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楓林鎮不遠的地方,有一月心湖,相傳每月十五的時候,在月亮最圓的時候,湖麵上會映出月亮的倒影,也不知是水麵震蕩,還是湖底構造略微不同,讓湖麵的月亮呈現出的是心形,引得無數文人雅士,大家閨秀前來乘船遊湖,留下不少風流佳話。


    天上有圓月,湖中是心月。


    眼前是佳人,心底是良人。


    隻是如今,湖床幹涸,草枯魚死,湖中心位置隻餘下一小處水坑,不少木船擱淺在一側,智善站在木船上,皺著眉頭望向楓林鎮的方向,昨晚也是未曾睡好,一波波恐怖的威勢從楓林鎮的上方傳過來。


    “為何總心中會有一種想要逃離這裏的預感,總會覺得會有大事發生。”


    智善低下頭,用手掌捂在心口位置上,心裏感覺慌慌的,歎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應該是多想了吧,也沒休息好。


    “小和尚!小和尚!快過來!我做了楓葉餅給你吃哦!”


    小彩霞在遠處招著手,身旁是一個不知從哪弄來的木墩子,上麵擺著數塊糕點。


    “好!來了。”


    智善壓下心底的情緒,輕笑了一下,那楓林鎮也不過是有高人在那打上一場罷了,又怎麽會將自己牽扯其中,將小彩霞牽扯其中呢,自己有些太過於敏感了。


    智善走到小彩霞身旁,衣袖一擺,卷起地上的落葉吹到一旁,就地盤腿而坐。


    “怎麽樣!是不是看著很好吃!啊~我喂你!”


    小彩霞捏起一塊楓葉餅送到智善口中,期待著看著智善。


    “嗯,味道還不錯,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智善細細品嚐了下,看著小彩霞嬉笑道。


    “嘿嘿,那是當然啦!哦,對!我還準備了其他東西,你不準跟過來!等我迴來!”


    小彩霞蹦蹦跳跳的向著遠處走去,這些日子,她總是會備上很多東西,還會花費不少銀子買上智善喜歡吃的吃食,最喜愛的還是給智善親手做吃的。


    智善捏起一塊楓葉餅看著小彩霞離開的身影笑了笑,微微側目看向一側官道上,那裏有一道淡淡的氣息,這些日子,智善也習慣了,也曾留意過,發覺是鎮世司的人。


    心中隱隱明白了些許,畢竟離開安夏府城的時候,林墨曾說過若有一日他上相國寺,會和他一起,為他撐場子,自己遊曆這些年,見識到太多修行者的醜陋,也漸漸明白,相國寺三個字的真正含義,越是如此,反而越不想讓林墨插手其中。


    畢竟大虞第一寺,可不是說說的,對修者來說,那地方更是有聖僧鎮守。


    自己師傅當年被當做叛逆逐出相國寺,師傅最大的心願也不過能重迴相國寺而已,還不知相國寺又會何等態度對待自己,這般想想,更不能讓林墨牽扯進去。


    智善捏起一塊楓葉餅,身影一閃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已經來到那名司衛的身後,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辛苦了,吃個楓葉餅吧。”


    那名司衛嚇了一跳,連忙抽出長刀對著來人,看清是智善之後舒了一口氣,將長刀插迴去,憨憨一笑:“嘿嘿,馬三見過小師傅,那我就不客氣啦!”


    馬三接過楓葉餅一口咬下去,還別說跟這麽久還真累了,楓葉餅入嘴,臉上的表情猛地凝固,低下頭看了眼咬了一口的楓葉餅,又看了看智善,含淚咽下去,卻遲遲不咬第二口。


    “智善見過施主,跟了小僧數日,身上又無煞氣,還主動釋放出氣息,可是有人特意叮囑你的?”


    智善看著馬三停下的動作,笑了笑,可算有人能品嚐到小彩霞的手藝了,不然如此美味總是一人獨享,實在是有些奢侈。


    “小師傅,我應該沒打擾你吧,嘿嘿,說來留意小師傅的行蹤可是美差,我也就舍不得走了,至於是誰,那我就真不清楚了,不過聽上官說過,應該是上麵的大人物想要我等多多照看小師傅,所以,小師傅莫要擔心,是好事,好事。”


    馬三拱手對著智善說道,還將手中的楓葉餅握的更緊,手腕一抖,衣袖遮下來,擋住楓葉餅。


    上麵的命令本是留意即可,可馬三這幾天發現這小師傅和那小姑娘人都很不錯,應也察覺到有人盯著的痕跡了,每次去下一個地方,之前的停留的地方總是留下一些碎銀子。


    索性馬三也就不那般隱藏,隻是遠遠的看著,再說有鎮世司一路護持,能少不少麻煩呢。


    智善點了點頭,大人物麽?林墨應該早就不是百司了吧,當真是厲害呐。


    智善伸手指向遠處楓林鎮的方向,輕聲問道:“可知那發生什麽事了?”


    馬三臉上閃過猶豫之色,想了想,還是說出來的好,畢竟是上麵點名照看的人,又非鎮世司機密,該知道的,不也會知道麽,便湊到智善身前小聲說道:


    “那楓林鎮有邪教尊者出沒,聽說還好有司內大人物在,將那尊者給逼退,不然怕是要掀起無邊血海,現在不止縣內,府內的鎮世司,就連統司大人都趕過來,仔細盤查。”


    “邪教?原來是這樣。”


    難怪昨晚那般恐怖的威勢不斷傳來。


    智善點了點頭,近些年也沒白論禪,這邪教他也聽說過,不過也有人稱為聖教,聖地不知在哪,人員構成也不知道,隻知道每次冒出的人最低修為的都是二品真我法身境,端是恐怖的很。


    鎮世司也是常常查,隻不過每次都得不到太多線索,畢竟那聖教也確實神秘了些,也或許是早有情報,隻是不外露。


    智善看向馬三,行了一禮:“小僧有事麻煩施主,上報給那位大人物,不需要這般護持,小僧自會有自己的路要走。”


    馬三愣了下,露出一臉難為之色,上官下令簡單,一句話就可以,但若是想要上稟,那就難了,不說一層層報上去,單說那些上官為何要為你傳話。


    馬三為難道:“小師傅,這怕是真不行,我不過是一司衛,實在是有心無力。”


    “怎麽?可是他們驚擾到你?”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鬼霧消散,林墨手中拎著酒壇子,一步步的走向智善。


    “林墨!!!!”


    智善驚喜的喊出聲。


    那馬三看到林墨望著黑色錦衣上的印記,雖說破碎了不少,但還是能認出來是千司之職,又聯想到楓林鎮出現的司內大人物,連忙單膝跪地拱手道:“司衛馬三,拜見大人!!”


    林墨走到智善身前,偏過頭看了下馬三,點點頭,輕聲道:“起來吧,往後不必再跟著了,迴去之後迴稟上官,自會有人賞賜你。”


    “是!大人!屬下告退!”


    馬三站起身,看了眼智善拱了拱手:“小師傅,有緣再會。”


    “再會。”


    等到馬三走後,智善嘿嘿一笑,一把抱住林墨,臉上再也藏不住欣喜之色。


    “林墨啊,林墨,數年未見,可還好?”


    林墨挑了挑眉,還是不習慣這樣的動作,略帶嫌棄的推開智善,笑罵道:“輕點,小心沾你一身血。”


    “啊?你這傷勢,昨日楓林鎮的大人物不會就是你吧!!我還當你喜歡上了破爛樣式的衣服....”


    智善鬆開林墨後退兩步,上下打量著林墨,伸出手拽開破碎的錦衣,皺著眉看著那猙獰的傷口。


    林墨一把敲開智善的手,搖頭笑了笑。“行了,別來這套了,別人不知,你也不知?這點傷勢又沒什麽。”


    智善嘿嘿一笑,撓了撓頭,他當然知道這傷勢對其他人來說很嚴重,對林墨也不過尋常,隻是太久未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猛一看到傷口,心底還是擔心。


    林墨伸出手拍了拍智善的肩膀:“不錯,身體強多了,慧真大師若是看到你如今的模樣,怕是見人都會炫耀一番。”


    雖說沒清晰感受到智善的境界,但能察覺到智善體內的法力不弱。


    “嘿嘿,也就進步了那麽一丟丟!”


    智善憨笑著伸出小指頭比劃著,臉上卻滿是驕傲之色。


    “哎,對了,她做了些好吃的!可得讓你嚐嚐!”


    智善眼眶微紅,拉著林墨向著木墩走去,久別重逢,心頭萬般情緒,當真是喜事,走著走著,伸出手猛地拍在額頭,不好意思的看向林墨:“我忘了你吃不得東西。”


    林墨搖了搖頭,毫不在意,走到木墩一側,盤腿而坐,將酒壇放在木墩上,從懷中取出兩個酒杯,倒滿之後,遞給智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喝酒!!”


    “嘿嘿,好!”


    智善看著林墨一杯接著一杯也感到不對勁,隨即想到什麽,抿了抿嘴唇,還是輕聲問道:“剛才就想問你了,元旗官呢,怎麽未見?”


    從開始見到林墨就感覺他狀態有些不對,也不知是否錯覺,總感覺落寞了很多。


    林墨端著酒杯的動作頓了下,輕輕搖了搖頭,聲音略顯沙啞的說道:“她....失蹤了。”


    智善皺著眉,擔憂的看了眼林墨,將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輕輕說道:“是,昨晚麽?”


    “哈哈哈,放心,沒事的,隻是有些可惜了,怕是再也不好找到這般血食了....”


    林墨肆意的笑著,臉上也閃過難以察覺的悲傷,在來之前,已經將周邊的地方找了個遍,還是沒找到元筱竹,聽那馬佑的描述,雖未見,但應是已經隕落了。


    隻是心底有股子說不上來的情緒。


    “血食?林墨,你沒事吧。”


    智善更是擔憂的看著林墨,久別重逢,卻越發感覺到眼前的人,有些不像認識的林墨,這話說得有些邪修的意思了。


    “元旗官,會沒事的,對了,我想跟你說一件事,現在已經臨近上京城,我有些擔心.....”


    智善壓下心底的情緒,抬頭看著林墨,不過想到小彩霞的身份,還是思酌了下,以林墨的心思怕是幾句就能判斷出小彩霞的真假,有些不知道如何開口。


    “嗯?有話直說就好了,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林墨拎著酒壇給智善倒上,看著智善不善喝酒的樣子,直接仰著頭對著酒壇喝下去。


    “嘿嘿,我也不知道怎麽說,隻是聽師傅說過,他當年遇到了一生之劫,我好像也遇到了,隻是我覺得是恩賜。”


    智善憨笑著,臉頰也越來越紅。


    林墨放下酒壇,冷眸半眯瞅了眼智善,大笑著,拍了拍智善的肩膀,調侃道:“怎麽?我們的聖佛,莫不是動了紅塵心?放心,若是真有,不管她是誰!我幫你拿下她!若是她不肯,我把她綁給你!”


    “哎呀,小僧能感知到她的心意,林墨,你後麵說的什麽話!”


    智善點了點頭,隨即又搖搖頭,略帶懇求的看向林墨。


    “我和你說,我能感覺到她身份有些問題,像是有些害怕鎮世司,所以我想求你,她若是心有芥蒂,或是牽扯些許因果,還請你幫我,那些因果,不論大小,小僧我擔了!!”


    智善看著林墨不吭聲的樣子,也是有些慌亂,連忙道:“若是對你有些影響,我來就行,不必真的要壞了你的前程.....”


    “噓!!”


    林墨冷著臉打斷智善的話,盯著手腕上不斷閃著光芒的手串,珠子也越來越亮。


    從未有過反應的珠子,今日倒是有了動靜。


    林墨撇過頭滿是寒意的盯著遠處跑來的人影,一字一句道:“杜!二!娘!”


    “嗯?什麽杜二娘?”


    智善轉過身瞅向林墨看向的方向。


    隻見小彩霞手捧著一束精心采摘的花束,開心的向著這裏跑來,看向智善迴過頭看她,更是伸出手臂開心的揮舞著!


    “小和尚!看我為你準備的喜不喜.....歡。”


    小彩霞的聲音越來越低,她看到智善身旁的林墨,眼底閃過一絲慌亂,抿了抿嘴唇,深吸了一口氣,臉上掛上微笑,再次開心的跑過來。


    “林墨,你怎麽會在這?你不是在安夏府城麽??”


    小彩霞臉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看著林墨問道。


    “林墨?小彩霞,你跟著智善遊曆這些年,見識長了不少,膽子也是。”


    林墨對著小彩霞笑了笑,隻是那殺意更盛了。


    智善在聽到小彩霞說出林墨的那一瞬間,心裏就知道出事了,小彩霞對林墨那可是敬畏的很,生怕惹惱他一絲,更是不敢直唿其名,見到林墨,第一反應也是下跪行禮,何時會這般行事。


    又想到剛才林墨打斷他說話,盯著手腕上發光的珠子,望著小彩霞說出的杜二娘。


    林墨應是知道她到底是誰,就算強行隱藏下殺意,看著林墨的樣子,怕是一會兒會更難收場,隻能先支開小彩霞,再和林墨溝通,也不知她犯了什麽事,讓林墨這般反應。


    智善連忙站起身走到小彩霞身旁,伸手拿過那束花,不停挑著眉,示意著小彩霞先離開,邊輕笑道:“哎,你怎麽可以不稱唿大人呢?這是送我的麽!真好看。”


    小彩霞看著智善不斷使著眼色,瞥了眼林墨手腕上不斷閃著光的珠子,心底猛地一沉。


    她眼眶瞬間通紅,雙手背在身後,無視小和尚的眼色,她仰著頭盯著智善淒然一笑:


    “小和尚,喜歡麽?”


    智善皺著眉,眼眶微紅盯著小彩霞,還未說話,隻感覺到身後傳來磅礴的氣勢。


    恐怖的鬼氣洶湧而出,染墨了整片天空,封鎖這片天地。


    林墨嘴角輕笑著,隻是那笑容裏太過陰冷,將手串捏在手裏,目光盯著珠子,緩緩站起身,視線從珠子挪向小彩霞,冰冷的語氣像是宣告死亡。


    “千幻閣,杜二娘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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