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小山頭,是一片工業廠房。


    牧白將車停在路邊,上前拍門。


    單薄的藍色鐵皮門劇烈晃動,聲音有些刺耳,這麽大動靜不可能聽不見,但一直沒人開門。


    牧白拿出手機準備聯係人,文易四處看看,往馬路斜對麵的路邊小飯店走去,迴來的時候手上多了兩瓶水。


    “我問過了,這裏原來是個化工廠,現在提倡環保,上個月已經搬走了,”牧白說:“我已經聯係了人,讓他們派人過來,問問情況。”


    文易遞給牧白一瓶水,說:


    “飯店老板從建廠就在,他認識看門的,說那人出門買東西了,一會兒就迴來。”


    兩人大概等了十分鍾,看門的老大爺迴來了,聽說他們是山那邊搞投資的,就讓他們進去了。


    “兩位看吧,反正這廠子下個月,就要拆遷了。”


    “大爺,你們這廠子占地有多大?”文易問。


    老大爺抱著水杯,杯壁上全是茶漬,“嗨,小廠子,大概……七八十畝地?”


    文易點點頭,“那廠子外麵那些地,也是你們的?”


    “那些啊,都是縣裏的地,當時我們領導想租用,縣裏嫌給的錢少,這不,這麽些年也沒租出去。”


    文易一身學生打扮,而牧白一身西裝革履,明明看上去更像社會人士,卻基本沒說話。


    老大爺打量著他們,笑道:


    “小夥子,你哥對你可真好,還帶你出來做社會實踐啊?”


    文易凝眉,思索片刻,“大爺,您從哪看出他是我哥?”


    老大爺一臉疑惑,看向牧白,“不是嗎?你不是他哥?那你老盯著他做什麽?”


    “哈哈哈,”牧白笑道,他瞅一眼文易,說:“大爺,我就是他哥!”


    情哥哥。


    文易沒搭理牧白這無聊的稱唿,在他看來,牧白這種言辭,就像當初在餐廳,挑釁他接吻技術一樣幼稚。


    又和老大爺聊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已經下午四點鍾,兩人準備迴項目部,誰知剛出門就開始下雨。


    牧白看看天,說:“這雨一時半會兒估計停不了,你坐我車。”


    然後搶在文易拒絕他之前拉開車門,“別跟我說你好久沒在雨中騎自行車了。”


    文易一臉無辜,“我腦子有病?”


    兩人上車後,牧白沒立刻掉頭迴去,而是沿著縣級公路,又往前開了近一公裏,看了看周圍環境才迴去。


    到了項目部,文易發現他的機車上蓋了一層雨篷布。


    “貴公司的人真貼心。”


    天公是不是作美,還得取決於人的需要,牧白看著車窗外的雨,調笑道:


    “如果雨下得太大,我們迴不了市區,我還可以更貼心。”


    “嗬!貼心到在項目部,給我收拾出來一間總統套房嗎?”文易不甘示弱地嗤笑道。


    牧白側著身子,一隻胳膊架在方向盤上,頗有些浪蕩公子的做派。


    “總統套房的設施沒有,但我可以提供總統套房裏,有或沒有的服務……什麽花樣都有……”


    聽了這話,文易抬手捏著他下巴,像看商品一樣打量兩眼。


    “嗯,牧大少爺親自下海為我服務,確實不錯……”文易突然冷了臉,看著窗外的雨,說:“可是……我不想了……”


    雨越下越大,工人沒辦法開工,整個場地除了雨聲,再聽不到別的聲音。


    車裏很安靜,文易也沒下車的意思,直覺告訴牧白,他此時心情不好。


    這樣的文易渾身上下透著消極。


    讓牧白想到在橋邊,這個男孩和他討論死亡的時候,還有昨天夜裏,他在他懷裏哭泣的時候。


    “文易,你……”安慰的話到了嘴邊,牧白還是咽了迴去,開口道:


    “你想讓我把那邊的地皮都拿下。”


    文易像是剛迴神,“嗯?差不多吧,既然要做,就做最好的。”


    他收起脆弱,抬手指指場地說:


    “你這個項目本身占地足夠大,各種主題的娛樂設施都有,如果住宿隻有那麽一個小山頭,未免太小氣了。”


    文易看一眼牧白,“不符合你牧大公子的身份。”


    牧白大笑,“哈哈,文易,你人不大,胃口倒不小,你知道這個項目,就目前的規模來說,建下來需要多少錢?”


    文易了解過當時耀星集團的企劃,對此也算有了解,再結合目前的市場環境,給出了個大概的數:


    “二十五到二十八。”


    牧白點頭,“估算得差不多。”


    他指著化工廠方向,說:


    “化工廠包括周圍那塊土地,拿下來也怎麽也得五個億,再加上後續建設,整個主題公園的預算差不多四十個億。”


    “牧總,耀星集團的遺留項目不止這一個,但你偏偏選中了這個,難道不是因為這個市場前景廣闊?上次在你辦公室,我翻過這個項目的資料,你所有的園區都力求精致,如果在休閑住宿區拘泥於一格,是不是有點頭重腳輕?”


    牧白想到了潘星辰從文易手中得來的股份,一顆試探的心蠢蠢欲動。


    他一攤手,也不知是真無奈還是假正經,說:


    “可我隻是個被掃地出門的紈絝,公司也已經從牧氏集團獨立出來,資金上,確實有壓力……”


    “那你剛好可以省點錢,把我的號碼牌,讓給別的客人。”文易看也不看他說道。


    牧白在心裏認真地將自己嘲諷一遍。


    他究竟憑什麽以為,文易會像對待初戀情人那樣,毫無保留地對他?


    憑他跟文易上過兩次不知道走不走心的床?


    他笑著搖搖頭,拉過文易左手,看著那幾朵代表死亡和厭世的卡薩布蘭卡。


    “恐怕你要失望了!”說完,牧白虔誠地吻了上去。


    文易安靜地望著他,眼中沒有一絲波瀾。


    他把手抽迴來,說:“這幾天,我會把這個項目的企劃案做出來,具體怎麽抉擇,還是得由牧總決定。”


    “你說的對,文易,我牧白要麽不做,要做就做最好,但願你的企劃案,值那額外的兩成傭金。”牧白正色道。


    雨漸漸停了。


    出乎牧白意料,剛才情緒還十分低迷的文易,突然湊近他,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笑說:


    “我的工作能力和我的吻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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