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啦,滴啦——


    零星小雨落在船篷上,發出叮當脆響,小船在江濤中隨波而下,朝著一側岸邊遊去。


    烏篷船內,一個糙老漢看著漁網中滿載的魚兒,笑的大嘴就沒合上過,走到船頭,拍了下撐著船槳的孫兒,大聲道:“還愣著幹嘛!抓緊向岸邊劃啊!還全靠水流助力?”


    “爺兒,昨夜天閃雷鳴,今日江麵上就飄著這麽多死魚,會不會不吉利?”


    “呸,怎麽說話得,那是老天爺開眼!瞧我們打魚辛苦,你懂不懂!!”


    糙老漢奪過孫兒手中的船槳,搖頭抱怨道:“府城的學堂怕是白去了,這點道理都不懂,老天爺心善,體諒我們窮苦人家。”


    孫兒撓撓頭,坐在一旁,低聲道:“爺兒,不是這樣的.....”


    “閉嘴!難怪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這點道理都不懂。”


    糙老漢迴頭瞪了眼孫兒,慢慢劃到岸邊,隻見碼頭旁的茶鋪前,一個個冷麵司衛拿著手銬押解著眾人,連茶鋪那個平日老在一起,插秧打諢的老板也被抓走。


    糙老漢對著孫兒打了手勢,將小船綁好,湊到人群旁,小聲問道:“這是犯了什麽事?怎麽惹得這麽多大老爺過來?”


    “害,說是他們在茶鋪聚眾,用邪術祭祀。”


    “邪術祭祀?”


    “是啊,別說,看著老實巴交的,沒想到居然還是邪魔歪道,要我說,前陣子華柳池上的大妖說不得就是他們招來的。”


    .......


    嘩啦,嘩啦.....


    雨水落在窪地中,與鮮血混在一起。


    一具具滿是泥濘的屍體橫七豎八的擺在官道上,刀槍劍戟亂七八糟的兵器丟在一旁板車上。


    數個護衛持刀搜索著還有一口氣的人,順勢補上一刀,不時的還看向官道前後,雨空上數隻海燕來迴穿梭巡視著周圍,以防有遺漏之人,也防備著來人。


    護衛打扮的白薇背靠在馬車上,嘴咬住紗布,撕拉一聲,扯下長條綁在灑了傷藥的手臂上,做完之後長舒一口氣,扭頭看向輪轂那白須的老人頭顱,白薇眼底閃過一絲忌憚:“二品真我境,若不是氣血枯敗,怕是要栽這了。”


    “錯了,是若非遇到我們,你們才要栽這兒。”秋池一襲幽藍裙擺,嬌俏的臉蛋肥了一圈,顯得更加可愛,蹦跳來到白薇身旁,順手打出數張符籙!


    符籙瞬間燃燒,化成縷縷青煙落在白薇傷口處。


    秋池背對著馬車,雙手向後一撐坐上去,不解道:“瞧這樣子,是我安夏城的商隊,大人怎麽會.....”


    “噓!”白薇柳眉緊皺,身子一縱落在地麵上,碩大的雙峰顫了顫,波濤陣陣。


    引得秋池看得呆呆的,順勢低頭看向自己,臉色忽變,嘟著嘴有些氣惱自己不爭氣,師兄也騙自己,說好了長大這裏也會變大,幾年過去,還是當初模樣。


    白薇挺了挺胸膛,伸了個懶腰,絲毫沒注意到身後那羨慕妒忌的目光,轉身對著秋池道:“事關機密,不可說,就像你們去做了什麽,我也不打聽。”


    “咦,你臉色怎麽這麽差?那幾張符籙這麽耗費元氣麽?”


    “嗯?怎麽委屈上了,要哭了?”


    “咱就是說,幾張符籙而已,不至於,不至於。”


    白薇瞧著接連變臉的秋池,一時也不知怎麽辦。


    雲影拖著屍體走到屍堆旁丟上去,瞧了眼白薇和師妹,略微對比,明悟於心,輕咳兩聲吸引來白薇的目光:“沒事兒,一路上吃喝玩樂,瞧她的臉都胖了一圈兒,這次迴城,想來又要很長時間不能外出,這才悲憤欲絕!”


    “是麽?”


    白薇歪著頭看向秋池,怎麽看也不像啊.....


    城內美食也不少,金鳳樓每隔一段時間都會推出新菜,雖說貴了些,可為大人辦事,向來不缺銀子,落入囊中的都不知是尋常司衛的多少倍.....


    “嗚嗚嗚,是的!”


    秋池雙手摸著臉蛋的小肥肉,嘟著嘴,怎麽不胖到那裏去......


    “汪汪!找到!這裏!”


    白浪拱著鼻子從被戰鬥餘波震塌的馬車中找出那道密信。


    不遠處,被數人持刀圍著的季伏苓跪在地上,懷裏抱著嬰兒,披頭散發緊張兮兮的盯著眾人,看到白浪找出那道密信,心裏更是一驚。


    白薇見此,麵容一冷,接過密信瞧上幾眼,轉頭看向季伏苓:“不留活口!”


    “等等!等等!我兒子,我兒子......”


    季伏苓跪在地上接連叩頭,淚如雨下懇求道:“求求你們.....求求你們,鈺兒不知曉的,鈺兒什麽都不知道的!求你們放過他!對了!福伯,福伯是陛下派來保護夫君的,他也不知道此行會送密信,密信內容我也不知道!鈺兒更不可能知道!!求求你們,放過他!”


    季伏苓雙手顫抖的捧著鈺兒,嘴唇微顫親在鈺兒額頭上,眼含淚水,抬眸盯著在場眾人:“他還未過周歲,什麽都不知道,哪怕,哪怕隨便送人也好,求你們......他還未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雲影秋池相視一眼,眼底露出心疼,轉身背過去,不再看季伏苓。


    白浪歪了歪頭,蹲下身子盯著季伏苓,又看看孩子.....


    白薇麵露陰沉,走到季伏苓身前,刀尖抵到季伏苓脖頸,往上微抬,季伏苓緩緩抬頭,白薇淡淡問道:“你知道我們是誰?也知道我們為何尋這密信,是不是?你剛提到了陛下,又提到夫君,是下意識的施壓?你.....認出我們了?”


    “我.....我不知道。”


    季伏苓眼底閃過慌亂,連忙低下頭。


    “不知道?可是猜得出,對吧?”


    “不不不,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我死可以,放過我家鈺兒......”


    季伏苓跪伏在地上,不斷叩首,腦海中卻閃過段郎數次夜中翻看檔案,睡不著的場景,段郎說,這些案件的記載,太過正常,正常的有些不對勁。


    居然一點瑕疵都沒有,尋常府地,總會有那麽一兩處不解,或是懸案,可經鎮世司的,件件都說得通,處處都對的上,數年中,沒有一個案子,是托得久的,尤其是往生堂被滅門,齊白與其弟子身死之事,短短一兩日便能抓到真兇,未經府衙查辦,當場誅殺。


    “不.....”


    白薇刀尖上挑劃破季伏苓脖頸的肌膚,鋒利的刀鋒促使著季伏苓不斷仰著頭,露出那白皙的頸部,冷冰冰的道:“季伏苓,季家小姐,府令大人的夫人,如此聰慧的人,怎麽會猜不出呢?”


    “我當真不知道.....”


    唰......刀光一閃。


    .鮮血噴湧而出,孩子哭啼聲響起。


    “妹妹,我們,這樣,是不是.......”


    “哥,我們從小乞食而活,受了多少辱罵?世道兇,心要狠一些,我們如今所得,都是我們爭來,搶來的,世道如此,怨不得什麽,你今日心軟,來日刀下的便是我們。要清楚,如今我們所得,都仰賴大人一人,更何況,我等合妖道早與大人綁在一起。”


    “哦......”白浪撓了撓頭,看著沒了氣息的季伏苓,又看向啼哭的嬰兒,終究是心裏有些不忍,想到當年白薇也是這般模樣,撓了撓頭:“哎......”


    ......


    半月時光轉瞬即逝。


    往生堂內。


    哐當,哐當。


    數本醫書,藥盒掉落在地上,月婉清一身淺青衣裙在屋內來迴收拾東西。


    小秋躡手躡腳的走到一旁,撩著後裙蹲下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醫書藥盒,塞在懷裏,怯生生得看著忙碌的月婉清,小聲道:


    “小姐,小姐,那日我也隻是那麽說說,咱迴去幹嘛呀,山上多無聊,除了醫書,就是醫書,你瞧著府城,吃的,玩的,還有俊俏的公子,妖嬈的.......”


    小秋眼見月婉清停下腳步,眼眶通紅的盯著自己,小秋連忙低下頭,聲音一低再低:“我錯了.....迴山就迴山嘛,我也想師尊,師兄他們了。”


    “那就快來幫忙。”


    “是......”


    小秋站起身將醫書塞到書簍裏,轉身向著一旁走去,瞧見床前畫板上蓋著白布,心中好奇,上前揭開,臉上頓時驚歎道:“這是林大人,那日再船上救小姐的情景嘛?”


    “咦?”


    小秋看到畫上右下角,自己倒在木板中,嘴角還吐著白沫,不忿道:“小姐!我怎麽會這麽醜嘛,我暈過去了吧,不能把我畫得好看些麽....”


    “畫有什麽好看的!撕了吧!”


    “啊?蠻可惜的。”


    小秋嘴上抱怨著自己,但瞧著畫上筆墨,也知道小姐是用不少心思的,小手剛摸到畫框....


    “等等!!”月婉清走到畫框前,想了想,歎息一聲,將畫緩緩卷起:“你去收拾其他東西,馬車備好了吧?”


    “備好了....”


    小秋見月婉清麵露悲意,識趣的走到一旁,收拾片刻,看向箱子裏的青蘿裙,衣服上熒光流轉,忍不住讚歎道:“小姐,這衣裳好漂亮,應是法器吧?可真是稀有難得嘞。”


    月婉清收起畫卷,走到小秋旁,盯著青羅裙眸光閃爍,從脖子上取下碧玉吊墜,摸了摸上麵的符令,遞給小秋:“將這個送給林墨,上麵刻著的符令,有鎮煞養魂的功效,林墨神魂太盛,略顯鋒芒,易傷神。”


    “啊?這符令是師尊送你的,意義非凡,小姐你又待在身上良久,部分神魂早就融入其中何必拿來送人你?再說,那林墨是有求於你,才送那麽多.....”


    “不.....雖是求我,可從未強迫,雲夢露是我自願的,再說青羅裙,和那些天材地寶加起來,可比這符令尊貴。”


    月婉清看著掌心的符令,轉身遙遙望向鎮世司的方向,黯然道:“林墨.......”


    .....


    街道上,小秋搬著箱子放在車廂裏,月婉清已經做好。


    “哦!對了!”小秋探頭撩開車簾,看著月婉清嬉笑道:“小姐你等我下!”


    “快些,拖來拖去,都要下午了。”


    “哎,知道啦,很快的,很快的。”


    小秋連忙旁向往生堂後院,不多時手裏攥著一個玉瓶迴來,拿在手中晃了晃:“小姐,你煉製雲夢露的時候,還剩這一點,我給裝起來了!花費那麽多珍貴藥材,可不能浪費一點。”


    “好,隨你隨你,走吧。”


    月婉清隨口應道,心中也是掙紮的很。


    馬車緩緩駛過鎮世司,小秋撩開車簾瞧了月婉清一眼,轉身去鎮世司。


    月婉清撩著車窗忐忑的看著小秋,見小秋順利進去才鬆了一口氣,沒多久,小秋出來跳上馬車,拉著韁繩便走,月婉清心頭一跳,趴在窗口看向鎮世司,又迴頭看向小秋,焦急道:“他呢?”


    “啊?”


    “林墨啊!”


    “殿前有侍女攔著,並未見到林大人,但是我交到那侍女手中,叮囑一定交給林大人,那侍女便去了殿內。”


    “那你說沒說,我要走?”


    “說了說了,我說這是小姐送給林大人的離別禮物。”小秋迴頭怪異的看著月婉清,有些疑惑道:“小姐,我們到底要不要走?”


    “走!為什麽不走!”


    “哦......”


    “慢些,馬車怎麽這麽快!”


    “小姐,哪裏快了。”


    小秋看向一旁拄著拐棍,歪頭呲著大牙看自己的老大爺,腿腳不好,還能跟著看自己.....


    “就你話多!”


    月婉清不耐的迴道,靠在車廂裏,臉色略顯焦急,雙手捂著臉悶聲叫著。


    “小姐?沒事吧?”


    “沒事!混蛋!混蛋!混蛋!”


    月婉清怒罵著,摔著車廂裏的東西,趴在窗口看向鎮世司,眼眶微紅:“林墨!本姑娘都要走了!你居然都不出來送我!我就這般惹你煩嗎!為什麽不送我!”


    月婉清聲音越來越低,迴到車廂內,雙手捂著臉,肩膀微微顫抖,語氣略顯哽咽:“你出來見我一麵也好,勸我一句也好,說上一句,我便不迴山門,為何這般心狠,哪怕是真的離開,也要與我見上最後一麵啊......”


    “小姐,那我們還走麽?”小秋聽到月婉清的話,心頭也是一酸。


    “走,迴山門!再也不迴來了!”


    “是,小姐,對,安夏城有什麽好的!我們才不稀罕!不就是吃的,玩的,喝的都比山上好麽!俏公子也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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