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扶月暗自拉了拉傅池衍的衣袖,扭頭與他那冷冽的眼神對視上,可在傅池衍看向她的一秒鍾,那個令人頭皮發麻的眼神立馬便被他熟練切換。


    崔扶月隻是警惕地衝傅池衍搖了搖頭。


    隨後便從腰封內拿出了一張疊起的紙張,雙手遞到林姨娘麵前,抬眼說:“林姨娘若是再在此浪費時間,您,同您的家人,怕是要命喪至此了。”


    林姨娘聽到這句話,趕忙示意竹綰把方子收下,匆匆收了隊,林姨娘被竹綰攙扶著,沒走兩步路便被幾名小廝扛起來了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崔扶月的手心裏全是汗,待他們走後才鬆了口氣。


    傅池衍問:“你在怕什麽?”


    “我怕她真要把靜塵院砸了啊。”


    傅溪塵笑道:“斂華姑娘莫慌,雖說林姨娘如今在侯府中的地位不低,但她是不敢對靜塵院怎麽樣的。”


    崔扶月不解,屆時突然起了一陣微風,眼見那傅溪塵麵帶淺笑,微風拂過時,發絲也隨之飄起,那溫和沒有攻擊性的臉和旁邊的傅池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她沒有問為什麽,隻是想到了城中的百姓,那城中賣的吃食是不能再吃了,便提議要去救助他們,第二日一早,傅池衍與傅溪塵連同崔扶月帶著幾名婢女來到街市施藥施粥。


    攤位前排著老長的一條隊伍,崔扶月見幫忙的婢女多,卻隻一個攤位速度太慢,便又命人擺了兩個。


    傅溪塵邊打粥邊提醒道:“最近切記莫要再吃其他吃食,隻吃米水便好。”


    “謝謝活菩薩,謝謝活菩薩。”


    傅溪塵不好意思地笑著,抬頭便見對麵的崔扶月正在往他的方向看,她也聽見了百姓對他的感謝,她在傅溪塵抬頭的一刻,臉上掛上了笑容。


    崔扶月旁邊的行雲見那三公子看著崔扶月笑,臉上還染上了一絲緋紅,便用肩膀撞了撞她,八卦道:“你什麽情況?”


    崔扶月不解“什麽什麽情況?”


    “你和三公子……”


    “說話之前帶點腦子。”


    “噢,行。”


    行雲給百姓盛粥,崔扶月盛藥,兩人配合地非常默契,再看前邊的傅池衍與正清,時不時便會忘記有沒有給剛剛離開的人打粥。


    嘉元國皇宮


    朝廷之上,皇帝高坐於龍椅之中,卻麵露難色,手扶額頭撐著把手,今日早朝上的那些個大人也有些輕微症狀,忍痛上朝。


    本想著控訴太子,卻想到了那在朝廷上指責太子的禮尚書如今已經人頭落地,為自己的多管閑事而付出了代價,便怯怯閉嘴不語。


    偌大的朝廷上靜得連一隻蚊子飛過的撲翅聲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那周章也未能逃過這個食物中毒的命運,如今還躺在床上,沒去上早朝,不知他嚐過這苦頭後,會不會後悔當初為了那一己之私而害人害己。


    就在在座的大臣因被困於這壓抑的氣氛中無法自拔時,就從朝廷外弓背低頭,碎步快速走進來一位小太監,他雙手舉著一張疊起的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啟稟皇上,東陽侯呈上神秘藥方一枚!”


    那皇帝撇頭看向那跪在地上的太監,聽到這藥方二字後,瞬間便感覺精神了許多,吩咐那柳公公速速將紙條拿上來。


    皇帝拿在手中攤開一看,立馬便起身退了早朝,將方子送去了太醫署抓藥、煎藥。


    此前崔扶月吃錯過東西一次,這土方子是江離研究出來的,就是因為那一次的食物中毒,江離救了她一命後,她便下定決心要跟著江離學習救人之術。


    因同時練武術也練醫術,她實在是有些疲乏,都說二者不可兼得,但崔扶月卻將二者融在一起,可利用救人的針灸救人,也可殺人。


    琳琅得知傅溪塵在街市施藥,剛喝完那土方子熬完的藥便出了宮,穿得極樸來到街市,此處也是熱鬧非凡,道路兩旁都坐滿了喝藥吃粥的男女老少。


    他們按照崔扶月所說的,每隔一刻鍾用雞毛掃喉嚨催吐一次,個個手中都備著一個木桶。


    “斂華!”


    琳琅喊了崔扶月一聲,誰知眾人抬頭,見著來者是誰後,紛紛走出攤位向郡主行禮。


    “郡主怎來了?身子,可有事?”崔扶月問道。


    琳琅笑道:“東陽侯的藥方子當真湊效,隻是催吐時,感覺胃都要吐出來了。”


    不光崔扶月,聽到前半段話的時候,他們幾個都驚愣住了,紛紛將手中的活交給了下人,找了個茶樓坐下細聊。


    琳琅麵對著他們三個,像在審犯人似的,她隻好乖乖迴答:“厭言同我講,今日早朝時,東陽侯送來了神秘的藥方子,說是尋了位老神醫,求了許久才求到的,第一時間就送進宮中了,因此皇上還賞賜了東陽侯府。”


    崔扶月聽完後,便坐迴了四角桌子的一麵,沉默不語,傅池衍也是瞧著崔扶月不說話。


    傅溪塵卻不服氣道:“豈有此理,這方子分明是林姨娘夜闖靜塵院,斂華好心給的,何來的老神醫 。”


    琳琅眉毛一挑,看向那在喝茶的崔扶月。突然也就不那麽奇怪了,畢竟她是看著崔扶月把那滿臉疹子的傅池衍治好的。


    “那這東陽侯也太不道德了吧……”她說著,默默看向了傅池衍與傅溪塵。


    傅溪塵抬眼,見琳琅說話時抬手將耳邊的發絲捋進了耳後,便說:“你不用覺得說這話不妥,我等都知道父親為人。”


    崔扶月起身說:“你們聊,我……我去幫忙。”


    “不再多休息休息啊?”琳琅望著崔扶月離開的背影,喊道。


    “不了!”


    天色暗下後,茶樓的老板免費給他們做了吃食,雖也是白粥,但好歹是老板的一片心意,他們吃過之後才迴的侯府。


    在靜塵春庭兩院分離時,琳琅竟要跟著傅溪塵去春庭院,又借口說靜塵院都看膩了,春庭院都沒去過幾次。


    傅溪塵也不好拒絕,隻好應下。


    浮雲居


    崔扶月伺候傅池衍更衣後,他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崔扶月正要吹滅燭火,便聽見傅池衍說:“先別滅。”


    崔扶月將彎著的腰直起,看著床上的傅池衍掀開半蓋著的被子坐起,他衝崔扶月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而她確是膽怯地看向了門外,生怕被人看見她有逾矩的行為,而她的膽怯傅池衍都看在眼裏,他掐了掐眉心,道:“你若擔心,便可將房門關了。”


    這關了豈不是更讓心生懷疑?崔扶月迴道:“罷了,公子有何話直說便是。”


    傅池衍點了點頭,調整了一下坐姿,看著那與他有十米之隔的崔扶月,說:“你似乎,很介意東陽侯的此番作為。”


    崔扶月聽後,猶豫片刻,還是走到門前把門關了,隨後便朝著傅池衍的方向走近了些,才迴道:“若是尋常藥方子也就罷了……”


    “這個,有什麽特別之處嗎?”


    “才不是什麽老神醫求來的,是師兄為救我小命,連夜打著燈火研究的藥方,他以身試藥,因此還流了好幾次的鼻血。”崔扶月說著,不禁紅了眼眶,撇著嘴淚眼汪汪地抬眼去看傅池衍。


    她將那快要淌出來的鼻涕吸了迴去,小臉因哽咽而越發紅得厲害。帶著哭腔還要繼續解釋:“師兄說,那是他此生流過最多的鼻血。”


    聽到這,傅池衍忍不住笑出了聲。崔扶月則是滿臉迷茫的看著他,見他抬手捂住了那抑製不住往上的嘴巴,便問道:“有何好笑的?”


    “不好笑,你別哭,繼續說。”


    “我不希望侯爺說那是他辛苦向老神醫求來的,明明與他無關,他還因此坐享天成……”


    崔扶月低著頭,隻見眼下探來一隻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屆時她的淚珠大顆地滴落在了傅池衍的手背中,崔扶月隻覺那隻搭著她的手越發握得緊了。


    她不解,也不敢問,隻楞楞地看著他。傅池衍便把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她一個沒站穩便坐在了傅池衍的床上。


    坐下那一刻,那床麵像是鋪了層岩漿一般,讓崔扶月隻一秒鍾便要蹭起來。


    傅池衍手疾眼快,她還沒站起便將她按了下來,輕聲說:“無妨,你為了百姓操勞一整日,大家都記得你的好,東陽侯不過是空有一副虛名,真相遲早都會大白。”


    兩人靠得極近,比那日在馬車上時還要近,崔扶月羞紅了臉,隻感覺一靠近他,便會有撲鼻的雪鬆香,比這屋中的雪鬆香薰還要細膩一些。


    她隻稍稍點了點頭,那顆腦袋像是個擺件,一動也不動,緊張得眼睛不知該往哪看。


    “扶月?”


    崔扶月一瞬間隻覺心頭一顫,那隻握著她的手始終沒有放開,被叫了幾個月的斂華,好像已經習慣了這個表字,突然有人又叫她的名,隻能忍住不去想的所有種種在這一刻通通湧進了腦海之中。


    她愁眉不展,淚水劃過臉頰的一瞬間,傅池衍便用食指將那顆淚珠給勾走了。


    在她的耳邊說:“你莫要害怕,你就算躺在我的床上,也沒人會說什麽。”


    是了,她如今是傅池衍的貼身婢女,他隻是沒有提那些她理應做,且會讓她覺得過分的要求,是因為她和尋常婢女不同?


    “公子。”崔扶月的手心出了不少汗,甚至有些顫抖。


    傅池衍隻好放開了她,她立馬便從床上站起,拉開了一小段距離。傅池衍揚了揚嘴角,便抬手枕著腦袋躺下,說:“時候不早了,你下去吧。”


    崔扶月行禮欲要退下,走前說:“公子有事叫斂華就是,斂華就在對麵的天樂居。”


    “嗯。”


    她把燭火吹滅,迅速走出了房間,將門合緊。


    崔扶月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入睡,床頭邊放著一盞燈,她側躺著,望著這黑夜中唯一的光亮發呆,飛蛾在燈火的外殼之中飛來飛去,停在上麵之時很快便被燙死,掉落在桌麵。


    她拍了拍臉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亂想,用手捂著眼睛就要入睡,“睡覺睡覺,明日還有活要幹,數三聲,三,睡!”


    立馬便抓起被窩牢牢得圈住自己,閉上眼睛之時,隻聽見那陣陣風聲唿唿作響,像一首安靜的催眠曲,很快便將她哄進了睡意深處。


    春庭院


    那二姨娘見那郡主來了,以為隻是來做一下客,便使勁地獻殷勤,當聽到傅溪塵說要給她準備一間客房之時,那臉色立馬便變了。


    她無奈地玩弄著手腕中的首飾,不屑地說:“郡主怎棄了這宮殿不住,要跑到我這寒舍來湊熱鬧?可莫要說我等怠慢了郡主啊。”


    琳琅此前向傅溪塵表明心意,二姨娘卻覺得是琳琅這孤兒高攀,還讓她的兒子顏麵掃地,自此便看琳琅百般不順眼。


    覺得她隻是空有郡主的封號,且性子也潑皮的很,與那傅池衍又走得甚近,在宮中又說不上什麽話,傅溪塵就算是娶了她,在宮中也得不到什麽好的職位,倒還不如找個門當戶對的淑女,她日日看著也算舒坦。


    琳琅知她話中有話,但卻偏不要順了她的眼,便偏就要在他傅溪塵這一顆樹上吊死了。


    誰知那二姨娘還真不是個好惹的主,竟給琳琅準備了個潮濕狹小的房子,連張床都沒有。


    琳琅倒是無所謂,不過就是打個地鋪的事罷了,她此前外出遊玩,經常省錢住那破寺廟,都已經養成習慣了,隻是佩服她春庭院這麽大的院落,竟還會有這麽磕磣、不堪入目的地兒。


    傅溪塵本想把自己的房間讓給她,他自己在邊上打地鋪好了,卻被二姨娘百般阻撓,琳琅聽著她那尖銳的嗓音,大晚上聽著也煩躁,便自己迴絕了傅溪塵的好意。


    好在在此睡的還算踏實。


    冬去春來,萬物複蘇。天氣日漸變暖,大家都卸下了身上那毛絨絨的脖圈,換上了春夏季單薄的衣裳。


    崔扶月一早起來沒有先去看傅池衍,而是去了花圃看那海棠花長得怎麽樣了。覺得這些盆栽日日待在花圃裏,沒有足夠的陽光,便想將它們移出去多曬曬太陽。


    一早起來,那花圃門口便被崔扶月排列得整齊的一排盆栽,除了海棠,還有各式各樣的花,看了叫人心情愉悅。


    她拍了拍手掌,便蹦蹦跳跳地便朝著浮雲居的方向走去,捧著熱水去叫傅池衍起床。


    誰知那傅池衍早就醒了,正坐在床邊無聊地玩弄著床鋪,正奇怪崔扶月怎這時還未來時,就聽見了門被打開的聲音。


    “公子,起——”崔扶月看見床邊的人後,在看看外麵的太陽當空照,才發覺自己在花圃待得有些久了。


    傅池衍將手放進熱水中時,便提醒道:“自明日起不用再打熱水過來了。”


    崔扶月點了點頭應了聲是。這天也變熱了,用熱水也不舒坦,正想到此,便又聽見傅池衍說:“你若是無事,便將我那床榻被褥也一並換了,晚上睡覺熱得一身汗。”


    崔扶月笑了笑,說:“斂華倒是看出來了,您衣裳都濕了。”


    “既看出來了,還不快些替本公子更衣?”


    “是!”


    更衣時,崔扶月臉上帶著笑容,是難得一見的喜悅感,傅池衍光是看著,也會被她的笑容所傳染,便好奇問道:“你今日怎如此開心?”


    崔扶月表情得意,笑道:“公子不知曉吧,花圃中的海棠開得漂亮極了,斂華一早便去看過了。”


    “嗯。”傅池衍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說:“先去伺候花花草草才來伺候我,我這主子當得,還不如花花草草。”


    “公子說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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