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晏的目光,定在葉輕舟身上,就隻是看著她,什麽話都沒有。


    他沒話和她說,葉輕舟也沒話和他說。


    倆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大眼瞪小眼。


    室內一時,隻有窗外傳來的蟲鳴聲。


    但葉輕舟沒有宋晏的淡定從容,在他意味不明的眸光中,很快敗下陣來。


    別別扭扭,如芒在背。


    手指無措的,狠狠的揉撚了下衣擺後,葉輕舟主動扯開了唇角:“宋大人還有什麽吩咐嗎?”


    “如果沒什麽吩咐,我想睡了。”


    “我困了。”


    為了增加可信度,葉輕舟故意打了個哈欠。


    一瞬間,她的眼睛中漾起了水光,水光瀲灩,頗惹人憐愛。


    宋晏眼中當即添了一抹暗色。


    深吸了一口氣,暗暗吐出來後,宋晏如墨的黑眸,從葉輕舟臉上移開,落在小幾上。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抬起,隨手翻了下摞在一起的話本子,又落在她平鋪在桌麵的宣紙上。


    宋晏捏著宣紙的一角,將葉輕舟的信從桌麵上拿起,放在了眼前默讀。


    洋洋灑灑的半頁紙,除了簡單的報了個平安,都在寫外麵的熱鬧。


    宋晏隻看一眼,就知道她後麵要寫什麽。


    竟然沒有......


    薄唇抿了一瞬,宋晏將手中的宣紙,又放迴了桌麵上,目光看麵前的人兒。


    “比起你寫的外麵的趣聞,你舅舅更關心你的狀況。”


    “你應該多寫寫自己,和......夫家相處的如何,適不適應,交了哪些朋友,有什麽愉快的,不愉快的。”


    “他們對你的生活了解的越多,會越放心。”


    葉輕舟一聽,眉頭就皺了起來。


    “我不是很會寫信。”


    她不覺得他說的那些,有什麽可寫的。


    宋晏仿佛沒有聽出她的應付之言,扶著袖口拿了一張新的宣紙,蓋在了她寫的信上。


    又拿起白玉毛筆遞向她:“過來,我教你寫。”


    “......”他這話一出,葉輕舟楞了一下。


    頓了一下,葉輕舟下意識拒絕:“不用了。”


    她覺得自己寫的很好,不想照他的方式寫。


    瞥了眼外麵的天色,葉輕舟下逐客令:“太晚了,我也累了,想休息了。”


    宋晏的目光,細細的看著麵前吹彈可破的粉臉兒,嗓音極其柔和:“你舅舅們居在項城,缺東少西的,後日,我閑下來,陪你去外麵走走,買些東西一起送過去。”


    葉輕舟:“......”


    宋晏嗓音帶了幾分笑意:“你這信,是想讓思音派人幫你送去項城吧。”


    “府裏的小廝,跑個近處稍個口信還行,像這樣跋山涉水的,他們不成!”


    “腳程慢,應變能力也不行,要是讓他們去送,一個多月估計都送不到。”


    “遠遠沒有侍衛辦事能力高。”


    “等你寫完信,連同買的東西一起,我派侍衛送到項城去,讓他們也不急的迴來,等你舅舅迴了信一並拿迴來。”


    “你可以常和那邊通信,紹陽到項城也不遠,派人過去,快馬加鞭十日左右便能送到。”


    葉輕舟聽的心動,眼眸中再也沒有抗拒之色,充滿希冀的看著宋晏:“宋大人說的是真的?”


    “我真的可以寫信,還能送些東西過去?”


    “也可以和舅舅們常聯係?”


    “恩。”宋晏嗓音輕輕哼了一聲,手中的筆又往她麵前遞了遞:“過來坐,我教你寫。”


    葉輕舟彎起的眼睛,在宋晏溫和的眉眼間流轉,重重的點了下頭。


    接過他遞來的筆,她迫不及待地甩掉繡鞋坐在了軟榻上。


    宋晏低頭看了眼,東倒西歪躺在地上的淺藍色繡鞋,彎腰,將兩隻鞋撿在一起在腳踏上擺好。


    葉輕舟也瞧見了他的動作,一時之間臉皮兒突然很熱。


    她眼神兒躲了下,當作沒看見,注意力放在了宣紙上。


    葉輕舟沾了墨汁,重新在宣紙上下筆:‘懷洲,懷溯舅舅’。


    寫到這裏,葉輕舟手中的筆停住了,揚高了臉兒看宋晏:“宋大人,你說的那些,我不知道怎麽寫。”


    宋晏是負手挺直了脊背立在葉輕舟身側的,見她問他,背脊彎了些,俯首在她頭頂側上方,將她半包圍在自己懷裏,看著她的字跡。


    微頓後,宋晏低聲說:“你先寫,自此那一日之別,你們已經分開很長時間了,心裏對舅舅們真是萬分想念,問他們過的好嗎。”


    “再寫你過得怎麽樣,什麽時間到達紹陽的,成婚的細節,夫家有誰,相處的如何,自己適不適應這些。”


    葉輕舟歪頭,拿筆杆輕敲著額頭,組織著他給的思路。


    教完葉輕舟,宋晏沒直迴身子,頭依舊壓在她頭頂側上方,將她半包圍在自己懷中。


    雖然他們身子沒有貼在一起,但不過兩三拳的距離。


    近的宋晏一側頭,就能看到葉輕舟臉頰上細弱的絨毛,還有耳朵後那淺淺的小痣。


    她身上那股甜甜的味道,鋪天蓋地的朝宋晏襲來,好像長了腿一樣直往他心髒爬。


    宋晏的心又跳快了,咚咚的極響。


    他嚇了一跳,身子猛的移開,生怕身前的人聽到。


    宋晏手在胸口揉著,唇上輕輕的嗤笑了一聲。


    他真的到年紀了,也開始渴望女人了。


    葉輕舟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沒注意到宋晏的反常。


    沉思了很久以後,葉輕舟眼睛一亮,終於有了思路。


    毛筆在硯台中蘸了蘸後,葉輕舟下筆:‘自此那一日之別,舟舟與懷洲,懷溯舅舅分開已二十多日,舟舟每一天都在想念懷洲,懷溯舅舅。懷洲,懷溯兩位舅舅,近來過得可好?”


    ‘舟舟於六月初四抵達的紹陽,路上一切平安。在館舍修整一日,於次日(初六)在承國公府......”


    看她寫到這裏,宋晏俯身,又重新將她包圍在自己懷裏,側眸凝視著葉輕舟輪廓柔和的側臉:“這裏要把你夫君寫上,夫君待你極好,你們相處的很愉快,你很喜歡他,如此,你舅舅才會放心。”


    這樣寫,感覺好奇怪啊。


    葉輕舟手中的筆捏緊了一瞬,從宣紙上收迴,側頭,想和宋晏討論一下。


    但她一扭頭,臉頰險些撞上他的臉。


    葉輕舟這才發現倆人貼的極近極近,近到,她都能感覺到他唿吸的氣息,還有他身上那籠淡淡的冰雪一樣清冽的味道。


    目光在男人線條分明的五官上遊移後,葉輕舟的心滯了一下,唿吸又開始不暢,有些喘不上來氣。


    她屏息,神色不自然的移開了自己。


    將她和宋晏之間的距離,拉遠了些。


    宋晏凝視著那對抖顫的眼睫,一點點移開自己,背脊也挺直了。


    屋內又開始隻有蟲鳴的叫聲。


    宋晏居高臨下的望了會兒那正襟危坐的身影,嗓子裏輕輕的歎了一聲,開口:“我幫你寫吧。”


    “等我寫完後你看著改,謄寫一遍就是了。”


    “......”


    葉輕舟又抬高臉頰看他,小臉兒上表情懵懵呆呆的,有些可愛。


    “照你這個樣子寫下去,這一晚上別睡了。”宋晏唇翹起,說話的嗓音軟軟的,帶著兩人都沒意識到的寵溺。


    葉輕舟唇邊的軟肉鼓了鼓,拿水盈盈的大眼睛瞪了他一眼。


    宋晏輕笑,姿態優雅的掀著衣擺坐在了小幾的另一邊,和葉輕舟相對而坐。


    他扶著寬闊的袖口拿走她麵前的宣紙,手心朝上又朝她勾了勾手指:“筆給我。”


    葉輕舟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中的毛筆遞給了宋晏。


    宋晏看她,語氣輕柔:“硯台拿過來。”


    葉輕舟茫然了一會兒,清醒後,還是將硯台推到了他手邊。


    宋晏沒再吭聲,筆尖在硯台裏輕蘸了下,扶著袖口,在宣紙上,葉輕舟寫過的字跡後落筆。


    宋晏的筆在紙上遊走的極快,一點都沒停頓。


    葉輕舟靜靜的瞧了一會兒,忍不住起身,爬到了他的近身處瞧著。


    這一瞧,眼睛就轉不動了。


    葉輕舟自認為自己的字寫的極好,當年她父親葉鈞真是搜羅了很多名家字帖在兩位舅舅處。


    她從三歲開始,就由懷洲舅舅指導著臨摹,一筆一劃都是仿著書法大家臨出來的,字極其端正,整齊,她對自己的這一手字極其有信心。


    但今日見到宋晏的字,一對比,她發現她的字有點不能瞧了。


    比起他的,她的就顯得力道不足,起收不利索,不流暢,有些僵硬不自然。


    葉輕舟不禁深看了宋晏幾許。


    都說字如其人,現在,她真的體會到了。


    宋晏的字,真的和他的人一樣周正。


    宋晏看了眼懸空在自己身邊的小姑娘,唇揚了揚。


    連喝杯茶的功夫都不到,滿滿一篇家信,宋晏就寫完了。


    葉輕舟將宣紙從他麵前拿走,仔細的默讀著。


    目光在信的結尾,‘舟舟與夫君宴之,初八亥時於怡馨苑書’上打結。


    讀完後,葉輕舟將信紙放在了桌麵上,久久反應不過來。


    她怎麽感覺,這信的通篇都在講,夫君宋宴之很喜歡她,待她極好,他們很幸福。


    雖然宋晏幫她寫信,還要幫她送信,還為舅舅們送東西,還說要幫她給爹爹送信,是待她不錯。


    但是,總感覺怪怪的,一股說不上來的奇怪。


    “我是覺得......”葉輕舟看向宋晏:“我之前寫的那篇就不錯。”


    “我舅舅們被困在項城,沒見過外麵有趣的東西,我描述給他們,他們會覺得有意思。”


    總比通篇寫,她和夫君過得幸福要好。


    葉輕舟又不禁多看了兩眼宋晏,她怎麽感覺他有寫話本子的潛質,和今日看的這本《桃之妖妖》極像,那個男主做夢和小狐狸成婚了,他夢裏和小狐狸,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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