隕雷山是曾經雷夢殺隕落的地方,現在他的女兒又來到了這裏,而且還遇到了幾乎無敵於世修為達到了神遊玄境的高手。


    所以說,這就是宿命。


    造化弄人,卻又出奇的一致。


    有朝一日,一切都將以過去所經曆過的方式再現,而且這樣的故事還將無限反複的書寫下去。


    最後究竟是成為故事裏的人,還是人變成了故事。


    便在於這柄劍能否像筆一樣,將自己刻在虛空之中。


    隕雷山的雨還在細細地下著,纏綿悱惻,潤物無聲,可是那般細雨墜落而下卻沒有滲進泥土之中,反而化成了寥寥青煙,消散在樹林裏。


    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


    漫天的雨水化成了漫天的劍氣,將這一個世界完全變成了劍雨的世界,縱是天道也無法幹預進世界上。


    這才是真正的劍域,大成的劍域。


    李寒衣在明德三年時見了北境守護蘇白衣的劍後,方才開始修習這劍域之劍,期間她研習了許久,幾乎無時無刻不在修煉。


    終於在見識了四方極境的天道以後,這雨水劍域才算真正的大成。


    所以她才敢以逍遙天境的修為,對決神遊玄境的高手。


    ......


    ......


    “你似乎忘了,神遊玄境為何會被稱為神遊玄境!”蘇昌河依舊麵色淡然,沒有因為李寒衣這一鏡花水月的一劍擾亂心緒。


    李寒衣冷然一笑:“隻是你以為我忘了。”


    “不管是我以為,還是你以為,這都是事實!同時一品之境,神遊玄境與其他的三個境界相比,便是天壤之別。”蘇昌河右手一拂,隨意地擺放在身後,整個身體完全處於一個極為鬆弛的狀態。


    而後隻是白光一閃,他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天地之間。


    “今日我便讓你看看這其中的差距究竟有多麽的大!”


    話音剛落,蘇昌河便猛然閃至李寒衣的身後,攜著滿天的狂風驟雨一掌拍下。


    一刹那的時間,幾乎是瞬移的速度,根本無法反應。


    這就是神遊玄境的身法!


    世間輕功許多,佛門達摩一葦渡江橫跨山海,道家天罡北鬥踏星望月,還有羅刹堂秘法刹臨獄踏鬼而行,可無論是哪一種,甚至在傳說中排名天下第一的踏雲乘風步,都比不上神遊玄境的身法。


    因為到了這個境界,追求的已不再是哪一招哪一式,而是天道在我,純以心而行,方能無視途距。


    李寒衣微微皺眉,在蘇昌河出手的瞬間,白玉般的手掌猛然握緊的清夢劍。


    這一瞬間,整個時空仿佛都忽然停滯了,那纏綿悱惻的細雨,隨風擺動的綠葉像是忽然放慢了千倍萬倍一般,一點一滴的時空運行。


    雨水被逆流的空氣吹拂而上,變成了好似蘑菇狀的雨滴,那擺動的綠葉劃破雨水,隨著風在空氣中形成了一條輕微的流形,甚至將風的形狀完全勾勒了出來。


    原本唿嘯而下的雷霆變成一點一點的落下,混雜在萬裏星河之中,仿若天瀑傾瀉而下的一道不起眼的浪花,渺不可見。


    ......


    在這一刻,萬事萬物都仿佛處於靜滯之中,不過卻還有一人,以原先的速度,極速遨遊。


    “一劍入神遊?那我便破了你的神遊!”


    蘇昌河凝眸冷喝,停滯的時空再度驅動而起,風雨蒼雷,綠葉落花,萬事萬物都凝於一掌,拍了出去。


    然而,李寒衣那一劍也同樣揮了出來。


    “叮~~~~~~”


    寂靜的雨世中,很輕飄飄的一個聲音。


    就像是蛋殼忽然破碎的聲音。


    然後。


    這萬事萬物全然破開。


    猶如開天辟地一般,在這極致黑暗的雨世裏,開得天地一線,斬出一劍生機。


    李寒衣的身影隨著這一劍猛然掠過,猶如一道流光再度昂揚在一棵大樹之上。


    “一劍入神遊不行,我便劍劍入神遊。”


    再一步踏出,劍光如長虹貫日,耀眼到了極致,這八方雨世也隨著她這一劍再度陷入了停滯。


    李寒衣的劍鋒銳到了極致,劃過雨水,雨水被一分為二,截麵光滑如鏡,劃過綠葉,綠葉亦是被一分為二,上麵的細紋還完好如初。


    劍光所過,便是萬事萬物都好似變成了虛無,被任意切割。


    蘇昌河遙遙站在一棵大樹之上,眼神中充斥著不可思議。


    逍遙天境怎會有如此可怕的一劍。


    還沒來得及細想,劍光便從他的眉心劃過,將他也直接一分為二。


    不過。


    就在那一瞬間,蘇昌河眼中的不可思議變成了譏諷般的笑容。


    “虛影?”李寒衣微微皺眉,腳踩在一片綠葉之上,迴過了身,“好快的速度,神遊玄境的速度果然難以想象。”


    蘇昌河遙遙站在一棵大樹之上,雙手負在身後,俯視著李寒衣:“逍遙與神遊之間的溝壑如何深淵,單憑你是跨不過的!”


    “曾經也有一名神遊玄境的高手,他比你在神遊的造詣還要深上不少,但是他卻敗了,也是敗在了一柄劍之上。”李寒衣緩緩開口。


    “可你不是他。”蘇昌河淡淡地說道。


    “可你也不是他。”李寒衣笑了,笑得十分燦爛,可眼神倏爾猛地一凝:“你空有神遊玄境的修為,可見識卻還停留在逍遙天境之中。見得太少,所以對這片天地了解得也少,連天地之極都未曾見過,自然也就無法知道那遮天蔽日的火幕,還有漫天飛舞的雪塵,自然也就不知道在一品之上究竟是什麽樣的境界。”


    李寒衣的眼神無比的輕蔑,也無比的嘲諷。


    在這片天地之中,束縛一個人的境界從來不是什麽天地壓製,而是見識。


    未見神遊玄境的高手,你就不知道這世間居然還有仙人。


    未見四方極境,你就不知道天外還有虎視眈眈的敵人。


    未見那不屑一顧的魚線,兇猛殘暴的大黑狗,還有南極而上的太陽,你就不知道那一品之上究竟是何等的未知之境。


    而恰好,這一切李寒衣全都見過。


    在那逝去的十二年裏,雖然對於她和李當歸來說,隻算經曆了五年,但所幸見證了四方極境,方才有對一路修行的解答。


    在神遊之上。


    天人合一,我心即天心的境界之後。


    便是讓自己的心綻開成一個世界,這裏麵必要的,便是,域!


    大成的劍域就是通往未知之境的門檻。


    所以劍域的恐怖絕對不是這等無知之人能夠想象的。


    怒劍仙顏戰天因為看了十二年前的那一戰,也在修行劍域,不過他那種依靠破軍劍才能勉強使出的劍域,和真正的劍域相比,卻是差了不知道多少個十萬八千裏。


    “我今天便讓你看看何為真正絕世的手段。”李寒衣輕輕撫摸著手中的清夢劍,眼中卻有若水霧一般朦朧,“這一劍我十七年前就有了構想,但是直到一年前,看了那聳湧入天際的遮天火幕才真正悟出了這一劍。”


    “又是一劍?那我還真要看看,你的劍有多高!”蘇昌河長袖一甩,麵目從容。


    “他的劍叫做天在水,天有多高,他的劍便有多高,但是我這一劍,劍不入天,亦不貫水,唯冰消雪融,當差浮雲一朵。”


    李寒衣淡淡地說著,聲音如冰雪般清冷,又若浮雲般縹緲。


    她並沒有揮劍,隻是靜靜地望著天空,看著地下,順著那原野之上的天光流雲飄逝,跟著那悄然凍結的白芷綠林轉移。


    隻是一個刹那之後。


    八百裏隕雷山有一半都陷入冰霜之中,綠樹完完整整地凍結在晶瑩的冰霜之中,那些長於樹下的花草,那些生於地表的石塊也同樣沉浸在冰霜原野之中。


    天地荒原突然陷入在極致的冷寂之中,無與倫比的冰雪寒霜鋪滿了大地。


    古詩有雲。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九州。


    李寒衣並未出得一劍,卻令得隕雷山直接陷入了無盡的冰寒之中。


    蘇昌河這時忽然有些不淡定了,他的全身慢慢開始變得僵硬,不止是血液,就連真氣似乎也在被凍結,強行運轉了真氣一番,這種極致的寒意才緩緩消失,但是抬手間,那種身邊冰寒的感覺卻依然揮之不去。


    這是真正的寒冷!


    不是劍境之中,讓人感覺的那般嚴寒,也不是劍氣所化的冰霜。


    天地在這一瞬間,竟然真的從夏日炎炎,變成了冰天雪地。


    簡直......不似人間之劍!


    蘇昌河已經有了想直接出手將李寒衣打下的衝動。


    但腦海裏隻是細想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出手,這片天地卻又變了。


    縹緲至絕的白霧蔓延進了冰天雪地的霜林,就仿佛是冬日晨起,那太陽剛升一般的場景。


    可現在分明是炎炎的夏日。


    哪來什麽冬天的太陽。


    夏蟲不可語冰。


    然而此時,夏蟲不僅見到了冰,還見到了冬日之霧。


    霧氣緩緩飄散在空氣中,時而堆積在一片窪地裏,形成一團宛若流雲的窪池,時而飄揚在天空,在陽光的照射下變成七色的彩虹,


    也有許多的白霧附著在晶瑩的冰葉上,讓寒冷的冰霜化成了水滴緩緩滴落。


    就這樣。


    在霜與霧交匯的瞬間。


    雨滴緩緩飄落了下來。


    地上的冰霜和空中的流雲緩緩消散,漫天的煙雨籠罩住了整個隕雷山。


    自在飛花輕似夢,無邊絲雨細如愁。


    這不再是劍氣所化的雨水,而是真正的雨水。


    而這個世界也與真實的隕雷山有了區別,這裏天道不可入,世界無法管,乃是真正屬於劍域之主主宰的世界。


    就像李當歸前些時日護送黃金棺材那樣。


    明明趙玉真已經出了青城山,但天雷就是遲遲未降,直到在大梵音寺的時候,李當歸收起了自身的劍域,那天命的怒火才降臨到趙玉真的身上。


    蘇昌河站在一棵大樹上,任著滿天的雨水落下,滴落在他的頭頂,打濕他的黑袍,渾身卻沒有任何動靜,隻有那雙怔怔望著天空的目光,滿是不可思議之色。


    “竟然......是真的雨水!”蘇昌河伸出手,沁涼的雨滴落在他的手心,那種真實的觸感讓他簡直難以想象。


    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告訴他,用無數的精鐵可以鑄造出一隻飛上天的大鳥,普通人拿著一個鐵盒子就能隔著數萬裏的距離通話。


    這種情況真的可能發生嗎?


    別說用腦子想了,就是用下半身思考也知道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是現在,這種不可能的事卻實實在在發生在他的眼前。


    用的還是所謂的武功。


    踏馬的,什麽狗屁武功,這一點都不武功,簡直就踏馬是玄幻。


    不,玄幻都已經不能形容這樣的事了,隻能離譜,用不可能來說。


    這種手段就跟傳說中共工撞斷不周山,誇父逐日,女媧補天那般離奇不可思議。


    蘇昌河看了看自己的雙手,一切如舊,完全沒什麽異常,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也同樣一切如舊,隻是有些濕了。


    被雨水淋濕了。


    天上下著蒙蒙細雨,籠罩了整個隕雷山的蒙蒙細雨,也是李寒衣言出法隨,說出來的蒙蒙細雨。


    其他的,倒是一切如舊。


    所以......


    似乎變化的,隻有周圍的環境。


    還有再也無法感知到的天道。


    這個世界好像一瞬間不再是他所認識的世界了!


    強行壓製住了心中的震驚,蘇昌河望向李寒衣:“這究竟下的是什麽雨?”


    李寒衣握住清夢劍,雨水順著劍身流到劍尖,然後一滴一滴地落下,透著清冷的餘輝,還有朦朧迷離的紫光,似乎整片天地都被映照進了那劍尖的一滴水之中。


    所謂一沙一世界,一葉一菩提,便是如此。


    不僅僅隻是說佛理,還有人心。


    人心很小,但也很大,小不過拳頭,大卻能包含天地。


    心無限界,劍方才無所限界,這劍之領域亦是同樣無所限界。


    “下的不是雨,而是劍。”李寒衣眸光一閃,持劍而出。


    漫天的雨水當即化做了劍光,全部懸浮在了空中。


    她再一揮劍。


    劍如雨下,萬劍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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