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天際無邊,怒雲如嘯。


    無數雨絲緩緩滴落,就如纏綿悱惻的愁怨灑滿天地。


    可忽然。


    細潤的雨點猛地變成無數的長劍。


    劍如雨下,萬劍齊落。


    其中有鋒利無邊,閃爍著蒼茫寒光的精鋼長劍,有柔軟靈巧,兇唳肅殺沾染著半身血漬的紫微軟件,還有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以一力破十會的曠世巨劍......


    無數的劍紛紛而下,朝著蘇昌河直刺而去。


    蘇昌河仰望著天空,眼神中雖有些不解,但目光幽冷如暗河之水,瞳孔深處的點點光明,恰如彼岸之光,在他的眼中不斷放大。


    “下的雨,也下的劍?可不管是雨還是劍,一切往來者,皆為虛妄!”蘇昌河長袖一揮,手掌之中隱隱有黑光閃耀,“我有閻羅殿一堂,送葬雪月劍仙。”


    一掌拍出。


    滔天的黑暗瞬間卷覆天地。


    一股仿若地獄般深入骨髓的幽冷,遍布天地。


    這是世間從未有過的寒冰。


    因為它從來就不屬於人間,隻存於地獄。


    這一掌便是世間至邪至惡的掌法。


    閻魔掌。


    也是蘇昌河真正壓箱底的武功,讓他足以成為暗河大家長的武功。


    ......


    漫天劍雨撞上閻魔。


    掌氣和長劍不斷消磨在天地之間。


    席卷了天地的黑暗在劍光的磨礪下逐漸生出光彩。


    而萬劍齊落的雨水也好似下到了盡頭。


    然而細雨如絲,潤物無聲。


    掌氣被消磨了便是被消磨了。


    可細雨落進了土壤裏,卻依舊還會有細雨落下,綿綿不絕的雨水便是無窮無盡的長劍,它們不斷從由冰雪和流雲所化,然後自天地之間墜落。


    無終止,無窮盡。


    這才是真正的劍域,所囊括的世界一切都為真實,不似那些虛假震懾靈魂的劍境,也不像劍氣所化的虛假之域。


    而能抵擋的劍域的,也隻有另一方劍域!


    蘇昌河雖然入了神遊玄境,但是對境界的理解實在太低。


    逍遙天境修為天道,神遊玄境掌控本心。


    而他似乎什麽都不太能理解,隻是枉顧的使用神遊的力量,卻一點也不思索這樣的力量是由何而來。


    所以即便麵對境界低他一點的李寒衣,也沒有任何的辦法。


    當然,這也不是他的錯!


    畢竟他是依靠外人而跨入的神遊玄境,而不是依靠自己的天賦跨入的。


    因而相較正常的神遊以上的高手,他的實力卻是弱了太多太多,也隻能欺負半步神遊以下之人。


    李寒衣雖然也是屬於半步神遊以下,但是她和其他人完全不同。


    她能在逍遙天境便將劍域修煉至大成,這樣的天賦世所罕見,如果能早日突破心靈的桎梏,也早就成就了神遊之境,可以說她才是那種距離神遊玄境隻有一步之遙的人。


    “既如此,下輩子就別當殺手了。”李寒衣目光冰冷的看了蘇昌河一眼,手中的清夢劍綻放那個出如同天光的劍芒。


    “你以為這就完了嗎?”蘇昌河忽然冷笑,朗聲高喝,“別再隱藏了,既然都已經下定了決心,那就直接出手吧。”


    “唉~~~~~~”


    綠林中,一聲悠長蒼老地歎息聲忽然傳出。


    這個聲音,仿佛就是暗號一般。


    在聲音傳出之後。


    李寒衣所站的那葉樹下,忽然長出了一朵蓮花。


    妖冶而鬼魅,肅殺而屠戮。


    好似夜色中最為凜厲的暗蓮,在樹下一瞬間炸裂了開來。


    一花千瓣,重台複七。


    這是蜀中唐門最可怕的暗器之一。


    分為千瓣,重台,複瓣還有七瓣四種蓮台,而這四種蓮台還能再重新組合成一種。


    也就是最為致命猶如煙火一般綻開,沒有任何攻擊死角的佛怒唐蓮。


    “蜀中唐門,看來你們也不安分了!”李寒衣目光幽冷地在左手邊的林子裏瞥了一眼,在蘇昌河出現的同時,她就發現了周圍的另外幾人。


    隻不過他們一直沒有出手,所以她也就一直沒有理會。


    但現在看來,這座百年的世家,似乎是被蘇昌河說動了。


    打算主動走入墳墓之中。


    李寒衣手持清夢,隨手一揮,浩瀚如星河般的劍氣傾瀉而出。


    那無孔不入的佛怒唐蓮被直接擊落,千瓣蓮葉全部凝結起一層冰晶,墜落在微微濕潤的泥土裏。


    “既然唐門已經做了不再支持雪月城的決定,那你們就別再躲躲藏藏了!”李寒衣目光冰冷,猶如凝霜而落的雪花一般。


    “你什麽時候看出來的?”一個蒼老的聲音緩緩浮現。


    緊接著,在李寒衣剛才所看向的位置,幾個蒼老的不像話的老人慢慢走了出來。


    “聽聞唐門老一輩隻剩下了唐老太爺一人,可沒想到居然還有你們三個,唐隱,唐裂,唐月落。不過你們三人應該也是那一輩所剩下的最後三位老人了吧!”李寒衣隻是淡淡瞥了唐門三老一眼,就沒有更多關注。


    那三名唐門的老人慢悠悠地摘下了遮臉的麵巾,露出了滿是溝壑的麵容,還有一頭灰白的頭發,看起來已是行將就木,渾身都是腐朽的氣息。


    為首的一位老人緩緩道:“我們三人也是唐門除老太爺以外,最後的三人了,能在這垂暮之年,還能為唐門做些什麽也算是我們榮幸!”


    “哦?”李寒衣挑了挑眉,“你想做些什麽?”


    老人笑了笑,麵容慈祥無比:“比如說,殺了你?”


    “殺了我?就憑你們?”李寒衣冷笑。


    “這也算是我們這些老頭子,最後的榮幸了!”老人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隻怕這不是什麽榮幸,而是將唐門帶入深淵的號角。”李寒衣看了蘇昌河一眼,“你們知道他是誰嗎?”


    老人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想管他是誰。暗河的大家長也好,神遊玄境的高手也罷,我隻聽從老太爺的命令,老太爺獨自掌控唐門已經有三十年之久,這三十年來,唐門發展蒸蒸日上,還從沒有出現過什麽錯誤,這次也同樣不會!”


    “他叫蘇昌河,他有一個代號,叫做送葬師,卻不是為他人送葬,而是為唐門送葬。”李寒衣無比認真地說道。


    為首老人身後,一名矮小的老者冷笑著站了出來:“為唐門送葬?李寒衣,你這話未免也說得太狂妄了!”


    “狂妄?”李寒衣提劍一笑,朗聲道,“與暗河結盟,你們不會知道自己究竟惹下了一個怎樣的麻煩。”


    ......


    唐門,憐月閣。


    唐憐月穿著一身漆黑的羽翼長袍,正惆悵地坐於屋內喝著酒。


    這壺酒他已經藏了快二十年了,還是當初離開天啟城的時候,從司空長風那裏順來的,據說是百裏東君以前在稷下學堂所釀的酒。


    百裏東君在天啟城待的時間並不長,所以他釀的酒其實也不多,而能夠留下來的則更為稀少,這一壺還是當初釀造七盞星夜酒的時候,所剩下來的一壺。


    連司空長風都舍不得喝,但最後還是被他偷偷摸摸給拿走了。


    唐門其實在二十年前就該登上更高的位置,成為一個底蘊綿長,傳承更加悠久的世家。但是因為明德帝的繼位,這一切全都蕩然無存。


    這也是他離開的天啟城的原因。


    不管怎麽說,和蕭若風的交情歸交情,但是跟家族爭取的利益歸利益,在利益得不到保障的時候,他自然無法選擇和明德帝成為暗地的敵人,所以離開天啟城不僅是他個人的意願,也是整個唐門的意願。


    現在也是一樣。


    明德帝有一個天縱英才的皇子,但是這個皇子又恰好是蕭若風的傳人......


    家族裏的老爺子們,怎麽願意再花二十年功夫去賭一場注定贏不了的戰爭。


    爭奪皇位,就是戰爭!


    一鯨落,萬物生。


    選對了擁護的人,唐門方才能長久的傳承下去,不然門內的這些毒術,暗殺之術,遲早會受到上位者的否決,唐門到時候便會陷入萬劫不複。


    這才是老爺子們選擇支持另一位的真正原因。


    “誒......”唐憐月歎了口氣,拿起酒杯緩緩喝了一口,其實他也十分猶豫,不知道究竟要不要摻和進這趟渾水之中。


    他害怕當年發生過的事情再次發生。


    支持一個不想當皇帝的人當皇帝,那種事他再也不想遇到了!


    至於白王,他的確考慮過,失明了十幾年,卻依舊有一顆王道之心,未來當了皇帝也必然是一名好皇帝,聽聞白王的眼睛已經在雪月城治愈了,登上那個位置的希望看來又多了一層。


    隻是,這王位之爭,除了勝負,還有生死。


    他說不上一定要支持哪一位,但有一人他不願見其身死。


    而且。


    最重要的是,這一次暗河聯合唐門的事件太過於奇怪了。


    他們針對的似乎不單單隻有蕭瑟。


    還有雪月城!


    可是雪月城的那兩位已經迴來了,如此明目張膽的截殺他們的弟子......這背後硬要說沒有什麽陰謀詭計,恐怕沒有人會相信。


    所以,這背後肯定還是一個驚天動地的陰謀。


    “可是,究竟是什麽陰謀呢?”唐憐月微微皺起了眉頭。


    此時。


    憐月閣外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有兩個腳步,一個步法輕渺,一個沉穩有力。


    唐憐月並未沒有迴頭,隻是輕輕拿起了酒杯,不斷在手中旋轉把玩。


    “哢~~~~~~”


    隨著房門的打開,那兩人緩緩走了進來。


    “憐月師父。”身後傳來一個欣喜激動可又有些焦急的聲音。


    “唐蓮,這麽快就迴來了?”唐憐月依舊沒有迴頭,隻是輕輕地開口。


    唐蓮點了點頭:“謝宣先生他說有一件特別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準備離開天啟,而我恰好傷勢恢複,也就跟著一同離開了天啟城。”


    “天下第一樓,號稱登上四樓便能跨入神遊之境,這樣的機會,以後可不會再有了。”唐憐月歎息著搖了搖頭,“那謝宣先生呢?”


    “到了南安城的時候,我們遇到了暗河的執傘鬼蘇暮雨,謝宣先生讓我先行離開,而他則是孤身留在了那裏,擋下了蘇暮雨。”唐蓮的聲音嚴肅了一些。


    “南安城?”唐憐月微微抬頭,一聲苦笑,“謝宣和那座城還真是有緣啊,不過也無妨,名揚天下的儒劍仙,可不是單單一個蘇暮雨就能攔下的。”


    “憐月,久別重逢的事稍後再談,那一件事你考慮得怎麽樣了?”在唐蓮身邊,一個蒼老渾厚的聲音忽然響起。


    唐憐月聞聲,瞬間收起了笑意,冷聲道:“那一件事無須再談,我不會同意的。”


    聲音一出。


    空氣瞬間就變得寂靜了起來,仿若一潭死水,無聲的流動著。


    唐蓮察覺到氣氛的不對勁,剛想開口。


    可突然老爺子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憐月,唐門自建立起已有百年的時間,天下世家也勉強認可了蜀中唐門的稱號,但是再怎麽認可,唐門都隻是蜀中的唐門,而不是天下的唐門。”


    “老爺子我等這個機會已經等了許久了,二十年就有這麽一個機會,那時候你說讓家族跟隨你選的那個人,我聽你的了,可最後的結果你也知道,雖然我們贏了,但最後卻差點將整個家族全部搭了進去。所以這一次......”


    說到這裏,老爺子渾濁的眼眸裏忽然閃起一道精光:“這一次我們應該把籌碼壓到另一人的身上了!”


    唐憐月眼帶愧疚,最終還是緩緩閉上了眼睛,無奈道:“老爺子,是我讓你失望了,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這裏麵的水太深了,絕非是唐門能插手進去的! ”


    “算了,既然你依舊沒有那方麵的心思,那你就待在憐月閣吧。”唐老太爺恨鐵不成鋼地拂了拂衣袖,轉身便走了出去。


    “師父,這......”唐蓮看了看唐老太爺,又看了看唐憐月,一時有些不明所以。


    “你不用想太多,這件事和你沒......”話一下就僵在了這裏,唐憐月莫名歎了一口氣。


    唐蓮也沒在意這些細節,隻是眼神忽然一本正經了起來:“憐月師父,其實徒兒返迴唐門是因為有一件事想告訴您。這一路上我不僅見到了暗河的執傘鬼蘇暮雨,還見到了我另一個師父。他讓我給您傳一句話。”


    “帶的什麽話?”唐憐月猛然轉身,瞳孔裏滿是震驚。


    唐蓮道:“百裏師父說,一切都在計劃中,讓你莫要因為家族的原因而屈服!”


    “看來......還真是幸好啊!”唐憐月麵容忽然無比苦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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