻不過是因為諧音“久”而已。


    但現在,他連續按著密碼鎖上的按鍵,卻覺得無比刺痛。


    親人離去,僅存的美好被撕碎,這世上好像再沒什麽可以留戀的。


    他站在烏雲之下的江邊,說著不會自殺,也會按時服藥。


    這是他對生命的尊重。


    但他也深陷在黑暗的沼澤裏。


    牧白推門進去。


    浴室裏有水聲,文易在洗澡。


    他走過去貼著門聽了聽,有些擔憂。


    不知道此時的文易,會不會把水聲當成雨聲……


    “寶貝兒,洗完了嗎?”牧白敲敲門問。


    “快了!”文易在裏麵喊道。


    聽上去沒什麽不對。


    兩分鍾後,文易出來了,他隻穿了一件t恤,兩條白皙修長的腿,裸露在牧白的視線裏……


    牧白看著他那雙眼睛,直接拉過他打橫抱起,把他放在床上,將他冰涼的身體擁在懷裏……


    文易仰著頭,脖子和鎖骨拉成一道漂亮的弧線,牧白小心翼翼地親吻著。


    他好心疼他……


    而文易似乎對這樣緩和的方式有些不滿,他急切地迴應著牧白……


    “牧白……我好冷……快點抱緊我……好嗎?”


    牧白黑色的眸子明暗交替,熾熱的欲望將他對文易的愛,重新推向雲端……


    他心疼著,憐惜著,思考著文易的欲望裏,是不是也夾雜著疼痛?


    隨後,他讓文易翻個身,從後麵抱住了他……


    “文易……我會溫暖你……”


    情迷之中,文易沒注意牧白喊了他的名字。


    也沒注意到牧白這句話裏,強烈的感情,已經蓋過了身體本能的欲望……


    但不管此刻的溫暖和激情有多熱烈,雲雨過後,他都會用完事就翻臉,提上褲子就不認人的態度,否定牧白的愛……


    淩晨兩點多,牧白抱著迷迷糊糊的文易一起去洗了澡。


    文易累極了,渾身用不上一點力氣,躺在浴缸裏,任由牧白擺弄。


    纖細的手腕上,鮮紅花蕊點綴在純白的花瓣裏。


    這五朵卡薩布蘭卡,仿佛食人的妖異藤蔓,將牧白的心髒緊緊禁錮,逐漸勒出鮮血……


    他在這塊紋身上輕輕親了一下。


    半晌,文易才轉頭,睜開眼睛,“癢……”


    牧白笑笑,給他裹上浴袍,“走,寶貝兒,老公帶你去睡覺。”


    文易不屑地睨他一眼,“你不是我養的兔子嗎?”


    “好好好,”牧白無奈,“主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哪怕你說我是你老婆都行!”


    臥室裏的春潮還沒散去。


    文易透支了太多體力,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但也有可能,是因為身後有牧白的胸膛。


    而牧白,則睜著眼睛,直到天亮。


    早上八點多鍾,牧白聽見文易的手機瘋狂震動。


    但文易閉著眼皺皺眉,沒有接電話的打算。


    他探著身子看一眼來電,心裏一壇還沒經過陳釀濃縮的新醋,瞬間以閃電的速度發酵。


    沒有任何思想鬥爭,牧白接起了電話。


    “喂。”


    電話那邊的汪書澤愣了一下,才說:“我找文易。”


    牧白靠在床頭,一隻胳膊摟著文易,低聲說:


    “他還沒醒。”


    這話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我能用他的手機,他人就睡在我身邊。


    汪書澤半晌沒說話。


    “沒什麽事我就掛了。”


    “別,”汪書澤說,“文易他……沒事吧?”


    “他的一切,和你無關。”牧白淡淡地說,然後直接掛掉了電話。


    說起這個就來氣,要不是汪書澤找文易吃飯,文易也不會去餐廳,不去餐廳就不會點那道菜,不點那道菜就不會過敏,說來說去,這一切都是汪書澤的鍋。


    牧白放下電話,給餐廳經理發了信息,告訴他以後隻要文易過去用餐,不管什麽菜,一滴酒都不能用。


    哦對,有時間還要找林章諮詢一下,像文易這種精神狀態,到底是個什麽情況。


    這天文易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牧白給他點了餐,都是些清淡可口的清粥小菜。


    兩人一起吃著,見文易一切正常,牧白放下心來。


    “文易,你不打算找個工作?或者直接進你家公司?”牧白問。


    “我隻想躺平,”文易說,“況且,潘星辰已經開始參與公司事務了,如果我也去,我怕我打不過他男朋友。”


    牧白皺眉。


    他沒想到一個吃軟飯的,竟然能堂而皇之地參與起公司事務來,心中有些不忿。


    不過,他原本也不願意放文易去和那人一起工作。


    “躺平好,”牧白拖著腮幫,一臉壞笑,“尤其是躺在我身下……”


    文易忍不住笑起來,不是不好意思的笑,是真覺得可笑,問:


    “哎,你說實話,在我之前,你多久沒睡過人了?”


    “不瞞你說,”牧白拿紙巾擦擦手,“差不多快兩年了。”


    文易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


    牧白前兩年雖然在國外,但他在寧城圈子裏,還是很出名。


    大方活好的優質伴侶,倒貼錢讓他睡的都大有人在,沒成想他竟然素了這麽長時間。


    “我剛出國那會兒,所有的工作,包括新的合作關係都需要重新建立,壓力驟增,起先找過一兩個,新鮮新鮮,但後來就覺得挺沒意思,畢竟我需要錢,沒時間約。”牧白說。


    文易點點頭,“那迴來後呢?”


    牧白靠近文易,挑挑眉毛,“寶貝兒,你這是吃醋呢?”


    文易點點他的唇,笑道:


    “你想多了,我就是想,我到底是有多大魅力,隻用二百塊錢,就能讓大名鼎鼎的牧大公子伺候這麽長時間?”


    “這麽說來,我是挺虧的,為了一個小九,放棄了一百個stephen,小九應該怎麽補償我?”


    聽著牧白不著四六的狡辯,文易白他一眼。


    “你沒爽到?還是說,你有什麽障礙,感覺不到?”


    牧白扁扁嘴,把粥推到文易麵前。


    “喝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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