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幾乎所有人跪拜了下來,卻唯有兩人自顧自地站著。


    蕭瑟雙手抱胸站在原地,眼中再沒有往日的平和,隻有一往無前的銳利。


    他從雪落山莊出來便一直是平和的眼神,這幾個月來也從來沒有這般嚴肅過。


    不過這樣鄭重嚴肅的眼神長在他的臉上,卻一點也不違和,甚至好像本該就是如此。隻是他一時之間,忘記了要怎麽變成那個恣意狂傲的蕭楚河。


    現在看到白王蕭崇,他想起來。


    就如見到謝宣時,十餘年前的蕭楚河射出的一箭,正中他的眉心。


    現在他驀然迴首,卻抓住了那一根羽箭!


    “蕭瑟!”雷無桀察覺到蕭瑟還沒跪下,不禁皺起眉頭拉了拉他的衣袖,示意他趕緊行禮,“這是白王殿下啊。”


    蕭瑟沒有理會雷無桀,依舊站著,雙手抱胸,眉宇間滿是銳利。


    而另一人沒有跪下的則是華錦。


    “誒......真無趣。”她自顧自地收起了鐵馬冰河,然後滿是好奇的看著這嘩啦啦跪下一片的場麵,吃瓜之色唿之欲出。


    這一幕卻被一旁的段宣恆看了下來,他挑了挑眉毛,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白王一眼,接著露出一副陰險的笑容。


    “拜見白王殿下!”司空長風半跪而下,抱拳行了一個禮。


    “許久不見了,朱雀使。”白王直視著前方,淡淡一笑。


    司空長風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白王雖然眼盲,但也是有武功的,而且武學造詣還不低,他有兩個師父,一個是天啟城五大監中的瑾玉公公,而另一個則是江湖中威名盛盛的魔頭,怒劍仙顏戰天。


    跟著瑾玉,他學了綿息之術,真氣平和連綿不絕,生生不息。


    而跟著顏戰天他卻學了霸道無比的劍法,劍勢若怒從心起,威嚴四方。


    兩種截然相反的武學,他完全融為了一體,足以見得他的修行天賦遠超同人,若不是雙眼盲目,恐怕修為還得更進一層。


    但即便如此。


    在不過二十五的年紀,他便修到了自在地境。


    若是在江湖之中,以他的修為也足以跨入良玉榜。


    所以,他雖看不得眼前之景,卻清楚的知道周圍有哪些人。


    那個他心心念念已久的蕭楚河就站在他的左手邊,鋒銳凜厲的目光過了這麽些年仍然沒有改變


    不過他卻沒有看蕭楚河,而是轉頭看向了以另一個地方。


    “這位想必就是華錦姑娘吧?我在天啟城都聽起過你的事跡,這登天閣十六層可是一點也不好登啊!”白王的聲音很平和,如清風拂過湖麵,沒有半分的高高在上,


    華錦搖頭道:“我也沒登上十六層,在十五層就被雷雲鶴長老給打下來了。”


    白王笑了笑:“一直聽聞雷門隻有半個劍仙,現在卻覺得有一個了,華錦姑娘能和那雷雲鶴打得難分難舍,也是絕世之才了。”


    “大膽華錦,見了白王殿下為何不跪?”段宣恆忽然抬頭喝道


    他以為白王會因此懲戒而華錦,畢竟皇家權威不容置疑。


    但眼前的一幕卻直接讓他傻眼了。


    白王非但沒有懲戒華錦,反而擺了擺手,展顏一笑:“在許久之前,天啟城生了一場禍亂,黑霧遍世,民不聊生,本以為北離會因此而國將不國,卻沒想到有一人出現挽狂瀾於既倒,解決了那一場災難。那人便是劍仙李當歸,父皇曾允諾過劍仙可麵聖不跪,持劍入朝,所以他的傳人見到我也自然無需跪拜。”


    “望,望白王殿下恕罪。”段宣恆低下頭,渾身顫抖不已。方才他怒上心頭,一時間竟忽略了華錦是誰的徒弟,現在經白王這麽一說,他才猛然迴過神來。劍仙那已是仙人般的人物,他的徒弟自然不需跪拜凡人。


    白王並未再多說什麽,隻是輕輕轉過頭,從頭到尾都沒有多看蕭瑟一眼,他對著司空長風道:“朱雀使,聽聞雪月城水綠波澄蓮紅香,遠月白風清水落,本王今日來了這裏,不知可否討上一杯茶水喝?”


    其實不止是劍仙李當歸,天啟四守衛也有麵聖不跪,持劍入朝的聖諭,隻是司空長風今日卻拜了。


    他沒把自己當做是朱雀使,隻是雪月城的城主,琅琊王的至交好友。


    從這一方麵來說,華錦不跪,他反而是最高興的。


    因為那代表著華錦是以劍仙傳人的身份自居,這就意味著他會同劍仙那般,不理會江湖朝堂之事。


    ......


    走進屋內,司空長風倒了一杯茶遞給白王:“殿下請用茶。”


    “坐吧。”白王接過茶水,卻沒有喝,隻是輕輕放在桌子上。


    “誒......”司空長風歎息了一聲,緩緩坐下,“許久未見到白王殿下了,沒想到再次見到殿下,卻讓殿下見到如此狼狽的景象。”


    白王搖頭:“無妨,無論是多麽狼狽的景象,本王也都是看不見的。”


    “長風失言了。”司空長風低頭道。


    “本王隻是跟朱雀使開個玩笑罷了。”白王擺手笑了笑。


    司空長風也是跟著笑了笑:“白王殿下所開的玩笑向來都不是很好笑的。”


    白王低下頭,迴憶道:“本王記得兒時見到朱雀使,朱雀使總是勸我,不要活得那麽累,開心一點,多笑一笑。這麽多年來,本王一直記在心裏,可卻再見到朱雀使,朱雀使依然覺得本王不好笑。”


    “那倒不是。”司空長風頓了頓,對著白王道,“隻是比起以前,好笑了些。”


    白王眼睛雖不明,但心中卻無比明了。


    簡單的幾句就已經聽出了司空長風的立場。


    他不再是當初那個朱雀使,卻依舊是江湖中的司空長風,依舊是誓死站在琅琊王身邊的那個槍仙司空長風。


    “也罷,本王與其他皇子相比,因為這雙眼睛卻是多了幾分悲涼。”


    司空長風莫名一笑:“今日之事,多謝白王殿下出手。”


    “就算我不出手,憑借江南段家,想必也奈何不了那位華錦姑娘,也奈何不了雪月城,”白王微微垂著眸,看起來滿不在乎樣子,卻不知是真的不在乎,還是假的不在乎。


    “今日我有急事,所以就越俎代庖了。”


    “哦?但不知白王殿下所說的急事,是什麽事呢?”司空長風滿臉好奇,看起來一無所知。


    “本王有一份口諭要傳。”白王直起了身子。


    司空長風立即站了起來,滿目恭敬,準備迎接口諭,卻被白王按了下來。


    “放心,這份口諭卻不是給朱雀使的。”


    不是給他的?


    司空長風聞言微微皺起眉頭,他深吸了一口氣,再度緩緩坐下,聲音較之前卻嚴肅了許多。


    “我不做朱雀使,已經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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