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將十月的氣溫降了下來,特別是郊外。


    項目場地裏路不好走,文易和牧白先後將車子停在路邊,準備步行進入場地。


    “董事長!”來人正是那天在公司,見過文易的部門經理劉易山,見牧白帶人過來,連忙迎了上來。


    “易山,”牧白迴頭看看在不遠處東張西望的文易,說:“勘察得怎麽樣了?”


    劉易山指修了一半的路麵說:


    “牧總,耀星當時應該是打算好好開發這個項目的,這塊地雖然擱置了幾年,但路基情況都還不錯,隻要設計稿定下來,咱們立馬就能讓建築方進場。”


    牧白點點頭,“設計稿我看過,意見也已經反饋給他們了,整體上沒有大的變動,但細節還需要改善,你再催催。”


    “我會盡快安排。”


    文易在不遠處閑轉兩步,不時踢踢地上的石頭。


    劉易山看他一眼,對牧白說:


    “董事長,咱們項目部小樓在那邊,您看累了可以過去休息。”


    牧白心中哂笑,劉易山八成把文易當成他新養的情人了。


    這種情況下,牧白有些矛盾。


    一方麵他巴不得所有人,包括文易自己都承認這個身份,另一方麵,他又不甘心這些人隻以為文易是個花瓶。


    “你去吧,我們隨便看看,中午讓食堂做幾個清淡點的菜。”


    “好的董事長。”


    這處場地地形開闊,往北就是一座長滿楓樹的小丘陵,裏麵還夾著竹子,在雨後愈發清新。


    此刻文易的背影,自內而外透著淡雅的氣質,和那些竹子渾然天成。


    牧白點上煙抽了一口,不知該怎樣形容這樣的畫麵。


    見文易往小丘那邊走,他大步跟上他,一同往高處走去。


    “牧總,我建議你把這座小山頭也收進來。”文易停在三兩棵竹子邊,說道。


    “為什麽?這座山不大,開發價值不高。”


    細葉疏節附在遒勁的枝幹上,流淌著甘甜的雨露。


    “出來玩,很累的。”


    文易眼神有一瞬的黯淡,他撇下一枝翠葉,將葉子放下鼻下聞了聞,看著牧白,問:


    “牧總為什麽不能從遊客的角度想問題?”


    翠綠的竹葉,在文易白皙的五指間翻轉,清新脫俗中帶著一絲慵懶鬆弛。


    牧白忍不住喉結滾動,“你累嗎?我們去休息?”


    文易沒接他話茬,而是說:


    “反正牧總也不缺錢,直接挨著主題公園建個小度假區,兩廂互相促進,效果應該會更好。”


    “說得有理,吃住玩一條龍。”見文易認真起來,牧白也不好說什麽。


    文易繼續往上走,半山腰有幾塊巨石,他身手矯捷,一攀一蹬站在上麵,看著下麵一百多公頃的工地,說:


    “既然是主題公園,那麽趣味性肯定是第一的,我覺得可以在這上麵做文章。”


    “怎麽說?”


    石頭被雨水衝刷的很幹淨,牧白跟著上去,坐在文易腳邊,抬頭望著他。


    “牧總玩過角色網遊嗎?”


    “上學的時候玩過。”


    文易同他一同並排坐在石頭上,說:


    “如果遊戲裏的npc說幾句無關痛癢的台詞,你會注意嗎?”


    “當然不會。”


    “這些npc,就像主題公園裏,穿著玩偶服裝的工作人員,如果隻是搖頭晃尾地送個氣球,可能連五歲的兒童都吸引不了,更別說年輕人了,但是如果有額外的劇情任務和相應的獎勵,是不是很好玩?”


    牧白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增加園方和遊客的互動性?”


    “對,很多人出來逛,並不緊緊是為了玩某個娛樂設施,如果能給他們帶來不一樣的遊園體驗,我想這個過程勢必會很難忘。”


    “這個提議不錯,”牧白說:“對於我們來說,隻是多一點人工成本,至於‘劇情’設計,一定要——”


    “‘劇情設計’一定要多樣化,”文易並排和牧白坐著,接上他的話,說:


    “可以根據不同的遊客群體展開,兒童,青少年,成年人,以家庭,朋友,情侶為單位,多人的,單人的。牧總招個編輯就行,但……”


    “什麽?”牧白挑眉。


    清風吹過文易額角的發,牧白想抬手幫他撩開。


    文易歪頭躲開了,笑說:“一切劇情要以健康向上為主,像我在卡門玩的,就不太適合你這裏……”


    “確實不適合……太成人了點……但文易,”牧白的心在騷動,他靠近文易,柔聲說:“可我覺得,我很適合你……”


    男人熾熱的氣息搔過文易臉龐,在他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下,文易成了卡門裏那個毫無破綻的小九。


    他眉梢帶笑,雙唇微動,笑道:“牧總,我們在談工作。”


    他眼睛裏滿是雨後露水折射出的光彩,用最輕佻的語氣,說最正經的話。


    就在牧白準備吻上那雙唇時,文易站起來。


    “我餓了。”


    ***


    項目部的臨時房裏,劉易山怎麽也沒想到,老板會真的帶著小情人在這種地方吃飯。


    而那個身形單薄的男孩,似乎對這樣的安排也不置可否。


    “董事長,”劉易山看向文易,“您……”


    文易一笑,“我叫文易。”


    文易?這名字好熟悉,在哪聽過來著?


    劉易山仔細一想,這不就是給耀星集團,做前期資料審計的那個人嗎?


    我天!沒想到他就是文易,這麽年輕,長得還這麽……


    “哦哦!您就是文先生啊!來來!董事長,食堂已經準備好飯菜,您二位請!”說完就帶著牧白和文易往小飯廳走去。


    剛才兩人逛場地的功夫,劉易山已經讓人把小飯廳徹底打掃一遍,生怕怠慢了牧白和他的“小情人”。


    一進門,劉易山就給他們泡了茶。


    “易山,”牧白說:“我們喝白水,你去忙吧。”


    飯菜還沒送過來,牧白先給文易倒了水。


    “謝謝。”


    不出所料,文易又從小瓶子裏倒出一把藥,端起水杯,往嘴裏送藥,但不小心掉了一粒。


    因為是工地上的臨時房,白色的小藥片順著地板,滾進了幾毫米的牆縫。


    牧白往牆邊看一眼,問:“還有嗎?”


    “這種沒了。”


    “那怎麽辦?”


    文易看看手裏剩下的藥,“沒關係,少吃一次也沒關係。下午我想去山那邊看看。”


    山那邊包括那座小山頭都不是牧白的地皮,但他沒什麽異議,“好。”


    工地食堂做的飯菜,沒有外麵餐廳精致,但味道還不錯,文易還多喝了一碗冬瓜蝦米湯。


    兩人出發前,文易去了洗手間,牧白給劉易山打了電話。


    劉易山正在準備招標書,接到電話立刻到了小飯廳。


    “董事長,什麽事?”


    “給我找個機車頭盔。”


    “我車上有,就是不太上檔次。”


    “能用就行,”牧白指著牆角,低聲說:“那裏麵有一粒藥,等會我和文易要去山那邊,你找到後給我。”


    工地臨時房的地板和地麵是有一定高度的,那粒藥應該掉在了夾層裏,劉易山過去看了看,說:


    “牧總,要找的話估計得把地板拆開。”


    牧白看著文易迴來的方向,說:


    “拆。”


    ***


    要繞到山那邊,需要走一段來時候的公路,文易站在項目部小樓前,看著拐角處的一輛自行車。


    “這誰的自行車,我能用一下嗎?”


    看自家老板就著文易的樣子,劉易山就知道文易和老板之間,肯定不僅僅是工作關係,他連忙上前。


    “當然可以,文先生,您請便。”


    牧白看著自行車後座,說:“坐這個不需要頭盔。”


    “是不需要,但是我不會載人。而且,我有七八年沒騎過自行車了。”


    “我會,我載你。”


    “不行,後座太硬。”


    看著文易自顧自騎著自行車離開項目部的大門,牧白深吸一口氣,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


    縣級公路基本沒什麽車輛,牧白的腳一直都沒有機會放在油門上。


    像來時高速上一樣,他看著文易的背影,心情越來越複雜。


    眼前的人似乎什麽都想體驗,固執任性,從不會看人臉色,但那種自然而然的感覺,又不會讓人覺得反感。


    牧白覺得,他對文易的態度越來越明朗。


    ——就是要心甘情願地跟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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