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城。


    許府。


    許勳剛從外頭走進府門口,隻見就有下人過來稟報,說是老主君要他迴來後就馬上過去。


    許勳聽了,不敢怠慢,連忙跟著下人去見自家大人。


    “孩兒見過大人。”


    許勳到了大堂,對著坐在上頭的許勳行禮道。


    “我兒來了,過來坐下。”


    許慈看到許勳後,臉上堆著笑說道。


    “是。”


    許勳走到下頭坐下,這才問道,“不知大人叫孩兒過來是有何教誨?”


    “也沒什麽,隻是我這些日子一直在忙著在朝中修訂典籍,已經許久沒有關心過大郎了。今日下值早了些,故想找大郎過來說說話。”


    許慈最近升了官,更重要的是能參與到修訂典籍的盛事中來,最近的心情一直很不錯。


    “大人為國操勞,豈能因為孩兒而廢國家大事?”


    許勳恭敬地拍著自家大人的馬屁。


    “好啊,我兒終於是長大了。”


    許慈欣慰道,“這些日子,月銷可還夠花?”


    許勳心裏一驚,心道莫不成自己去玉瑤閣的事被發現了?


    大著膽子抬頭看了一眼許勳,卻見大人滿臉笑意地看著自己,並沒有什麽不滿之色,心裏這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迴大人,孩兒這個月的花銷是大了些,是因為這個月與各位知交好友往來有些多了,孩兒以後定會注意。”


    玉瑤閣是前兩個月才新開的女閭,裏頭眾多女子中,最為楚翹的,便是叫雲衣容的,人長得極美,吹拉彈唱,無一不精。更是能說會唱,善詩知文,博古通今。


    能與雲衣容談今論古,如今乃是錦城諸多公子郎君的一大快事。


    就是那玉瑤閣,是一個銷金窟,沒有一定的錢財,可進不了裏頭。


    他這兩個月來的花銷,基本都填在了裏頭。


    隻是今日大人沒事突然就提起他的花銷,怕是在暗中提醒他不可沉溺女色,看來以後得要少去那裏了。


    許勳心裏卻是頗有些不舍心頭的雲衣容娘子。


    “往來多了好,多了好啊!”


    哪知許慈捋須一笑,“若是花銷不夠,可以再向後院支取一些,與知交好友多些來往,這是好事,如何能小氣?”


    大人這是……鼓勵他去玉瑤閣嗎?


    許勳不敢相信地看著大人,終是按捺不住心頭的狂跳,“大人……不怪孩兒?”


    “我又怎麽會怪你呢?”


    許慈慈愛地看著這個兒子,溫聲問道,“這些天來,我不是說了嘛,這是好事。對了,你花了多少錢?”


    “孩兒,已經把這個月的花銷差不多花光了。”


    雖然大人不怪他,可是自己把錢全拿去跟女人說話了,許勳還是有些羞愧的。


    “哦,好啊!好,那買了多少菉豆?”


    許慈臉上的笑容更盛,大郎,真的長大了!


    嘎?


    許勳終於感覺不對味了,他抬起頭,看著大人笑意盈盈的樣子,心裏突然一慌。


    “怎麽?買少了?”


    許慈看到許勳這副模樣,倒也沒有責怪,一副了然的樣子,“也是,這菉豆的價格,漲得厲害,你這點花銷也買不上多少。唉,這是我之過,沒有及時吩咐後院多給你些花銷。”


    許勳動了動嘴唇,臉色有些蒼白。


    “怎麽了?”


    許慈身為許勳的大人,看到他這副樣子,終於感覺到有些不對勁了,問道,“你還沒說那興漢會算了你多少份額的菉豆?”


    許勳額頭的汗終於開始滴落,他的喉嚨有些發幹,“孩兒……孩兒,沒有入那興漢會……”


    “什麽?!”許慈聽到這話,當真是如遭霹靂,“你沒有入興漢會?為何?”


    “那……那興漢會不讓孩兒加入。”


    許勳低聲道。


    “怎麽會不讓加入?”


    許慈不可置信地問道,“那子安(許遊)為何就能加入?”


    那馮郎君收了自己族裏的女郎,怎麽就能反悔不認帳?


    也不對,自己得修訂典籍的職位,不管馮郎君有沒有從中幫忙,但他肯定沒有從中作梗,再加上許遊如今也是興漢會的人,自然就不是反悔。


    但為何大郎就不能入那興漢會?


    這些日子,興漢會的人買了菉豆支援南征,在錦城那是鬧得沸沸揚揚。


    錦城外的那個東風快遞倉庫,天天有船南下,裏頭載的,大部分是菉豆。


    聽說這菉豆,可以去暑解毒,乃是南征大軍所急需的。


    所以如今南征大軍,除了接受朝廷運去的糧草,還會接受興漢會送去的菉豆。


    如今全大漢也就興漢會能拿出大量的菉豆,別人不要說拿不出來,就是能拿出來,那也沒機會搭上南征大軍的軍需!


    又不人人都有興漢會那等門路。


    隻要不是傻子,都可以想得出來,待丞相南征歸來時,這興漢會撈到多少好處簡直不可想象!


    別說插手大漢軍需,以後有機會賺到多少錢之類的話,就算是那功勞功勳,那就是硬得不能再硬的東西,等到興漢會那些郎君們長大,入了朝,那就是比同齡人多了一份資曆。


    然而,自己這個兒子,竟然告訴自己,他沒有入興漢會?


    沒有入興漢會!


    沒,有,入!


    “為何沒入?那馮……”許慈說了一個馮字,然後又頓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馮,馮郎君怎麽會不讓你入?難道就沒一個說法?”


    “孩兒前幾日去問了,如今錦城的興漢會是糜家郎君和鄧家的郎君在主事,他們說了,會首不在錦城。這興漢會,沒有會首的點頭,沒人能加入。”


    “我入你的阿母!”


    許慈聽了,登時就火了,直接一個碗就砸了過去。


    他性情有些火爆,連與同僚意見不同時,都有可能大打出手,更何況是對著自己的兒子。


    當下指著許勳大喝道,“如今誰不知道興會漢是香噴噴的雞子餅!我問的是你為何沒有在最開始的時候加入!”


    沒有人是傻子,興漢會用菉豆支援南征的事一出來,哪個不知道這是天大的好事,都擠破了頭想要加入。


    但這時的興漢會其勢已成,豈是說入就入的?


    一句沒有會首的點頭,就讓所有人隻能興歎不已。


    許慈更是知道自己這個兒子對興漢會的會首心有疙瘩,所以聽到許勳這麽一說,再想起許遊早就是興漢會的人,如何會猜不到此事的起因?


    這根本就不是人家不讓加入,而是自己兒子一開始就沒想著加入。


    現在看到人家有了好事,就想加入?哪有那麽好的事情?


    隻是許慈再怎麽入許勳的阿母,那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不然哪來的許勳?


    許勳對砸過來的碗也不敢躲,隻見碗“咚”地一聲,直接就砸到了他的額頭上,再“嘩啦”一聲,掉到地上,磕破了一大塊。


    許勳“撲嗵”一聲,就跪了下去,“大人,孩兒錯了!”


    許慈哪會聽這個,他越想越是氣,當下忍不住地一腳飛了過去,“滾!快滾!馬上去收拾行李,滾去南中。”


    “大人?你要趕我出家門?”


    許勳驚恐地爬過來,抱住許慈的腿,“大人,我再也不敢了。”


    許慈越看下邊這個兒子,就越是覺得他蠢,當下又是一腳過去,“我是叫你滾去南中跟馮郎君道歉!加不了興漢會,你就別迴來了!”


    現在已經不是什麽加入興漢會撈功勞的事情了,而是自己這個兒子有被想要討好馮永的人搞殘的可能性。


    殘廢的定義,又不僅僅是肉?體上的,也可以是精神上的。


    如今誰不知道關家三娘子是馮永的人?


    那她不就是會首夫人?


    可自己這個兒子,因為一時嘴快,得罪了關家的三娘子不說,同時也誤傷到了馮永。


    可以想像,南征之後,興漢會就已經有一個龐然大物的雛形。


    不要說以後,就是現在,有多少人想加入興漢會而不可得,許勳作為唯一被明確得罪過馮永的人,被人拿過來當成進入興漢會的踏腳石,那是最正常不過。


    你許勳可以因為一時嘴快,導致馮會首和會首夫人名聲有汙,難道就不允許別人一時不小心透露些你的黑曆史?


    到時候,隻要興漢會利用它那龐大的關係網稍微推動一下,許勳隻怕是出門都要被人潑大糞。


    沒錯,馮永是接受了自己送過去的女郎,但這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所以根本沒幾個人知道。


    到了那個時候,自己總不能到處解釋說馮會首在南鄉那裏,還藏著一個許家送過去的娘子吧?


    許慈要真那樣,說不得馮永連他都敢搞。


    如今錦城中,誰敢小瞧這個姓馮的?


    所以隻有讓馮永親口答應許勳加入興漢會,才能解除這個誤會。


    許勳一聽到這個話,某條曾被打斷過的腿就立馬在隱隱作痛。


    隻要與許勳相熟的人都知道,在他麵前,有一個不能提起名字的人。


    雖然這個人如今不在錦城,雖然他去了南中,但如今錦城的各家勳貴府上的郎君們,都在紛紛議論他。


    加入了興漢會的郎君,張口就是兄長閉嘴也是兄長。


    一開始沒加入的,隻能躲在角落裏悔得腸子發青。


    說是去漢中采見,後來變成了薅羊毛。


    說是去南中種甘蔗,現在又變成了給南征大軍運菉豆。


    馮郎君,你這騷操作也太多了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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