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當空,邊境長城上,隊隊司衛鎮守,每隔數十米便會有火把照亮,而台階上則是一隊隊司衛抬著同袍屍身向下走去,安置在不遠處的巷道中,那裏早早的堆起木堆。


    登記官將腰牌取下,在花名冊上記下,麻木的隨手一揮,便是下一個。


    踏踏踏.....


    整齊的腳步聲響起,數百人列隊向著城牆石階走去。


    青璃腰纏紅鞭,手提長刀,一襲黑色甲衣,如瀑青絲高高束起,美眸瞥了眼巨石堵住的城門口,轉身對著身後數百司衛(合妖道弟子)點點頭,扯出一段紅綢纏在右手臂上。


    身後數百司衛也將紅綢綁在右臂上。


    “白浪,白薇隨我去門樓。”


    “是,大人。”


    “記住,占據陣法,至於其他的,那是玄仙教的事兒,別白白搭上我們合妖道弟子的命。”


    青璃仰頭看著血月,眼眸顯露三分冷意,振臂一揮兒:“上城牆,接管門樓城防。”


    “是!大人!”


    嘩啦啦,甲胄碰撞聲響起,數百司衛躬身領命。


    ......


    具具偃獸趴伏在地,一隊隊手持長槍的司衛鎮守在周圍。


    朱立身手臂上綁著紅綢帶著眾人來到偃獸營地,手持林墨腰牌見到此地主事百司,拱手道:“奉林千司之命,協助鎮守偃獸營地!”


    “嗯?”那名百司上前接過令牌查看幾眼,又瞥了眼他們手臂上綁著的紅綢,不善道:“林千司?沒聽過,我等是上京城鎮世司偃司所出,隻對直轄上官負責,若無洪大人的手令,還請你們退去。”


    “況且.....”百司握緊手中長槍,披靡道:“我等自己便能守住偃獸,你們?哪來的迴哪去。”


    朱立身見狀臉上一笑,上前輕聲道:“玄仙教一次比一次兇狠,幫你們守守唄,說句不好聽的,若非是玄仙教來襲,我們這些府城的司衛一輩子都見不到偃獸,哎,聽說這是偃司特製?每一具都出自大偃師之手?跟我們講講唄。”


    百司持槍一橫,冷著臉搖搖頭。


    朱立身諂媚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壺酒,低聲道:“我家大人林墨,之前還是巡察使,統領兩府之地,前些年還被司主特意召集到上京城,覆滅相國寺,大偃師,易尚,乃是我家大人好友。”


    “易大人?”百司臉上神色漸緩,接過酒壺指了指手臂上綁的紅綢,眉頭一挑。


    “哦,這是我家大人吩咐,如今數府司衛聯合,戰時難免被衝散,不像你們那般威風能在偃獸上廝殺.....”朱立身說著湊到百司身旁摟住他的肩膀,對著身後跟來的司衛眨眨眼。


    眾司衛擴散開來.....


    “威風,也就你們看著威風,我等偃獸圍殺的都是法相境。”百司灌下一口酒,長出口氣呲牙道:“這酒不錯啊?蠻烈。”


    “嘿嘿,那是,我安夏城金鳳樓的好酒!多喝點,我那還有。”


    “嘿,嚐一口得了,軍中嚴禁飲酒。”百司嘴上說著,探頭貓了一眼,又喝下一口,抱怨道:“害,明日生死都不知曉,每天都是同袍拿命在拚,就算有偃獸,拚死一個法相境我等也要死傷不少人.....”


    “是啊......”朱立身眼眸微寒,喃喃道:“明日生死不明,今朝有酒便多喝些吧。”


    陣法師.....符師.....


    不同的地方相同的場景在上演,一隊隊早早被捆綁在林墨手下的鎮世司皆是手綁紅綢趕赴各個關鍵位置.....


    .......


    與此同時,城牆門樓頂層。


    正對門口的牆壁上掛著輿圖,洪不凡坐在木椅上端著茶杯,桌上還有染血的令牌,旁邊則是高世鏡,將這兩日各部戰損和傷亡一一擺在桌上,瞄了眼洪不凡。


    高世鏡拎著茶壺走到一旁火爐上溫上,略顯沙啞道:“大人,今日是佛主,明日會不會是聖尊?”


    聽到高世鏡的詢問,洪不凡淡淡的哼了一聲:“如今鎮世者都擺在城牆上,若是聖尊親來,大不了再過上一場,陣紋修補的如何?還能撐多久?”


    高世鏡點點頭,表情有些不安,走到洪不凡身前躬身行禮:“牆外的陣紋基本損壞,雖說還能啟動陣法,可威能低了不少,至於......再用令牌抽取大陣力量對抗玄關境,想來是有些難。”


    世間都傳言一品玄關非同境不可敵,今早佛主和陸廣陵的交戰,讓高世鏡第一次見識到何為玄關,那個邋遢劍修也相當了不起,那般威勢下,就算借助陣法,能和佛主拚成那樣子,那威勢現在想想還是後怕....


    高世鏡迴過神拎著茶壺為洪不凡續上,詢問道:“大人,你說佛主是死是活?陸廣陵臨死前令牌送迴.....”


    洪不凡看了眼高世鏡,將茶杯放下,沉聲道:“既然佛主未能趁勢繼續攻城,不死也必然重傷,陸廣陵....這次要名揚天下,隻是可惜,卻是死後.....”


    林墨身穿黑袍,腰掛長刀,推門而入,走到兩人身前, 拱手道:“洪大人,高統司。”


    高世鏡點點頭,走到一旁站好。


    “林老弟.....”洪不凡揉了揉臉,悲憤道:“陸統司身死,是老哥對不起你,他畢竟是你的頂頭上司,你們關係又不錯,不過,戰場嘛,說不得明日便是我們,你看.....”


    林墨搖搖頭,負手而立看向掛著的輿圖,皺眉問道:“大人,還要堅持多久?如今陸大人身死,能承受陣法力量的人,也隻能是我們這些天象境,不知.....”


    洪不凡抬眸瞄了眼林墨,躊躇道:“罷了,起碼還要十日,至於誰握著令牌,自然是本官,林老弟放心,我雖不如陸統司,可修為那也是半步圓滿。”


    “半步圓滿境?!”林墨看向洪不凡,神色複雜皺眉問道:“大人.....尋到了破境法?可為何是半步?修到半步圓滿不知耗費多少時間?”


    “嗯?”


    洪不凡本就隨口一說,眼見林墨問得這般認真,輕咳兩聲:“還未摸到門檻,林老弟,不瞞你,我在這天象境卡了二十年,哎,一境一重天,難啊,二十載空悲切。”


    洪不凡說著抬頭看向林墨惆悵道:“林老弟踏入天象境多久了?”


    林墨看了眼桌上的令牌,沉吟道:“三年.....”


    “哎,急不得,急也沒用。”洪不凡輕歎著拿起旁邊的茶杯喝上一口,縱使天驕又如何?早早的突破天象境多了不少尋破界法的時間,可能不能尋到,都是個人的緣法,同樣的,也是天驕的一種悲哀。


    眼看年華流逝,修為卻踏步不前...


    樓下傳來嘈雜聲,高世鏡走到樓梯轉角處,向下看去,隻見青璃帶人想要替換防守,卻發生爭執。


    高世鏡眉頭一皺,轉頭看向林墨,樓梯下卻傳來廝殺聲.....


    “嗯?怎麽迴事!!”洪不凡猛地站起身。


    “時辰到了。”林墨一把握住令牌,抽出腰間長刀,刀隨身動!一刀斬向洪不凡!


    洪不凡瞳孔一縮,側身握拳轟在刀身上,黑色刀芒轟在輿圖上,輿圖炸開,木屑飛舞,長刀沒有半分停頓,刀身一轉橫斬而過!鬼氣轟然爆發!鬼王法相撐破屋頂!


    “放肆!!林墨你可知自己在做什麽!陣前叛變可是誅九族死罪!”


    洪不凡雙手變掌夾住刀身,絲絲鬼氣蒸騰,不消片刻雙手變通紅一片,怒吼著武道法身猛地升起,卻被早就做出躬身姿勢的鬼王法相又壓迴去!


    洪不凡心底一寒,感受到頭頂上傳來的壓力,嘴中一甜,法相被憋迴去,受了不小的反噬,還未將口中的淤血吐出,刀身一震,林墨反身一腳踹在洪不凡胸膛!


    轟隆——


    洪不凡撞碎牆壁倒飛而出,鬼王法相一爪探出!霎時間碎屑橫飛!林墨腳下一踏緊隨其後。


    “大人!!”


    高世鏡大驚,電光火石之間,林墨便將洪不凡轟飛出去,高世鏡剛要動手,樓梯間便傳來唿嘯聲,迴頭一看,隻見青色巨蟒張著大嘴襲來!


    高世鏡瞳孔收縮,瞬間汗流浹背!抽出腰間佩刀擋擋住蛇口,毒液噴出!


    高世鏡被突襲的情況下,被青璃生生撞退,撞在牆壁上。


    刺啦,刺啦.....


    高世鏡顫著手撕下腐蝕掉的臉皮眼見巨蟒再次襲來,翻窗而出.....


    青蟒沿著牆壁蜿蜒到屋簷上,化成嫵媚女子,隨身一躍,青璃翹著二郎腿坐在窗邊,手枕在膝蓋撐著撐下巴,美眸流轉看著高世境狼狽的樣子,又看向城牆上傳來的廝殺聲,不少玄仙教修士趁亂撲上城牆。


    白薇持刀走來,看了眼窗外,就要飛身而出卻被青璃伸手攔住。


    “長老?”


    “幹嘛去?”


    “啊?協助玄仙教破城啊......”


    “愚笨。”


    青璃慵懶的依靠窗邊,美眸微凝淡淡道:“我們做得已經夠多了,交易便是交易,哪用得著我們拚命的道理?守住這兒便好,大人應該拿到陣法令牌,令牌隻是介質,若是闖入這裏強行開啟陣法,還是能擋下不少玄仙教信徒,我們人畢竟是少數,別徒生波折。”


    “是....”白薇雙手環胸靠在另一側,刀柄淹沒在兩個大西瓜中,歎息道:“長老,今日起,我們怕是要背上不少罵名,大虞也不會放過我們。”


    “罵名?”


    青璃手指勾著青絲打著轉,美眸盯著白薇,毫不在意道:


    “我們合妖道修煉本就與大虞不合,我們早些年,不也被稱為妖道?融妖,靈,獸於一身。世家,宗門,修者,朝廷,何時正眼瞧過我們?要不是還有那一手煉丹術.....


    嗬,準備數十載,不就是為了今日?再說,成王敗寇,大虞的日子也不好過,經此一役,大半精銳盡喪於此,中洲十三府....能守住小半都不錯了。”


    青璃仰著頭靠在窗框上,眼眸盯著血月,喃喃道:“世道不亂,又怎能起勢?人言時勢造英雄,可在妾身看來,此話該是反過來,白薇,百年後,無人在意今日,人們記著得是我合妖道,勢起今朝!”


    “哪個......長老,教尊去追洪不凡,我們是不是要....”


    “.....”


    青璃魅臉一慌,翻窗而下.....


    ......


    破廟內。


    哢嚓.....哢嚓....


    樹枝掰斷聲響起。


    邋遢乞丐一邊添著火,一邊看向暈倒的錦衣女子,準備說,是盯著地上放著得那把通紅如血的長劍,冷風從那破窗內吹出,撩起亂糟糟的頭發,露出那漆黑如墨的眼眸。


    “唔....嗯.....師尊,師尊.....”


    “大人...不要....不要....”


    納蘭霜猛然驚醒,蒼白的臉上滿是冷汗,隨即麵容扭曲,腹部傳來劇痛,納蘭霜低頭看去,隻見腰間纏著繃帶,眼眸微凝,剛想查看周圍環境,一道清冷聲音傳來。


    “鎮世司?邊境長城如何了?”


    “嗯?”


    納蘭霜猛然看向邋遢乞丐,又打量下破廟,廟內供奉著不知是什麽石像,上麵掛滿著蛛網,除了稻草就剩下一個桌子,伸手握著旁邊的紅英劍,心裏稍安。


    “這柄劍.....極好,隻是可惜,靈性耗了不少,還需要溫養一段時間。”


    “......”納蘭霜感知了下紅英劍又摸向腰間纏好的繃帶,拱手道:“謝過閣下救命之恩,他日必將厚報。”


    “言重了。”邋遢乞丐伸手指了指紅英劍:“是它帶著你到這兒的,我也就是給你換了個藥,你傷勢過重,若是不靜養,說不得還會影響根骨,修為倒退。”


    “邊境長城如何?玄仙教呢?迴答我。”


    邋遢乞丐背靠在桌上,慵散至極。


    納蘭霜盯著邋遢乞丐看了幾眼,咬牙道:“具體如何,我現在也不清楚,這裏是哪!快,傳訊當地鎮世司,不....安夏府內,不知有多少大人的眼線.....”


    “你先冷靜些.....你腰間是被鬼修所傷吧。”


    兩人交談間,破廟外兩匹快馬掠過。


    “小姐,都這麽晚了,那邊有個破廟我們去歇歇吧。”


    “沒瞧見火光麽?那有人了!”


    “可是.....”小秋倒吸一口涼氣,屁股被顛得有些受不了。


    “沒多遠就到了!”


    月婉清將散落的青絲撩在耳後,從懷中掏出那圓形飾品,感知著符令的位置,眼眸微凝,心裏總有一絲不好的預感,尤其是頭頂上的那輪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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