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諸葛亮卻是頓了一頓,苦笑了一下,沒有再說下去,反是轉了一個話題,“如今說這些,也沒什麽用。還是說說此次你來的目的吧。南鄉縣,你是怎麽打算的?”


    “南鄉縣,如今不是挺好嗎?”


    馮永裝傻。


    “當然是挺好。但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諸葛亮卻是掃了馮永一眼,明亮的桃花眼一下子就看穿了土鱉的心思。


    “如今南鄉已經算得是一個上縣了,可是你看看那縣衙,裏頭隻有一個縣令和縣尉,成什麽樣子?”


    嗯,明白了,原來是想要開始往裏麵摻沙子。


    看來大漢丞相終於還是忍不住了。


    一個縣有縣令,縣丞,縣尉,還有主簿、功曹、掾、史等。


    南鄉縣這個奇葩,隻有一個縣令一個縣尉,在外人看來確實很不成樣子。


    隻是前頭你還跟我講溫暖的情懷,現在突然又要跟我講冰冷的政治,很違和啊!


    唉,果然還是不能對大漢丞相有太多的奢望。


    “嗯,這倒也是,迴錦城前,信厚也曾提過一句,說縣裏的政務越發繁多了。隻是我等幾人手頭一直沒合適的人選推薦,所以此事就拖了下來。”


    “既然如今丞相正好說到此事,永就向丞相討個人情,要是丞相覺得有人合適,不如放到南鄉縣幫個忙?”


    南鄉不可能一直脫離在大漢丞相的掌控之外,更何況如今南征在即,盡可能地把所以不安定的因素都掌握在手心,這是政治人物的本能。


    馮永對此早有心理準備,隻要縣令是自己人就行,其他的屬官去了那裏,翻不起什麽風浪。


    再說了,南鄉這般重要,諸葛老妖放人進去也就是求個心安,不可能讓人壞了南鄉如今的發展勢頭。


    “南鄉是靠了你才起來的,就算是放人進去,那也要問一下你的意見。”


    諸葛亮毫不避諱這一點,同時也很滿意馮永的識相,緩緩一笑,道,“你手裏還有益州典農校尉曹官的名額呢。也就是這些日子忙,等你閑下來,隻怕要有不少人求上門來。”


    “是啊,昨日送二郎南下,文軒還跟永提了一句,說有不少人想跟我見一麵。”


    “如今的你可不比以前,這種事情,以後肯定是免不了的。但凡想要成事者,總是要找些誌同道合的人相助才能容易些。”


    諸葛亮說了一句讓人浮想聯翩的話,馮永還想著這“成事者”究竟是個什麽意思,但下一句,就讓他沒了疑惑。


    “我允你的東西,你就不必擔心,放心去用了就是。”


    哦,看來沒別的意思,就是讓我放手去幹。


    隻是他沒注意到,諸葛亮說這到裏時,眼神卻別有一番意味。


    他以前就懷疑馮永有相人之術,後來蔣琬去了一趟漢中以後,迴來跟他提了一句:此子身邊的那幾個少年郎君,皆是出色之人。


    這就更加加重了他的疑心。


    就拿那個趙二郎來說,以前在錦城倒也沒什麽特別,哪知去了漢中,此子就敢讓他獨自領兵,而趙二郎第一次領兵就沒讓人失望,孤身深入陰平還能全身而退,當真令人驚訝無比。


    此事當然有魯莽的嫌疑,但戰陣上膽氣為先,趙二郎有了這份膽氣,就已經是頗為難得。


    更不用說如今在南中的那個王子均,李德昂已經幾次來信稱讚此人忠勇而嚴整,頗有大將之風,當初不也是受了他的推薦?


    本著抓住隻蛤蟆攥出泡尿,有棗沒棗打兩杆子的原則,諸葛亮就想著讓土鱉多結識一些人,說不得還能另有收獲呢?


    早年跟隨先帝百戰老將,戰後精兵,都已經老的老,死的死,殘的殘,再過幾年,隻怕沒幾個人能剩下了。


    到了那個時候,大漢要是後繼無人,那豈不是危矣?


    渾然不知自己在大漢丞相眼裏已經成了人才磁鐵的土鱉正感動著呢,聽了這話,連連點頭道,“永明白,隻是這才俊難找,要是有入了眼的,自會向丞相報備。”


    看看,我就知道這小子有識人之術,這不就是暴露了?


    諸葛亮滿意一笑,說道,“說到這個,我手裏還當真有個人。他叫羅蒙,本是荊州襄陽人士,也算是跟隨先帝入蜀的老人了。”


    “隻可惜,七年前漢中之戰時,吳蘭被曹賊所敗,他被先帝派去接應吳蘭歸漢中,沒想到吳蘭最後卻被陰平氐王強端所殺。羅蒙也因此受到牽連,一直不為先帝所重。”


    “新帝登基後,這才重新啟用了他。我本準備派他去當成固縣的縣令,但如今既然南鄉縣衙缺人,不如就先讓他去那裏當個縣丞。”


    諸葛老妖的祖籍雖然是徐州琅琊,但他自小就在荊州長大,算是荊州外來集團的代表人物,天生與荊州人士親近,這是人之常情。


    “我倒是無所謂,隻是這羅蒙本是要去當縣令,如今卻隻能當個縣丞,他心裏會不會不高興?”


    馮永問道。


    派一個滿腹怨氣的人去,還不如不派呢。


    就算掀不起什麽大風浪,但要是惡心人一下,也是夠煩的。


    “有什麽不高興?”


    聽到馮永這話,大漢丞相臉上才是真的不高興,“皆是為大漢效力,還由得他挑?”


    說完這個,看了看馮永,覺得要向他解釋一番,這才又繼續說道,“再說了,隻怕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成固縣的縣令,未必比得過南鄉縣的縣丞。”


    “你讓成固縣給南鄉供糧,我也應下了,所以這南鄉天生就要壓成固一頭。再說了,這南鄉可是上縣,成固如今連中縣都算不上,隻能算是下縣,二者能相比嗎?”


    如今誰不知道南鄉縣是漢中最重要的地方?要是這小子當真願意把這縣令位置讓出來,就是給李球換一個郡丞他也願意。


    隻是這一層意思說出來,未免就顯得吃相太難看,諸葛亮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以也就沒提這話。


    “哦,丞相既然這般說,那自然不會影響到南鄉的勢頭,我就沒什麽意見了。”


    一老一小的兩個人坐在那裏,看似隨意的閑談中,就把一個人的官途給定了下來。


    “放心,不會的。他去那裏,隻帶了眼睛和耳朵。但若是有不明白的地方,你讓南鄉的人也多教他一些。若是有用到他的地方,隻管用就是。不想讓他沾手的,他不敢碰。”


    諸葛亮打了包票。


    這麽好?


    馮永聽到諸葛亮這麽一說,心想這哪是去做官,根本就是去當學徒和苦力啊?


    嗯?


    學徒?


    馮永終於明白過來,看了諸葛亮一眼。


    這是……把南鄉當成試點,準備也要在別的地方搞一個同樣的?


    那這南鄉豈不是和後世的改革開放窗口有異曲同工的地方?


    馮永又想起那個被護送去犍為郡西南邊的紮哥特爾。


    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聯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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