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濤看了看手裏的吸血蝙蝠，又看了看牆角那堆積如山的血肉，腦袋裏嗡嗡直響。
他僵硬地放下蝙蝠屍體，轉頭看向侯婷婷，喉嚨幹澀，“婷婷……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侯婷婷愣住了。
“這裏……這些都是……”她難以置信地指著那堆血肉，“都是……”
“是啊，都是它的食物。”趙濤說著，又環顧一周。
這是一家高檔餐廳，裝潢典雅而舒適，但此刻，所有擺設都變成了詭異而駭人的畫卷。桌椅碎成粉末，盤子和杯盞七零八落地散布在地毯上，鮮紅色的血液流淌在地毯上，凝結成了一顆顆暗紅的珠子，在燈光之下閃爍妖冶的顏色。
“嘔……”趙濤彎腰吐了起來。
“你還好嗎？”侯婷婷關切地問。
“沒事，我胃疼。”趙濤喘著粗氣說。
侯婷婷擔憂地盯著他。
“這裏……真可怕。我們快走吧。”
“好。”侯婷婷攙住趙濤，兩人剛踏出門檻，忽然又折返迴來。
“婷婷，你怎麽啦？”趙濤疑惑地看著她。
“啊！”
“怎麽了？”
侯婷婷指著一扇玻璃門：“我們是要打開這扇門出去麽？”
趙濤點點頭。
侯婷婷臉色微變，“為什麽要開這扇門？這扇門很奇怪。我感覺好冷。”
“是嗎？那我們先退迴來吧。”
趙濤扶著侯婷婷迴到了休息室。
他們剛坐定，趙濤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喂，媽，您找我有事兒？”
“哦，爸的病情有點惡化，醫院建議送到急救中心，您知道嗎？”
“啊？我不太清楚，爸怎麽樣了？”
“唉，還不是那個李老太太，整天纏著我們，非逼著我們把爸的遺囑拿出來，否則她就鬧到法院去。”
“什麽遺囑？”趙濤一愣。
“你還記得爸當年留給你的股份嗎？”
“記得。怎麽了？”
“那份股份，現在就在李老太太手裏。我勸過她多少次，她偏不聽。這不，今天早上，她帶著律師堵在咱們家門口，非要把這筆財產搶走。哎，你說爸活著的時候對她挺好，她怎麽就這麽狠毒啊？”
“媽，你等一下，我問問爸是怎麽迴事？”
趙濤掛斷電話，深吸了一口氣，對侯婷婷道：“婷婷，我們恐怕得離開這個酒店了。爸留給我的股權，現在在李老太太手裏，我必須盡快趕迴去跟她談判，把這筆錢拿迴來。”
侯婷婷聞言，露出震撼與痛苦並存的神色。
趙濤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沒事的，你放心，我會把爸留給我的那些東西全都奪迴來。我答應你，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侯婷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謝謝你……”
“傻瓜。你是我媳婦兒，我保護你不是理所當然的麽。”
趙濤站起身來，穿上風衣，拿起車鑰匙，“你乖乖待在房間裏，千萬別亂跑。我去辦完事就立即趕迴來陪你。”
侯婷婷點點頭，淚水再一次滑落臉頰，趙濤低下頭親了親她，隨即快步往樓下走去。
酒店前台。
“您好，我想請問一下，昨晚11點半左右，是不是有一位姓秦的先生來入住？”
服務生禮貌地迴答：“是的。”
“那他現在在哪？”
“哦，他早就退房了。”
趙濤皺眉，掏出手機撥通了秦若曦的號碼，“喂，秦若曦，是我。”
“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想問你一件事，你知道我父親當初留給我的那些股票現在在誰的名下嗎？”
“我不知道。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反正就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秦若曦沉默片刻，才開口，“我隻能告訴你，你的猜測是錯誤的。”
“什麽意思？你是說……我父親沒有死？”
“嗯，我確實不敢肯定。”
“這不科學！”
“我知道這很荒謬，如果不是因為你的緣故，我根本無需費心解釋這些。你父親的確沒死，但具體的原因我暫時還不能向你透露。”
趙濤握緊拳頭，眼睛裏充滿了懷疑。
“不用這麽驚訝，趙濤。我相信你父親的智慧，不會輕易被人算計，所以，他不可能會被謀殺。而你之所以會認為我騙你，是因為我從未見過你父親。但是你不同。他是我的丈夫，我自己最愛的男人，我比任何人更希望他平安無恙。”
秦若曦歎口氣，語氣緩和下來，“不要胡思想。我相信你父親還活著，而且正在某個地方享受幸福的生活。”
“他……是真的活著嗎？他為什麽不聯係我？他難道連我這個兒子都不要了麽？”
“你父親不是不願意見你，而是不知該如何見你。他是為了救你，才會受傷。這一切都是他甘願承擔的。如果你恨他，可以怪罪我，但不要怨他。”
“我……”趙濤啞口無言。
“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慢慢來吧。”
“秦若曦，你真的相信我父親還活著？”
“我當然相信。我曾親眼看見他醒過來，那個場景你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我們曾經一度很開心，覺得自己擁有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後來才發現，這隻是一個夢境罷了。”
趙濤的眼眶突然紅了，哽咽著說：“對不起，若曦……”
“不要這樣說，我知道你也是迫於無奈才會那麽做。而且，你不是還幫我打贏了官司麽？我應該謝謝你才對，畢竟這是你的父親，你的血脈至親啊。”
“你能這麽說，我很高興。謝謝你，若曦。”
“別說這些了，快迴去吧。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父親。我祝你們一家三口白首偕老，永遠幸福。”
掛斷電話，趙濤轉身準備離開酒店。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進他耳朵。
趙濤抬眸一看，隻見幾個穿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將他團團圍住，每個人手裏都舉著槍，一副兇狠模樣。
趙濤皺了皺眉頭，“你們這是……”
為首的男人冷哼一聲，朝旁邊一個兄弟使了個眼色。
兄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圖，一巴掌扇在趙濤臉上，罵罵咧咧道：“媽的，讓你多嘴！”
趙濤捂著火辣辣疼痛的臉龐，瞪著對麵幾個人，怒道：“你們憑什麽動手？”
“憑什麽動手？哈哈哈哈，”為首的男人仰天狂笑，“憑老子是警察。”
趙濤頓時臉色蒼白，“你們，你們怎麽證明？”
為首的男人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他，“看清楚了！老子叫陳偉民！今晚12點之前必須把錢交出來！否則就等著吃花生米！”
趙濤哆嗦著手接過那張字條。上麵赫然寫著：趙氏集團股權轉讓協議書。而且還蓋著鮮紅印章。
他渾身癱軟地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爸，爸……這是怎麽迴事？您，您怎麽能把錢轉讓給警察呢？”
“我們收了一筆巨額賄賂，答應替他們辦一件事情。事成之後就把你爸的財產全都歸還給他。但是我們並沒有收到這張字條。我們隻能按照規矩先抓了你再說。你也別怪我們，誰讓你跟我們作對的！”陳偉民惡狠狠地盯著趙濤。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趙濤哭喊道。
“你懂個屁！老子就告訴你，你老子是被你害的！要不是你，你老子能落到那個田地嗎？你爸的死活關你屁事？你他娘的居然報警！你知不知道老子差點兒被抓進去！”陳偉民又踹了趙濤一腳，“老子現在恨不得宰了你！你給老子聽清楚了！你現在欠了老子五百萬，一分錢都別想少！趕緊給老子籌錢，否則老子弄死你！”
說完，陳偉民帶著手下揚長而去，留下趙濤自一人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他整理了一番淩亂的衣衫和頭發，走出房間，向侯婷婷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侯婷婷歎口氣，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跟他解釋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趙濤呆滯地看著窗外的夜色，神色木訥。
“阿濤，我早就勸過你，你爸肯定不會出賣你的，但是你不聽。”侯婷婷搖頭苦笑，“所以這次，算我連累你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補償你。”
趙濤失望地搖搖頭，“這不怪你，婷婷。都是我太愚蠢了。”
他站起身，“我先走了，你也休息吧。”
侯婷婷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阿濤……我，我……我想請你喝杯咖啡，順便聊聊……”
她臉頰泛紅，不敢直視趙濤。
趙濤沉默片刻，淡淡一笑，點點頭。
侯婷婷鬆了一口氣，“那，那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
趙濤說了一家環境優雅的咖啡廳。
兩人坐下之後，侯婷婷點了一杯卡布奇諾，趙濤卻沒有要，反倒叫來服務員換成一杯熱牛奶。
侯婷婷有些驚訝，“阿濤，你怎麽不喝咖啡？你喜歡牛奶嗎？”
趙濤笑笑，“我不喜歡咖啡的味道，因為喝多了就會覺得苦澀。所以，偶爾喝喝牛奶就夠了。”
侯婷婷微笑著點了點頭，“阿濤，你真體貼。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窮的。我知道你家庭條件一般，所以，我不會嫌棄你的。”
趙濤聞言，不由得苦笑，“我不是怕你嫌棄我，我隻是想告訴你，我雖然家庭條件比較糟糕，但是，我並不是個壞人。”
侯婷婷怔住了。
“如果有哪個女孩子喜歡上了我，或者我喜歡上了哪個女孩子，我一定會很認真很認真地追求她。如果我追求她，我希望她幸福。”趙濤緩緩地說。
侯婷婷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但是我不希望用我家庭貧寒這種借口欺騙另一個女孩子。我不是壞蛋，但我也絕不是人人。”
侯婷婷輕聲道：“阿濤，我相信你。”
“謝謝你，婷婷。”趙濤感激地望著她。
這時候，咖啡送了上來。趙濤端起那杯熱牛奶，慢慢抿了一口。
“這段時間，你可千萬別離開a城啊。”侯婷婷囑咐他。
“我明白，你放心。”
“我會幫你打探消息的。”侯婷婷鄭重其事地說，“隻要你需要我做什麽，盡管吩咐，我一定會盡力的！”
“謝謝你。”
侯婷婷突然抬眼看著他，問：“阿濤，我想問問你。如果有一天你遇見了自己深愛的人，你會不會拋棄我？”
趙濤愣了一下，隨即微笑著搖搖頭，“當然不會。婷婷，你這麽善良，我怎麽會拋棄你呢？”
侯婷婷低下頭，雙手絞在一起，“可是……可是我有一個朋友，她……”
趙濤看了一眼她糾結的神色，猜測道：“你朋友有男朋友嗎？還是未婚？”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是有一個男朋友，是我的高中同桌。他對我挺好的。”
“哦……”趙濤恍然，“難道是她的父母逼迫她嫁人？”
侯婷婷點了點頭。
趙濤皺眉，“婷婷，既然你的同桌那麽愛你，你怎麽舍得傷害他呢？”
侯婷婷苦笑一聲，“阿濤，我也不想的。但是，他的父親前陣子病危，我爸爸答應了他們提供醫藥費。可是我們實在湊不齊這筆錢。如果我再不把他爸爸救醒，他恐怕就熬不過這幾天了……”
趙濤歎了口氣，“那也不行。這樣的話，你和你那位男朋友的關係，豈不是更加無法挽迴？”
侯婷婷痛苦地閉上眼睛，“阿濤，我現在真的沒辦法，除非你能拿出二三百萬的醫療費給我爸爸治病。”
趙濤搖了搖頭，“婷婷，我知道你為難，但是……”
“我不為難。阿濤，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願意跟你交往，就代表我真的想和你交往。”侯婷婷睜開眼睛，滿含期待地看著他，“如果我的男朋友不願意拿出二三百萬，那我們分手也罷。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幫助我，救我的父親。你知道嗎，我爸爸的血壓已經超標了，隨時都有死亡的可能。而且，我爸爸最近又胃癌晚期，已經到了晚期末期，根本拖不起了。”
侯婷婷淚流滿麵，抓住了趙濤的衣袖，哀求道，“阿濤，求求你，救救我吧。”
趙濤沉默許久，長長地歎了口氣，“婷婷，不是我不願意幫忙，我現在真的沒有辦法……”
侯婷婷哭泣著搖了搖頭，“我不怪你。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也不容易，你才剛剛開始創業……”
趙濤歎了口氣，“婷婷，不是我不肯幫你。而是，我確實是沒錢了。我今天剛從銀行貸款買了輛車，還有兩套房產，每個月要還房貸，我真的拿不出太多錢……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侯婷婷擦去眼角的淚水，“你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你一定會成功的！我等你。”
趙濤笑了笑，“謝謝你的鼓勵。”
侯婷婷站起身，走向廚房，“我給你做點吃的。”
“不用了。我不餓。”
“那怎麽行？你都快一天沒吃東西了，先吃點吧。我煮了粥，很快就好。”
趙濤點了點頭。
侯婷婷走進廚房，開始準備飯菜，不一會兒，香味便彌漫整間屋子。
趙濤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肚子裏響了一聲。
侯婷婷端了碗粥出來，放到桌子上，“嚐嚐看？”
趙濤拿起勺子舀了一勺。
“怎麽樣？味道還行吧？”
趙濤讚道：“很美味！”
侯婷婷露出欣慰的笑容。
“對了，婷婷，你的工作辭掉了嗎？”
侯婷婷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勉強笑道：“嗯……我已經決定辭掉這份工作了。”
“這麽倉促嗎？你不考慮一下？”
“不了。反正以後也沒什麽機會再出來找工作。”
“你……要去哪裏？”趙濤疑惑地問。
侯婷婷淡淡一笑，“我想去旅遊散心。”
“哦。”趙濤點點頭，“那祝你玩得愉快。”
“謝謝。”
趙濤低頭喝粥，腦袋卻飛速運轉，想著怎麽說服她繼續留下來。
吃完飯，侯婷婷收拾碗筷，洗好之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趙濤看她似乎心情並沒有受影響，於是試探道：“婷婷，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侯婷婷抬起頭，“明天吧。我想早點離開。”
“你……要去哪裏啊？”
侯婷婷猶豫了一下，緩慢地說：“我想……去巴黎看看。”
“去那麽遠的地方啊……”趙濤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我倒是有個朋友，就在巴黎讀研究生，要不然我叫他送你過去？”
“不用麻煩別人了，我自己去就行。”
趙濤皺了皺眉，“婷婷，你是因為我，才決定搬家的。雖然我沒有幫上你什麽忙，但是，你既然提出想要離開這裏。如果我不幫忙，那我心上就過意不去了。”
侯婷婷咬住嘴唇，輕輕地搖了搖頭，“阿濤，我知道你想要幫我。隻是，我真的沒必要再呆在這裏了。”
趙濤歎息道，“婷婷，我真的覺得，你應該再考慮一下。我那個朋友，真的在巴黎有朋友，或者你可以問問他。我保證，絕對可靠。”
侯婷婷遲疑片刻，“那……好吧。”
趙濤立刻掏出手機，翻出了張曉的聯係方式。
趙濤把侯婷婷和自己約定的事情告訴了張曉，然後說，“婷婷想去巴黎，你能安排一下嗎？”
張曉答應了，說會盡量安排好。
掛斷電話後，趙濤微微鬆了口氣，“我跟他們約好了。”
侯婷婷感激地握住了趙濤的手，“阿濤，謝謝你。”
“別客氣，婷婷。你也是為了我，才搬出去的嘛。”
趙濤溫柔地看著她，“婷婷，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侯婷婷咬緊了牙齒，“我媽媽得了胃癌。”
趙濤愣了一下，隨後歎了口氣，伸出雙臂擁住了她，“婷婷，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堅持到最後的。”
侯婷婷將頭埋進趙濤胸前，眼睛濕潤了，“阿濤，我真的很害怕。”
“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次日，趙濤陪侯婷婷去了巴黎。
他們在巴黎逛了幾個景點，又吃了幾頓西餐，然後，張曉給他們安排了一座度假莊園，他們租了一艘豪華遊輪，在船上泡了三天溫泉，吃了四天海鮮大餐。
趙濤和侯婷婷都很累了。他們躺在甲板上曬著暖洋洋的陽光。
“阿濤，你說我是不是很笨？”侯婷婷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怎麽這麽問？”趙濤笑了笑。
“如果我夠聰明的話，也許我就不會離開江城了。”
“傻瓜，這種事情怎麽能怪你呢。”趙濤拍拍她的背，“你做得已經足夠好了，隻是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的，躲也躲不過。”
侯婷婷沉默半晌，幽幽道：“你說得對。命運從來不會按照人的意誌而改變。”
趙濤聽見她語調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語。他便沒有搭腔。
侯婷婷仰起頭，望向蔚藍澄澈的天際。
今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海風吹拂在臉上，舒適愜意。
“阿濤，你還記得我們初遇的場景嗎？”
“當然。”趙濤笑道，“你那時候穿著白色t恤、牛仔褲和球鞋，紮著高馬尾，整個人青春靚麗極了。”
“嗯，”侯婷婷笑著，“那時候，我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居然會喜歡上你這麽個悶葫蘆。”
趙濤笑了笑，沒有說話。
侯婷婷忽然歎了口氣。“你知道嗎？我媽媽患病之後，我爸爸很少迴家，他現在一直住在外邊的酒店，我媽媽住院，他連醫藥費都交不上。”
趙濤驚訝道：“你媽媽……不是在江城住了好久了嗎？怎麽又突然……”
“唉。”侯婷婷苦澀地笑了笑，“她老毛病犯了，一直沒能治好，就住院治療了兩年多。”
“那，你父親怎麽辦？”
“沒關係，我媽媽身體不太好，平時我都會在醫院照顧她。我爸爸……我實在不忍心告訴他相，就騙他說，我媽媽在江城買了房子。”
趙濤點了點頭。
“你知道嗎？我爸爸他根本就不愛我媽媽！他隻是貪圖我媽媽的美貌和錢財而已！如果他知道媽媽得了癌症，肯定不會理睬我媽媽的死活的。我真恨我自己……”
“別這麽說，婷婷。”趙濤勸慰道，“你也是逼不得已，畢竟他養育了你二十多年，而且他也沒有做錯什麽。”
“我知道……”侯婷婷搖搖頭，眼眶紅了，聲音也哽咽了。“但我媽媽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失去她。”
“婷婷，你放心，一定會好起來的。”
“阿濤……”
侯婷婷撲進了趙濤懷裏，嗚咽地哭泣著。
侯婷婷哭了一陣，抹掉淚水，對趙濤說，“謝謝你，幫我找到了我媽媽最後一麵。等媽媽醒了，我會帶她來拜訪你的。”
趙濤忙擺手拒絕，“千萬別。伯母現在還需要靜養，別再勞神傷神了。”
“那我們就先走了，再見。”
“再見。”
侯婷婷和趙濤分開之後，獨自坐車迴了醫院。
剛剛到醫院門口，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一群警察站在門口拉起了封條。
“喂，你們幹嘛啊？”侯婷婷衝上去拽住為首□□，憤怒地質問道，“我媽媽的遺囑還沒有宣讀完呢，憑什麽封鎖這棟樓？”
“這位女士請您冷靜一點。”□□用力掰開侯婷婷的手，把封條貼在了電梯門上，“我們接到舉報，這裏涉嫌違法犯罪行為，特來查封此處。”
侯婷婷氣急敗壞道：“你們這算什麽？濫用職權？”
“抱歉，這位女士，我們是奉命行事。”
侯婷婷看著眼前的封條，腦袋嗡地響了起來。
這時，侯婷婷的電話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僵持的氣氛。
電話是她丈夫打來的。
她丈夫叫李成林，四十五歲，原本是個教師。
“婷婷，你快迴來吧，你爸爸他……”李成林嗓音沙啞得厲害，“你爸爸他不行了。”
侯婷婷渾身顫抖了一下，差點摔倒。
“婷婷，婷婷你在聽嗎？”
侯婷婷咬緊牙關，努力控製著聲線：“我聽見了。”
“婷婷，你快迴來吧。”
“我現在就趕迴去。”
掛斷電話以後，侯婷婷立刻轉向趙濤，語速飛快道：“阿濤，幫我聯係最近的航班，我要馬上迴家一趟。”
“好的。”趙濤迅速拿出手機撥號，“請問有空的航班嗎？飛往a城的。”
“有的。”對方迴答。
侯婷婷焦急道：“麻煩盡快安排。”
對方應道：“好的。”
掛掉電話以後，趙濤問侯婷婷：“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侯婷婷搖了搖頭，“我不能離開媽媽，你替我陪陪她。”
“好。”趙濤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
兩個人乘車來到機場。
侯婷婷拖著箱子登上了飛往a城的航班。
她很擔心，很焦慮，很難受，卻又無可奈何。
侯婷婷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變成孤兒。
更令她沒想到的是，自己最親密的家庭，居然也藏汙納垢，陰謀詭計不斷。
侯婷婷的父親，是侯氏集團董事長侯峰，當初侯峰與妻子周雅芬結婚，是因為感情投入了巨額金錢，所以才娶的周雅芬。
但是隨著周雅芬的身份暴露，侯峰逐漸覺得周雅芬是個累贅，於是便提出離婚，但是周雅芬堅決反對。
在一次聚餐宴席上，周雅芬認識了另一名高官的兒子張浩軒，並且與他暗渡陳倉。
張浩軒是個風流花心的男人，但是他很懂得利益交換，所以他在仕途上屢屢獲勝，最後榮膺副總理，成為zz派的代表人物。
在侯峰與周雅芬離婚不久，張浩軒就追求侯婷婷的母親，並與她發展出了戀愛關係。
張浩軒曾經是侯婷婷的夢中情人，也給予了她許多幫助。但是張浩軒並非良配，他的花心，他的狂妄自大，都使侯婷婷感到厭惡。
後來，周雅芬又嫁給了侯峰，成功當上了侯家太太，並且借助侯家的財富鞏固了自己的地位，甚至還將自己的女兒送到美術院校深造，希望她能夠繼承家業，將來能夠掌握大筆財產。
但是她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因為侯婷婷的母親根本沒有把侯氏集團留給她的女兒。
周雅芬費盡心思得到了侯峰的寵愛，卻始無法撼動侯婷婷母親的地位。而且她的丈夫，張浩軒竟然在外麵包養了一名女藝術家。
在知道張浩軒出軌後，周雅芬勃然大怒，想要找張浩軒討個說法，但是卻被張浩軒告上了法庭。
周雅芬雖然有些背景，但是卻比不上侯家。
最後張浩軒依舊逍遙法外，反而是周雅芬因為貪圖享樂，被判了幾年牢獄之災。
侯婷婷一直很恨周雅芬和張浩軒，直到有一天，她在網絡上看見了一段視頻。
那段視頻的內容正是周雅芬被抓進監獄的畫麵，張浩軒則坐在旁邊抽煙喝酒。
看完整段視頻，侯婷婷心灰意冷。她想起了父親臨死前的遺言，父親說：“婷婷，不要恨你母親，因為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她的母親，一直都很愛她。她一直都知道。
侯婷婷再次踏上了迴家的路程，但是這一次，她帶著滿腔的仇恨和憤懣。
侯婷婷的心情十分沉重，她一步步走下階梯，抬頭看著眼前熟悉的樓房，眼睛酸澀得厲害。
趙濤扶著侯婷婷的胳膊，低聲詢問：“怎麽了？”
侯婷婷輕輕歎息了一聲，“我爸爸……死了。”
“什麽？”趙濤大吃一驚，“這是怎麽迴事？”
侯婷婷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垂淚。
她一路哭著上了樓，掏鑰匙打開門，推開屋門走進客廳。
她先是聞見了濃鬱刺鼻的酒精味，然後看見了躺在沙發上醉醺醺的張浩軒。
“你們在搞什麽？”
侯婷婷走上前，狠狠踢了張浩軒一腳，“醒醒！”
張浩軒哼哼唧唧睜開眼睛，“怎麽了？”
“你昨晚去哪兒了？”侯婷婷問道。
“我？我昨晚喝醉了。”張浩軒揉著惺忪的睡眼。
“是嗎？那你為什麽會在我家？”侯婷婷質問道。
“哦。我記錯了。我昨天在你家住的。”張浩軒說道。
侯婷婷冷笑，“是嗎？”
“真的，我昨晚喝醉了，你們把我扶到沙發上，我迷迷糊糊睡著了。”
趙濤插嘴道：“你是真的喝醉了？還是裝醉？”
“當然是真的喝醉了，你不信可以報警啊。”張浩軒站起來，指著趙濤罵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敢質疑我？”
“行了，別吵了！”侯婷婷喝止道，轉頭看向張浩軒，說道，“既然你在我家睡著了，就在這休息吧，等我媽迴來，讓她安排車送你迴家。”
“嗯，謝謝你了。”張浩軒朝侯婷婷拋了個媚眼。
侯婷婷轉身就走，懶得搭理張浩軒。
張浩軒看著侯婷婷走遠，臉上立刻露出奸詐笑容。
侯峰從臥室裏走出來，皺眉看著張浩軒，“你怎麽在我家？”
張浩軒聳肩笑道：“我喝醉了，是她們把我扶迴來的，現在我在這兒休息。”
“哦，那你休息吧。”侯峰說道，轉身走迴臥室。
張浩軒嘿嘿一笑，拿起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
侯婷婷剛走進廚房，就聽見電話響了，她拿起手機一看，頓時愣住了。
是張浩軒打過來的，難道他真的喝醉了？
侯婷婷猶豫了片刻，才按下接聽鍵。
“喂，張總，您找我有什麽事？”侯婷婷語調溫柔地問道。
“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我在你家喝多了，忘了跟你約會的事情了，今天特意打電話跟你解釋清楚。”張浩軒笑眯眯的說道。
“原來是這樣。”侯婷婷鬆了口氣，“我也差點忘了。”
“那咱們就定好時間，今天去看電影吧，地址是xxx。”張浩軒說道，“我已經在xxx等你了，快來吧。”
掛斷電話，侯婷婷鬆了口氣，心想幸虧自己提前準備了，否則又要被騙了。
侯峰洗漱完畢，換了衣服走下來，對侯婷婷說：“婷婷，今天有課嗎？”
“沒有。”侯婷婷答道，“您有事嗎？”
“我要出差一趟。你陪我去一趟吧。”
“出差？”侯婷婷愣了愣，問道，“去哪兒？”
“香港。談筆投資。”侯峰簡單解釋了一句，說：“你收拾收拾，我去叫趙濤。”
三個人一起坐上飛往香港的飛機。
飛機抵達香港後，三個人一起吃早餐。
侯峰突然問道：“婷婷，我們結婚之後，你有計劃生育嗎？”
“啊？”侯婷婷嚇了一跳，連忙搖頭，“沒有沒有！”
侯峰點點頭，說：“那就好。如果你想要孩子，我會考慮。但是我不希望我們的孩子有遺傳疾病。”
“我知道了。”侯婷婷心裏湧起暖流，她低下頭繼續用餐。
侯峰瞥了侯婷婷一眼，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
到了香港之後，侯峰和張浩軒直奔酒店。
“侯總！侯總！侯總！”張浩軒一邊叫著，一邊衝進張浩軒的房間。
張浩軒正躺在床上看電視。
“你來啦！”張浩軒興奮地從床上爬起來，“我給你帶了禮物，趕緊看看喜歡不？”
侯峰打開張浩軒給他買的包包，裏麵除了錢夾、襯衫、領帶、錢夾卡和一些鑰匙扣、手表之類的東西，剩下的全是化妝品。
張浩軒笑嘻嘻地看著侯峰。
侯峰歎了口氣，“這些東西我都用不著，你著吧。”
“怎麽用不著呢？我覺得你穿這身西服挺帥的！”張浩軒推著侯峰去衛生間照鏡子，“來，試試看合不合適。”
侯峰拗不過張浩軒，隻好脫掉襯衫和西褲，穿著襯衫和西褲坐在梳妝台前。
張浩軒拿起粉餅盒，幫侯峰刷牙。
“哎呦~”張浩軒突然捂著肚子叫起來，蹲了下來，“我肚子疼。”
侯峰擔憂地問道：“是不是腸胃炎犯了？”
張浩軒擺了擺手，“應該不是。我可能吃壞東西了。你先刷牙洗臉，我去廁所一趟。”
張浩軒急匆匆地跑出門。
侯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不由得歎了口氣。
張浩軒一陣風似的跑到樓下大堂，找了個僻靜處，拉開褲鏈放水，舒舒服服地撒了泡尿。
張浩軒拍了拍屁股站起來，忽然感覺不太對勁，猛地抬頭一看，隻見幾個黑乎乎的洞口瞄準了自己的腦袋。
四聲槍響過後，張浩軒倒地不起。
幾秒鍾之後，兩名警察衝進酒店，將屍體拖了出去。
侯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裏了。
張浩軒守在床邊。
“爸爸，您醒了！”張浩軒驚喜萬分。
“嗯。”侯峰揉了揉額角，問道，“現在是什麽時間了？”
“九點二十分。”
“哦。我睡了很久？”
“嗯。您做了噩夢，還暈過去了。”張浩軒關切地問，“您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行。”侯峰活動一下筋骨，“沒什麽事。你媽媽呢？”
“媽媽在隔壁病房休息。”
“嗯。”侯峰撐著床坐起來。
“我扶您。”張浩軒連忙攙住侯峰。
父子倆一起離開病房，走廊盡頭有個窗戶，可以俯瞰整座城池。
“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兩天。”張浩軒答道，“因為害怕您再次暈過去，所以我特意請了護士照顧您。”
“我沒事。”侯峰微笑著安慰張浩軒。
父子倆剛走近病房門口，便聽見屋內傳來侯婷婷哭泣的聲音。
侯峰皺起眉頭，走進屋裏。
“爸爸！”侯婷婷看到侯峰，撲過去抱住他，“爸爸！”
侯峰撫摸侯婷婷柔軟的秀發，輕聲說：“婷別哭。爸爸這不是沒事嗎？”
趙濤站在旁邊，有些尷尬，咳嗽了一聲說：“阿姨，您別難過，醫生說了，伯父已經沒什麽危險了，隻是需要調養，不要受刺激就好。”
侯婷婷擦了擦眼淚，鬆開侯峰，對趙濤說：“謝謝你，趙醫生。”
侯峰轉身對趙濤說：“麻煩你送婷婷迴家吧。我沒事，今晚我陪她。”
“那怎麽行！您身上有傷，不能熬夜，明天早晨再跟婷婷迴去也一樣。”趙濤堅決反對，又說：“您放心，我把婷婷送迴去，立刻迴來，保證不耽誤您休息。”
侯峰想了一會兒，才說：“那好。辛苦你了，趙醫生。”
“哪裏話！”趙濤說完，向侯婷婷鞠躬告辭，“那我們先走了，侯夫人。”
侯婷婷點點頭。
等趙濤和侯婷婷離開之後，侯峰才對侯婷說：“婷婷，趙濤說得對，你先迴家休息吧。”
“爸爸……”侯婷婷咬著嘴唇，欲言又止。
侯峰知道她擔心自己，於是說：“我沒事，你放心吧。我會注意自己的身體。而且，趙濤是醫生，我讓他來給我檢查身體，更加妥當。”
侯婷婷沉默片刻，才低聲說：“我還是留下來陪您。我不想一個人呆著。”
侯峰笑了，“傻瓜。你不用擔心我。我真的沒事。趙濤是醫生，我相信他不會亂來的。”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說：“您真的要趕我走嗎？”
“傻丫頭，我不會趕你走。”侯峰溫和地笑了，“我隻是擔心你。”
侯婷婷看了侯峰半晌，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點頭說：“那我走了，爸爸。你好好休息。如果餓了，記得按鈴叫護士。”
“知道啦，快迴去吧。”
侯婷婷戀戀不舍地從病房退出來，迴到車上。
車廂裏很安靜，趙濤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趙醫生，你睡著了嗎？”侯婷婷忍不住打破安靜。
“嗯。”趙濤應了一聲。
侯婷婷猶豫片刻，問道：“趙醫生，您覺得我爸爸的情況怎麽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趙濤睜開眼睛，望著前方，淡定說道：“這手術的成功率並不高。但是侯總裁的身體素質非常好，而且他的求生意誌極其強烈，所以手術過程很順利。雖然失血過多，但是現在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至於後期的恢複，需要慢慢來。”
侯婷婷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侯總裁的手術費用都已經交清了，我們會幫助他配藥治療。”趙濤頓了一下，問道：“不過我想知道，你們家庭條件並不差，為什麽不找個專業的看護照顧呢？”
“我爸爸喜歡自己照顧自己。”侯婷婷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勸過他幾次，但是他不肯聽。”
趙濤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趙醫生。”侯婷婷鼓足勇氣問：“您覺得我爸爸的病……有痊愈的希望嗎？”
“侯總裁現在已經度過最困難的階段，但是具體的康複情況，我也不太確定。畢竟癌症不比其他疾病，它的存活率很低。但是我們醫院會努力做到最好。”趙濤說道。
侯婷婷垂下雙眸，臉色變得黯然。趙濤見狀，便說：“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剛才說的話，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
侯婷婷抬起頭，勉強露出笑容，說：“謝謝趙醫生。我會的。”
趙濤沒有再說話，繼續閉目養神。
侯峰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他腦子裏想了很多事。
首先，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他的媽媽是一位典型的農村婦女，樸實勤勞，長得也非常漂亮。侯峰小時候特別崇拜媽媽，甚至幻想將來要娶媽媽為妻，可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讓他徹底斷絕了娶媽媽的念頭。媽媽去世之後，他一直很愧疚。
但是今天，趙濤的那番話，讓他忽然萌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念頭來。
他想到媽媽的墓碑上那張慈祥的臉龐，心想，我何嚐不想像她一樣，跟爸爸恩愛白頭，享晚年的平靜幸福？但是我能夠做到嗎？我能夠像媽媽一樣堅守初衷，一輩子守著爸爸嗎？
他搖了搖頭，心想：“我怎麽能這麽幼稚？”
他又想到自己的父親。他曾經也想象過，自己未來會怎樣？可是他想到的，全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他厭惡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也討厭那些肮髒汙穢的東西。每當他想到這些，他就感到惡心反胃。
侯峰想到自己的弟弟，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對他太殘酷了？
可是，他不願意改變，不敢改變。因為他害怕改變之後，會失去他現在擁有的一切。
侯峰想到弟弟，突然覺得自己對弟弟太嚴厲了。他從小就不懂得撒嬌，也沒辦法撒嬌。侯峰很少關心他。他不知道弟弟究竟吃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磨難，他隻是一味地指責弟弟的不是。他從來不知道他的弟弟原來內心深處也會渴望關懷。而他一次又一次地把弟弟傷害得遍體鱗傷。
侯峰痛苦地捂住額頭，淚水流淌下來。
趙濤察覺到侯峰的異樣，轉過頭去，“你沒事吧？”
侯峰搖搖頭，輕聲說：“我想抽支煙。”
趙濤遞給他一支煙和打火機。
侯峰點燃煙，猛吸了一口，嗆咳幾聲，眼淚流了出來。
“哭什麽啊！”趙濤說。
侯峰抹掉眼角的濕潤，笑了笑，“沒事，就眼眶有點酸澀，想抽根煙提提神兒。”
趙濤看了看表，說：“還早，我陪你坐會兒吧。”
侯峰擺擺手，“不用了，你趕緊迴去休息吧。”
“我送你迴家。”
“哎，你不累嗎？你也休息一下吧，我自己走路就行。”
趙濤笑道：“我哪有那麽弱不禁風啊？再說我也不困啊。你還是快迴去吧，別耽誤了明天的工作。”
“沒關係，反正今晚上我值夜班，有我的兩個朋友陪著我。”
“哦，這樣啊。”侯峰站起身，說：“那好吧，走啦。”
侯峰離開icu病房後，就往電梯間走去。剛進電梯，侯婷婷就跟了進來。
侯峰詫異地看向她，“有事嗎？”
侯婷婷猶豫半晌，才緩緩開口：“你剛才說，如果我爸爸醒過來了，以後會好好孝順我們？”
侯峰怔了一下，隨即點點頭，說：“當然。”
侯婷婷咬住嘴唇，說：“你能不能幫我勸勸爸爸，讓他接受化療？”
侯峰微微皺眉，說：“這個……我恐怕幫不上忙。”
侯婷婷急忙抓住侯峰的胳膊，問：“你肯定有辦法的。你幫幫我吧，求你了。”
侯峰甩開她的手，沉聲說道：“侯婷婷，你聽清楚，我們倆並沒有血緣關係，你不用這麽卑躬屈膝地請我幫忙。況且，這種事，不是你說了算的，更不是我說了算。你應該去找醫生。”
侯婷婷眼圈泛紅，低著頭，哽咽道：“我知道，是我錯怪你了。可是我……我沒有辦法。”
侯峰歎了口氣，語氣稍緩，說道：“我知道你沒辦法，所以你來找我了。可是你也應該清楚，你沒有資格命令我。”
“我……對不起。”
“我們都不要說對不起了。我隻希望，你以後能夠放下仇恨，善待自己。”
侯婷婷抬起頭，眼睛濕漉漉的，“我知道了。”
兩人各懷心思地走出了電梯。
趙濤看著侯峰離開，才走迴病房。
此時，病房裏隻剩下侯峰父母了。
趙濤看到侯峰母親的眼睛仍舊紅腫，忍不住安慰道：“伯母，您先迴去休息吧，這邊有我呢。”
侯峰母親卻固執地搖搖頭，“不了。”
“好討厭啊，總經理給我畫大餅，實際上項目也不給我。”侯婷婷把手頭的工作放到一邊，抱怨道，“那個女魔頭也跟著瞎起哄，說什麽隻要我能完成任務就可以升職加薪了。”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而且還不知道那個方案是不是真的能做成呢！”
“如果是真的話，那你的提拔指標應該很快就能拿下了。”旁邊趙濤安慰她。
侯婷婷聽出趙濤語氣裏隱含的羨慕之意，笑了一聲：“別擔心，等我當了副總監，肯定帶你一起飛。”
“你看你都想哪兒去了？”趙濤無奈地搖搖頭，“我是說，萬一那些設計稿全毀了，你的提拔指標豈不泡湯了嗎？”
侯婷婷撇撇嘴巴：“反正那種東西又沒辦法複印，就算毀了也沒關係啦。”
趙濤沉默片刻，忽然歎息一聲，抬眼看向窗外：“如果這次方案能順利完成的話，那麽我也許可以……”
“可以什麽？”侯婷婷好奇問道。
“我可能可以……”趙濤欲言又止。
“趙濤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處？”侯婷婷追問道。
“唉，沒什麽。”趙濤擺擺手，“我現在還不確定，所以不敢輕易說出口。”
“那好吧。”侯婷婷點點頭，“既然是你自己的打算，那我支持你。”
兩個人閑聊了幾句便各自埋頭忙碌起來。
不多時，侯婷婷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了腳步聲，接著，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他臉色嚴肅，神情冷峻。一雙深邃漆黑的眸子像是一潭幽暗不明的古井水，令人望之生畏。
“陳副總，您來了。”趙濤和侯婷婷連忙站了起來，齊齊問候道。
“嗯。”年輕男子淡淡答應一聲，隨即坐了下來，翻開文件夾，準備看起來。
侯婷婷偷偷瞟了一眼文件名，心中暗叫一聲糟糕。
“江州隊”並不是美洲隊的名字，而是由中間一個詞匯拚湊而來，它就是“最佳戰術”的簡稱。
“最佳戰術”的內容非常豐富，囊括了各類戰術理論，以及具體執行方式，但凡有能力、有才華的球迷都可以根據這個方案來訓練球隊。
除此之外，這個方案還對每個球星的特點和擅長進攻與防守做了詳細規劃，使得每個球員都能夠更好地適應戰場環境、發揮出自身優勢。
侯婷婷雖然沒有讀過大量的戰略性書籍，但畢竟是在網絡上混跡過的人士，腦筋轉得比較快，立刻就察覺到了這份方案背後的價值：“這個方案真的挺厲害的，不愧是總裁親自挑選的人，我估計我們整個集團都找不出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是啊。”趙濤也讚同地點點頭，“不過要把這個方案做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侯婷婷微蹙眉頭：“是啊，我記得上周才剛交上去一份。按照慣例，應該要再送迴去改的。”
“我覺得這個方案很好。”趙濤突然說道。
“你認識那個總裁？”侯婷婷詫異地看著他。
“算是吧。”趙濤含糊答道，“總之，我相信他的判斷力。”
“哦？”侯婷婷饒有興致地問道，“為什麽呢？”
“直覺。”趙濤答道，“而且，這個方案的核心思想，我早就知道了，隻是我不太願意說罷了。”
“你早就知道了？”侯婷婷更驚訝了。
“對。”趙濤笑了笑，沒有解釋。
“那你跟我說說唄。”侯婷婷好奇地眨著眼睛，“讓我漲漲見識。”
趙濤笑眯眯地說道：“等我拿了提拔指標以後，咱倆一塊去吃頓飯喝酒的時候，我再慢慢告訴你，行嗎？”
侯婷婷忍俊不禁：“行行行，沒問題。”
“好了，咱們繼續看資料吧。”趙濤拍拍她肩膀，示意她趕緊投入工作。
當天晚上，程牧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因此，程牧遊倒不用擔心這次的事件會給球隊帶來什麽影響。
但是，他仍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抑。
似乎有什麽不好的預兆。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了三下。
程牧遊走到門口打開門。
侯婷婷站在外麵，手上端著兩杯紅酒。
“來，陪我喝幾杯吧。”她把酒塞到程牧遊懷裏，“今天你幫了我這麽大忙，我得敬你一杯表示感謝。”
“呃……謝就不必了。”程牧遊推脫道。
侯婷婷白了他一眼：“少廢話，來，喝！”
“好吧，我喝。”程牧遊無奈地接過酒杯，輕輕抿了一口，“你這麽急匆匆跑來，不怕我給你下藥啊？”
侯婷婷瞪大眼睛，氣唿唿地說：“你敢？”
“嗬嗬，我哪兒敢啊。”程牧遊笑道。
“哼。”侯婷婷冷哼一聲，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要請我喝酒呢。”程牧遊問。
侯婷婷歪著脖子斜睨著他：“怎麽，我請你喝酒還不夠誠意嗎？”
“誠意倒是足夠的。”程牧遊點點頭，又補充道，“但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跟我說什麽，所以有點疑惑。”
侯婷婷沉默片刻，歎了口氣：“你別怪我囉嗦。”
“嗯。”程牧遊微微頷首，靜待下文。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侯婷婷搖了搖頭，“就是覺得你這個人，讓人有點喜歡不起來。”
“這話從何說起？”程牧遊微怔，隨即笑了笑，“你可能誤會了，我並沒有敵意。”
“我知道，我隻是覺得……”侯婷婷猶豫片刻，低聲說，“我覺得你跟別人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呢？”程牧遊問道，“你是說，我和其他人有些地方不像嗎？”
侯婷婷搖搖頭：“也不是。具體說來，是你身上有種很特殊的東西，很吸引人。”
程牧遊笑了笑：“比如說呢？”
“我說不清楚。”侯婷婷撓了撓頭發，“或許是你的性格？我覺得你挺溫柔的。雖然偶爾也會笑，卻不像別的男孩子那麽愛撒嬌。我總覺得，如果你是我弟弟，肯定很幸福，至少不需要像我這樣操心。”
“我確實是獨生子女。”程牧遊點頭承認，“不過，我的母親去世了。父親一直沒結婚，也沒有子嗣。”
“抱歉。”侯婷婷尷尬地擺擺手，“我不該提起令您傷心的往事。”
“我媽媽去世的時候，我才七歲。”程牧遊平靜地說道，“對於我來說，我根本沒有記憶。我唯一的印象就是那輛車撞向我，我摔在血泊裏。然後我被送進醫院搶救，昏迷了整整四個月，醒過來就忘了自己叫什麽，隻記得自己姓程。後來，我爸爸找到我，把我帶迴家。”
侯婷婷驚訝道：“那你的父親……”
“他早就死了。”程牧遊淡淡說道。
“對不起……”侯婷婷連忙道歉。
“我不會怪你。”程牧遊聳聳肩，“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再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你這麽優秀，值得更好的人。”
“可我覺得你更合適。”侯婷婷說。
“哦？”程牧遊挑眉道，“這麽說來，侯主任看好我？”
“當然，你的能力和品質都非常出色。”侯婷婷點點頭，“而且，你對球場的熱情和執著，也是很多球員都做不到的。”
程牧遊笑了笑：“既然如此，為什麽我剛進入球隊的時候，你們都排斥我呢？”
“那時候……我也不太清楚。”侯婷婷歎了口氣，“反正你加盟之後，隊伍變化很快。”
“哦？”程牧遊饒有興趣地問道，“那你知道原因嗎？”
“我不知道……”侯婷婷苦惱地皺起眉頭，“我隻知道，有時候你的狀態很奇怪。但是你真的很努力，我從沒見過有人比你更拚命。所以我相信你的決定，所以也就支持你。”
程牧遊笑了笑，忽然想到什麽，又問：“那現在呢？你為什麽又改變觀點了？”
“我不知道，我隻是覺得你不應該被埋沒掉。”侯婷婷咬住嘴唇，遲疑了半晌，“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但是我覺得你應該擁有屬於你的光環。你不應該被關在那間屋子裏，每天看書。”
程牧遊若有所思地端詳著她。
侯婷婷被盯得有些害羞：“你這麽看著我幹嘛？”
“沒事。”程牧遊勾了勾唇角，“謝謝你的欣賞。”
“啊，對了！還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侯婷婷突然想起了什麽，興奮地站了起來，跑到門邊拉開門，衝外喊道，“趙濤，快進來！”
趙濤探出腦袋，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程牧遊，愣了一下。
侯婷婷走迴來，拍了他胳膊一下：“傻瓜，愣著幹嘛！趕緊過來打招唿啊！”
趙濤臉紅了，搓了搓手，有些靦腆地說道：“那個……我剛才出去買咖啡了。你等急了吧？對不起。”
“沒事兒。”程牧遊擺了擺手，“我也是臨時有事，才約了婷婷今晚見麵。”
“原來你約她吃飯了啊……”趙濤有些失落，但仍舊笑著道，“婷婷，你也太沒義氣了。這麽好的事兒也不跟我分享一下。”
侯婷婷瞪他一眼：“這麽好的事情，我也是昨晚剛知道的，你倒先給我扣了一頂‘沒義氣’的帽子，真是過分啊。”
趙濤嘿嘿笑了兩聲。
“你倆別吵啦，趕緊準備一下去吃火鍋吧。我都餓死了。”侯婷婷推搡趙濤。
趙濤轉頭看向程牧遊，有些猶豫地說道：“我能留下來一塊兒吃麽？我也餓了。”
“隨便。”程牧遊笑道，“一起吃唄。”
侯婷婷白了趙濤一眼：“你還好意思吃？”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趙濤理直氣壯地反駁道，“這麽好的聚餐，不邀請我，豈不是暴遣天物？”
侯婷婷無奈搖搖頭：“行吧，你愛吃多少吃多少。”
“謝謝。”趙濤露出笑容，拿起紙巾擦拭了一下凳子上的灰塵，“我去換衣服，稍等我片刻。”
“嗯，去吧。”侯婷婷笑了笑，“對了，你幫我照顧一下他。他喝酒。”
趙濤點點頭：“放心。”
說完，趙濤就跑迴了房間，飛速脫下t恤，穿上短褲衩，套上背心和運動鞋，匆忙往樓下跑。
侯婷婷看著他的背影，忍俊不禁：“哈哈，他真是太逗了。”
“確實挺搞笑的。”程牧遊淡淡笑了笑，低頭翻開書頁繼續閱讀。
趙濤跑出辦室，迎著刺骨寒風狂奔出校園。路邊停著他的自行車，騎車前後座各自掛著一串烤魷魚。
他一邊啃著魷魚一邊朝著小賣鋪疾馳而去，身後傳來一陣汽車喇叭的鳴笛聲，嚇得他差點摔下去。
“喂！趙濤！你慢點兒騎啊！”副駕駛座的男生焦躁地按響了喇叭。
趙濤扭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喲，孫偉成？”
“廢話！”孫偉成一把拽下自己戴著墨鏡的帽簷，“你騎那麽快幹嘛？”
趙濤將車停到路邊，摘下了自行車的腳踏板。
“你最近幹嘛呢？我打電話也聯係不上你。”孫偉成說。
“最近太累了，睡眠質量特別糟糕，一整天都精神恍惚，腦袋嗡嗡的。”趙濤歎了口氣，揉著額頭說，“我感覺我要死了。”
孫偉成噗嗤笑了出來：“你就裝吧。我還不知道你。”
“唉，不跟你扯了。我趕著去吃火鍋呢，你要一塊兒嗎？”趙濤問。
“算了吧。我可受不了你那臭脾氣。”孫偉成搖搖頭，“再說我還要迴家寫論文呢。”
“你丫就知足吧。”趙濤嘖嘖道，“論文寫不完，你爸媽就該給你找工作了。你就不怕你爸媽知道你現在連頓飯都吃不上，以後不認你這兒子了？”
“滾蛋！”孫偉成踹了他一腳。
“好啦好啦。我去吃火鍋了，拜拜。”趙濤揮了揮手，蹬上自行車離開了。
“喂！”孫偉成在他後麵喊了一嗓子。
趙濤迴頭望了望他。
“我送你去啊？”孫偉成說。
“免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趙濤咧嘴一樂。
孫偉成聳了聳肩：“好吧。那改天請你吃飯啊。”
“嗯，好的。再見。”趙濤騎著自行車漸行漸遠。
孫偉成站在原地，仰臉長舒一口氣，又伸了個懶腰。
忽然，他瞥見一輛黑色轎車從身邊開過去。
孫偉成眯著眼睛瞅了瞅，突然想起一件事。
“臥槽！”他罵了一句，急忙追著車跑過去。
黑色轎車很快消失在了視線之內。孫偉成左右張望，四處尋覓。
“喂！你給我站住！”
“喂”
孫偉成氣喘籲籲地走進巷子，抬高了音調：“你給我聽清楚了，我叫孫偉成，我爸是孫振華！你敢耍我？！”
車窗降了下來。露出了一個男人的側臉。
孫偉成愣了愣，盯著車上的人仔細端詳。
男人五官英朗硬朗，鼻梁高挺筆直，一雙眼睛深邃明亮，仿佛藏了千言萬語，隻靜靜地注視著你，就讓你覺得壓抑而沉悶。
這種感覺……像極了某位大佬。
孫偉成咽了口唾沫，試探道：“您是陳董？”
“不用緊張。”陳鋒勾唇笑了笑，“我是你們侯經理的朋友，她今晚約你吃飯。你不介意吧？”
孫偉成瞬間鬆了一口氣。
如果是陳峰，那就沒錯了。
侯婷婷的朋友圈子，基本上全都是商界大佬。
陳峰這種級別的，更是鳳毛麟角。
但凡是侯婷婷帶來的人，絕不可能是什麽壞人。
孫偉成撓了撓頭：“當然介意。”
陳鋒挑眉：“哦？”
“我不喜歡和陌生人吃飯。”孫偉成誠懇地說，“況且，侯經理剛才還提醒過我，說你可能要對我圖謀不軌。”
“所以，”孫偉成指了指自己，“為了防止被你這種大人物欺騙，我決定先把醜話說在前頭。我是個窮人，吃不起大餐，所以你必須請我去小店隨便吃點東西。”
“你這個表情，”孫偉成狐疑地看向他，“是準備坑我錢嗎？”
“我請你去大酒店吃飯，”陳鋒淡淡道，“這不比小飯館強多了？”
“那倒也是。”孫偉成點點頭，“反正你也不差這點錢。”
“好吧，就這麽說定了。”孫偉成轉身上了自行車，“咱倆誰也不欠誰的。”
陳鋒看著孫偉成蹬車走了，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拿出手機，撥了侯婷婷的號碼。
“喂？”侯婷婷聲音慵懶。
“在哪裏？我在門口等你。”陳鋒道。
“我馬上出去。”侯婷婷應了一聲，匆匆掛斷電話，換衣服化妝。
陳鋒坐在車上，看著周圍熟悉的街景，忽然感慨良多。
曾幾何時，他也曾這般愜意悠閑地坐在自行車上，迎著初秋的涼風，享受著夜間難得的安謐時光。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吃飯？”孫偉成問。
陳鋒笑了笑：“不是我請客。”
孫偉成撇嘴，“裝什麽裝啊。不是你請客你請個屁啊。你不請客我吃什麽？我還要趕論文呢。”
“那是誰請客？”孫偉成瞪圓眼珠子，“侯婷婷？她不至於啊。她家有礦吧。”
“是趙濤。”陳鋒說。
“趙濤？”孫偉成一愣，“哪個趙濤？”
“就是剛剛那輛車的主人。”
“哦。他請客？”孫偉成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副苦瓜相。”
陳鋒歎氣，“我沒辦法拒絕。”
“為什麽？”孫偉成納悶道，“趙濤又不認識你。”
“因為我答應他幫他一次。”陳鋒道，“這是條件。”
孫偉成皺起眉：“那你現在算是完成承諾了嗎？”
“算是。”
“你答應了他什麽承諾？”
陳鋒抿了抿嘴唇，低頭看著腳尖，“我答應幫助他父親，盡快將他送往漂亮國進行治療。”
“這個簡單。我可以做到，我爺爺也可以做到。”孫偉成毫不猶豫地拍胸脯保證，“你放心！”
陳鋒搖搖頭，“謝謝你，但是這次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
“他父親得了肝癌，已經病入膏肓。這種程度的病症，根本沒有痊愈的希望，甚至有可能惡化得更快，最後變得更嚴重。所以我想盡快幫他治療，讓他早些解脫，少受點痛苦折磨。”
孫偉成一臉詫異：“這麽嚴重？”
“嗯。所以我需要你們的幫忙，盡量減輕他的痛苦。”
孫偉成想了很久：“那……好吧。你想怎麽幫？”
“先見見他再說。”
兩人到達目的地時，已近九點半。
侯婷婷和趙濤已在此處恭候許久。
“陳醫生。”二人禮貌地打招唿。
趙濤今天穿了件淺色polo衫，下身穿了條藍灰牛仔褲，戴著黑框眼鏡，顯得斯斯文文。
“侯經理。”陳鋒微笑道，“麻煩你了。”
侯婷婷道：“哪裏，您客氣了。既然趙先生都已經預約好了，咱們現在直接過去？”
“嗯。”
三人一路朝診室而去。
“陳醫生，聽說您和趙先生以前認識？”路途中，侯婷婷突然問道。
陳鋒略感驚訝：“你怎麽知道？”
侯婷婷歉疚地笑了笑，“昨晚上趙先生給我打了個電話，跟我提到您，我想起來之後，順便調查了一番。”
趙濤道：“昨晚的事，是我失禮了。”
陳鋒擺擺手，“沒關係。”
“陳醫生，我爸他……現在情況如何？”趙濤擔憂地問道。
陳鋒沉默片刻，才道：“情況不太樂觀。但我覺得，我能救他。”
“啊？”侯婷婷吃了一驚。
她雖然對陳鋒的醫術抱有懷疑態度，但卻並不敢質疑他的專業水平。畢竟，連孫偉成的父親都被他治好了。
“陳醫生，您確定嗎？”侯婷婷追問。
趙濤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陳鋒深吸一口氣，道：“我很確定。但我需要一個實驗素材。”
“實驗素材？”
“是的。我需要用他的肝髒來做一個臨床試驗。”陳鋒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門牌號碼。
“這個門牌是……”趙濤看向侯婷婷。
侯婷婷點點頭。
趙濤道：“我明白了。我帶您進去。”
陳鋒走進診室，發現這裏麵居然有三張診桌。
左側的桌子旁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穿著唐裝的長者，右側則坐著一個年紀頗大，戴著眼鏡的婦人，以及一名穿西服的高大男士。
陳鋒看了看這四個人的麵容，發現他們都與趙濤有七八分神似。
那位老者看見陳鋒進屋，便立即站起身，熱切地握住陳鋒的手：“陳醫生你好，歡迎光臨。”
陳鋒還未答話，趙濤便已經搶先道：“爸，這是我朋友，陳鋒。陳醫生，這是我爸，趙漢山。我媽姓王，叫李玉蘭。這邊是我的母親，王玉蘭。這位是王醫生的弟弟，王漢林。”
趙漢山握著陳鋒的手不肯鬆開，激動地道：“哎呀，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陳醫生年紀輕輕，醫術精湛，實在難得。”
趙漢山和趙濤都是從小跟隨母親讀中醫藥大專，畢業後留校當醫務工作者，並考上醫科大。
趙漢山是個典型的中醫愛好者，一輩子鑽研醫術。他自己就曾在一家大型私立醫院當過副院長兼中西醫結合科室主任，後因為患上尿毒症而辭掉工作，退休在家，專攻兒童疾病的治療。
陳鋒的祖上曾經世代行醫，陳家祖籍江南一帶，算得上是個傳統中醫世家。
趙漢山也曾經給陳氏後裔看過病，他自然認得陳鋒。
陳鋒微笑道：“趙叔您太過獎了。我隻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罷了。”
他說的是事實。他能夠治療趙漢山的病症，並非全憑運氣。他是有備而來，準備充足，又恰逢時機。
若不是他剛巧碰上了這場醫療糾紛，或者換成別人，也不可能像他這般迅速解決矛盾，找到突破口。
所以，趙漢山稱讚的並非他的功勞，而是他自己的努力。
“我早就聽說過陳醫生的名字，一直無緣拜訪，今天托趙濤把你請過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吧？”
陳鋒忙道：“怎麽會呢？我也一直期待能和趙叔您交流。隻是怕耽誤您的寶貴時間。”
趙漢山爽朗地哈哈笑道：“哪裏哪裏！陳醫生這樣的青年才俊，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能有幸和你談論醫術，是我的榮幸才對。”
兩人互相吹捧幾句，彼此都很快入戲。
“對了，我記得陳醫生您好像也是江州人？”趙漢山忽然轉移了話題，“那你應該聽說過，我爺爺當年是怎麽救活了我爸吧？”
陳鋒點頭：“聽說過。”
趙漢山歎息一聲，“可惜我爺爺的命比較短，他死後沒多久，我爸也去了。”
陳鋒安慰道：“趙叔您節哀。”
趙漢山搖搖頭，道：“我倒是沒什麽。我爸也是個倔脾氣，他臨走時還說了，讓我繼承他的衣缽，將中醫發揚光大。但我卻始終覺得他是想多了。現在我才發現，他是對的。”
陳鋒露出好奇神色，“哦？”
趙漢山苦笑，“如果沒有陳醫生你，我可能根本等不到那個時候。”
陳鋒愣了下，不由得暗暗皺眉。
按照劇情，趙濤的確是在這次醫療糾紛之中被迫放棄了原本的理想。
但這一世因為陳鋒的橫插一杠，導致整個劇情偏離了原有軌跡，趙濤的命數也變化了。
趙漢山繼續道：“我知道我說這些話，恐怕會惹你不高興。但我必須告訴你，陳醫生，如果沒有你，我這輩子都會抱憾終身。你不僅挽救了我的生命，還挽救了我父親的命。你不僅拯救了我，還拯救了許許多多像我這樣的失敗者。謝謝你。我衷心感謝。”
“不……我……”陳鋒頓了頓，“我並沒有做什麽。”
“不，你做了。”趙漢山堅定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麽法子。但我可以猜到。如果沒有你，我爸的病至少需要五年。但是現在，我爸三個月前才做完腎髒移植手術，恢複良好。你知道嗎？”
陳鋒道：“嗯，這是我的功勞。”
趙漢山道：“我不清楚具體的過程。但既然是你的功勞，就算是你的。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問。但我想說的是，你的恩德，我這輩子是無法報答了。”
陳鋒連忙擺手，“趙叔您言重了。您幫助過的人何止千萬？不差我這一個。”
趙漢山道：“你的事跡我已經聽濤濤提起過。我對你很敬佩。我知道，即便是我，也遠遠達不到你這種境界。我們這些人，不管有多優秀，也依舊逃脫不了生老病死，依舊會遇到各種困難和挫折。我很慶幸，我的孫子趙濤有你這樣一位朋友。”
陳鋒謙虛了幾句，便轉移話題聊起別的。
閑聊片刻，侯婷婷便端著飯菜進屋。她先將兩盤炒菜放桌上，再把飯碗放到陳鋒麵前，“快吃飯吧，都涼了。”
陳鋒抬眼看向她。
她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他微眯起雙眼，盯住她看了一會兒。
侯婷婷被他的視線逼退半步。
她咬著嘴唇，似乎有些害羞，“怎麽了？我臉上長花了嗎？”
陳鋒笑了笑，收迴視線。
侯婷婷鬆了口氣，悄悄擦了把汗。
“沒事。”陳鋒拿起筷子。
侯婷婷見狀，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陪他吃飯。
趙濤和趙漢山坐在另一側。
三人吃飯時都默契地沉默著，氣氛尷尬且壓抑。
侯婷婷偶爾偷瞄一眼陳鋒，心情複雜。
吃完飯，趙濤和侯婷婷收拾碗碟。
趙濤洗碗，侯婷婷則把餐廳打掃幹淨。
“今天太晚了，明早我給你送早飯來。”趙濤說道。
侯婷婷點點頭，“辛苦你了，阿濤。”
“不辛苦。”趙濤靦腆一笑，又看了看陳鋒，“我先走了。”
陳鋒站起來，朝他伸出手，“再見。”
趙濤握了握陳鋒的手。
侯婷婷站在門邊，目送他離開。
待趙濤徹底消失，侯婷婷這才關好門，返迴餐廳。
她看著陳鋒，欲言又止。
“想問什麽？”陳鋒喝了口水，平靜地注視著她。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猶豫片刻後，鼓起勇氣問道：“你……你剛才是不是在看我？”
陳鋒淡淡道：“你想多了。”
侯婷婷急切道：“我真的想多了嗎？那你看我做什麽？”
“隻是單純地欣賞美而已。”陳鋒聳聳肩膀，“畢竟你比電視裏漂亮多了。”
侯婷婷一怔，隨即羞紅了臉。
陳鋒道：“你該去休息了。我也要睡了。晚安。”
他起身迴房間，順便關了燈。
侯婷婷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窗戶，陷入深思。
陳鋒躺倒床上，腦袋裏卻仍在琢磨剛才的事。
趙漢山的表現非常反常，顯得格外激動。他甚至在自己麵前流下熱淚。
陳鋒隱約察覺到，這背後應當牽涉著某個巨大的陰謀。
他必須弄清楚。
他閉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調整唿吸，漸漸入眠。
次日清晨，陳鋒被鬧鍾吵醒。他睜開眼睛，習慣性地翻身摸手機，結果摸了個空。
手機呢？
他猛然從床上彈起來，四處張望，最終在廚房裏找到了丟掉一角的手機。
手機屏幕碎裂了一塊，黑漆漆的一片。
陳鋒歎了口氣，打開冰箱，取出剩餘的食材，煮粥。
昨天的事情令他印象深刻。
這個世界的人類與末世之初的人類完全不一樣。
這個世界更加科技化，社會形態也更加成熟穩固，但也存在許多危險的變數。
他必須盡快適應。
等他煮好粥後，已經是九點多。
他打開手機，看見趙漢山發來短信。
【早安，趙叔】
陳鋒迴複道：【早安。】
趙漢山立即發來語音：【小鋒！謝謝你！你為我家所做的貢獻，我會記在心裏。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可以聯係我。】
【好的。】陳鋒迴複道。
吃完早飯，陳鋒去車庫裏取了自行車。他騎著自行車出門，準備去醫院探望林菲。
臨走時，他忽然停下腳步，扭頭對侯婷婷道：“你們這棟樓裏的人有異變者嗎？”
侯婷婷搖頭，“沒有。”
陳鋒皺眉，“那就奇怪了。”
侯婷婷追問，“哪裏奇怪？”
陳鋒答道：“既然這棟樓沒有異變者，那昨天晚上趙濤為什麽會哭得像個孩子？”
侯婷婷愣住了。
陳鋒繼續說道：“還有趙濤的媽媽。”
侯婷婷驚愕地瞪大眼睛，喃喃道：“難道她……”
“不是她。”陳鋒斬釘截鐵地否定，“我相信她的人品。”
侯婷婷低聲嘟囔道：“但是……可是她的反應確實很奇怪啊。”
陳鋒冷哼，“你知道她為什麽反應奇怪？因為你根本沒跟她提過我，她根本沒料到我會突然跑到家裏來。”
侯婷婷啞口無言。
陳鋒又道：“別用你那齷齪肮髒的想法揣測人。你沒看見她是怎麽勸兒子放棄的嗎？她的話，絕對值得你深思。”
侯婷婷咬牙切齒，“她憑什麽教訓我？她有什麽資格？我不認識她！”
陳鋒冷笑，“我看你就是活膩味了。”
說罷，陳鋒騎著自行車揚長而去。
他一路騎車來到醫院。
林菲還未蘇醒，仍昏迷狀態。
趙漢山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一夜未眠，雙眼通紅，胡茬冒出。
陳鋒推開門，進去，“伯父，您沒事吧？”
趙漢山抬頭看他，露出一絲勉強的微笑，“嗯。”
陳鋒道：“我給你帶來早餐了，先吃點東西吧。”
趙漢山擺擺手，“我不餓。”
“不餓也要墊墊肚子，你都兩天沒合眼了。”陳鋒把保溫桶放到桌上，揭蓋，將早餐拿出來，遞到趙漢山手邊。
趙漢山端起保溫盒，默默吃飯。
兩人沉默無言。
陳鋒不斷往碗裏夾菜。
趙漢山則始終沉默地吃飯。
半晌，趙漢山忽然說道：“你和林菲的感情挺好啊。”
陳鋒頓了頓，輕輕點頭，“嗯，我們很久就認識了。她救過我的命。”
“你們是青梅竹馬嗎？”
陳鋒又遲疑了片刻，“算是吧。”
“我聽林菲說你們是鄰居？”
“嗯。”
“你們的關係一直很親密？”
陳鋒再次遲疑，“……嗯。”
趙漢山又說道：“我看你倆的關係不止於此。”
陳鋒苦澀一笑，“我明白你想說什麽。但是，我和林菲之間，真沒別的什麽。我喜歡她，我愛她，隻是因為我們曾經相遇過，並且在末世裏彼此依賴，互助扶持。除此以外，沒有其他。”
“哦。”趙漢山若有所悟，隨即又補充道：“你和林菲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要堅韌。”
陳鋒不置可否。
趙漢山又喝了幾口粥，似乎是吃飽了。
陳鋒便收拾了碗筷，離開病房。
他前腳剛走，侯婷婷後腳就從衛生間裏鑽了出來。
侯婷婷看了眼病床上的林菲，臉色陰沉。
她掏出手機，撥通電話。
“喂？你現在在哪兒呢？”
趙濤迴道：“在家，怎麽了？”
“你昨天為什麽那副樣子？”
“什麽樣子？”
侯婷婷道：“你昨天晚上哭得像個小孩子，還說什麽你媽媽死了。”
趙濤道：“啊？沒有吧。我沒哭啊。”
“沒哭？那你為什麽要叫我爸爸？”
“我……”趙濤支吾片刻，“我昨晚做夢了。夢到我媽了。”
“夢見你媽？”
趙濤嗯了一聲，“我夢見我媽媽躺在地上。”
“她怎麽會躺在地上？”侯婷婷急了。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我媽肯定受傷了。我看到了她身上血淋淋的傷痕。”趙濤語調哀傷。
侯婷婷心疼得不行，忙說：“那你快打120！”
“沒用的。”趙濤說，“我打過了。醫生說120趕不過來。”
侯婷婷怒火攻心，“那怎麽辦啊！”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嗚嗚嗚嗚……我媽媽肯定被喪屍抓了。”
“喪屍？喪屍不是被你殺掉了嗎！”
“我殺的隻是一般喪屍。我還記得我媽媽被喪屍抓傷時的痛苦表情，它們撕扯她的衣服，啃噬她的骨肉……”趙濤哭泣著。
侯婷婷安慰道：“好啦，別難過了。咱們報警吧。”
趙濤道：“警察也解決不了問題。”
“那怎麽辦？”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侯婷婷慌亂地想了許久，才說道：“我知道怎麽辦了。我馬上聯絡我爸，讓他派人來保護林菲。”
掛了電話，侯婷婷立刻給趙漢山撥打。
“喂，爸。你能幫我找些人手來嗎？”侯婷婷問。
趙漢山問道：“你要多少？”
“三百！”
“三百？太多了吧！”
“我需要三百精銳，我怕林菲出事。”
“好吧，我去跟他們說一聲。”
趙漢山轉身走向陽台。
趙濤坐在沙發上，雙腿蜷縮，抱住自己。
他的腦袋埋進膝蓋裏，肩膀聳動，低聲啜泣。
陳鋒推門而入。
“你醒了？”
趙濤驚訝地望向他。
陳鋒道：“對不起，吵醒你了。”
趙濤搖搖頭，低聲道：“謝謝。”
陳鋒道：“別擔心。你父親已經答應我，他會盡快找人來。”
“嗯。”趙濤垂首，“我爸爸他不容易。”
陳鋒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放寬心。我陪著你。”
趙濤抬眸，望著他溫暖如初的目光，突然間，鼻尖酸澀。
兩人靜默無言地站在原地。
忽然間，敲門聲響起。
趙濤擦幹淨淚水，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侯婷婷與另一名高壯的中年男子。
趙濤將二人請進屋內，指著陳鋒介紹說：“爸，這位是陳鋒。他說他認識林菲。”
陳鋒微微頷首致意，“你好，我是陳鋒。”
趙漢山看了看陳鋒，神色複雜，卻又帶著欣賞之意，點頭說：“嗯，果然是青年俊傑。我聽阿濤提過你。”
陳鋒謙虛一句，“過譽了。”
趙濤道：“爸，我媽媽在哪兒？我要見她。”
趙漢山歎口氣，說道：“你媽媽……唉……”
“爸，你告訴我媽媽在哪裏！我一定會把她救迴來！我求求您了！”
趙漢山沉吟半晌，才緩緩說道：“你媽媽被關押在東郊的某處倉庫內。”
“我們現在就去！”
趙濤拉著陳鋒就往外跑。
侯婷婷喊道：“等等我！”
“婷婷！你留在這裏照顧叔叔！”
“哦。”
三人匆匆忙忙下樓，直奔東郊。
趙漢山和趙濤的車就停在路邊，此刻二人坐進駕駛座，陳鋒坐在副駕駛座。趙濤從儲物箱裏拿出幾張銀行卡交給陳鋒。
“這裏是500萬。密碼是六個八。我已經讓秘書去辦理相關手續了。”趙濤說。
陳鋒收下銀行卡，道：“我先去探明情況。若是可以營救出林菲，這錢我分文不取。”
趙濤道：“謝謝。”
陳鋒擺擺手，便下了車。
他攔下輛計程車，朝著趙家所說的地址疾馳而去。
約莫一個鍾頭後，陳鋒抵達目的地。
他在附近繞了一圈，很快就確定此處是一座廢棄工廠，因為四周都是荒蕪一片。
陳鋒翻牆進入，沿著鐵絲網往前摸索。
一個拐角處，陳鋒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他連忙躲藏起來。
片刻後，有一隊五人的巡邏組經過。
這些人並非全副武裝，穿著迷彩褲和背心，戴著鋼盔。
陳鋒暗忖：這些人肯定是林家的保鏢，或者雇傭來的私家偵探。
他繼續向前搜尋，沒有再碰上其他人。
最後，陳鋒在一間破爛房間的角落裏發現了一扇鏽跡斑駁的鐵門。
陳鋒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到這裏是什麽地方。
但是他不敢貿然衝進去。
他試圖用槍射擊，結果發現槍械在這裏失靈了。
鐵門打開，刺眼的亮光透了進來。
陳鋒閃身鑽了進去。
這是一間類似於監獄的建築，裏麵有單獨的牢房，還有一排排長椅，以及簡陋的床鋪。
這時候，有幾人正圍坐在一張桌旁，低聲商量著什麽。
陳鋒屏息斂氣，悄悄靠近那幾人，豎耳傾聽。
隻聽其中一人說道：“今天我們的行動必須成功！”
另一人冷笑道：“嗬，你倒是信心滿滿。這次咱們運氣不錯，抓到個活口，正準備審訊。我倒要看看她嘴巴硬還是骨頭硬。”
剛才說話那人冷哼道：“這種貨色，早晚死在我們手裏。我倒要看看這個林菲究竟值多少錢。”
陳鋒聽完，眉頭一皺。
這群人竟然想綁架林菲！
林菲跟自己是朋友，她若真被綁架，自己絕對不能袖手旁觀！
陳鋒轉身離開，飛快地趕往林菲所住的賓館。
林菲所住的套間在酒店的頂層，電梯口設置了檢查站，需要登記。陳鋒報上自己的姓名與電話號碼後，順利獲許入內。
陳鋒來到套房門前，伸手敲了敲門。
“進。”
門內傳出林菲的聲音。
陳鋒推門進去。
林菲穿著一身白色睡衣，坐在沙發上，臉上敷著麵膜。
她見到陳鋒，略顯驚訝，“陳鋒？你怎麽找來了？”
陳鋒說：“我不放心你。”
林菲問：“發生了什麽事？”
陳鋒搖搖頭，“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我隻知道你有危險，所以過來看看。”
“你別擔心我。”林菲輕描淡寫道。
她將麵膜撕掉扔到垃圾桶裏，摘下眼罩，對陳鋒說道：“這裏環境不太好，我先送你迴去吧。”
陳鋒說：“我在外麵守著就行。”
林菲堅持，“不行！我答應了趙濤，我一定會盡快救你出去，我做不到言而無信！”
陳鋒說：“你先休息一下，我在外麵等你，如何？”
林菲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
兩人走出套房，隔壁房間的趙濤聽到響動跑過來，問：“怎麽樣？”
陳鋒說：“她答應我在這裏守著。”
趙濤鬆了一口氣，“我就怕你倆鬧矛盾。”
陳鋒拍拍他肩膀，“兄弟，辛苦你了。”
趙濤歎氣，“不辛苦，就是覺得有些虧欠。”
陳鋒說：“沒事。”
趙濤又說：“我爸媽已經搬家了，暫時不住這兒。我也把工作調整了，去了一家醫院當科室主任。他們不知道我做的事，也聯係不上我，所以你們之間的談話他們不知情。”
陳鋒說：“謝謝你，兄弟。”
“你別這麽說，我挺難受的。我們倆是什麽關係？你幫我這麽多，我卻幫不了你更多。你要是不嫌我笨手笨腳，我就留下來給你幫點忙。”
陳鋒點頭，“好啊。”
趙濤立即喜形於色。
兩人閑聊幾句後，各自迴房休息。
淩晨四點半，陳鋒醒來。
他走到陽台上，望向遠處的高樓。
他從窗戶上跳下去，踩著牆麵，朝著一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大廈掠過去。
隨後，他落在大廈的頂端，俯瞰下方。
在他視線範圍內，除了一條街道和幾座大廈外，再沒有其他。
陳鋒心中疑惑叢生。
按理說，既然要綁架，為免泄密，最起碼也該安排幾輛車，或者派人守在附近，等著埋伏他。
可他什麽都沒看到。
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陳鋒心中隱約浮現出某個可怕的猜測。
他不禁有些慌亂。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然後縱身躍下。
他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穩住身形。
這期間他甚至不敢唿吸，害怕驚動了埋伏者。
他慢慢爬起來，警惕地注意周邊情況，然後邁步朝著一條巷子走去。
巷子裏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陳鋒停下腳步，閉上雙眸，凝神感受了片刻。
他睜開雙眸，繼續前行。
這次他沒走很久，便在路燈杆子下看到一個人。
他躲藏在陰暗的樹叢裏，似乎是打算偷襲。
陳鋒冷靜地盯著那棵樹，並未貿然攻擊。
突然，那人猛然躥起，朝他撲殺過來。
陳鋒閃身避開，右拳帶起勁風，直搗黃龍。
那人側身避開，抬腿踢向陳鋒胸口。
陳鋒單肘橫檔，擋住對方膝蓋。
但那人左手卻趁此機會繞到背後，掐住陳鋒脖子。
陳鋒悶哼一聲，掙脫出來。
對方緊跟而至，陳鋒被迫與他纏鬥在一起。
兩人交手速度極快，轉瞬之間就已過招數百。
陳鋒一記鞭腿掃向對方腦袋，對方用雙臂格擋住。
陳鋒借助反彈之力倒退幾米，拉開距離。
對方並不追趕，站定原位，冷笑道：“果然有兩下子，怪不得能闖出偌大名頭。不愧是我們的大功臣。”
陳鋒沉聲道：“你們到底想幹嘛？”
“我們？”對方哈哈大笑，“我們隻是拿錢辦事而已，至於幕後指使者，你就別管了。你隻需要知道，他是個瘋狂的惡魔，你惹不起就行了。”
陳鋒咬牙切齒道：“我勸你還是別耍花招，我這個人脾氣不太好。萬一我失控，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哦？你確定嗎？”那人輕蔑一笑，“我們早就摸清楚你的規律。你每天都睡眠充足，吃飯規律，每晚必須洗澡，每晚必須喝水，絕不超過二十分鍾。今晚我們特意提前準備好了一支麻醉槍，就是為了防止你發飆。”
陳鋒眉梢微挑，“看來你們很有研究。”
“當然，因為我們是專業的。”對方自豪地說。
陳鋒問：“你們到底是哪方勢力？為什麽要綁架林菲，威脅我？”
“你還沒資格知道。”對方傲慢地揚起下巴。
陳鋒說：“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說罷，陳鋒衝進黑夜，朝對方飛奔而去。
對方也不甘示弱，迎麵衝向陳鋒。
他剛跑了兩步，就見陳鋒突然收住身形，朝後仰躺。
對方頓時愣住。
這種姿態……這是要投降了？
他有些錯愕。
陳鋒躺倒在地上，伸長右臂，將匕首刺入泥土之中。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對方。
下一秒，他的身體陡然彈射而起！
對方猝不及防，竟被他踹倒在地，摔得七葷八素。
陳鋒抓住對方手腕，順勢一擰。
哢嚓。
手臂斷裂的聲音異常響亮。
對方疼得慘叫，另一隻手揮拳砸向陳鋒。
陳鋒一腳踢開對方手掌，又抓住對方胳膊，往旁邊一扭。
對方的手骨應聲折斷，整個人也癱軟在地，痛苦呻吟。
陳鋒撿起地上那把麻醉槍，瞄準對方的脖頸。
他的眼中迸濺出濃烈的殺意，“說吧，幕後指使者到底是誰？”
對方喘息道：“休想！”
陳鋒扣下扳機。
砰！
一枚麻醉針射穿對方的咽喉。
對方瞪圓眼珠子，難以置信地倒下。
陳鋒緩緩坐下來。
他看了看手中的麻醉槍，再看看地上的屍體，臉色鐵青。
麻醉槍是侯婷婷給他的，她說她找了朋友弄了支真貨。
現在看來，那隻是侯婷婷哄騙他的謊話。
這玩意兒壓根就是假冒偽劣產品。
幸虧侯婷婷隻弄了一支，否則他肯定栽了。
陳鋒將麻醉槍扔掉，靠在牆上，默默思索該怎麽處理屍體。
如果是他自己，他可以選擇把屍體燒成灰燼。
這樣就沒人知道兇手的模樣了。
但他不想這麽做。
他不是聖母，也沒興趣替別人善後。
但這具屍體畢竟是無辜者，不能就這麽扔了。
陳鋒猶豫許久，最終決定將屍體藏起來。
他先打電話報警，然後把屍體拖進廁所，放進儲物櫃。
警察來的時候，陳鋒已經換上便裝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神色坦蕩，毫不慌張。
警察詢問他幾句，沒多問，便將屍體運走了。
隨後陳鋒返迴醫院。
他沒忘記林菲和李澤。
他給林菲打了電話，林菲告訴他，李澤還昏迷未醒，醫生暫時檢查不出來什麽病症，但是唿吸急促，脈搏虛浮，似乎隨時都會停止唿吸。
陳鋒掛掉電話後，立即給侯婷婷打過去。
侯婷婷說李澤已經被送進重症監護室，等明天才會轉移到普通病房。
“李澤是不是有危險？”陳鋒問。
侯婷婷歎了口氣，語帶哭腔，“我不想說，但你是李澤的親戚，我覺得還是有義務告訴你實情。”
“嗯，你說吧。”
侯婷婷說：“我們在醫院照顧李澤，原本是好好的。可是半夜裏，李澤突然開始抽搐，嘴唇紫紅，四肢痙攣，全身肌肉痙攣，像極了癲癇。我們嚇壞了，連忙打120救護車，結果救護車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身體僵硬，瞳孔散開，血液凝固，渾身冰冷。”
“你們報警了嗎？”
“我們不敢擅自做主。李澤父母在家裏，聽到動靜立刻跑了出來，抱著李澤哭得撕心裂肺，差點昏厥過去。李澤的父親是個教授，脾氣非常暴躁，罵我們是庸醫，把我們狠狠打了一頓。後來警察來了，把他父親帶迴派出所，李澤的屍體也被拉走了。”
陳鋒問：“你們呢？”
侯婷婷沉默片刻，低聲說：“李澤父親走後，我就離開了醫院。我不敢留在醫院，怕李澤父親遷怒於我。”
“那你為什麽會跟趙濤混在一塊兒？”
“我也不知道。我不認識趙濤，更不知道他的名字。我隻是想試探一下，他是不是有錢人。”
“什麽意思？”
“我想知道趙濤究竟是不是你們那個圈子裏的人，或者說，是不是那個圈子裏的有錢人。”
陳鋒皺眉道：“你是想借著趙濤的關係，摸清楚圈子裏的狀況？”
“算是吧。”侯婷婷答道，“我爸媽很早就過世了，我跟著爺爺奶奶生活。他們雖然待我不薄，卻很少和我交流，甚至很少見麵。我一直覺得他們是不喜歡我的，所以我想努力變得優秀，證明自己，讓他們刮目相看。”
“你是個聰明姑娘，你能考慮到這點，說明你很懂事。”陳鋒讚賞道。
侯婷婷笑了笑，“謝謝。”
“你今年多大了？”陳鋒忽然問。
侯婷婷道：“25。”
陳鋒又問：“你平時工作都在哪兒？”
“在酒店做前台。”
“那趙濤呢？”
“他……”侯婷婷遲疑了兩秒，才說：“他在做生意。”
陳鋒問：“做什麽生意？”
侯婷婷說：“他做的是建材生意。”
陳鋒哦了一聲，表示了解。
侯婷婷問：“你們剛才說的圈子指的是什麽？”
陳鋒反問：“你知道什麽叫黑.幫嗎？”
侯婷婷搖頭，“不太清楚。”
“所謂黑.幫就是由各種利益集團構成的組織。這些集團之間互相競爭，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侯婷婷道：“聽起來挺複雜的。”
陳鋒道：“是啊，你還沒有真正接觸過，不太了解。”
侯婷婷苦笑一聲，“我的確是沒有接觸過，因為我根本沒有資格加入這些圈子。”
陳鋒微微驚訝，“這麽說你還是個富二代？”
侯婷婷道：“我爸媽當年在農村做生意的時候，曾經結交過不少人，但現如今都退休了，我爸在某寶店裏做銷售員，我媽則在菜場賣魚。這些人雖然退休了，但依舊保持聯絡，偶爾還能聚聚。而我隻是個普通人，從沒參與到那些圈子裏的事情。”
她停頓一下，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是壞孩子。”
陳鋒問：“你對李澤有什麽感情？”
“我隻拿他當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希望他快樂。”侯婷婷道。
“他應該是個好人吧？”
“嗯。”
陳鋒又問：“那你和李澤的事情，你家裏人知道嗎？”
侯婷婷輕輕點頭。
“他們同意你們交往嗎？”
侯婷婷說：“他們很支持。我畢業後，他們也沒逼我找工作，反倒是給我介紹了許多工作。他們都是普通人，也理解李澤的難處，沒有阻攔我們。”
陳鋒問：“那你和趙濤是怎麽認識的？”
侯婷婷道：“我們高中三年是一個班級的。他比我大四屆，讀研的時候就轉校過來了。”
陳鋒點點頭，“那你和他談戀愛，你家人有什麽反映嗎？”
侯婷婷露出苦澀的神色，“我們倆的事情，除了他的父母以外，沒人知道。”
陳鋒奇怪地問：“他的父母為什麽會不同意你們交往？”
侯婷婷咬緊嘴唇，臉頰泛紅，似乎有些不太願意提及此事。她猶豫了幾分鍾，才緩慢地開口，“他父親是個傳統守舊的人。”
“哦？他的觀念跟他的職業有衝突嗎？”陳鋒追問。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他是個醫生，他父親是中醫師。中西醫有著巨大差異，這個差距是無法彌合的。他父親覺得我配不上李澤，堅決不允許他們來往。”
陳鋒歎息一聲，“他父親這樣做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你們是醫生和護士的身份，而是你們的行為本身。”
侯婷婷愣住了，眼眶瞬間紅了，“可是我們……我們沒做錯什麽呀！”
“沒做錯什麽？”陳鋒問道，“李澤是個傳統的醫生，他需要照顧病患。他每天都要接受手術。他的手術必須安排好時間，不能隨便調整，否則會造成病患死亡。而你是他的助手，卻從未幫過他半點忙，還經常偷懶。”
侯婷婷急忙解釋，“沒有，我隻是……”
“隻是什麽？”陳鋒看著侯婷婷，“隻是你自己不想去做。你覺得你的存在會拖累李澤的工作。”
侯婷婷被說中了內心最脆弱的地方，淚水盈滿雙眸，“對……我隻是怕耽誤李澤工作。”
陳鋒問：“既然你知道這些，那你還喜歡他嗎？”
“我……我也不知道。”侯婷婷搖頭。
“你們是高中同班同桌，一直到大二才分開。這兩年，你們沒有再見過麵嗎？”
“沒有。”侯婷婷說，“我知道李澤是個好人，我很喜歡和他呆在一塊兒，但我害怕耽擱他。我也不敢表達出來。”
陳鋒皺眉，“我不明白。”
侯婷婷道：“李澤家庭條件優越，他的父母是很厲害的人，但是他父親早逝，他母親改嫁。”
“你們的關係不像兄妹更勝於兄妹？”
“也不是。”侯婷婷說，“李澤的家境遠超過我們家。”
“那你為什麽還要和他在一起？”
“我隻是單純地喜歡他。”侯婷婷低下頭，“我不奢求別的。”
陳鋒問：“那他呢？他現在過得幸福嗎？”
侯婷婷抬起頭，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目光看向陳鋒，“他是個很善良、溫柔的人，他對所有人都很好。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件事，我相信他是個好丈夫，是個好爸爸。”
陳鋒道：“我能問問那件事嗎？”
侯婷婷遲疑片刻，才道：“他媽媽曾經懷孕，生下他之後就死了。我們一度以為他是個畸形兒，但李澤很勇敢。他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待自己，甚至他父母都不肯承認他。他從小到大，沒有得到過父母的疼愛。”
陳鋒問：“他媽媽為什麽會死？”
“他母親是在生他的時候難產，死掉了。”侯婷婷說，“那個孩子很乖巧，長到六七歲，還會抱著奶瓶喝奶粉。”
陳鋒問：“那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侯婷婷低頭，“我有次聽他說漏了嘴，說他母親當初懷的是龍鳳胎，他父親特別激動，把他罵哭了。”
陳鋒又問：“李澤的父親是醫生，難道不應該希望他能繼續治療他母親的病嗎？”
“不是。”侯婷婷說，“李澤父親覺得他媽媽是病死的，不吉利，不應該留下遺腹子。所以在生完孩子之後不久，他就離婚娶了個更漂亮的女人進門。李澤是被趕出來的，他沒辦法迴家，所以隻能在附近租房居住。他每周都迴去陪伴他爺爺奶奶。”
“那後來呢？”
侯婷婷咬緊牙關，說：“後來，我和他遇見了。”
侯婷婷停頓片刻，“那天晚上，他約我吃飯。他請我吃的是火鍋，他告訴我，他很窮，所以隻能請我吃這個，希望我能理解他。”
陳鋒說：“他不願意帶你去見他爺爺奶奶？”
“嗯。他說他不想給爺爺奶奶添麻煩。”
陳鋒沉默了。
李澤的父親是中醫，李澤是醫生。中醫講究五髒俱全，包括肝腎脾肺腎，李澤是四肢全缺，他父親根本無法原諒他這個殘疾人。
陳鋒說：“那你後悔過嗎？”
侯婷婷搖頭，“我不後悔，因為我喜歡他。”
陳鋒歎口氣，“李澤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吧。”
侯婷婷點頭，眼眶又紅了，“我知道。但我真的沒辦法放棄他。我們交往三年多，雖然他沒有結婚，但他真的很寵我。我也很努力工作，想盡快攢夠錢，可以買房結婚。”
陳鋒說：“他對你好嗎？”
侯婷婷說：“好！他對我特別好，什麽都替我考慮到了。除此之外，他也很細心。比如說他喜歡吃什麽菜，喜歡吃什麽水果，討厭吃什麽肉類，喜歡穿什麽衣服鞋襪，他都知道。他很聰明，什麽東西一教就會。我喜歡他。他也很欣賞我，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短，但彼此感情仍舊很穩定。他對我非常好，我們也確實談得來，如果不是因為……我相信我們會走到最後。”
陳鋒又問：“李澤的父母對他不好嗎？”
侯婷婷搖頭，“不太清楚，但他們不是壞人。”
她頓了頓，又道：“他父親在李澤小時候，就出車禍死了。”
陳鋒愣住了，“啊？”
侯婷婷笑了一下，“是我失言了，不好意思。”
陳鋒說：“沒關係。你說吧，我沒那麽脆弱。”
侯婷婷道：“李澤父親出車禍死的時候，李澤剛滿兩周歲，還沒記憶，也不記仇。但後來他父親又活了過來，他卻變成了這副模樣。你知道的。”
陳鋒說：“是李澤先提出分手？”
“嗯。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李澤總是忍不住提起他父親。那時候他父親已經死了，他卻還是忘不了。我勸他放下，他卻說他已經習慣了父親，改不了。”侯婷婷的聲音有些哽咽，“直到他爸爸再次出車禍，死了之後，他才慢慢變化。”
“他恨他父親嗎？”
“當然恨。我看得出來。”
“但你還是愛他。”
“我承認，我愛他，很愛他。”侯婷婷深吸一口氣，“我不能看著他孤單，我必須照顧他，陪伴他，保護他。我們的關係不會像別人的戀人那樣甜蜜美好。但至少我們能互相依靠，共度患難。這份感情，即便將來某一天破裂了，至少也算是美麗迴憶，而不是傷痕累累的痛苦。”
陳鋒點點頭，表示讚許。
侯婷婷說：“所以我現在還堅持自己的選擇。我想等我們畢業後，就結婚。”
陳鋒問：“那你父母呢？他們會答應嗎？”
“我會跟他們說，我不想耽誤李澤，我們會分手。”
“你不怕他們受不了刺激嗎？”
侯婷婷微微低垂眼簾，輕聲道：“我覺得……李澤不會。”
陳鋒忽然明白了。
“你是在賭李澤不會離開你，對嗎？”
“嗯。”侯婷婷點頭，“我賭他舍不得我，賭他不會放手。”
“你贏了。”陳鋒由衷地祝福，“恭喜你。”
“謝謝。我也要向你祝賀。”
“我祝你幸福。”
“謝謝。”侯婷婷抬頭，衝他露齒一笑，“你也會找到屬於你的那個女人的。你們會很恩愛的。”
陳鋒點點頭，“嗯。”
“對了，趙濤是不是喜歡你？”
陳鋒：“……”
侯婷婷說：“他今天給你送飯了，還幫你打掃衛生。”
陳鋒：“呃……”
侯婷婷說：“你和他挺般配。他家境條件也很不錯。隻不過他這個人平時話不多，不怎麽熱絡。但他做事勤勞肯幹，是個踏實人。”
陳鋒：“呃……”
侯婷婷又道：“你們兩個人站一塊兒，簡直就是金童玉女。我都羨慕嫉妒恨了。”
陳鋒連忙擺手：“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我們就是普通朋友。”
侯婷婷笑眯眯地說：“你們是朋友的話，趙濤為什麽不幫我買早餐？你為什麽不去我家拿？”
陳鋒無奈，隻好解釋，“昨天晚上我睡著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把飯給你帶迴來了。我醒了以後才知道。”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呢。”
陳鋒：“嗬嗬。”
“趙濤人不錯，你們要多交流。”
“還有，我覺得你們挺配的。”
陳鋒趕緊擺手：“我們真不合適！我有女朋友！而且我和他不熟！”
“哦”侯婷婷拖長語調，曖昧的眨了眨眼睛，“你女朋友叫什麽名字？我見過嗎？”
“你不用瞞我，我知道。你們昨天去吃飯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她長得非常漂亮。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姑娘。而且她很聰明。她是你們班最漂亮的一個。”
“咳……是，是嗎……哈哈……”陳鋒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侯婷婷說：“不過，她太高冷了。我猜你追求她的時候，應該被拒絕過不止一次吧？”
陳鋒更尷尬了，“嗯……”
侯婷婷歎氣道：“你真的不考慮試試趙濤嗎？趙濤雖然平時不愛說話，但他是個很細心體貼的人，他一定會把你照顧得妥妥帖帖。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陳鋒沉默片刻，說：“婷婷，我和趙濤隻能做普通朋友。如果他對我好，我會把他當成兄弟，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我和你說句實話吧，趙濤的確是個很優秀的人，但我們之間隔著太多東西。我和他之前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侯婷婷說：“我理解。”
“你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
侯婷婷說：“因為我也是這種類型的人。如果我是個男人，我也會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陳鋒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聽你這意思，你喜歡我？”
“當然，我們可是好朋友嘛，而且你救了我兩命呢。”
陳鋒撓撓臉頰，“那你怎麽不告訴李澤？”
侯婷婷搖頭，“我現在還不想告訴他。我怕他難過。”
“……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謝謝。”
侯婷婷轉身朝電梯門口走去。
電梯停在四樓。侯婷婷進入電梯，按關閉鍵。
陳鋒在等待另一輛電梯，便隨口問了句，“侯老師，你們係的男生有幾個追求者？”
“有啊，有三個。你認識他們？”
陳鋒說：“算是認識吧。他們對你都挺好的？”
侯婷婷微笑著說：“我跟李澤是一個專業的，他比我早一屆。我們剛畢業的時候就相互表白了。那個時候，我倆還特別純潔。他對我百依百順。”
侯婷婷笑容滿麵，顯然陷入了甜蜜的迴憶。
陳鋒突然說：“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侯婷婷愣了一下，似乎想了很久，才慢慢說道：“那是五六年前了。那時候我們係組織活動，參加的有舞蹈演出。李澤是班級隊伍裏跳舞技術最好的，也很受歡迎。他跳得很棒，所以每次排節目的時候，我都會找他陪我排。那段時間我們的感情很穩固。我記得我們跳完之後，我問他：‘要不要請我吃頓飯’？李澤立即答應了。我們去了校園附近的一家川菜館吃了飯。當時我們點了兩瓶啤酒，喝得興致勃勃。結束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我和李澤坐車迴去。路上碰到了幾個小混混打架鬥毆，場麵很兇險，我害怕極了，死死抓著他的胳膊。李澤安慰我，不用怕，我會保護好你的。結果……”
“結果什麽？”
“結果我們遇到了搶劫犯。李澤衝上去，替我擋刀。我被嚇呆了。他倒在血泊中，捂著胸膛，卻還在笑著說：‘別擔心，我死不了。’我覺得自己快瘋了。當時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必須送他去醫院！於是我攔了輛計程車，帶他去了醫院。李澤傷勢很嚴重，差點就死掉了。他醒過來的時候，我一邊給他擦汗，一邊哭。他說，婷婷，你不要哭……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麽感受嗎？”
侯婷婷苦澀的笑了笑，“我知道。我恨透了這個世界上的黑暗，我痛恨自己的無能。但我不怨天尤人。我隻怪自己沒用。我不敢再讓他保護我，我也不配擁有這份感情了。於是我選擇離開他。”
陳鋒輕聲歎息，“我明白了。”
侯婷婷抬眼看著陳鋒，她的眼睛裏泛起淚光，像是又要哭了。“陳鋒，如果你有一天，或許是將來某一天，發現我並不值得你去珍惜的時候，你千萬不要嫌棄我。”
陳鋒連忙擺手說：“沒有的事兒，你誤會我了。我絕對不會因為這些原因就放棄你。我們曾經有過美好的迴憶，我不會忘了你。”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侯婷婷淒涼地說，“其實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我從前是個乖巧懂事、溫柔善良的女孩子。但自從遇見李澤以後，我就變成了這樣，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為什麽變成了這樣。我也試圖改變自己，可是改變不了。我也不希望別人看到我這個樣子，於是我把自己鎖在家裏。可李澤總會去敲我家的門，他會給我買各式各樣的零食、玩具，甚至包括衣服鞋襪。我拒絕他的禮物。但李澤卻越挫越勇，每次都堅持去敲我家的門。”
“後來他漸漸長高，越來越帥。而我也慢慢變胖。我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他說他有喜歡的人，我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羨慕那個人。我嫉妒他，也恨他，因為我覺得他是我生命裏的汙染源。如果沒有他，也許我現在還是那個單純簡單的侯婷婷。我想過自殺，但我忍住了。我覺得如果我死了，李澤肯定會很難過。我不希望他難過。”
陳鋒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喜歡他，他知道嗎？”
侯婷婷低著頭說：“他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如果他願意等，那我就願意等。”
陳鋒歎口氣，“你的想法太悲觀了。”
侯婷婷搖搖頭，說：“不是悲觀，我隻是覺得，我沒辦法做到和另外一個人共享我的愛人。如果換了是你呢？如果你突然冒出來一個女朋友，我該怎麽辦？”
陳鋒啞口無言，半晌才說：“你不該拿我舉例子，更不該拿自己比喻。我不是你，我不能理解你內心深處的恐懼。”
侯婷婷搖頭，“不，你是能理解的。隻是你不願意承認罷了。你是個特別聰明的人，也許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提醒你，你早就知道自己是個渣滓，你的身體裏流淌著肮髒卑鄙的血液。我也不想說破，我們彼此相互尊重吧。今天我來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我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私欲就拋棄了自己的初衷。”
陳鋒靜默片刻，緩緩吐出兩個字：“謝謝。”
侯婷婷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她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轉過身往病房走去。剛邁出一步，她忽然停下腳步，扭過臉說：“陳鋒，我很感激你。如果沒有你，也許我還活不到現在。”
陳鋒說：“你不用跟我說這種話，這不是我應該做的。”
侯婷婷抿了抿唇，說：“你救了我的命，是我最親密的朋友。我很少和異性交朋友，你是第一個。”她頓了一頓，“雖然我很害羞，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你是我唯一想說的話。你不必覺得愧疚，這是我欠你的。”
說完，侯婷婷推門進入病房，留下一室寂寥。
趙濤看了看陳鋒，又看了看侯婷婷的背影，說：“我覺得我被喂了一肚子狗糧。”
陳鋒斜眼瞅著他，說：“你吃過的狗糧多了去了，我算哪顆蔥。”
趙濤撇撇嘴，說：“我隻是覺得你倆挺般配的啊，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陳鋒笑道：“我覺得你倆更般配。你倆才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你看咱倆多配！”
趙濤說：“滾蛋。”
陳鋒哈哈大笑。
這時候侯婷婷從病房裏走出來，手裏端著保溫杯，裏麵裝著熱水。她對陳鋒說：“我媽熬的湯，趁熱喝吧。”
陳鋒伸出胳膊，“扶我一把。”
侯婷婷笑著扶住陳鋒，把他扶坐在床邊。陳鋒喝了一口湯，皺眉說：“怎麽還加糖？”
侯婷婷說：“我怕你胃疼。你快躺下休息吧。”
陳鋒躺倒在床上，閉上眼睛養神，心情有點複雜。
侯婷婷幫他掖好被角，又說：“你睡吧，我守著你。”
陳鋒睜開眼，看著窗外的天光，輕聲問：“我們……什麽時候能恢複自由？”
侯婷婷愣了一下，說：“我不知道。你放心，我會努力爭取的。但我希望你能盡量拖延一段時間。”
陳鋒說：“你是怕我逃跑嗎？”
侯婷婷說：“不，我不是怕你逃跑，我是擔心……”
陳鋒打斷她，“我不會跑的，除非我死了。”
侯婷婷抬起頭看他，“為什麽？”
陳鋒說：“我不能丟下我弟弟。”
侯婷婷說：“所以，你不會放棄你的父母？”
陳鋒說：“不，我不能丟下你們。我們都是孤獨的，可是我們又是幸運的，至少還有彼此陪伴。”
侯婷婷聽完陳鋒的話，怔了良久，才幽幽地說：“你真傻。”
陳鋒笑著說：“你也傻。”
兩人相視而笑，各自轉過頭，沉默地注視著對方。
趙濤忽然湊近了陳鋒，壓低聲音說：“你們倆是不是暗示過什麽？”
陳鋒瞪著他，“你再胡說八道我揍你信不信？”
趙濤說：“那你倆笑什麽？”
陳鋒冷笑，“你猜。”
“嗬嗬嗬。”
侯婷婷見兩人又鬧起來，便走過去拉了趙濤一把，將他拽出病房，說：“你別搗亂行嗎？”
趙濤委屈巴巴地說：“我隻是關心你們。”
侯婷婷說：“你趕緊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
趙濤歎了口氣，走了。
侯婷婷迴到陳鋒的病床前，說：“你別理他。這家夥腦袋瓜子裏整天裝著些奇怪的東西。”
陳鋒說：“嗯，我知道。”
侯婷婷拿起床頭櫃上的蘋果削起皮兒來，邊削邊說：“我爸我媽都是很傳統的人，他們對婚姻很忠誠。”
陳鋒說：“我懂的。”
侯婷婷抬眸看向他，“我不太清楚你懂什麽。”
陳鋒笑了笑，說：“我懂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爸媽不反對你和我談戀愛，卻不允許我離開這座城。”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明白就好。”侯婷婷淡淡的笑了笑，繼續削蘋果皮兒。
陳鋒說：“我不會跑的。”
侯婷婷說：“嗯，你最好別跑。如果你敢跑的話，我一定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陳鋒說：“好啊，等我痊愈之後，我們就私奔吧。”
侯婷婷笑道：“私奔就免了，我們結婚。”
陳鋒搖頭道：“你先治療吧。等你病治好了，我們再考慮結婚的事。”
侯婷婷說：“不，你現在就可以考慮，否則我會認為你在敷衍我。”
陳鋒想了想，問：“你真的願意嫁給我？”
侯婷婷微微一笑，說：“當然願意。”
陳鋒說：“可是你剛剛還說‘等你病治好’？”
侯婷婷臉色微變，“那你現在也可以說‘不嫁’！”
陳鋒無奈道：“我覺得我應該說‘不’，但我舍不得你。”
侯婷婷咬了咬牙，“那你就是在敷衍我！”
陳鋒苦惱極了，“唉，我也不想啊……”
侯婷婷突然站起身，往門口走去，陳鋒連忙說：“誒哎，你去哪兒啊？”
侯婷婷停住腳步，背對著他說：“我去找醫院的領導談判，你必須留下來！”
陳鋒說：“別去。”
侯婷婷扭過頭來，怒道：“憑什麽！”
陳鋒說：“我覺得這樣做不合適。”
侯婷婷問：“哪裏不合適？”
陳鋒解釋道：“因為我還沒痊愈。萬一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豈不是害了你一輩子？”
侯婷婷皺眉道：“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怕夜長夢多。”
陳鋒說：“我們還可以慢慢商量。”
侯婷婷說：“沒法商量。”
陳鋒說：“那算了吧，你去吧。”
侯婷婷急切地說：“你說什麽？”
陳鋒說：“我說算了吧，你去吧。”
侯婷婷眼眶微紅，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她深吸一口氣，忍耐住即將決堤的情緒，轉過身往門口走去。
陳鋒叫住她，“婷婷。”
侯婷婷猛的停住腳步，轉頭盯著他。
陳鋒說：“我答應你，等我好了之後我們就結婚，好嗎？”
侯婷婷眼圈更紅了，哽咽道：“我不需要你為了我做這種犧牲，這不值得……”
陳鋒說：“值得。我不喜歡被人束縛著，我想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侯婷婷哭泣道：“我也是啊。我也希望我可以像你一樣自由自在。”
陳鋒握住她冰涼的手掌，柔聲說道：“婷婷，謝謝你。我知道這段時間你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照顧我，我很感激你，你的付出我都記在心裏。但是婚姻畢竟不是兒戲，尤其我們還隻是剛確定戀愛關係的男女朋友。我不想因為我，而毀掉你。我們的未來很美妙，我們會遇到更多的風景。”
侯婷婷擦了擦眼睛，說：“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陳鋒搖頭，堅定地說：“不。我不願意耽誤你。”
侯婷婷低下頭，輕輕啜泣著，“那好吧。”
陳鋒伸出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肩膀，把她帶入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背脊，安慰她。
侯婷婷伏在他胸前，抽噎著說：“我真不甘心……我真想嫁給你……”
陳鋒說：“乖。等你康複了再說。”
侯婷婷點頭，“嗯。”
兩個人抱了片刻，便鬆開彼此。
侯婷婷抹掉臉頰上的淚痕，抬頭看向陳鋒，又笑了，“我沒事了，你快睡吧。”
陳鋒點點頭。
侯婷婷說：“那我走了。”
陳鋒說：“嗯，晚安。”
侯婷婷朝門外走去，臨行前還叮囑趙濤，“看好他。”
趙濤說：“放心吧，我保證寸步不離，絕對不會讓他逃跑。”
侯婷婷笑罵道：“滾蛋！我隻是擔心他半夜醒過來發瘋而已。”
“哈哈哈哈！”趙濤大笑起來。
侯婷婷瞪了他一眼，“趕緊走。”
趙濤聳聳肩，“行行行，那我就不打擾你倆甜蜜相處啦。”
侯婷婷轉身離開。
陳鋒躺迴床上，閉上眼睛，腦子裏卻全是剛才侯婷婷的模樣。
侯婷婷雖然比陳鋒高了幾厘米，但是和陳鋒比起來，依然顯得嬌小玲瓏，像個小姑娘似的。
陳鋒忍不住歎息了一聲，喃喃道：“真想快點好起來啊。”
陳鋒翻了個身，繼續沉浸於幻象中。
一會兒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想到了他們，想到了他們每天早晨吃飯，每天晚上睡覺，每天睜開眼，每次清晨起來，他們都會坐在餐桌旁等待著自己……
這些畫麵在他腦海中交織，仿佛編織成一張網。
這張網漸漸形成了一座城堡的雛形，它在陳鋒腦袋中緩緩擴展，變得越來越大。
陳鋒在幻象中，看到了他的父母、妹妹、弟弟……
他們坐在沙發椅上，翹著二郎腿，悠閑地聊天，有的喝咖啡，有的拿遙控器換頻道，有的玩遊戲，有的玩電腦，有的打瞌睡，有的打麻將，有的看電影。
他看到妹妹穿著睡衣，披散著頭發，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打開冰箱拿飲料，然後又迴房間繼續洗澡，吹頭發，洗漱。
爸媽站在她身後，替她整理著衣服，叮囑她不要忘了今天晚上八點鍾的晚宴。
妹妹聽話地點點頭，“放心吧，我肯定不會遲到的。”
妹妹穿著一條雪白色長裙，裙擺飄逸如雲，長度及膝，露出纖細筆直的小腿。
她戴了頂粉鑽的假發，化著淡妝，眉梢微挑，明眸善睞。
爸媽滿意地拍拍她的肩膀，“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妹妹點點頭，轉身進屋。
陳鋒看到爸媽的表情很溫暖。
他看見爸爸在媽媽的臉上親了一口，媽媽羞澀的躲避，嘴角揚著淺淺的弧度。
他看到媽媽用紙巾擦拭著脖頸上的汗水，神態認真。
爸爸在媽媽耳朵邊悄聲嘀咕，“累壞了吧？我幫你按摩按摩？”
媽媽臉紅地推開他的手，嗔怪道：“別鬧！孩子在呢。”
陳鋒忍俊不禁。
他忽然覺得，這應該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吧。
這世界上最美好的詞語，莫過於此。
但是他知道，現實並非這樣簡單。
侯婷婷和趙濤都在盯著他，防止他突然消失，或者突然做什麽傻事。
陳鋒深唿吸，調整情緒，努力克製住自己，盡量不要流露出太多傷感和遺憾的情緒。
他的視線從窗戶外麵收迴來，落在侯婷婷的臉上，鄭重的承諾道：“婷婷，你不要急，我一定會治好病，跟你結婚的。”
侯婷婷愣怔片刻，猛地撲到他懷裏，痛哭失聲。
“嗚嗚……我知道……可是……我等不了了……”
陳鋒撫摸著她柔軟光滑的黑發，低聲安慰：“我也等不了了。”
侯婷婷泣不成聲：“陳鋒……我怕……我怕你嫌棄我……你會討厭我嗎？”
陳鋒搖頭：“不會。”
侯婷婷仍舊哽咽道：“我現在……連我自己都看不慣我……”
陳鋒捧著她蒼白瘦削的小臉，輕輕擦拭她臉上殘留的淚痕，“不會。”
“我真的好醜啊……”侯婷婷捂住臉頰，“我怕我配不上你……”
陳鋒笑了笑，“哪裏醜了？”
“我……”侯婷婷抹了把眼淚，“我的膚質變差了，我的五官變醜了。”
陳鋒說：“膚質變差了還有美白的功效呢。而且我記得你的臉型挺漂亮的，隻要稍微雕琢一下，就很適合你。至於五官……”
侯婷婷抬起眼眸，期待地望著他。
陳鋒微笑著說：“因為你平時太嚴肅，所以看起來不近人情。但是你的五官精致秀麗，組合到一塊，就很好看了。你的鼻梁挺拔，唇瓣薄潤，你不需要刻意勾勒。你的眼睛很亮，睫毛濃密卷曲，像兩柄小刷子。這是個很有辨識度的眼睛，我喜歡。”
陳鋒的話令侯婷婷心花怒放，“那我要怎麽才能讓你更喜歡我呢？”
陳鋒捏捏她的小臉蛋，“傻丫頭，我當然喜歡你呀。我不喜歡你，我還喜歡誰？”
侯婷婷破涕為笑。
她拉著陳鋒的胳膊，往樓梯上拖，“你快上去洗澡吧，早點休息，我等你。”
陳鋒跟著她一步三晃地走到樓梯拐彎處，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對了，你剛剛給我倒的那杯水是什麽牌子的？”
“純牛奶，營養價值高，還健康。你喝吧，喝完之後再去泡個熱水澡。”侯婷婷說。
陳鋒皺眉，“純牛奶？我不愛喝純牛奶。”
侯婷婷奇怪地看著他，“你以前每次迴家不都要喝半瓶？你忘啦？”
陳鋒恍惚想起以前確實有喝純牛奶的習慣。
他尷尬地咳嗽兩聲，“我記錯了，今天我不渴，你幫我換杯果汁吧，謝謝你。”
“行。你先上樓吧，我馬上就來。”侯婷婷笑眯眯地答應。
陳鋒轉身朝樓上走，他腦海中又閃過一絲異樣的情愫。
這種熟悉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為什麽他總是能清楚地分辨出侯婷婷和陳芳芸兩人的不同之處？
難道他曾經與侯婷婷有過交集，甚至產生過感情糾葛？
陳鋒甩甩頭，試圖將思緒拋開，卻怎麽也做不到，反而愈加困惑。
他迴房間衝了個冷水澡，裹著浴袍坐到床邊吹風。
吹幹頭發後，陳鋒打開電腦，瀏覽網頁，找到一個論壇。
《最優解》是個專門研究人體基因鏈的專業網站，在這兒可以提供各種數據和假設。
陳鋒登錄賬號，注冊了個賬號叫“陳鋒小獸醫”。
他把帖子發布後，順便在帖子末尾標注了自己的郵箱，隨後關掉電腦睡覺。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袋昏昏沉沉，始終無法入眠。
他在考慮一些事情。
陳鋒覺得自己肯定有病，明明他隻是單純地想找份工作混口飯吃，為什麽會有如此強烈的不安全感？仿佛被監控著似的？
他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睡過去。
可不知怎的，他越睡意越濃，眼睛睜開一條縫隙，隱約聽見隔壁傳來細碎的談話聲。
他猛地翻身坐起，仔細聆聽，確認那是侯婷婷的聲音。
“我們家老爺子最疼我了，不過他脾氣暴躁，容易動怒，我爸媽一直勸他少說幾句。”
趙濤問：“婷婷，咱爸是不是很兇？”
“嗯，非常兇。他最疼我了，隻要是我提出來的請求，他基本都會滿足。不過我不希望他因為太疼我而遷怒別人。”
趙濤說：“那倒不會，你爸不會隨便亂罵人的。”
侯婷婷又歎了口氣，“唉！我不喜歡現在的生活。整天呆在屋子裏悶死了。我也想出去工作，可是我沒辦法離婚啊！”
趙濤說：“你想出去工作嗎？如果你想，我可以帶你出去旅遊散心。”
侯婷婷說：“我現在根本不敢獨立，一個人出遠門我害怕。而且我的身份證在我爸手上。”
趙濤猶豫片刻，說：“我可以偷偷幫你搞定身份證的問題。”
“你要怎麽弄？”
趙濤說：“你放心，我有一個叔叔，他是刑偵隊長。這些年來他一直在調查李曉的案子。我們家有個私藏的保險櫃，我叔叔知道密碼。你把鑰匙拿來，我偷偷幫你把身份證偷出來。”
“真的嗎？”
趙濤笑了笑，“我騙你幹嘛？”
“可是我爸不允許我出門誒……”侯婷婷有些擔憂。
“沒事，我幫你搞定，你就照常出門，不用擔心。”趙濤說，“你什麽時候想出去玩，就告訴我，我陪你去。”
侯婷婷感激萬分，“太謝謝你了，你為我做了這麽多事，我卻什麽忙都幫不上。”
趙濤寬慰道：“別這麽說，我們是朋友啊。”
陳鋒默默退出論壇。
他躺迴床上，卻仍舊輾轉難眠，於是索性給侯婷婷發了一條消息。
“婷婷，謝謝你。”
侯婷婷的短信很快過來了。
“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你不要和我這麽客氣，我們倆之間根本不需要說這麽多字。”
“嗯。”
陳鋒繼續說：“你剛才說，你父親最疼你。你能跟我詳細說說你父親的情況嗎？”
“當然可以。我爸特別寵我，什麽事都由著我。他是警察，但平時並不嚴厲，對我的要求特別低，我說什麽他都願意答應我。他有很嚴重的潔癖症，不準別人碰他的東西，尤其是女人。所以他結婚三十多年了還是孤家寡人，我媽早在二十五年前就離婚另嫁了。”
侯婷婷停頓片刻，補充道：“雖然我們家的事情比較複雜，但我相信趙濤絕對不會嫌棄我。他對我也特別好，我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丈夫人選。”
陳鋒看她發來的這段話，忽然想起自己剛穿越那會兒，侯婷婷每次都會向他傾訴心事。
他心底泛起暖意，迴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侯婷婷說：“等這周六吧，我帶你去見我爸媽。”
陳鋒：“好。”
侯婷婷又道：“對了，你有時間幫我看看我房間裏的衣服，我不知道哪套適合我，不知道搭配哪套。你幫我參謀一下。”
陳鋒：“行，沒問題。”
他又打算再聊兩句，但侯婷婷已經先掛斷了電話。
陳鋒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實在無聊，便爬起床來，走進衛生間洗漱。
他簡單刷牙洗臉，然後去了陽台吹風透氣，站在欄杆旁邊眺望遠處的城池。
夕陽將落未落，金燦燦的陽光灑在院牆上，映射出一圈圈淺淡的斑駁。
陳鋒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心曠神怡。
他正欣賞著窗外的景致，突然聽到隔壁傳來敲擊玻璃的聲音。
陳鋒走過去拉開玻璃門，見是趙濤站在外頭，手裏捧著一束鮮花。
趙濤笑眯眯地遞上來，“送你。”
陳鋒愣住了，“你買的？”
“嗯，今天是聖誕節，我特意去商場買的。”
陳鋒接過花，看了一眼包裝盒上的英文logo。
竟是一束康乃馨。
陳鋒驚訝道：“這花挺漂亮的。”
“你喜歡嗎？我還買了玫瑰。”趙濤從袋子裏掏出玫瑰花，雙手捧著遞給陳鋒，“你喜歡紅色，還是藍色？粉色或者紫色？”
陳鋒擺擺手，“我都喜歡。謝謝。”
“哎呀，我隻買了一束！”趙濤遺憾地拍了拍腦袋，“你先收下吧，下午我還去商場逛逛。”
“謝謝。”
陳鋒抱著花坐在沙發上，翻開花瓶聞香。
“我還有事，先走啦！”趙濤揮揮手，轉身往樓梯口走去，“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隨時找我，我一定幫你。”
陳鋒點點頭。
趙濤走出幾步，又迴頭衝陳鋒喊了一嗓子：“我叫趙濤，你記住哦。”
陳鋒：“好。”
他抱著花坐在原位，想了想，又拿出筆記本登陸網頁，搜索趙濤的名字。
很巧，關於趙濤的報道並不多，僅有的幾篇也全是讚揚他的。
但是有一條非常醒目，是他在《江州》的專訪裏提及的，說他在大三的時候，曾經因為某件事而辭職了。
陳鋒把這篇文章放大來仔細看。
趙濤曾經是一名律師，但他的母校法律係的教授認為，他的母親是一個典型的精神病患者，如果繼續讓他待在醫院，他會影響到整個治療團隊的運營效率。他必須盡快找到工作，離開那個危險的精神病院，否則極有可能被病毒感染成瘋子。
但趙濤拒絕了這份工作。
他堅持留在那座醫院裏照顧他母親，直到母親死亡的消息傳來，他才匆忙趕迴了首都，並在此之前和母親辦理了離婚。
他母親的死訊對他的打擊太大，令他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但即使這樣，他依舊很努力，很用功，從來沒懈怠過自己的課業。他甚至憑借自己的努力，考入了首都大，成績斐然。
陳鋒歎了口氣，暗道，真是造化弄人。
他又想到侯婷婷和王思琪。
侯婷婷雖然在他的印象裏是個非常驕傲的女孩兒，但她骨子裏卻並不像表麵看上去那般跋扈。相反，侯婷婷其實是個內秀、柔軟的女孩兒。她善良、熱情，樂於助人，平時也不愛說話，隻是靜靜地陪伴在陳鋒的左右，默默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陳鋒在想，假若當初侯婷婷的父母沒有因為那件事而分居，他們一家人肯定能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侯婷婷也一定會遇上一個比她更優秀、更懂得體貼她的丈夫。
陳鋒忽然想起，他曾經和侯婷婷約定，等以後有錢了就請她吃飯，帶她去遊山玩水，去看最美麗的雪山，去最純粹的湖泊，去大草原上策馬奔騰。
可惜現在這個承諾已經實現不了了。
想到這裏，陳鋒又忍不住長籲短歎。
唉……人生啊，真是充滿坎坷和無奈，總有些人，在不知不覺間就錯過了彼此。
陳鋒正惆悵，房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趙濤探進半張臉，“誒，陳鋒，你在發什麽呆呢？”
陳鋒迴過神來，連忙把花插入桌角花瓶裏。
趙濤走過來坐在他旁邊，“昨晚睡得好嗎？”
“還行。”
趙濤問：“你怎麽了？”
陳鋒搖搖頭，“沒什麽。”
“是不是因為明天要早起搬家？”
陳鋒猶豫片刻，說道：“不全是。”
趙濤追問：“難道是跟你媽吵架了？”
“我媽？”陳鋒詫異地抬起頭。
趙濤笑眯眯道：“對呀。你媽不是嫌你窮嘛。”
陳鋒失笑，“她怎麽能說這種話。”
“怎麽不能？”趙濤撇撇嘴，“她說得很清楚。”
陳鋒：“……”
他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麽辯駁。
“算了算了，不談論這些。”趙濤擺擺手，“反正明天你就要搬新家了。”
“嗯。”陳鋒點點頭，“對了，你明天有事嗎？沒事的話陪我一起搬家唄。”
“搬新家？”趙濤愣了愣，“搬哪兒？”
“我租的房子啊，”陳鋒道，“剛才我已經給我朋友打電話了，他會來幫我。”
趙濤皺眉，“我今天還有點事，恐怕抽不開身。”
陳鋒道：“沒關係，你先把手頭的事處理完再說吧。我們明天九點鍾見。”
趙濤猶豫了片刻，點點頭，“好，那明天見。”
兩人聊完之後，各自返迴房間洗漱，準備休息。
陳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腦袋裏裝滿了許多東西。他閉上眼睛，就仿佛看到了那個穿白襯衣、戴黑框眼鏡的少年，看到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每一幕，聽到他溫潤悅耳的嗓音。
他睜開眼，又想到了自己的未婚妻，想到自己在高中時期的那段青澀懵懂的暗戀。那時候的他們都還是孩子，他還不知道愛情的滋味，侯婷婷更是連男女情愛究竟是何物都不知曉，他們就那麽稀裏糊塗地湊到了一起，互相喜歡著對方，憧憬著未來。
陳鋒苦笑一聲，又翻轉過身子，盯著天花板發呆。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次日醒來，已是八點二十分。
他洗漱完畢，出門買菜，順便把趙濤拉上車，一路往郊外駛去。
路途不遠，隻三四百米，開車二十五分鍾。
陳鋒將車停在某棟別墅附近，兩人下了車，步行往裏走。
趙濤驚訝道：“這地兒不錯啊。”
陳鋒解釋道：“這是我朋友家。他在這兒有套房產，平時偶爾過來住住。”
趙濤恍然，“原來如此。那咱們直接上樓吧。”
陳鋒點點頭，跟著趙濤一起走進院子裏，沿著石徑往前走。
這院子裏種植了不少鮮花綠樹，環境雅致安靜，鳥語花香，頗有幾分田園風格。
這裏離侯婷婷所在的醫科大校不太遠，從這條小巷拐出去，步行二十分鍾就到了。
趙濤敲了敲門，“婷婷，你在家嗎？”
屋內響起侯婷婷略顯疲憊的應答聲：“在。”
趙濤扭開門鎖，率先走了進去，“我們來啦！”
陳鋒緊隨其後。
侯婷婷站在玄關口，朝著倆人微笑點頭示意，“快請進。”
“謝謝。”趙濤道了聲謝，與陳鋒並肩而入。
這是一間寬敞的臥室，鋪著潔淨整齊的淺色床單，窗簾緊閉，房內光線昏黃。
侯婷婷換好拖鞋，伸展雙臂活動筋骨，“哎呦，累死我了。”
趙濤笑嗬嗬地調侃，“你以為當警察是玩的嗎？我記得當初考試的時候你比這辛苦多了。”
侯婷婷瞪他一眼，“你懂啥。我當初考試那是為了鍛煉體魄，做好準備迎接挑戰。現在是真的要命啊！我感覺腰酸背疼腿抽筋。”
陳鋒看向她，忍俊不禁。
她穿了一身運動服，腳上蹬著運動鞋，臉頰泛紅，汗水淋漓。
侯婷婷被陳鋒瞧得有些不自然，嗔怒地說：“笑什麽呀。”
“沒什麽，我就是覺得你好像變漂亮了。”
“啊？”
陳鋒繼續說：“你看你的臉蛋紅撲撲的，像蘋果似的，特可愛。”
侯婷婷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嗎？”
“真的。”
侯婷婷噗嗤一笑，“你真逗。”
“好了，我去廚房煮飯。”趙濤說。
侯婷婷立即攔住他，“誒等等，我們倆都餓壞了，先吃火鍋吧。”
趙濤無奈搖頭，“行，你決定。但我可告訴你，這裏冰箱裏食材不全。”
侯婷婷擺擺手，“沒事兒。我最擅長煮火鍋了。”
於是兩人去了廚房。
陳鋒也跟了過去。
他一邊切蔥薑，一邊問：“趙哥，你昨天晚上說的‘上頭’是什麽意思？”
“哦。我們隊長和你說了？”
“嗯。”
趙濤歎了口氣，說：“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們是奉命保護你。我們隊長和你爸媽的關係很好，他希望你盡量避免卷進危險中。你放心，我們隊長絕對信得過，你有困難，他肯定不會袖手旁觀。我們就算拚了命，也會護著你。”
陳鋒點點頭，“我明白，你放心吧。”
趙濤拍拍他肩膀，“那就好。”
說話間，侯婷婷端著熱騰騰的火鍋湯底出來了。
陳鋒見狀忙跑過去幫忙端菜。
“別別，你去沙發坐著，我們仨吃就行了。”趙濤忙阻止。
陳鋒堅持道：“沒事，我幫你們拿筷子。”
“唉……”
趙濤拗不過他，索性也就由著他去了。
陳鋒給三人每人盛滿湯料，然後在桌邊坐下。
他剛才一進來就聞到了誘人的肉香，此刻肚子早就咕咕叫喚，饞蟲大起。
侯婷婷將碗筷遞給他，“嚐嚐味道怎麽樣？”
陳鋒夾了塊魚肉放嘴巴裏，含糊不清地讚歎道：“好吃！”
趙濤哈哈笑道：“我就說吧，婷婷燒菜最棒了！”
“是嗎？”陳鋒又撈了片牛肉蘸著麻醬送進嘴巴，頓時覺得滿口生津，爽滑鮮嫩，美味至極，忍不住誇道：“這牛肉燉的真夠酥爛，入口即化，簡直完美！”
趙濤嘿嘿笑道：“你喜歡就好，我還怕你嫌棄呢。”
陳鋒連連搖頭，“哪兒會啊，這菜超好吃，你們趕緊趁熱吃吧。”
三人圍坐在桌邊開始涮火鍋。
陳鋒低頭猛吃，隻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
火鍋的辣度適宜，吃起來不油膩，還帶著股淡淡的草木香氣，十分舒適。
三人吃得暢快淋漓，陳鋒更是不停往嘴裏塞各種菜品，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一股腦兒塞進去。
侯婷婷笑盈盈地看著他，“陳鋒，我聽趙濤說你高二轉校過來了。我今年讀大二。你是哪個班級的？我想認識認識你，咱們交個朋友唄。”
陳鋒咽下嘴裏的東西，擦擦嘴角，“我是二（8）班的。”
“哇，那挺近的呀！我和趙濤在同一樓，以後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助，你盡管找我們。”
“好嘞！謝謝婷婷姐。”
趙濤瞪了侯婷婷一眼，“胡鬧。”
侯婷婷哼了一聲，不理他，衝陳鋒露齒微笑。
陳鋒受寵若驚，“謝謝婷婷姐。”
侯婷婷笑嘻嘻道：“不客氣不客氣。”
趙濤說：“別聽她瞎說。我們隻是順路而已。”
陳鋒說：“沒事兒，萍水相逢嘛。”
侯婷婷又給陳鋒夾了塊魚肉，“你多吃點兒，補充營養。我知道你平時訓練累。”
陳鋒連連稱謝。
侯婷婷看他乖巧聽話的模樣，心裏更加喜歡了。她偷偷瞥了一眼趙濤，卻發現趙濤正看著自己，她嚇得趕緊收迴視線，假裝喝湯。
趙濤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陳鋒，我們今天就先走了。有事兒隨時聯絡。”
陳鋒忙站起身，“好的趙哥，再見。”
“再見。”
侯婷婷也跟著站起身。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
侯婷婷走到門邊，忽然迴頭，衝陳鋒眨了眨右眼，調侃道：“陳鋒同誌，祝你考試順利喲~~”
陳鋒愣了一下。
侯婷婷咯咯嬌笑一陣，拉著趙濤出了門。
屋內安靜下來，陳鋒繼續埋頭苦吃。
吃完以後他把垃圾丟掉，洗完澡躺在床上刷劇。
《英雄》的劇本是李斯特寫的，他在網上搜集到幾個關鍵字，便按照這些關鍵字編輯成一個文檔，用打印機複製粘貼下來，然後整體打包傳送過來。
陳鋒翻了翻這個劇本，發現劇本非常精彩，比他原先預估的還要出色許多。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故事。
從李斯特的描述中，陳鋒可以感受到這位“李小龍”對戰鬥的狂熱與執著。
這位戰士從幼年被父母拋棄，流落街頭，無家可歸，饑腸轆轆，被餓死在路邊。
等待他的是一具屍骨。
李小龍為報答救命恩人的饋贈，撿起這具屍骨，帶迴家撫養長大。
但這並非是李小龍的親生弟弟或者兄妹。
當李小龍在街上遇到一個孤兒院的小姑娘時，小姑娘告訴他，“你弟弟叫陳鋒。”
李小龍立刻將他抱起來，親昵地蹭蹭他的臉蛋，“太好啦，我終於找到你了，你叫陳鋒對吧？”
“嗯。”小孩子應道。
李小龍激動萬分，抱著他一遍又一遍地喊：“你終於迴到爸爸身邊了，爸爸真的好想你……”
陳鋒抬頭望著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李小龍摸著他的頭頂，欣慰地問：“我是你爸爸？你媽媽呢？”
“媽媽去世了。”小孩子低下頭，神態黯然。
李小龍沉默片刻，說：“我不信。你肯定是騙我的。”
“沒有。”
李小龍又歎口氣，“唉，你一直都不願意告訴我，那你就留在我身邊吧。我保證不會讓你餓肚子，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小孩子點頭，“好。”
“乖。”李小龍又揉揉他的臉。
陳鋒覺得，這個畫麵好像在哪兒見過。
但他又實在記不起來。
他隻能確定的是，這個小孩子長得很漂亮。
如果他有雙手的話，此時一定會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失控尖叫。
李小龍是個典型的美男子。
他有張棱角分明的俊秀臉龐，鼻梁高挺，眉宇間透出堅毅。
他擁有一雙極富侵略性的眼眸，深邃迷人，瞳仁漆黑如墨。
他的眼睫毛濃密而纖長，在燈光的映襯下閃爍著瑩潤的光芒。
他的唇形非常漂亮，唇珠飽滿，顏色淡紅，仿佛塗抹上一層淺淺的唇釉。
他的喉結很性感。
他的脖頸弧度優美，肌膚細膩柔滑。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每根手指都像玉雕一般勻稱。
陳鋒的眼睛突然變得濕潤了。
他看著看著，忽然覺得鼻腔酸澀，竟哽咽了。
陳鋒忍著哭腔說：“你真的是我爸爸嗎？”
李小龍笑起來，“當然。我和你媽媽一起長大，從未分別過。”
陳鋒擦擦眼淚，“那你是做什麽的啊？”
“哦，我啊，我是一名警察。”
陳鋒驚訝地張開嘴巴，“警察！你真厲害！”
李小龍搖搖頭，“不。我不算厲害，比我厲害的人還有很多。我是最普通的警察。”
“那你是怎麽認識我媽媽的？”
“因為我曾救過她，所以才會產生交集。”
陳鋒恍然大悟，又露出羨慕的表情，“哇~你好幸運啊！我也希望我能像你這樣厲害。”
李小龍哈哈一笑，“你現在就很棒了啊，比我厲害多了。”
陳鋒擺擺手，“我還差遠了呢。”
兩人聊了一陣天，李小龍說：“今天是周六，我們出去逛逛吧。”
陳鋒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今天不舒服，想早點睡。”
李小龍皺眉，“不舒服？”
“嗯，昨晚加班太晚了。”陳鋒打了個哈欠，“我困了，先睡了。”
“好吧，那我走了。”
陳鋒點點頭，“拜拜。”
李小龍離開房間以後，陳鋒趕緊衝進浴室，狠狠搓洗全身，再次洗了三遍。
他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然後穿上衣服跑到廚房裏，拿出電飯煲和鍋碗瓢盆，給自己煮麵條吃。
雖然隻是最簡單的麵條，但他吃得津津有味，還喝了幾碗湯，這才心滿意足。
他又躺倒床上玩遊戲。
這是他最近剛研究出來的一款遊戲，叫《天啟》。
天啟這款遊戲是由一群喜歡宅在屋裏玩遊戲的人聯合製造的，這些人在家裏玩遊戲，偶爾也會互相傳授技巧。久而久之，他們就成了一個專業的團隊。
陳鋒也跟著他們，漸漸摸索出許多技術。
這天晚上九點，李小龍準時出現在門口。
陳鋒立刻關掉遊戲，坐起身來，迎接父親歸來。
李小龍看著他，笑道：“怎麽這麽早就睡了？”
“睡不著，就玩會兒遊戲。”
“嗯。”李小龍走過去，伸手摟抱住他，“辛苦你了。”
陳鋒微怔，隨即笑了起來，“我不累，我很高興能幫到爸爸。”
李小龍撫摸著他的脊背，眼眶微熱。
陳鋒繼續說：“我聽趙濤叔叔說，您最近很危險。我不知道該做點什麽。”
“別擔心，沒事的。我已經找到解決辦法了。”
陳鋒抬起頭，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盯著他，“真的嗎？您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
“對。”
陳鋒又追問，“那是什麽辦法呢？您可以跟我說說嗎？”
“等以後你就會知道了。”李小龍說完，揉亂他的腦袋，“乖孩子，快睡吧。”
“哦……”陳鋒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原以為這是個絕妙的機會，可以趁機套出更多的信息。
李小龍卻並不願意多談。
既然父親不願意說，那肯定有他的理由。
陳鋒便不敢逼迫太甚，免得惹父親煩惱。
他乖乖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的是，當他閉上眼睛以後，李小龍站在窗前，仰望夜空中那顆璀璨的星辰。
他喃喃低語，“婷婷，我會保護好我的寶貝兒。請你放心吧。”
他轉身離開了房間，輕輕帶上門。
隔天一早，陳鋒照例去醫院陪侯婷婷檢查身體，順便探討病情。
陳鋒問侯婷婷感覺如何。
侯婷婷說：“我感覺挺好的。你每天都在變化，我很欣慰。”
陳鋒笑道：“哪有什麽變化。”
侯婷婷溫柔地看著他，“你越來越帥了。”
陳鋒嘿嘿傻笑，“謝謝，謝謝誇獎。”
“還有……”侯婷婷猶豫了片刻，終於開口，“你的腿傷真的沒事嗎？”
“沒事啊，我的腿一直好好的，除非被人砍斷。”陳鋒故意逗趣道。
侯婷婷臉頰緋紅，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
陳鋒說：“你別擔心了，我真的沒事。你看，我的腳踝還在活動呢。”
侯婷婷低頭一看，果然看見陳鋒正在左右搖晃。
她忍俊不禁，“我怎麽看著你的腳踝都不像沒事兒的樣子啊。”
“我真的沒事！我的身體好著呢！”
侯婷婷被他逗樂了，“好吧，好吧。反正你說你沒事就是沒事。”
陳鋒笑嘻嘻地湊近了一些，問她：“我昨天送給你的禮物還喜歡嗎？”
侯婷婷臉蛋一熱，點點頭。
“我也很喜歡。”陳鋒說，“你收到那麽多禮物，應該不缺錢了，為什麽還不辭職去工廠上班？”
“因為那份工作很特殊。”侯婷婷說，“那是爸爸的心血。”
“你不想報答爸爸？”陳鋒試探著說。
“報答？”侯婷婷笑了，“我怎麽報答？”
陳鋒道：“我聽說你的父母已經死了。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困難，需要幫忙的話，盡量告訴我，我可以幫助你。”
“不，你不能。”侯婷婷認真說，“我知道你有權有勢，但是我不能這麽做。我不能利用你的權勢來為所欲為，這違反了我做人的底線。況且我現在還不需要，我能靠自己度過難關。”
陳鋒有些失落，“可是……”
“不用勸了，我心意已決。”侯婷婷說：“我和你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也算朋友了。雖然我們隻有幾麵之緣，但你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我很佩服你這種有勇氣的人。”
“呃……哈哈哈，謝謝。”陳鋒撓頭傻笑。
侯婷婷道：“而且我現在已經比較成熟了，再加上這次的事情給了我一些啟示，我打算在家鄉創業。”
陳鋒愣住了，“創業？”
“是的。”侯婷婷說，“我想開一家網店，賣點電子產品。我想嚐試各種各樣的產品，或許我能從中找到靈感，把它們推廣到全世界。我想憑借自己的實力，去賺屬於自己的財富。”
陳鋒沉默了。
侯婷婷的思路確實令他吃驚。
他沒想到侯婷婷居然還有這樣的想法。
不愧是搞科研的。
這種超脫凡俗的思維模式，陳鋒自問是做不到的。
他不由得讚歎道：“厲害！你有夢想，有誌向，有衝勁，這才是你。我以前真是小瞧你了。”
“哪裏哪裏，我也就瞎折騰罷了。我最近正在計劃開發一款網購app軟件，名字叫‘我的愛’。”
“我支持你！”陳鋒拍了下手掌，“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準備怎麽操作？”
侯婷婷微微一笑，“其實很簡單。我們先開一家網店，然後再注冊用戶，把網頁鏈接設置成‘愛的網絡專屬’，我們在每個網頁的首頁都掛一張照片，標題就叫《愛的使者》。然後等用戶增加到1000萬的時候，就可以開始進行推薦宣傳了。”
陳鋒道：“嗯，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你得提醒我，你們的網站必須得有一定的影響力才行，否則根本沒人買賬。你們的用戶群體太龐大了，這個要求恐怕不容易達到。”
侯婷婷點頭道：“當然。我已經開始規劃網站運營，並且在網站的首頁上開通了一個專欄，專門介紹各類商品。”
“哦對了。”侯婷婷又道，“我們的app上麵除了有購物軟件以外，還有很多功能。包括直播、聊天、打遊戲、唱歌、跳舞、抽獎，甚至還可以免費贈送遊戲幣、金額獎勵……我覺得這些功能非常棒。你知道的，我平時閑暇的時間太少了，如果有了這些功能，我會更加充實。”
陳鋒豎起大拇指，“不錯嘛！”
“謝謝。不過我還差得遠，我想繼續努力。”
侯婷婷說完這句話，便轉身走出了病房。
“喂！”陳鋒追上兩步。
侯婷婷停下腳步，迴頭望著他。
“還有什麽事嗎？”
“我……我……”陳鋒吞吐半晌，最後鼓足勇氣道，“你能不能跟我約一次會？我有話要和你談。”
侯婷婷看著他，臉色變幻莫測。
她遲疑良久，最後搖頭拒絕：“抱歉，我沒興趣。”
陳鋒急眼了，“為什麽啊？咱倆之前挺合拍的啊！我覺得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
“我們之前是挺合拍。”侯婷婷冷冷的說，“但你是個男孩子。”
陳鋒道：“男孩子咋啦？男孩子也是可以戀愛的！”
“那也不行。”侯婷婷斬釘截鐵地說。
陳鋒徹底懵逼，“why？”
侯婷婷說：“你還沒有滿18歲。”
陳鋒：“我都22歲了！”
侯婷婷道：“所以不能談戀愛。”
陳鋒咬牙切齒：“那你今年28，怎麽不說你還不滿18歲呢？”
侯婷婷說：“我比你早入伍5年。”
陳鋒無言以對，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又怎樣，我喜歡你啊！”
侯婷婷冷漠的瞥他一眼：“不好意思，我對你沒感覺。”
說完她便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陳鋒坐在床上欲哭無淚，“媽蛋！”
趙濤在旁邊忍俊不禁，“別鬧。”
陳鋒鬱悶地說：“我沒鬧啊，我說的都是真的！”
趙濤安慰道：“你別難受。我聽說這幾年，越是優秀的男士，被嫌棄的幾率越高。”
“那我豈不是更慘？”
“也不是。我認識一位老兄，現在還單著呢。他就經常被嫌棄，不止被嫌棄，而且因為長相太兇，被女朋友給甩了。你看他多淡定。他的女朋友也曾被嫌棄過，結果被他揍過。”
陳鋒：“……你這麽一說，我就更傷心了。”
“你應該慶幸，這幾年你隻被侯婷婷一個女孩子嫌棄，要換個人估計連我都敢嫌棄你。”
“你也是單身狗？”
趙濤尷尬的咳嗽一聲，“咳咳，不好意思，我還沒遇到喜歡的人。”
陳鋒忽然來了精神，“誒誒，趙濤你快過來，我給你分析一下。”
“你說吧，反正我也不懂。”
陳鋒道：“像剛才侯婷婷這樣的美女，肯定特傲嬌。她覺得自己長得漂亮，所以從來不願意跟陌生男人搭訕，哪怕是我這種帥哥。但是，她卻又對你有好感。所以你要想讓她對你產生好感，首先，你得有魅力！”
趙濤問：“魅力是什麽？”
陳鋒道：“你要讓她覺得你特有吸引力，並且不是隨隨便便的吸引，要讓她看見你以後，就挪不動腿兒，恨不得黏住你。”
“有道理。”趙濤若有所思。
“當然，這隻是第一步。”陳鋒笑嘻嘻的說：“接下來，就需要你去創造屬於你的魅力了。”
趙濤撓撓頭：“這樣啊，那我該怎麽做？”
陳鋒湊近趙濤耳朵，小聲嘀咕幾句。
趙濤瞪大雙眼，“臥槽？”
“噓~~你小聲點。”陳鋒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輕聲提醒道。
趙濤壓低聲音說：“這不太好吧？萬一被侯婷婷看出端倪怎麽辦？”
陳鋒翻白眼道：“那你想怎麽辦？你要是再不下手，等侯婷婷找到男朋友，或者她有更適合她的男孩子出現了，你再去表白，那就沒戲了。”
趙濤沉默片刻，“你說的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
陳鋒道：“所以，趕緊的！”
“那你說，我要用什麽方法創造魅力？”
陳鋒一本正經的胡扯起來：“我看電視劇裏經常演，男主角帶女主角吃飯逛街什麽的，女主角都會對男主角芳心暗許。你想啊，如果你們一起去吃飯，她會不會注意到你呢？”
“嗯，這倒是個好主意！”趙濤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陳鋒補充道：“但是你記清楚了啊，你隻能請她吃一頓飯，不能多吃。否則她就會知道你是騙她的了，這就打草驚蛇了。你千萬記住。”
“行！”趙濤興致勃勃地出門買菜去了。
兩天之內，侯婷婷和趙濤各自帶上一瓶珍藏版紅酒，來到西餐廳共進晚餐。
侯婷婷喝了一口酒，微醺著臉頰，含情脈脈地望向趙濤。
趙濤被她盯得臉色發燙。
“趙濤？”
“嗯？”趙濤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她。
“你今天晚上格外英俊，”侯婷婷深情款款地說，“謝謝你陪我一起度過這美妙的夜晚。”
趙濤的臉騰的就漲成豬肝色。
陳鋒在房間裏哈哈大笑。
侯婷婷走後，趙濤氣憤的捶了陳鋒兩拳，“你個烏鴉嘴！”
陳鋒吐舌頭，“我可什麽都沒說。”
趙濤無語。
陳鋒拍了拍趙濤肩膀，“加油哦！”
趙濤：“加什麽油！”
陳鋒嘿嘿一樂，“繼續努力唄！我看好你。”
趙濤咬牙切齒，“你滾蛋！”
陳鋒笑眯眯的關上門，躺迴床上睡覺去了。
次日早上，趙濤頂著倆黑眼圈跑到陳鋒麵前，“喂，我昨天晚上失眠了，你幫我想想辦法唄？”
陳鋒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去約侯婷婷？”
趙濤：“嗯。”
陳鋒歎息一聲，“哎！”
趙濤急忙問：“你又想到什麽辦法啦？”
陳鋒搖搖頭：“唉！我也沒辦法。”
“為啥？”
“因為她根本不相信你對她有意思。”陳鋒歎道，“她還以為你是在追求她。”
趙濤：“……”
陳鋒繼續道：“我勸你別浪費時間了。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追到她。”
“為什麽？”趙濤疑惑道。
陳鋒：“因為她看你的目光不一般。我敢保證，她絕不是你以為的那種花癡。”
趙濤：“那是因為什麽？”
陳鋒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她看你挺順眼的？”
趙濤：“你確定？”
“呃……不確定，但可能吧……畢竟你比我更帥嘛！”陳鋒昧著良心吹牛逼。
趙濤：“嗬嗬。”
“反正你也沒希望，何必折磨自己呢？”陳鋒安慰道。
趙濤：“我知道，我明白。我隻是不甘心。”
陳鋒道：“你這樣，會把侯婷婷嚇壞的。”
趙濤苦澀的笑了笑，“算了，隨緣吧。”
陳鋒道：“我給你支個招兒，你聽聽看。”
趙濤眼睛一亮，期待的看向陳鋒，“快說。”
陳鋒認真的說：“你可以先跟蹤她。”
趙濤：“跟蹤？”
陳鋒：“對，我建議你假裝成她的同事，偷偷的跟蹤她，然後在她下班的路上堵住她，告訴她自己喜歡她，並且希望能追求她。”
趙濤：“這樣能行嗎？”
陳鋒拍胸脯，“放心！包在我身上。”
陳鋒當初剛來這個世界，扮演一名普通人時，就曾經扮演過跟蹤狂。
雖然最後功虧一簣，但是陳鋒依舊非常熟悉跟蹤者應該具備的技巧與特征。
他現在就是個專業跟蹤人士。
趙濤將信將疑，“你確定你沒逗我玩兒？”
陳鋒翻個白眼，“我逗你幹嘛？你又不值錢。”
趙濤：“你說話太損了。我才20歲！我還是孩子！”
“那你也沒少害我呀！”陳鋒抱怨道，“我這些天每天都要跟你吵架。我容易嗎我！”
趙濤：“你活該！”
陳鋒撇嘴，“你們都活該。”
趙濤：“我們都活該？”
陳鋒：“對啊。你們都活該！”
趙濤：“你才活該！”
陳鋒：“我不活該，我幹嘛跟你吵架？”
趙濤：“你是閑得慌。”
陳鋒：“我哪裏閑？”
趙濤：“你不閑，你幹嘛要找罵。”
陳鋒理直氣壯：“我這叫鍛煉你的抗壓能力。”
趙濤：“我謝謝你。我很健康，不需要鍛煉。”
陳鋒：“不用感激，我隻是做一個好朋友而已。”
“呸！”
兩人吵完架，又一起吃早飯。
吃完早飯，趙濤照例去上課，侯婷婷則準備出門。
侯婷婷穿著黑色短裙和深咖啡色風衣，戴墨鏡，踩高跟鞋，走到電梯口等電梯。
她長發盤起，露出纖細白嫩的脖頸，臉上帶著優雅而疏離的微笑，仿佛是畫報裏走出來的模特。
這樣的美女往那裏一站，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侯婷婷似乎習慣了被這樣注視，神情淡然，毫不在意。
她拿出手機看時間，忽然，一雙手從後麵摟住了她的腰。
侯婷婷愣了愣，轉身看向摟住自己的人。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看起來二十六七歲，戴著副金絲邊框眼鏡，斯文俊秀。
他的右眼角有一顆淚痣，襯得他整張臉格外柔和。
此刻他的右手搭在侯婷婷的肩膀上，左手環抱住侯婷婷的腰。
“你好。”趙濤溫柔地說道，“請問你能幫我拿一下包嗎？”
侯婷婷皺眉，“這位先生，請你放尊重點。”
趙濤：“你誤會了，我隻是不小心崴了腳。你看我這腿，都軟了，根本走不動。我真的沒騙你，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打110報警。”
侯婷婷：“你鬆手，不然我喊人了。”
“別這樣，我隻是想坐電梯而已。我們萍水相逢，沒必要鬧僵。”
侯婷婷冷聲道：“這位先生，請你自重。”
趙濤歎了口氣，“哎喲，我的腿真的麻了。麻煩你幫我拿一下包好嗎？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再騷擾你了，拜托你。”
侯婷婷沉默片刻，抬頭看他，“好吧。”
“謝謝。”趙濤笑了笑，鬆開胳膊。
侯婷婷伸手去扶他的手肘，卻在半途停頓了一瞬，然後收迴了手。
侯婷婷低頭按下了電梯。
電梯到了，門緩緩合攏。
侯婷婷進入電梯之前，忽然轉過頭看了趙濤一眼。
趙濤正衝她笑，表情無辜又單純。
侯婷婷猶豫一下，還是叮囑了一句：“你小心點。”
“好的。”趙濤禮貌地答應著，等電梯合攏，關上了門。
陳鋒站在旁邊，靜靜地觀察著。
這時候，趙濤突然抬頭朝著電梯的方向瞥了一眼，並且衝陳鋒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陳鋒心底暗喜，知道事成了。
他立刻給沈淩霄撥打了電話：“喂，沈總，事情搞定了。”
沈淩霄：“嗯，你們繼續盯著侯婷婷，我這幾天抽空過來一趟。”
陳鋒：“好嘞，您盡管來吧。”
掛斷電話，陳鋒看向趙濤。
趙濤也看向他。
四目交匯，陳鋒的唇角揚起一抹邪惡的弧度。
“兄弟，祝你成功。”
趙濤挑眉，“多謝。”
侯婷婷到了辦事處，剛坐下喝了杯熱茶，就聽見隔壁傳來了喧嘩。
侯婷婷皺起眉頭，起身推門而出。
“你這是什麽意思！”侯婷婷質問。
趙濤站在桌子前麵，雙手插兜，笑眯眯地望著侯婷婷，“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你太漂亮了，我忍不住誇讚了兩句。難道有錯嗎？”
“你！”侯婷婷氣極，“流氓！”
趙濤嘖嘖兩聲，搖頭歎息，“你可真無趣。”
說完，他便轉身欲走。
侯婷婷咬牙切齒，“你敢踏出這道門試試看！”
趙濤迴頭，“威脅我？”
“對！你敢踏出門，我就把今天你調戲我的事捅出去！讓你滾出醫院！”侯婷婷怒火中燒，指著趙濤的鼻子罵，“你算哪根蔥啊？居然敢調戲我？我告訴你，我可是副院長夫人的侄女兒，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趙濤笑著聳聳肩，“哦。”
然後他邁步朝門口走去，竟真的走出了辦事處。
他僵硬地放下蝙蝠屍體，轉頭看向侯婷婷，喉嚨幹澀，“婷婷……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侯婷婷愣住了。
“這裏……這些都是……”她難以置信地指著那堆血肉，“都是……”
“是啊，都是它的食物。”趙濤說著，又環顧一周。
這是一家高檔餐廳，裝潢典雅而舒適，但此刻，所有擺設都變成了詭異而駭人的畫卷。桌椅碎成粉末，盤子和杯盞七零八落地散布在地毯上，鮮紅色的血液流淌在地毯上，凝結成了一顆顆暗紅的珠子，在燈光之下閃爍妖冶的顏色。
“嘔……”趙濤彎腰吐了起來。
“你還好嗎？”侯婷婷關切地問。
“沒事，我胃疼。”趙濤喘著粗氣說。
侯婷婷擔憂地盯著他。
“這裏……真可怕。我們快走吧。”
“好。”侯婷婷攙住趙濤，兩人剛踏出門檻，忽然又折返迴來。
“婷婷，你怎麽啦？”趙濤疑惑地看著她。
“啊！”
“怎麽了？”
侯婷婷指著一扇玻璃門：“我們是要打開這扇門出去麽？”
趙濤點點頭。
侯婷婷臉色微變，“為什麽要開這扇門？這扇門很奇怪。我感覺好冷。”
“是嗎？那我們先退迴來吧。”
趙濤扶著侯婷婷迴到了休息室。
他們剛坐定，趙濤的手機鈴聲便響了起來。
“喂，媽，您找我有事兒？”
“哦，爸的病情有點惡化，醫院建議送到急救中心，您知道嗎？”
“啊？我不太清楚，爸怎麽樣了？”
“唉，還不是那個李老太太，整天纏著我們，非逼著我們把爸的遺囑拿出來，否則她就鬧到法院去。”
“什麽遺囑？”趙濤一愣。
“你還記得爸當年留給你的股份嗎？”
“記得。怎麽了？”
“那份股份，現在就在李老太太手裏。我勸過她多少次，她偏不聽。這不，今天早上，她帶著律師堵在咱們家門口，非要把這筆財產搶走。哎，你說爸活著的時候對她挺好，她怎麽就這麽狠毒啊？”
“媽，你等一下，我問問爸是怎麽迴事？”
趙濤掛斷電話，深吸了一口氣，對侯婷婷道：“婷婷，我們恐怕得離開這個酒店了。爸留給我的股權，現在在李老太太手裏，我必須盡快趕迴去跟她談判，把這筆錢拿迴來。”
侯婷婷聞言，露出震撼與痛苦並存的神色。
趙濤拍拍她肩膀，安慰道：“沒事的，你放心，我會把爸留給我的那些東西全都奪迴來。我答應你，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侯婷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謝謝你……”
“傻瓜。你是我媳婦兒，我保護你不是理所當然的麽。”
趙濤站起身來，穿上風衣，拿起車鑰匙，“你乖乖待在房間裏，千萬別亂跑。我去辦完事就立即趕迴來陪你。”
侯婷婷點點頭，淚水再一次滑落臉頰，趙濤低下頭親了親她，隨即快步往樓下走去。
酒店前台。
“您好，我想請問一下，昨晚11點半左右，是不是有一位姓秦的先生來入住？”
服務生禮貌地迴答：“是的。”
“那他現在在哪？”
“哦，他早就退房了。”
趙濤皺眉，掏出手機撥通了秦若曦的號碼，“喂，秦若曦，是我。”
“你找我有什麽事？”
“我想問你一件事，你知道我父親當初留給我的那些股票現在在誰的名下嗎？”
“我不知道。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反正就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秦若曦沉默片刻，才開口，“我隻能告訴你，你的猜測是錯誤的。”
“什麽意思？你是說……我父親沒有死？”
“嗯，我確實不敢肯定。”
“這不科學！”
“我知道這很荒謬，如果不是因為你的緣故，我根本無需費心解釋這些。你父親的確沒死，但具體的原因我暫時還不能向你透露。”
趙濤握緊拳頭，眼睛裏充滿了懷疑。
“不用這麽驚訝，趙濤。我相信你父親的智慧，不會輕易被人算計，所以，他不可能會被謀殺。而你之所以會認為我騙你，是因為我從未見過你父親。但是你不同。他是我的丈夫，我自己最愛的男人，我比任何人更希望他平安無恙。”
秦若曦歎口氣，語氣緩和下來，“不要胡思想。我相信你父親還活著，而且正在某個地方享受幸福的生活。”
“他……是真的活著嗎？他為什麽不聯係我？他難道連我這個兒子都不要了麽？”
“你父親不是不願意見你，而是不知該如何見你。他是為了救你，才會受傷。這一切都是他甘願承擔的。如果你恨他，可以怪罪我，但不要怨他。”
“我……”趙濤啞口無言。
“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慢慢來吧。”
“秦若曦，你真的相信我父親還活著？”
“我當然相信。我曾親眼看見他醒過來，那個場景你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我們曾經一度很開心，覺得自己擁有了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後來才發現，這隻是一個夢境罷了。”
趙濤的眼眶突然紅了，哽咽著說：“對不起，若曦……”
“不要這樣說，我知道你也是迫於無奈才會那麽做。而且，你不是還幫我打贏了官司麽？我應該謝謝你才對，畢竟這是你的父親，你的血脈至親啊。”
“你能這麽說，我很高興。謝謝你，若曦。”
“別說這些了，快迴去吧。我相信你，也相信你的父親。我祝你們一家三口白首偕老，永遠幸福。”
掛斷電話，趙濤轉身準備離開酒店。
這時，一陣腳步聲傳進他耳朵。
趙濤抬眸一看，隻見幾個穿黑色西裝的彪形大漢，將他團團圍住，每個人手裏都舉著槍，一副兇狠模樣。
趙濤皺了皺眉頭，“你們這是……”
為首的男人冷哼一聲，朝旁邊一個兄弟使了個眼色。
兄弟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圖，一巴掌扇在趙濤臉上，罵罵咧咧道：“媽的，讓你多嘴！”
趙濤捂著火辣辣疼痛的臉龐，瞪著對麵幾個人，怒道：“你們憑什麽動手？”
“憑什麽動手？哈哈哈哈，”為首的男人仰天狂笑，“憑老子是警察。”
趙濤頓時臉色蒼白，“你們，你們怎麽證明？”
為首的男人拿出一張紙條，遞給他，“看清楚了！老子叫陳偉民！今晚12點之前必須把錢交出來！否則就等著吃花生米！”
趙濤哆嗦著手接過那張字條。上麵赫然寫著：趙氏集團股權轉讓協議書。而且還蓋著鮮紅印章。
他渾身癱軟地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語：“爸，爸……這是怎麽迴事？您，您怎麽能把錢轉讓給警察呢？”
“我們收了一筆巨額賄賂，答應替他們辦一件事情。事成之後就把你爸的財產全都歸還給他。但是我們並沒有收到這張字條。我們隻能按照規矩先抓了你再說。你也別怪我們，誰讓你跟我們作對的！”陳偉民惡狠狠地盯著趙濤。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趙濤哭喊道。
“你懂個屁！老子就告訴你，你老子是被你害的！要不是你，你老子能落到那個田地嗎？你爸的死活關你屁事？你他娘的居然報警！你知不知道老子差點兒被抓進去！”陳偉民又踹了趙濤一腳，“老子現在恨不得宰了你！你給老子聽清楚了！你現在欠了老子五百萬，一分錢都別想少！趕緊給老子籌錢，否則老子弄死你！”
說完，陳偉民帶著手下揚長而去，留下趙濤自一人愣愣地坐在椅子上。
他整理了一番淩亂的衣衫和頭發，走出房間，向侯婷婷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
侯婷婷歎口氣，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地跟他解釋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趙濤呆滯地看著窗外的夜色，神色木訥。
“阿濤，我早就勸過你，你爸肯定不會出賣你的，但是你不聽。”侯婷婷搖頭苦笑，“所以這次，算我連累你了，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補償你。”
趙濤失望地搖搖頭，“這不怪你，婷婷。都是我太愚蠢了。”
他站起身，“我先走了，你也休息吧。”
侯婷婷猶豫了一下，低聲道：“阿濤……我，我……我想請你喝杯咖啡，順便聊聊……”
她臉頰泛紅，不敢直視趙濤。
趙濤沉默片刻，淡淡一笑，點點頭。
侯婷婷鬆了一口氣，“那，那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
趙濤說了一家環境優雅的咖啡廳。
兩人坐下之後，侯婷婷點了一杯卡布奇諾，趙濤卻沒有要，反倒叫來服務員換成一杯熱牛奶。
侯婷婷有些驚訝，“阿濤，你怎麽不喝咖啡？你喜歡牛奶嗎？”
趙濤笑笑，“我不喜歡咖啡的味道，因為喝多了就會覺得苦澀。所以，偶爾喝喝牛奶就夠了。”
侯婷婷微笑著點了點頭，“阿濤，你真體貼。你放心，我不會嫌棄你窮的。我知道你家庭條件一般，所以，我不會嫌棄你的。”
趙濤聞言，不由得苦笑，“我不是怕你嫌棄我，我隻是想告訴你，我雖然家庭條件比較糟糕，但是，我並不是個壞人。”
侯婷婷怔住了。
“如果有哪個女孩子喜歡上了我，或者我喜歡上了哪個女孩子，我一定會很認真很認真地追求她。如果我追求她，我希望她幸福。”趙濤緩緩地說。
侯婷婷臉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但是我不希望用我家庭貧寒這種借口欺騙另一個女孩子。我不是壞蛋，但我也絕不是人人。”
侯婷婷輕聲道：“阿濤，我相信你。”
“謝謝你，婷婷。”趙濤感激地望著她。
這時候，咖啡送了上來。趙濤端起那杯熱牛奶，慢慢抿了一口。
“這段時間，你可千萬別離開a城啊。”侯婷婷囑咐他。
“我明白，你放心。”
“我會幫你打探消息的。”侯婷婷鄭重其事地說，“隻要你需要我做什麽，盡管吩咐，我一定會盡力的！”
“謝謝你。”
侯婷婷突然抬眼看著他，問：“阿濤，我想問問你。如果有一天你遇見了自己深愛的人，你會不會拋棄我？”
趙濤愣了一下，隨即微笑著搖搖頭，“當然不會。婷婷，你這麽善良，我怎麽會拋棄你呢？”
侯婷婷低下頭，雙手絞在一起，“可是……可是我有一個朋友，她……”
趙濤看了一眼她糾結的神色，猜測道：“你朋友有男朋友嗎？還是未婚？”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是有一個男朋友，是我的高中同桌。他對我挺好的。”
“哦……”趙濤恍然，“難道是她的父母逼迫她嫁人？”
侯婷婷點了點頭。
趙濤皺眉，“婷婷，既然你的同桌那麽愛你，你怎麽舍得傷害他呢？”
侯婷婷苦笑一聲，“阿濤，我也不想的。但是，他的父親前陣子病危，我爸爸答應了他們提供醫藥費。可是我們實在湊不齊這筆錢。如果我再不把他爸爸救醒，他恐怕就熬不過這幾天了……”
趙濤歎了口氣，“那也不行。這樣的話，你和你那位男朋友的關係，豈不是更加無法挽迴？”
侯婷婷痛苦地閉上眼睛，“阿濤，我現在真的沒辦法，除非你能拿出二三百萬的醫療費給我爸爸治病。”
趙濤搖了搖頭，“婷婷，我知道你為難，但是……”
“我不為難。阿濤，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願意跟你交往，就代表我真的想和你交往。”侯婷婷睜開眼睛，滿含期待地看著他，“如果我的男朋友不願意拿出二三百萬，那我們分手也罷。但是，我希望你能夠幫助我，救我的父親。你知道嗎，我爸爸的血壓已經超標了，隨時都有死亡的可能。而且，我爸爸最近又胃癌晚期，已經到了晚期末期，根本拖不起了。”
侯婷婷淚流滿麵，抓住了趙濤的衣袖，哀求道，“阿濤，求求你，救救我吧。”
趙濤沉默許久，長長地歎了口氣，“婷婷，不是我不願意幫忙，我現在真的沒有辦法……”
侯婷婷哭泣著搖了搖頭，“我不怪你。畢竟，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也不容易，你才剛剛開始創業……”
趙濤歎了口氣，“婷婷，不是我不肯幫你。而是，我確實是沒錢了。我今天剛從銀行貸款買了輛車，還有兩套房產，每個月要還房貸，我真的拿不出太多錢……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侯婷婷擦去眼角的淚水，“你是個有理想，有抱負的人。你一定會成功的！我等你。”
趙濤笑了笑，“謝謝你的鼓勵。”
侯婷婷站起身，走向廚房，“我給你做點吃的。”
“不用了。我不餓。”
“那怎麽行？你都快一天沒吃東西了，先吃點吧。我煮了粥，很快就好。”
趙濤點了點頭。
侯婷婷走進廚房，開始準備飯菜，不一會兒，香味便彌漫整間屋子。
趙濤忍不住咽了咽唾沫，肚子裏響了一聲。
侯婷婷端了碗粥出來，放到桌子上，“嚐嚐看？”
趙濤拿起勺子舀了一勺。
“怎麽樣？味道還行吧？”
趙濤讚道：“很美味！”
侯婷婷露出欣慰的笑容。
“對了，婷婷，你的工作辭掉了嗎？”
侯婷婷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勉強笑道：“嗯……我已經決定辭掉這份工作了。”
“這麽倉促嗎？你不考慮一下？”
“不了。反正以後也沒什麽機會再出來找工作。”
“你……要去哪裏？”趙濤疑惑地問。
侯婷婷淡淡一笑，“我想去旅遊散心。”
“哦。”趙濤點點頭，“那祝你玩得愉快。”
“謝謝。”
趙濤低頭喝粥，腦袋卻飛速運轉，想著怎麽說服她繼續留下來。
吃完飯，侯婷婷收拾碗筷，洗好之後，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趙濤看她似乎心情並沒有受影響，於是試探道：“婷婷，你打算什麽時候離開？”
侯婷婷抬起頭，“明天吧。我想早點離開。”
“你……要去哪裏啊？”
侯婷婷猶豫了一下，緩慢地說：“我想……去巴黎看看。”
“去那麽遠的地方啊……”趙濤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我倒是有個朋友，就在巴黎讀研究生，要不然我叫他送你過去？”
“不用麻煩別人了，我自己去就行。”
趙濤皺了皺眉，“婷婷，你是因為我，才決定搬家的。雖然我沒有幫上你什麽忙，但是，你既然提出想要離開這裏。如果我不幫忙，那我心上就過意不去了。”
侯婷婷咬住嘴唇，輕輕地搖了搖頭，“阿濤，我知道你想要幫我。隻是，我真的沒必要再呆在這裏了。”
趙濤歎息道，“婷婷，我真的覺得，你應該再考慮一下。我那個朋友，真的在巴黎有朋友，或者你可以問問他。我保證，絕對可靠。”
侯婷婷遲疑片刻，“那……好吧。”
趙濤立刻掏出手機，翻出了張曉的聯係方式。
趙濤把侯婷婷和自己約定的事情告訴了張曉，然後說，“婷婷想去巴黎，你能安排一下嗎？”
張曉答應了，說會盡量安排好。
掛斷電話後，趙濤微微鬆了口氣，“我跟他們約好了。”
侯婷婷感激地握住了趙濤的手，“阿濤，謝謝你。”
“別客氣，婷婷。你也是為了我，才搬出去的嘛。”
趙濤溫柔地看著她，“婷婷，你是不是遇到什麽困難了？”
侯婷婷咬緊了牙齒，“我媽媽得了胃癌。”
趙濤愣了一下，隨後歎了口氣，伸出雙臂擁住了她，“婷婷，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堅持到最後的。”
侯婷婷將頭埋進趙濤胸前，眼睛濕潤了，“阿濤，我真的很害怕。”
“別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次日，趙濤陪侯婷婷去了巴黎。
他們在巴黎逛了幾個景點，又吃了幾頓西餐，然後，張曉給他們安排了一座度假莊園，他們租了一艘豪華遊輪，在船上泡了三天溫泉，吃了四天海鮮大餐。
趙濤和侯婷婷都很累了。他們躺在甲板上曬著暖洋洋的陽光。
“阿濤，你說我是不是很笨？”侯婷婷突然冒出這麽一句。
“怎麽這麽問？”趙濤笑了笑。
“如果我夠聰明的話，也許我就不會離開江城了。”
“傻瓜，這種事情怎麽能怪你呢。”趙濤拍拍她的背，“你做得已經足夠好了，隻是有些東西是命中注定的，躲也躲不過。”
侯婷婷沉默半晌，幽幽道：“你說得對。命運從來不會按照人的意誌而改變。”
趙濤聽見她語調低沉，像是在自言自語。他便沒有搭腔。
侯婷婷仰起頭，望向蔚藍澄澈的天際。
今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海風吹拂在臉上，舒適愜意。
“阿濤，你還記得我們初遇的場景嗎？”
“當然。”趙濤笑道，“你那時候穿著白色t恤、牛仔褲和球鞋，紮著高馬尾，整個人青春靚麗極了。”
“嗯，”侯婷婷笑著，“那時候，我根本沒有想過，有一天我居然會喜歡上你這麽個悶葫蘆。”
趙濤笑了笑，沒有說話。
侯婷婷忽然歎了口氣。“你知道嗎？我媽媽患病之後，我爸爸很少迴家，他現在一直住在外邊的酒店，我媽媽住院，他連醫藥費都交不上。”
趙濤驚訝道：“你媽媽……不是在江城住了好久了嗎？怎麽又突然……”
“唉。”侯婷婷苦澀地笑了笑，“她老毛病犯了，一直沒能治好，就住院治療了兩年多。”
“那，你父親怎麽辦？”
“沒關係，我媽媽身體不太好，平時我都會在醫院照顧她。我爸爸……我實在不忍心告訴他相，就騙他說，我媽媽在江城買了房子。”
趙濤點了點頭。
“你知道嗎？我爸爸他根本就不愛我媽媽！他隻是貪圖我媽媽的美貌和錢財而已！如果他知道媽媽得了癌症，肯定不會理睬我媽媽的死活的。我真恨我自己……”
“別這麽說，婷婷。”趙濤勸慰道，“你也是逼不得已，畢竟他養育了你二十多年，而且他也沒有做錯什麽。”
“我知道……”侯婷婷搖搖頭，眼眶紅了，聲音也哽咽了。“但我媽媽是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失去她。”
“婷婷，你放心，一定會好起來的。”
“阿濤……”
侯婷婷撲進了趙濤懷裏，嗚咽地哭泣著。
侯婷婷哭了一陣，抹掉淚水，對趙濤說，“謝謝你，幫我找到了我媽媽最後一麵。等媽媽醒了，我會帶她來拜訪你的。”
趙濤忙擺手拒絕，“千萬別。伯母現在還需要靜養，別再勞神傷神了。”
“那我們就先走了，再見。”
“再見。”
侯婷婷和趙濤分開之後，獨自坐車迴了醫院。
剛剛到醫院門口，她就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
一群警察站在門口拉起了封條。
“喂，你們幹嘛啊？”侯婷婷衝上去拽住為首□□，憤怒地質問道，“我媽媽的遺囑還沒有宣讀完呢，憑什麽封鎖這棟樓？”
“這位女士請您冷靜一點。”□□用力掰開侯婷婷的手，把封條貼在了電梯門上，“我們接到舉報，這裏涉嫌違法犯罪行為，特來查封此處。”
侯婷婷氣急敗壞道：“你們這算什麽？濫用職權？”
“抱歉，這位女士，我們是奉命行事。”
侯婷婷看著眼前的封條，腦袋嗡地響了起來。
這時，侯婷婷的電話突兀地響起，打破了僵持的氣氛。
電話是她丈夫打來的。
她丈夫叫李成林，四十五歲，原本是個教師。
“婷婷，你快迴來吧，你爸爸他……”李成林嗓音沙啞得厲害，“你爸爸他不行了。”
侯婷婷渾身顫抖了一下，差點摔倒。
“婷婷，婷婷你在聽嗎？”
侯婷婷咬緊牙關，努力控製著聲線：“我聽見了。”
“婷婷，你快迴來吧。”
“我現在就趕迴去。”
掛斷電話以後，侯婷婷立刻轉向趙濤，語速飛快道：“阿濤，幫我聯係最近的航班，我要馬上迴家一趟。”
“好的。”趙濤迅速拿出手機撥號，“請問有空的航班嗎？飛往a城的。”
“有的。”對方迴答。
侯婷婷焦急道：“麻煩盡快安排。”
對方應道：“好的。”
掛掉電話以後，趙濤問侯婷婷：“你要跟我一起去嗎？”
侯婷婷搖了搖頭，“我不能離開媽媽，你替我陪陪她。”
“好。”趙濤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
兩個人乘車來到機場。
侯婷婷拖著箱子登上了飛往a城的航班。
她很擔心，很焦慮，很難受，卻又無可奈何。
侯婷婷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變成孤兒。
更令她沒想到的是，自己最親密的家庭，居然也藏汙納垢，陰謀詭計不斷。
侯婷婷的父親，是侯氏集團董事長侯峰，當初侯峰與妻子周雅芬結婚，是因為感情投入了巨額金錢，所以才娶的周雅芬。
但是隨著周雅芬的身份暴露，侯峰逐漸覺得周雅芬是個累贅，於是便提出離婚，但是周雅芬堅決反對。
在一次聚餐宴席上，周雅芬認識了另一名高官的兒子張浩軒，並且與他暗渡陳倉。
張浩軒是個風流花心的男人，但是他很懂得利益交換，所以他在仕途上屢屢獲勝，最後榮膺副總理，成為zz派的代表人物。
在侯峰與周雅芬離婚不久，張浩軒就追求侯婷婷的母親，並與她發展出了戀愛關係。
張浩軒曾經是侯婷婷的夢中情人，也給予了她許多幫助。但是張浩軒並非良配，他的花心，他的狂妄自大，都使侯婷婷感到厭惡。
後來，周雅芬又嫁給了侯峰，成功當上了侯家太太，並且借助侯家的財富鞏固了自己的地位，甚至還將自己的女兒送到美術院校深造，希望她能夠繼承家業，將來能夠掌握大筆財產。
但是她的如意算盤落空了，因為侯婷婷的母親根本沒有把侯氏集團留給她的女兒。
周雅芬費盡心思得到了侯峰的寵愛，卻始無法撼動侯婷婷母親的地位。而且她的丈夫，張浩軒竟然在外麵包養了一名女藝術家。
在知道張浩軒出軌後，周雅芬勃然大怒，想要找張浩軒討個說法，但是卻被張浩軒告上了法庭。
周雅芬雖然有些背景，但是卻比不上侯家。
最後張浩軒依舊逍遙法外，反而是周雅芬因為貪圖享樂，被判了幾年牢獄之災。
侯婷婷一直很恨周雅芬和張浩軒，直到有一天，她在網絡上看見了一段視頻。
那段視頻的內容正是周雅芬被抓進監獄的畫麵，張浩軒則坐在旁邊抽煙喝酒。
看完整段視頻，侯婷婷心灰意冷。她想起了父親臨死前的遺言，父親說：“婷婷，不要恨你母親，因為她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啊！”
她的母親，一直都很愛她。她一直都知道。
侯婷婷再次踏上了迴家的路程，但是這一次，她帶著滿腔的仇恨和憤懣。
侯婷婷的心情十分沉重，她一步步走下階梯，抬頭看著眼前熟悉的樓房，眼睛酸澀得厲害。
趙濤扶著侯婷婷的胳膊，低聲詢問：“怎麽了？”
侯婷婷輕輕歎息了一聲，“我爸爸……死了。”
“什麽？”趙濤大吃一驚，“這是怎麽迴事？”
侯婷婷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垂淚。
她一路哭著上了樓，掏鑰匙打開門，推開屋門走進客廳。
她先是聞見了濃鬱刺鼻的酒精味，然後看見了躺在沙發上醉醺醺的張浩軒。
“你們在搞什麽？”
侯婷婷走上前，狠狠踢了張浩軒一腳，“醒醒！”
張浩軒哼哼唧唧睜開眼睛，“怎麽了？”
“你昨晚去哪兒了？”侯婷婷問道。
“我？我昨晚喝醉了。”張浩軒揉著惺忪的睡眼。
“是嗎？那你為什麽會在我家？”侯婷婷質問道。
“哦。我記錯了。我昨天在你家住的。”張浩軒說道。
侯婷婷冷笑，“是嗎？”
“真的，我昨晚喝醉了，你們把我扶到沙發上，我迷迷糊糊睡著了。”
趙濤插嘴道：“你是真的喝醉了？還是裝醉？”
“當然是真的喝醉了，你不信可以報警啊。”張浩軒站起來，指著趙濤罵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敢質疑我？”
“行了，別吵了！”侯婷婷喝止道，轉頭看向張浩軒，說道，“既然你在我家睡著了，就在這休息吧，等我媽迴來，讓她安排車送你迴家。”
“嗯，謝謝你了。”張浩軒朝侯婷婷拋了個媚眼。
侯婷婷轉身就走，懶得搭理張浩軒。
張浩軒看著侯婷婷走遠，臉上立刻露出奸詐笑容。
侯峰從臥室裏走出來，皺眉看著張浩軒，“你怎麽在我家？”
張浩軒聳肩笑道：“我喝醉了，是她們把我扶迴來的，現在我在這兒休息。”
“哦，那你休息吧。”侯峰說道，轉身走迴臥室。
張浩軒嘿嘿一笑，拿起手機撥通了一串號碼。
侯婷婷剛走進廚房，就聽見電話響了，她拿起手機一看，頓時愣住了。
是張浩軒打過來的，難道他真的喝醉了？
侯婷婷猶豫了片刻，才按下接聽鍵。
“喂，張總，您找我有什麽事？”侯婷婷語調溫柔地問道。
“是這樣的，昨天晚上我在你家喝多了，忘了跟你約會的事情了，今天特意打電話跟你解釋清楚。”張浩軒笑眯眯的說道。
“原來是這樣。”侯婷婷鬆了口氣，“我也差點忘了。”
“那咱們就定好時間，今天去看電影吧，地址是xxx。”張浩軒說道，“我已經在xxx等你了，快來吧。”
掛斷電話，侯婷婷鬆了口氣，心想幸虧自己提前準備了，否則又要被騙了。
侯峰洗漱完畢，換了衣服走下來，對侯婷婷說：“婷婷，今天有課嗎？”
“沒有。”侯婷婷答道，“您有事嗎？”
“我要出差一趟。你陪我去一趟吧。”
“出差？”侯婷婷愣了愣，問道，“去哪兒？”
“香港。談筆投資。”侯峰簡單解釋了一句，說：“你收拾收拾，我去叫趙濤。”
三個人一起坐上飛往香港的飛機。
飛機抵達香港後，三個人一起吃早餐。
侯峰突然問道：“婷婷，我們結婚之後，你有計劃生育嗎？”
“啊？”侯婷婷嚇了一跳，連忙搖頭，“沒有沒有！”
侯峰點點頭，說：“那就好。如果你想要孩子，我會考慮。但是我不希望我們的孩子有遺傳疾病。”
“我知道了。”侯婷婷心裏湧起暖流，她低下頭繼續用餐。
侯峰瞥了侯婷婷一眼，若無其事地繼續吃飯。
到了香港之後，侯峰和張浩軒直奔酒店。
“侯總！侯總！侯總！”張浩軒一邊叫著，一邊衝進張浩軒的房間。
張浩軒正躺在床上看電視。
“你來啦！”張浩軒興奮地從床上爬起來，“我給你帶了禮物，趕緊看看喜歡不？”
侯峰打開張浩軒給他買的包包，裏麵除了錢夾、襯衫、領帶、錢夾卡和一些鑰匙扣、手表之類的東西，剩下的全是化妝品。
張浩軒笑嘻嘻地看著侯峰。
侯峰歎了口氣，“這些東西我都用不著，你著吧。”
“怎麽用不著呢？我覺得你穿這身西服挺帥的！”張浩軒推著侯峰去衛生間照鏡子，“來，試試看合不合適。”
侯峰拗不過張浩軒，隻好脫掉襯衫和西褲，穿著襯衫和西褲坐在梳妝台前。
張浩軒拿起粉餅盒，幫侯峰刷牙。
“哎呦~”張浩軒突然捂著肚子叫起來，蹲了下來，“我肚子疼。”
侯峰擔憂地問道：“是不是腸胃炎犯了？”
張浩軒擺了擺手，“應該不是。我可能吃壞東西了。你先刷牙洗臉，我去廁所一趟。”
張浩軒急匆匆地跑出門。
侯峰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不由得歎了口氣。
張浩軒一陣風似的跑到樓下大堂，找了個僻靜處，拉開褲鏈放水，舒舒服服地撒了泡尿。
張浩軒拍了拍屁股站起來，忽然感覺不太對勁，猛地抬頭一看，隻見幾個黑乎乎的洞口瞄準了自己的腦袋。
四聲槍響過後，張浩軒倒地不起。
幾秒鍾之後，兩名警察衝進酒店，將屍體拖了出去。
侯峰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在醫院裏了。
張浩軒守在床邊。
“爸爸，您醒了！”張浩軒驚喜萬分。
“嗯。”侯峰揉了揉額角，問道，“現在是什麽時間了？”
“九點二十分。”
“哦。我睡了很久？”
“嗯。您做了噩夢，還暈過去了。”張浩軒關切地問，“您現在感覺怎麽樣？”
“還行。”侯峰活動一下筋骨，“沒什麽事。你媽媽呢？”
“媽媽在隔壁病房休息。”
“嗯。”侯峰撐著床坐起來。
“我扶您。”張浩軒連忙攙住侯峰。
父子倆一起離開病房，走廊盡頭有個窗戶，可以俯瞰整座城池。
“我昏迷了多長時間？”
“兩天。”張浩軒答道，“因為害怕您再次暈過去，所以我特意請了護士照顧您。”
“我沒事。”侯峰微笑著安慰張浩軒。
父子倆剛走近病房門口，便聽見屋內傳來侯婷婷哭泣的聲音。
侯峰皺起眉頭，走進屋裏。
“爸爸！”侯婷婷看到侯峰，撲過去抱住他，“爸爸！”
侯峰撫摸侯婷婷柔軟的秀發，輕聲說：“婷別哭。爸爸這不是沒事嗎？”
趙濤站在旁邊，有些尷尬，咳嗽了一聲說：“阿姨，您別難過，醫生說了，伯父已經沒什麽危險了，隻是需要調養，不要受刺激就好。”
侯婷婷擦了擦眼淚，鬆開侯峰，對趙濤說：“謝謝你，趙醫生。”
侯峰轉身對趙濤說：“麻煩你送婷婷迴家吧。我沒事，今晚我陪她。”
“那怎麽行！您身上有傷，不能熬夜，明天早晨再跟婷婷迴去也一樣。”趙濤堅決反對，又說：“您放心，我把婷婷送迴去，立刻迴來，保證不耽誤您休息。”
侯峰想了一會兒，才說：“那好。辛苦你了，趙醫生。”
“哪裏話！”趙濤說完，向侯婷婷鞠躬告辭，“那我們先走了，侯夫人。”
侯婷婷點點頭。
等趙濤和侯婷婷離開之後，侯峰才對侯婷說：“婷婷，趙濤說得對，你先迴家休息吧。”
“爸爸……”侯婷婷咬著嘴唇，欲言又止。
侯峰知道她擔心自己，於是說：“我沒事，你放心吧。我會注意自己的身體。而且，趙濤是醫生，我讓他來給我檢查身體，更加妥當。”
侯婷婷沉默片刻，才低聲說：“我還是留下來陪您。我不想一個人呆著。”
侯峰笑了，“傻瓜。你不用擔心我。我真的沒事。趙濤是醫生，我相信他不會亂來的。”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說：“您真的要趕我走嗎？”
“傻丫頭，我不會趕你走。”侯峰溫和地笑了，“我隻是擔心你。”
侯婷婷看了侯峰半晌，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點頭說：“那我走了，爸爸。你好好休息。如果餓了，記得按鈴叫護士。”
“知道啦，快迴去吧。”
侯婷婷戀戀不舍地從病房退出來，迴到車上。
車廂裏很安靜，趙濤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趙醫生，你睡著了嗎？”侯婷婷忍不住打破安靜。
“嗯。”趙濤應了一聲。
侯婷婷猶豫片刻，問道：“趙醫生，您覺得我爸爸的情況怎麽樣？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趙濤睜開眼睛，望著前方，淡定說道：“這手術的成功率並不高。但是侯總裁的身體素質非常好，而且他的求生意誌極其強烈，所以手術過程很順利。雖然失血過多，但是現在已經沒什麽大礙了。至於後期的恢複，需要慢慢來。”
侯婷婷鬆了一口氣。“那就好。”
“侯總裁的手術費用都已經交清了，我們會幫助他配藥治療。”趙濤頓了一下，問道：“不過我想知道，你們家庭條件並不差，為什麽不找個專業的看護照顧呢？”
“我爸爸喜歡自己照顧自己。”侯婷婷無奈地歎了口氣，“我勸過他幾次，但是他不肯聽。”
趙濤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趙醫生。”侯婷婷鼓足勇氣問：“您覺得我爸爸的病……有痊愈的希望嗎？”
“侯總裁現在已經度過最困難的階段，但是具體的康複情況，我也不太確定。畢竟癌症不比其他疾病，它的存活率很低。但是我們醫院會努力做到最好。”趙濤說道。
侯婷婷垂下雙眸，臉色變得黯然。趙濤見狀，便說：“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剛才說的話，希望你認真考慮一下。”
侯婷婷抬起頭，勉強露出笑容，說：“謝謝趙醫生。我會的。”
趙濤沒有再說話，繼續閉目養神。
侯峰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他腦子裏想了很多事。
首先，他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他的媽媽是一位典型的農村婦女，樸實勤勞，長得也非常漂亮。侯峰小時候特別崇拜媽媽，甚至幻想將來要娶媽媽為妻，可是後來發生了很多事，讓他徹底斷絕了娶媽媽的念頭。媽媽去世之後，他一直很愧疚。
但是今天，趙濤的那番話，讓他忽然萌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念頭來。
他想到媽媽的墓碑上那張慈祥的臉龐，心想，我何嚐不想像她一樣，跟爸爸恩愛白頭，享晚年的平靜幸福？但是我能夠做到嗎？我能夠像媽媽一樣堅守初衷，一輩子守著爸爸嗎？
他搖了搖頭，心想：“我怎麽能這麽幼稚？”
他又想到自己的父親。他曾經也想象過，自己未來會怎樣？可是他想到的，全是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他厭惡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也討厭那些肮髒汙穢的東西。每當他想到這些，他就感到惡心反胃。
侯峰想到自己的弟弟，心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對他太殘酷了？
可是，他不願意改變，不敢改變。因為他害怕改變之後，會失去他現在擁有的一切。
侯峰想到弟弟，突然覺得自己對弟弟太嚴厲了。他從小就不懂得撒嬌，也沒辦法撒嬌。侯峰很少關心他。他不知道弟弟究竟吃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磨難，他隻是一味地指責弟弟的不是。他從來不知道他的弟弟原來內心深處也會渴望關懷。而他一次又一次地把弟弟傷害得遍體鱗傷。
侯峰痛苦地捂住額頭，淚水流淌下來。
趙濤察覺到侯峰的異樣，轉過頭去，“你沒事吧？”
侯峰搖搖頭，輕聲說：“我想抽支煙。”
趙濤遞給他一支煙和打火機。
侯峰點燃煙，猛吸了一口，嗆咳幾聲，眼淚流了出來。
“哭什麽啊！”趙濤說。
侯峰抹掉眼角的濕潤，笑了笑，“沒事，就眼眶有點酸澀，想抽根煙提提神兒。”
趙濤看了看表，說：“還早，我陪你坐會兒吧。”
侯峰擺擺手，“不用了，你趕緊迴去休息吧。”
“我送你迴家。”
“哎，你不累嗎？你也休息一下吧，我自己走路就行。”
趙濤笑道：“我哪有那麽弱不禁風啊？再說我也不困啊。你還是快迴去吧，別耽誤了明天的工作。”
“沒關係，反正今晚上我值夜班，有我的兩個朋友陪著我。”
“哦，這樣啊。”侯峰站起身，說：“那好吧，走啦。”
侯峰離開icu病房後，就往電梯間走去。剛進電梯，侯婷婷就跟了進來。
侯峰詫異地看向她，“有事嗎？”
侯婷婷猶豫半晌，才緩緩開口：“你剛才說，如果我爸爸醒過來了，以後會好好孝順我們？”
侯峰怔了一下，隨即點點頭，說：“當然。”
侯婷婷咬住嘴唇，說：“你能不能幫我勸勸爸爸，讓他接受化療？”
侯峰微微皺眉，說：“這個……我恐怕幫不上忙。”
侯婷婷急忙抓住侯峰的胳膊，問：“你肯定有辦法的。你幫幫我吧，求你了。”
侯峰甩開她的手，沉聲說道：“侯婷婷，你聽清楚，我們倆並沒有血緣關係，你不用這麽卑躬屈膝地請我幫忙。況且，這種事，不是你說了算的，更不是我說了算。你應該去找醫生。”
侯婷婷眼圈泛紅，低著頭，哽咽道：“我知道，是我錯怪你了。可是我……我沒有辦法。”
侯峰歎了口氣，語氣稍緩，說道：“我知道你沒辦法，所以你來找我了。可是你也應該清楚，你沒有資格命令我。”
“我……對不起。”
“我們都不要說對不起了。我隻希望，你以後能夠放下仇恨，善待自己。”
侯婷婷抬起頭，眼睛濕漉漉的，“我知道了。”
兩人各懷心思地走出了電梯。
趙濤看著侯峰離開，才走迴病房。
此時，病房裏隻剩下侯峰父母了。
趙濤看到侯峰母親的眼睛仍舊紅腫，忍不住安慰道：“伯母，您先迴去休息吧，這邊有我呢。”
侯峰母親卻固執地搖搖頭，“不了。”
“好討厭啊，總經理給我畫大餅，實際上項目也不給我。”侯婷婷把手頭的工作放到一邊，抱怨道，“那個女魔頭也跟著瞎起哄，說什麽隻要我能完成任務就可以升職加薪了。”
她頓了頓又繼續說道：“而且還不知道那個方案是不是真的能做成呢！”
“如果是真的話，那你的提拔指標應該很快就能拿下了。”旁邊趙濤安慰她。
侯婷婷聽出趙濤語氣裏隱含的羨慕之意，笑了一聲：“別擔心，等我當了副總監，肯定帶你一起飛。”
“你看你都想哪兒去了？”趙濤無奈地搖搖頭，“我是說，萬一那些設計稿全毀了，你的提拔指標豈不泡湯了嗎？”
侯婷婷撇撇嘴巴：“反正那種東西又沒辦法複印，就算毀了也沒關係啦。”
趙濤沉默片刻，忽然歎息一聲，抬眼看向窗外：“如果這次方案能順利完成的話，那麽我也許可以……”
“可以什麽？”侯婷婷好奇問道。
“我可能可以……”趙濤欲言又止。
“趙濤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處？”侯婷婷追問道。
“唉，沒什麽。”趙濤擺擺手，“我現在還不確定，所以不敢輕易說出口。”
“那好吧。”侯婷婷點點頭，“既然是你自己的打算，那我支持你。”
兩個人閑聊了幾句便各自埋頭忙碌起來。
不多時，侯婷婷忽然聽見外麵傳來了腳步聲，接著，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
他臉色嚴肅，神情冷峻。一雙深邃漆黑的眸子像是一潭幽暗不明的古井水，令人望之生畏。
“陳副總，您來了。”趙濤和侯婷婷連忙站了起來，齊齊問候道。
“嗯。”年輕男子淡淡答應一聲，隨即坐了下來，翻開文件夾，準備看起來。
侯婷婷偷偷瞟了一眼文件名，心中暗叫一聲糟糕。
“江州隊”並不是美洲隊的名字，而是由中間一個詞匯拚湊而來，它就是“最佳戰術”的簡稱。
“最佳戰術”的內容非常豐富，囊括了各類戰術理論，以及具體執行方式，但凡有能力、有才華的球迷都可以根據這個方案來訓練球隊。
除此之外，這個方案還對每個球星的特點和擅長進攻與防守做了詳細規劃，使得每個球員都能夠更好地適應戰場環境、發揮出自身優勢。
侯婷婷雖然沒有讀過大量的戰略性書籍，但畢竟是在網絡上混跡過的人士，腦筋轉得比較快，立刻就察覺到了這份方案背後的價值：“這個方案真的挺厲害的，不愧是總裁親自挑選的人，我估計我們整個集團都找不出比他更合適的人選。”
“是啊。”趙濤也讚同地點點頭，“不過要把這個方案做出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侯婷婷微蹙眉頭：“是啊，我記得上周才剛交上去一份。按照慣例，應該要再送迴去改的。”
“我覺得這個方案很好。”趙濤突然說道。
“你認識那個總裁？”侯婷婷詫異地看著他。
“算是吧。”趙濤含糊答道，“總之，我相信他的判斷力。”
“哦？”侯婷婷饒有興致地問道，“為什麽呢？”
“直覺。”趙濤答道，“而且，這個方案的核心思想，我早就知道了，隻是我不太願意說罷了。”
“你早就知道了？”侯婷婷更驚訝了。
“對。”趙濤笑了笑，沒有解釋。
“那你跟我說說唄。”侯婷婷好奇地眨著眼睛，“讓我漲漲見識。”
趙濤笑眯眯地說道：“等我拿了提拔指標以後，咱倆一塊去吃頓飯喝酒的時候，我再慢慢告訴你，行嗎？”
侯婷婷忍俊不禁：“行行行，沒問題。”
“好了，咱們繼續看資料吧。”趙濤拍拍她肩膀，示意她趕緊投入工作。
當天晚上，程牧遊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難以安眠。
因此，程牧遊倒不用擔心這次的事件會給球隊帶來什麽影響。
但是，他仍舊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抑。
似乎有什麽不好的預兆。
“咚咚咚。”房門被敲響了三下。
程牧遊走到門口打開門。
侯婷婷站在外麵，手上端著兩杯紅酒。
“來，陪我喝幾杯吧。”她把酒塞到程牧遊懷裏，“今天你幫了我這麽大忙，我得敬你一杯表示感謝。”
“呃……謝就不必了。”程牧遊推脫道。
侯婷婷白了他一眼：“少廢話，來，喝！”
“好吧，我喝。”程牧遊無奈地接過酒杯，輕輕抿了一口，“你這麽急匆匆跑來，不怕我給你下藥啊？”
侯婷婷瞪大眼睛，氣唿唿地說：“你敢？”
“嗬嗬，我哪兒敢啊。”程牧遊笑道。
“哼。”侯婷婷冷哼一聲，坐在沙發上，翹起二郎腿。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要請我喝酒呢。”程牧遊問。
侯婷婷歪著脖子斜睨著他：“怎麽，我請你喝酒還不夠誠意嗎？”
“誠意倒是足夠的。”程牧遊點點頭，又補充道，“但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跟我說什麽，所以有點疑惑。”
侯婷婷沉默片刻，歎了口氣：“你別怪我囉嗦。”
“嗯。”程牧遊微微頷首，靜待下文。
“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侯婷婷搖了搖頭，“就是覺得你這個人，讓人有點喜歡不起來。”
“這話從何說起？”程牧遊微怔，隨即笑了笑，“你可能誤會了，我並沒有敵意。”
“我知道，我隻是覺得……”侯婷婷猶豫片刻，低聲說，“我覺得你跟別人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呢？”程牧遊問道，“你是說，我和其他人有些地方不像嗎？”
侯婷婷搖搖頭：“也不是。具體說來，是你身上有種很特殊的東西，很吸引人。”
程牧遊笑了笑：“比如說呢？”
“我說不清楚。”侯婷婷撓了撓頭發，“或許是你的性格？我覺得你挺溫柔的。雖然偶爾也會笑，卻不像別的男孩子那麽愛撒嬌。我總覺得，如果你是我弟弟，肯定很幸福，至少不需要像我這樣操心。”
“我確實是獨生子女。”程牧遊點頭承認，“不過，我的母親去世了。父親一直沒結婚，也沒有子嗣。”
“抱歉。”侯婷婷尷尬地擺擺手，“我不該提起令您傷心的往事。”
“我媽媽去世的時候，我才七歲。”程牧遊平靜地說道，“對於我來說，我根本沒有記憶。我唯一的印象就是那輛車撞向我，我摔在血泊裏。然後我被送進醫院搶救，昏迷了整整四個月，醒過來就忘了自己叫什麽，隻記得自己姓程。後來，我爸爸找到我，把我帶迴家。”
侯婷婷驚訝道：“那你的父親……”
“他早就死了。”程牧遊淡淡說道。
“對不起……”侯婷婷連忙道歉。
“我不會怪你。”程牧遊聳聳肩，“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再把注意力集中到我身上。你這麽優秀，值得更好的人。”
“可我覺得你更合適。”侯婷婷說。
“哦？”程牧遊挑眉道，“這麽說來，侯主任看好我？”
“當然，你的能力和品質都非常出色。”侯婷婷點點頭，“而且，你對球場的熱情和執著，也是很多球員都做不到的。”
程牧遊笑了笑：“既然如此，為什麽我剛進入球隊的時候，你們都排斥我呢？”
“那時候……我也不太清楚。”侯婷婷歎了口氣，“反正你加盟之後，隊伍變化很快。”
“哦？”程牧遊饒有興趣地問道，“那你知道原因嗎？”
“我不知道……”侯婷婷苦惱地皺起眉頭，“我隻知道，有時候你的狀態很奇怪。但是你真的很努力，我從沒見過有人比你更拚命。所以我相信你的決定，所以也就支持你。”
程牧遊笑了笑，忽然想到什麽，又問：“那現在呢？你為什麽又改變觀點了？”
“我不知道，我隻是覺得你不應該被埋沒掉。”侯婷婷咬住嘴唇，遲疑了半晌，“我不知道該怎麽表達，但是我覺得你應該擁有屬於你的光環。你不應該被關在那間屋子裏，每天看書。”
程牧遊若有所思地端詳著她。
侯婷婷被盯得有些害羞：“你這麽看著我幹嘛？”
“沒事。”程牧遊勾了勾唇角，“謝謝你的欣賞。”
“啊，對了！還有個好消息告訴你。”侯婷婷突然想起了什麽，興奮地站了起來，跑到門邊拉開門，衝外喊道，“趙濤，快進來！”
趙濤探出腦袋，看到坐在椅子上的程牧遊，愣了一下。
侯婷婷走迴來，拍了他胳膊一下：“傻瓜，愣著幹嘛！趕緊過來打招唿啊！”
趙濤臉紅了，搓了搓手，有些靦腆地說道：“那個……我剛才出去買咖啡了。你等急了吧？對不起。”
“沒事兒。”程牧遊擺了擺手，“我也是臨時有事，才約了婷婷今晚見麵。”
“原來你約她吃飯了啊……”趙濤有些失落，但仍舊笑著道，“婷婷，你也太沒義氣了。這麽好的事兒也不跟我分享一下。”
侯婷婷瞪他一眼：“這麽好的事情，我也是昨晚剛知道的，你倒先給我扣了一頂‘沒義氣’的帽子，真是過分啊。”
趙濤嘿嘿笑了兩聲。
“你倆別吵啦，趕緊準備一下去吃火鍋吧。我都餓死了。”侯婷婷推搡趙濤。
趙濤轉頭看向程牧遊，有些猶豫地說道：“我能留下來一塊兒吃麽？我也餓了。”
“隨便。”程牧遊笑道，“一起吃唄。”
侯婷婷白了趙濤一眼：“你還好意思吃？”
“有什麽不好意思的？”趙濤理直氣壯地反駁道，“這麽好的聚餐，不邀請我，豈不是暴遣天物？”
侯婷婷無奈搖搖頭：“行吧，你愛吃多少吃多少。”
“謝謝。”趙濤露出笑容，拿起紙巾擦拭了一下凳子上的灰塵，“我去換衣服，稍等我片刻。”
“嗯，去吧。”侯婷婷笑了笑，“對了，你幫我照顧一下他。他喝酒。”
趙濤點點頭：“放心。”
說完，趙濤就跑迴了房間，飛速脫下t恤，穿上短褲衩，套上背心和運動鞋，匆忙往樓下跑。
侯婷婷看著他的背影，忍俊不禁：“哈哈，他真是太逗了。”
“確實挺搞笑的。”程牧遊淡淡笑了笑，低頭翻開書頁繼續閱讀。
趙濤跑出辦室，迎著刺骨寒風狂奔出校園。路邊停著他的自行車，騎車前後座各自掛著一串烤魷魚。
他一邊啃著魷魚一邊朝著小賣鋪疾馳而去，身後傳來一陣汽車喇叭的鳴笛聲，嚇得他差點摔下去。
“喂！趙濤！你慢點兒騎啊！”副駕駛座的男生焦躁地按響了喇叭。
趙濤扭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孔：“喲，孫偉成？”
“廢話！”孫偉成一把拽下自己戴著墨鏡的帽簷，“你騎那麽快幹嘛？”
趙濤將車停到路邊，摘下了自行車的腳踏板。
“你最近幹嘛呢？我打電話也聯係不上你。”孫偉成說。
“最近太累了，睡眠質量特別糟糕，一整天都精神恍惚，腦袋嗡嗡的。”趙濤歎了口氣，揉著額頭說，“我感覺我要死了。”
孫偉成噗嗤笑了出來：“你就裝吧。我還不知道你。”
“唉，不跟你扯了。我趕著去吃火鍋呢，你要一塊兒嗎？”趙濤問。
“算了吧。我可受不了你那臭脾氣。”孫偉成搖搖頭，“再說我還要迴家寫論文呢。”
“你丫就知足吧。”趙濤嘖嘖道，“論文寫不完，你爸媽就該給你找工作了。你就不怕你爸媽知道你現在連頓飯都吃不上，以後不認你這兒子了？”
“滾蛋！”孫偉成踹了他一腳。
“好啦好啦。我去吃火鍋了，拜拜。”趙濤揮了揮手，蹬上自行車離開了。
“喂！”孫偉成在他後麵喊了一嗓子。
趙濤迴頭望了望他。
“我送你去啊？”孫偉成說。
“免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趙濤咧嘴一樂。
孫偉成聳了聳肩：“好吧。那改天請你吃飯啊。”
“嗯，好的。再見。”趙濤騎著自行車漸行漸遠。
孫偉成站在原地，仰臉長舒一口氣，又伸了個懶腰。
忽然，他瞥見一輛黑色轎車從身邊開過去。
孫偉成眯著眼睛瞅了瞅，突然想起一件事。
“臥槽！”他罵了一句，急忙追著車跑過去。
黑色轎車很快消失在了視線之內。孫偉成左右張望，四處尋覓。
“喂！你給我站住！”
“喂”
孫偉成氣喘籲籲地走進巷子，抬高了音調：“你給我聽清楚了，我叫孫偉成，我爸是孫振華！你敢耍我？！”
車窗降了下來。露出了一個男人的側臉。
孫偉成愣了愣，盯著車上的人仔細端詳。
男人五官英朗硬朗，鼻梁高挺筆直，一雙眼睛深邃明亮，仿佛藏了千言萬語，隻靜靜地注視著你，就讓你覺得壓抑而沉悶。
這種感覺……像極了某位大佬。
孫偉成咽了口唾沫，試探道：“您是陳董？”
“不用緊張。”陳鋒勾唇笑了笑，“我是你們侯經理的朋友，她今晚約你吃飯。你不介意吧？”
孫偉成瞬間鬆了一口氣。
如果是陳峰，那就沒錯了。
侯婷婷的朋友圈子，基本上全都是商界大佬。
陳峰這種級別的，更是鳳毛麟角。
但凡是侯婷婷帶來的人，絕不可能是什麽壞人。
孫偉成撓了撓頭：“當然介意。”
陳鋒挑眉：“哦？”
“我不喜歡和陌生人吃飯。”孫偉成誠懇地說，“況且，侯經理剛才還提醒過我，說你可能要對我圖謀不軌。”
“所以，”孫偉成指了指自己，“為了防止被你這種大人物欺騙，我決定先把醜話說在前頭。我是個窮人，吃不起大餐，所以你必須請我去小店隨便吃點東西。”
“你這個表情，”孫偉成狐疑地看向他，“是準備坑我錢嗎？”
“我請你去大酒店吃飯，”陳鋒淡淡道，“這不比小飯館強多了？”
“那倒也是。”孫偉成點點頭，“反正你也不差這點錢。”
“好吧，就這麽說定了。”孫偉成轉身上了自行車，“咱倆誰也不欠誰的。”
陳鋒看著孫偉成蹬車走了，忍不住歎了口氣。
他拿出手機，撥了侯婷婷的號碼。
“喂？”侯婷婷聲音慵懶。
“在哪裏？我在門口等你。”陳鋒道。
“我馬上出去。”侯婷婷應了一聲，匆匆掛斷電話，換衣服化妝。
陳鋒坐在車上，看著周圍熟悉的街景，忽然感慨良多。
曾幾何時，他也曾這般愜意悠閑地坐在自行車上，迎著初秋的涼風，享受著夜間難得的安謐時光。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吃飯？”孫偉成問。
陳鋒笑了笑：“不是我請客。”
孫偉成撇嘴，“裝什麽裝啊。不是你請客你請個屁啊。你不請客我吃什麽？我還要趕論文呢。”
“那是誰請客？”孫偉成瞪圓眼珠子，“侯婷婷？她不至於啊。她家有礦吧。”
“是趙濤。”陳鋒說。
“趙濤？”孫偉成一愣，“哪個趙濤？”
“就是剛剛那輛車的主人。”
“哦。他請客？”孫偉成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那副苦瓜相。”
陳鋒歎氣，“我沒辦法拒絕。”
“為什麽？”孫偉成納悶道，“趙濤又不認識你。”
“因為我答應他幫他一次。”陳鋒道，“這是條件。”
孫偉成皺起眉：“那你現在算是完成承諾了嗎？”
“算是。”
“你答應了他什麽承諾？”
陳鋒抿了抿嘴唇，低頭看著腳尖，“我答應幫助他父親，盡快將他送往漂亮國進行治療。”
“這個簡單。我可以做到，我爺爺也可以做到。”孫偉成毫不猶豫地拍胸脯保證，“你放心！”
陳鋒搖搖頭，“謝謝你，但是這次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
“他父親得了肝癌，已經病入膏肓。這種程度的病症，根本沒有痊愈的希望，甚至有可能惡化得更快，最後變得更嚴重。所以我想盡快幫他治療，讓他早些解脫，少受點痛苦折磨。”
孫偉成一臉詫異：“這麽嚴重？”
“嗯。所以我需要你們的幫忙，盡量減輕他的痛苦。”
孫偉成想了很久：“那……好吧。你想怎麽幫？”
“先見見他再說。”
兩人到達目的地時，已近九點半。
侯婷婷和趙濤已在此處恭候許久。
“陳醫生。”二人禮貌地打招唿。
趙濤今天穿了件淺色polo衫，下身穿了條藍灰牛仔褲，戴著黑框眼鏡，顯得斯斯文文。
“侯經理。”陳鋒微笑道，“麻煩你了。”
侯婷婷道：“哪裏，您客氣了。既然趙先生都已經預約好了，咱們現在直接過去？”
“嗯。”
三人一路朝診室而去。
“陳醫生，聽說您和趙先生以前認識？”路途中，侯婷婷突然問道。
陳鋒略感驚訝：“你怎麽知道？”
侯婷婷歉疚地笑了笑，“昨晚上趙先生給我打了個電話，跟我提到您，我想起來之後，順便調查了一番。”
趙濤道：“昨晚的事，是我失禮了。”
陳鋒擺擺手，“沒關係。”
“陳醫生，我爸他……現在情況如何？”趙濤擔憂地問道。
陳鋒沉默片刻，才道：“情況不太樂觀。但我覺得，我能救他。”
“啊？”侯婷婷吃了一驚。
她雖然對陳鋒的醫術抱有懷疑態度，但卻並不敢質疑他的專業水平。畢竟，連孫偉成的父親都被他治好了。
“陳醫生，您確定嗎？”侯婷婷追問。
趙濤的臉色也凝重起來。
陳鋒深吸一口氣，道：“我很確定。但我需要一個實驗素材。”
“實驗素材？”
“是的。我需要用他的肝髒來做一個臨床試驗。”陳鋒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的門牌號碼。
“這個門牌是……”趙濤看向侯婷婷。
侯婷婷點點頭。
趙濤道：“我明白了。我帶您進去。”
陳鋒走進診室，發現這裏麵居然有三張診桌。
左側的桌子旁坐著一位頭發花白，穿著唐裝的長者，右側則坐著一個年紀頗大，戴著眼鏡的婦人，以及一名穿西服的高大男士。
陳鋒看了看這四個人的麵容，發現他們都與趙濤有七八分神似。
那位老者看見陳鋒進屋，便立即站起身，熱切地握住陳鋒的手：“陳醫生你好，歡迎光臨。”
陳鋒還未答話，趙濤便已經搶先道：“爸，這是我朋友，陳鋒。陳醫生，這是我爸，趙漢山。我媽姓王，叫李玉蘭。這邊是我的母親，王玉蘭。這位是王醫生的弟弟，王漢林。”
趙漢山握著陳鋒的手不肯鬆開，激動地道：“哎呀，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陳醫生年紀輕輕，醫術精湛，實在難得。”
趙漢山和趙濤都是從小跟隨母親讀中醫藥大專，畢業後留校當醫務工作者，並考上醫科大。
趙漢山是個典型的中醫愛好者，一輩子鑽研醫術。他自己就曾在一家大型私立醫院當過副院長兼中西醫結合科室主任，後因為患上尿毒症而辭掉工作，退休在家，專攻兒童疾病的治療。
陳鋒的祖上曾經世代行醫，陳家祖籍江南一帶，算得上是個傳統中醫世家。
趙漢山也曾經給陳氏後裔看過病，他自然認得陳鋒。
陳鋒微笑道：“趙叔您太過獎了。我隻是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罷了。”
他說的是事實。他能夠治療趙漢山的病症，並非全憑運氣。他是有備而來，準備充足，又恰逢時機。
若不是他剛巧碰上了這場醫療糾紛，或者換成別人，也不可能像他這般迅速解決矛盾，找到突破口。
所以，趙漢山稱讚的並非他的功勞，而是他自己的努力。
“我早就聽說過陳醫生的名字，一直無緣拜訪，今天托趙濤把你請過來，希望沒有打擾到你吧？”
陳鋒忙道：“怎麽會呢？我也一直期待能和趙叔您交流。隻是怕耽誤您的寶貴時間。”
趙漢山爽朗地哈哈笑道：“哪裏哪裏！陳醫生這樣的青年才俊，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能有幸和你談論醫術，是我的榮幸才對。”
兩人互相吹捧幾句，彼此都很快入戲。
“對了，我記得陳醫生您好像也是江州人？”趙漢山忽然轉移了話題，“那你應該聽說過，我爺爺當年是怎麽救活了我爸吧？”
陳鋒點頭：“聽說過。”
趙漢山歎息一聲，“可惜我爺爺的命比較短，他死後沒多久，我爸也去了。”
陳鋒安慰道：“趙叔您節哀。”
趙漢山搖搖頭，道：“我倒是沒什麽。我爸也是個倔脾氣，他臨走時還說了，讓我繼承他的衣缽，將中醫發揚光大。但我卻始終覺得他是想多了。現在我才發現，他是對的。”
陳鋒露出好奇神色，“哦？”
趙漢山苦笑，“如果沒有陳醫生你，我可能根本等不到那個時候。”
陳鋒愣了下，不由得暗暗皺眉。
按照劇情，趙濤的確是在這次醫療糾紛之中被迫放棄了原本的理想。
但這一世因為陳鋒的橫插一杠，導致整個劇情偏離了原有軌跡，趙濤的命數也變化了。
趙漢山繼續道：“我知道我說這些話，恐怕會惹你不高興。但我必須告訴你，陳醫生，如果沒有你，我這輩子都會抱憾終身。你不僅挽救了我的生命，還挽救了我父親的命。你不僅拯救了我，還拯救了許許多多像我這樣的失敗者。謝謝你。我衷心感謝。”
“不……我……”陳鋒頓了頓，“我並沒有做什麽。”
“不，你做了。”趙漢山堅定地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用的是什麽法子。但我可以猜到。如果沒有你，我爸的病至少需要五年。但是現在，我爸三個月前才做完腎髒移植手術，恢複良好。你知道嗎？”
陳鋒道：“嗯，這是我的功勞。”
趙漢山道：“我不清楚具體的過程。但既然是你的功勞，就算是你的。你不願意說，我也不問。但我想說的是，你的恩德，我這輩子是無法報答了。”
陳鋒連忙擺手，“趙叔您言重了。您幫助過的人何止千萬？不差我這一個。”
趙漢山道：“你的事跡我已經聽濤濤提起過。我對你很敬佩。我知道，即便是我，也遠遠達不到你這種境界。我們這些人，不管有多優秀，也依舊逃脫不了生老病死，依舊會遇到各種困難和挫折。我很慶幸，我的孫子趙濤有你這樣一位朋友。”
陳鋒謙虛了幾句，便轉移話題聊起別的。
閑聊片刻，侯婷婷便端著飯菜進屋。她先將兩盤炒菜放桌上，再把飯碗放到陳鋒麵前，“快吃飯吧，都涼了。”
陳鋒抬眼看向她。
她低著頭，不敢與他對視。
他微眯起雙眼，盯住她看了一會兒。
侯婷婷被他的視線逼退半步。
她咬著嘴唇，似乎有些害羞，“怎麽了？我臉上長花了嗎？”
陳鋒笑了笑，收迴視線。
侯婷婷鬆了口氣，悄悄擦了把汗。
“沒事。”陳鋒拿起筷子。
侯婷婷見狀，便坐在旁邊的椅子上，陪他吃飯。
趙濤和趙漢山坐在另一側。
三人吃飯時都默契地沉默著，氣氛尷尬且壓抑。
侯婷婷偶爾偷瞄一眼陳鋒，心情複雜。
吃完飯，趙濤和侯婷婷收拾碗碟。
趙濤洗碗，侯婷婷則把餐廳打掃幹淨。
“今天太晚了，明早我給你送早飯來。”趙濤說道。
侯婷婷點點頭，“辛苦你了，阿濤。”
“不辛苦。”趙濤靦腆一笑，又看了看陳鋒，“我先走了。”
陳鋒站起來，朝他伸出手，“再見。”
趙濤握了握陳鋒的手。
侯婷婷站在門邊，目送他離開。
待趙濤徹底消失，侯婷婷這才關好門，返迴餐廳。
她看著陳鋒，欲言又止。
“想問什麽？”陳鋒喝了口水，平靜地注視著她。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猶豫片刻後，鼓起勇氣問道：“你……你剛才是不是在看我？”
陳鋒淡淡道：“你想多了。”
侯婷婷急切道：“我真的想多了嗎？那你看我做什麽？”
“隻是單純地欣賞美而已。”陳鋒聳聳肩膀，“畢竟你比電視裏漂亮多了。”
侯婷婷一怔，隨即羞紅了臉。
陳鋒道：“你該去休息了。我也要睡了。晚安。”
他起身迴房間，順便關了燈。
侯婷婷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窗戶，陷入深思。
陳鋒躺倒床上，腦袋裏卻仍在琢磨剛才的事。
趙漢山的表現非常反常，顯得格外激動。他甚至在自己麵前流下熱淚。
陳鋒隱約察覺到，這背後應當牽涉著某個巨大的陰謀。
他必須弄清楚。
他閉上眼睛，努力集中精神，調整唿吸，漸漸入眠。
次日清晨，陳鋒被鬧鍾吵醒。他睜開眼睛，習慣性地翻身摸手機，結果摸了個空。
手機呢？
他猛然從床上彈起來，四處張望，最終在廚房裏找到了丟掉一角的手機。
手機屏幕碎裂了一塊，黑漆漆的一片。
陳鋒歎了口氣，打開冰箱，取出剩餘的食材，煮粥。
昨天的事情令他印象深刻。
這個世界的人類與末世之初的人類完全不一樣。
這個世界更加科技化，社會形態也更加成熟穩固，但也存在許多危險的變數。
他必須盡快適應。
等他煮好粥後，已經是九點多。
他打開手機，看見趙漢山發來短信。
【早安，趙叔】
陳鋒迴複道：【早安。】
趙漢山立即發來語音：【小鋒！謝謝你！你為我家所做的貢獻，我會記在心裏。以後如果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你可以聯係我。】
【好的。】陳鋒迴複道。
吃完早飯，陳鋒去車庫裏取了自行車。他騎著自行車出門，準備去醫院探望林菲。
臨走時，他忽然停下腳步，扭頭對侯婷婷道：“你們這棟樓裏的人有異變者嗎？”
侯婷婷搖頭，“沒有。”
陳鋒皺眉，“那就奇怪了。”
侯婷婷追問，“哪裏奇怪？”
陳鋒答道：“既然這棟樓沒有異變者，那昨天晚上趙濤為什麽會哭得像個孩子？”
侯婷婷愣住了。
陳鋒繼續說道：“還有趙濤的媽媽。”
侯婷婷驚愕地瞪大眼睛，喃喃道：“難道她……”
“不是她。”陳鋒斬釘截鐵地否定，“我相信她的人品。”
侯婷婷低聲嘟囔道：“但是……可是她的反應確實很奇怪啊。”
陳鋒冷哼，“你知道她為什麽反應奇怪？因為你根本沒跟她提過我，她根本沒料到我會突然跑到家裏來。”
侯婷婷啞口無言。
陳鋒又道：“別用你那齷齪肮髒的想法揣測人。你沒看見她是怎麽勸兒子放棄的嗎？她的話，絕對值得你深思。”
侯婷婷咬牙切齒，“她憑什麽教訓我？她有什麽資格？我不認識她！”
陳鋒冷笑，“我看你就是活膩味了。”
說罷，陳鋒騎著自行車揚長而去。
他一路騎車來到醫院。
林菲還未蘇醒，仍昏迷狀態。
趙漢山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一夜未眠，雙眼通紅，胡茬冒出。
陳鋒推開門，進去，“伯父，您沒事吧？”
趙漢山抬頭看他，露出一絲勉強的微笑，“嗯。”
陳鋒道：“我給你帶來早餐了，先吃點東西吧。”
趙漢山擺擺手，“我不餓。”
“不餓也要墊墊肚子，你都兩天沒合眼了。”陳鋒把保溫桶放到桌上，揭蓋，將早餐拿出來，遞到趙漢山手邊。
趙漢山端起保溫盒，默默吃飯。
兩人沉默無言。
陳鋒不斷往碗裏夾菜。
趙漢山則始終沉默地吃飯。
半晌，趙漢山忽然說道：“你和林菲的感情挺好啊。”
陳鋒頓了頓，輕輕點頭，“嗯，我們很久就認識了。她救過我的命。”
“你們是青梅竹馬嗎？”
陳鋒又遲疑了片刻，“算是吧。”
“我聽林菲說你們是鄰居？”
“嗯。”
“你們的關係一直很親密？”
陳鋒再次遲疑，“……嗯。”
趙漢山又說道：“我看你倆的關係不止於此。”
陳鋒苦澀一笑，“我明白你想說什麽。但是，我和林菲之間，真沒別的什麽。我喜歡她，我愛她，隻是因為我們曾經相遇過，並且在末世裏彼此依賴，互助扶持。除此以外，沒有其他。”
“哦。”趙漢山若有所悟，隨即又補充道：“你和林菲的感情，比我想象的要堅韌。”
陳鋒不置可否。
趙漢山又喝了幾口粥，似乎是吃飽了。
陳鋒便收拾了碗筷，離開病房。
他前腳剛走，侯婷婷後腳就從衛生間裏鑽了出來。
侯婷婷看了眼病床上的林菲，臉色陰沉。
她掏出手機，撥通電話。
“喂？你現在在哪兒呢？”
趙濤迴道：“在家，怎麽了？”
“你昨天為什麽那副樣子？”
“什麽樣子？”
侯婷婷道：“你昨天晚上哭得像個小孩子，還說什麽你媽媽死了。”
趙濤道：“啊？沒有吧。我沒哭啊。”
“沒哭？那你為什麽要叫我爸爸？”
“我……”趙濤支吾片刻，“我昨晚做夢了。夢到我媽了。”
“夢見你媽？”
趙濤嗯了一聲，“我夢見我媽媽躺在地上。”
“她怎麽會躺在地上？”侯婷婷急了。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我媽肯定受傷了。我看到了她身上血淋淋的傷痕。”趙濤語調哀傷。
侯婷婷心疼得不行，忙說：“那你快打120！”
“沒用的。”趙濤說，“我打過了。醫生說120趕不過來。”
侯婷婷怒火攻心，“那怎麽辦啊！”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了。嗚嗚嗚嗚……我媽媽肯定被喪屍抓了。”
“喪屍？喪屍不是被你殺掉了嗎！”
“我殺的隻是一般喪屍。我還記得我媽媽被喪屍抓傷時的痛苦表情，它們撕扯她的衣服，啃噬她的骨肉……”趙濤哭泣著。
侯婷婷安慰道：“好啦，別難過了。咱們報警吧。”
趙濤道：“警察也解決不了問題。”
“那怎麽辦？”
“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侯婷婷慌亂地想了許久，才說道：“我知道怎麽辦了。我馬上聯絡我爸，讓他派人來保護林菲。”
掛了電話，侯婷婷立刻給趙漢山撥打。
“喂，爸。你能幫我找些人手來嗎？”侯婷婷問。
趙漢山問道：“你要多少？”
“三百！”
“三百？太多了吧！”
“我需要三百精銳，我怕林菲出事。”
“好吧，我去跟他們說一聲。”
趙漢山轉身走向陽台。
趙濤坐在沙發上，雙腿蜷縮，抱住自己。
他的腦袋埋進膝蓋裏，肩膀聳動，低聲啜泣。
陳鋒推門而入。
“你醒了？”
趙濤驚訝地望向他。
陳鋒道：“對不起，吵醒你了。”
趙濤搖搖頭，低聲道：“謝謝。”
陳鋒道：“別擔心。你父親已經答應我，他會盡快找人來。”
“嗯。”趙濤垂首，“我爸爸他不容易。”
陳鋒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輕聲說道：“放寬心。我陪著你。”
趙濤抬眸，望著他溫暖如初的目光，突然間，鼻尖酸澀。
兩人靜默無言地站在原地。
忽然間，敲門聲響起。
趙濤擦幹淨淚水，走過去開門。
門外站著的是侯婷婷與另一名高壯的中年男子。
趙濤將二人請進屋內，指著陳鋒介紹說：“爸，這位是陳鋒。他說他認識林菲。”
陳鋒微微頷首致意，“你好，我是陳鋒。”
趙漢山看了看陳鋒，神色複雜，卻又帶著欣賞之意，點頭說：“嗯，果然是青年俊傑。我聽阿濤提過你。”
陳鋒謙虛一句，“過譽了。”
趙濤道：“爸，我媽媽在哪兒？我要見她。”
趙漢山歎口氣，說道：“你媽媽……唉……”
“爸，你告訴我媽媽在哪裏！我一定會把她救迴來！我求求您了！”
趙漢山沉吟半晌，才緩緩說道：“你媽媽被關押在東郊的某處倉庫內。”
“我們現在就去！”
趙濤拉著陳鋒就往外跑。
侯婷婷喊道：“等等我！”
“婷婷！你留在這裏照顧叔叔！”
“哦。”
三人匆匆忙忙下樓，直奔東郊。
趙漢山和趙濤的車就停在路邊，此刻二人坐進駕駛座，陳鋒坐在副駕駛座。趙濤從儲物箱裏拿出幾張銀行卡交給陳鋒。
“這裏是500萬。密碼是六個八。我已經讓秘書去辦理相關手續了。”趙濤說。
陳鋒收下銀行卡，道：“我先去探明情況。若是可以營救出林菲，這錢我分文不取。”
趙濤道：“謝謝。”
陳鋒擺擺手，便下了車。
他攔下輛計程車，朝著趙家所說的地址疾馳而去。
約莫一個鍾頭後，陳鋒抵達目的地。
他在附近繞了一圈，很快就確定此處是一座廢棄工廠，因為四周都是荒蕪一片。
陳鋒翻牆進入，沿著鐵絲網往前摸索。
一個拐角處，陳鋒聽到了細碎的腳步聲傳來。
他連忙躲藏起來。
片刻後，有一隊五人的巡邏組經過。
這些人並非全副武裝，穿著迷彩褲和背心，戴著鋼盔。
陳鋒暗忖：這些人肯定是林家的保鏢，或者雇傭來的私家偵探。
他繼續向前搜尋，沒有再碰上其他人。
最後，陳鋒在一間破爛房間的角落裏發現了一扇鏽跡斑駁的鐵門。
陳鋒用腳趾頭想，也能猜到這裏是什麽地方。
但是他不敢貿然衝進去。
他試圖用槍射擊，結果發現槍械在這裏失靈了。
鐵門打開，刺眼的亮光透了進來。
陳鋒閃身鑽了進去。
這是一間類似於監獄的建築，裏麵有單獨的牢房，還有一排排長椅，以及簡陋的床鋪。
這時候，有幾人正圍坐在一張桌旁，低聲商量著什麽。
陳鋒屏息斂氣，悄悄靠近那幾人，豎耳傾聽。
隻聽其中一人說道：“今天我們的行動必須成功！”
另一人冷笑道：“嗬，你倒是信心滿滿。這次咱們運氣不錯，抓到個活口，正準備審訊。我倒要看看她嘴巴硬還是骨頭硬。”
剛才說話那人冷哼道：“這種貨色，早晚死在我們手裏。我倒要看看這個林菲究竟值多少錢。”
陳鋒聽完，眉頭一皺。
這群人竟然想綁架林菲！
林菲跟自己是朋友，她若真被綁架，自己絕對不能袖手旁觀！
陳鋒轉身離開，飛快地趕往林菲所住的賓館。
林菲所住的套間在酒店的頂層，電梯口設置了檢查站，需要登記。陳鋒報上自己的姓名與電話號碼後，順利獲許入內。
陳鋒來到套房門前，伸手敲了敲門。
“進。”
門內傳出林菲的聲音。
陳鋒推門進去。
林菲穿著一身白色睡衣，坐在沙發上，臉上敷著麵膜。
她見到陳鋒，略顯驚訝，“陳鋒？你怎麽找來了？”
陳鋒說：“我不放心你。”
林菲問：“發生了什麽事？”
陳鋒搖搖頭，“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我隻知道你有危險，所以過來看看。”
“你別擔心我。”林菲輕描淡寫道。
她將麵膜撕掉扔到垃圾桶裏，摘下眼罩，對陳鋒說道：“這裏環境不太好，我先送你迴去吧。”
陳鋒說：“我在外麵守著就行。”
林菲堅持，“不行！我答應了趙濤，我一定會盡快救你出去，我做不到言而無信！”
陳鋒說：“你先休息一下，我在外麵等你，如何？”
林菲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
兩人走出套房，隔壁房間的趙濤聽到響動跑過來，問：“怎麽樣？”
陳鋒說：“她答應我在這裏守著。”
趙濤鬆了一口氣，“我就怕你倆鬧矛盾。”
陳鋒拍拍他肩膀，“兄弟，辛苦你了。”
趙濤歎氣，“不辛苦，就是覺得有些虧欠。”
陳鋒說：“沒事。”
趙濤又說：“我爸媽已經搬家了，暫時不住這兒。我也把工作調整了，去了一家醫院當科室主任。他們不知道我做的事，也聯係不上我，所以你們之間的談話他們不知情。”
陳鋒說：“謝謝你，兄弟。”
“你別這麽說，我挺難受的。我們倆是什麽關係？你幫我這麽多，我卻幫不了你更多。你要是不嫌我笨手笨腳，我就留下來給你幫點忙。”
陳鋒點頭，“好啊。”
趙濤立即喜形於色。
兩人閑聊幾句後，各自迴房休息。
淩晨四點半，陳鋒醒來。
他走到陽台上，望向遠處的高樓。
他從窗戶上跳下去，踩著牆麵，朝著一棟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大廈掠過去。
隨後，他落在大廈的頂端，俯瞰下方。
在他視線範圍內，除了一條街道和幾座大廈外，再沒有其他。
陳鋒心中疑惑叢生。
按理說，既然要綁架，為免泄密，最起碼也該安排幾輛車，或者派人守在附近，等著埋伏他。
可他什麽都沒看到。
這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陳鋒心中隱約浮現出某個可怕的猜測。
他不禁有些慌亂。
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然後縱身躍下。
他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才穩住身形。
這期間他甚至不敢唿吸，害怕驚動了埋伏者。
他慢慢爬起來，警惕地注意周邊情況，然後邁步朝著一條巷子走去。
巷子裏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陳鋒停下腳步，閉上雙眸，凝神感受了片刻。
他睜開雙眸，繼續前行。
這次他沒走很久，便在路燈杆子下看到一個人。
他躲藏在陰暗的樹叢裏，似乎是打算偷襲。
陳鋒冷靜地盯著那棵樹，並未貿然攻擊。
突然，那人猛然躥起，朝他撲殺過來。
陳鋒閃身避開，右拳帶起勁風，直搗黃龍。
那人側身避開，抬腿踢向陳鋒胸口。
陳鋒單肘橫檔，擋住對方膝蓋。
但那人左手卻趁此機會繞到背後，掐住陳鋒脖子。
陳鋒悶哼一聲，掙脫出來。
對方緊跟而至，陳鋒被迫與他纏鬥在一起。
兩人交手速度極快，轉瞬之間就已過招數百。
陳鋒一記鞭腿掃向對方腦袋，對方用雙臂格擋住。
陳鋒借助反彈之力倒退幾米，拉開距離。
對方並不追趕，站定原位，冷笑道：“果然有兩下子，怪不得能闖出偌大名頭。不愧是我們的大功臣。”
陳鋒沉聲道：“你們到底想幹嘛？”
“我們？”對方哈哈大笑，“我們隻是拿錢辦事而已，至於幕後指使者，你就別管了。你隻需要知道，他是個瘋狂的惡魔，你惹不起就行了。”
陳鋒咬牙切齒道：“我勸你還是別耍花招，我這個人脾氣不太好。萬一我失控，我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哦？你確定嗎？”那人輕蔑一笑，“我們早就摸清楚你的規律。你每天都睡眠充足，吃飯規律，每晚必須洗澡，每晚必須喝水，絕不超過二十分鍾。今晚我們特意提前準備好了一支麻醉槍，就是為了防止你發飆。”
陳鋒眉梢微挑，“看來你們很有研究。”
“當然，因為我們是專業的。”對方自豪地說。
陳鋒問：“你們到底是哪方勢力？為什麽要綁架林菲，威脅我？”
“你還沒資格知道。”對方傲慢地揚起下巴。
陳鋒說：“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麽好說的了。”
說罷，陳鋒衝進黑夜，朝對方飛奔而去。
對方也不甘示弱，迎麵衝向陳鋒。
他剛跑了兩步，就見陳鋒突然收住身形，朝後仰躺。
對方頓時愣住。
這種姿態……這是要投降了？
他有些錯愕。
陳鋒躺倒在地上，伸長右臂，將匕首刺入泥土之中。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對方。
下一秒，他的身體陡然彈射而起！
對方猝不及防，竟被他踹倒在地，摔得七葷八素。
陳鋒抓住對方手腕，順勢一擰。
哢嚓。
手臂斷裂的聲音異常響亮。
對方疼得慘叫，另一隻手揮拳砸向陳鋒。
陳鋒一腳踢開對方手掌，又抓住對方胳膊，往旁邊一扭。
對方的手骨應聲折斷，整個人也癱軟在地，痛苦呻吟。
陳鋒撿起地上那把麻醉槍，瞄準對方的脖頸。
他的眼中迸濺出濃烈的殺意，“說吧，幕後指使者到底是誰？”
對方喘息道：“休想！”
陳鋒扣下扳機。
砰！
一枚麻醉針射穿對方的咽喉。
對方瞪圓眼珠子，難以置信地倒下。
陳鋒緩緩坐下來。
他看了看手中的麻醉槍，再看看地上的屍體，臉色鐵青。
麻醉槍是侯婷婷給他的，她說她找了朋友弄了支真貨。
現在看來，那隻是侯婷婷哄騙他的謊話。
這玩意兒壓根就是假冒偽劣產品。
幸虧侯婷婷隻弄了一支，否則他肯定栽了。
陳鋒將麻醉槍扔掉，靠在牆上，默默思索該怎麽處理屍體。
如果是他自己，他可以選擇把屍體燒成灰燼。
這樣就沒人知道兇手的模樣了。
但他不想這麽做。
他不是聖母，也沒興趣替別人善後。
但這具屍體畢竟是無辜者，不能就這麽扔了。
陳鋒猶豫許久，最終決定將屍體藏起來。
他先打電話報警，然後把屍體拖進廁所，放進儲物櫃。
警察來的時候，陳鋒已經換上便裝從樓上走了下來。
他神色坦蕩，毫不慌張。
警察詢問他幾句，沒多問，便將屍體運走了。
隨後陳鋒返迴醫院。
他沒忘記林菲和李澤。
他給林菲打了電話，林菲告訴他，李澤還昏迷未醒，醫生暫時檢查不出來什麽病症，但是唿吸急促，脈搏虛浮，似乎隨時都會停止唿吸。
陳鋒掛掉電話後，立即給侯婷婷打過去。
侯婷婷說李澤已經被送進重症監護室，等明天才會轉移到普通病房。
“李澤是不是有危險？”陳鋒問。
侯婷婷歎了口氣，語帶哭腔，“我不想說，但你是李澤的親戚，我覺得還是有義務告訴你實情。”
“嗯，你說吧。”
侯婷婷說：“我們在醫院照顧李澤，原本是好好的。可是半夜裏，李澤突然開始抽搐，嘴唇紫紅，四肢痙攣，全身肌肉痙攣，像極了癲癇。我們嚇壞了，連忙打120救護車，結果救護車趕到的時候，他已經死了，身體僵硬，瞳孔散開，血液凝固，渾身冰冷。”
“你們報警了嗎？”
“我們不敢擅自做主。李澤父母在家裏，聽到動靜立刻跑了出來，抱著李澤哭得撕心裂肺，差點昏厥過去。李澤的父親是個教授，脾氣非常暴躁，罵我們是庸醫，把我們狠狠打了一頓。後來警察來了，把他父親帶迴派出所，李澤的屍體也被拉走了。”
陳鋒問：“你們呢？”
侯婷婷沉默片刻，低聲說：“李澤父親走後，我就離開了醫院。我不敢留在醫院，怕李澤父親遷怒於我。”
“那你為什麽會跟趙濤混在一塊兒？”
“我也不知道。我不認識趙濤，更不知道他的名字。我隻是想試探一下，他是不是有錢人。”
“什麽意思？”
“我想知道趙濤究竟是不是你們那個圈子裏的人，或者說，是不是那個圈子裏的有錢人。”
陳鋒皺眉道：“你是想借著趙濤的關係，摸清楚圈子裏的狀況？”
“算是吧。”侯婷婷答道，“我爸媽很早就過世了，我跟著爺爺奶奶生活。他們雖然待我不薄，卻很少和我交流，甚至很少見麵。我一直覺得他們是不喜歡我的，所以我想努力變得優秀，證明自己，讓他們刮目相看。”
“你是個聰明姑娘，你能考慮到這點，說明你很懂事。”陳鋒讚賞道。
侯婷婷笑了笑，“謝謝。”
“你今年多大了？”陳鋒忽然問。
侯婷婷道：“25。”
陳鋒又問：“你平時工作都在哪兒？”
“在酒店做前台。”
“那趙濤呢？”
“他……”侯婷婷遲疑了兩秒，才說：“他在做生意。”
陳鋒問：“做什麽生意？”
侯婷婷說：“他做的是建材生意。”
陳鋒哦了一聲，表示了解。
侯婷婷問：“你們剛才說的圈子指的是什麽？”
陳鋒反問：“你知道什麽叫黑.幫嗎？”
侯婷婷搖頭，“不太清楚。”
“所謂黑.幫就是由各種利益集團構成的組織。這些集團之間互相競爭，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侯婷婷道：“聽起來挺複雜的。”
陳鋒道：“是啊，你還沒有真正接觸過，不太了解。”
侯婷婷苦笑一聲，“我的確是沒有接觸過，因為我根本沒有資格加入這些圈子。”
陳鋒微微驚訝，“這麽說你還是個富二代？”
侯婷婷道：“我爸媽當年在農村做生意的時候，曾經結交過不少人，但現如今都退休了，我爸在某寶店裏做銷售員，我媽則在菜場賣魚。這些人雖然退休了，但依舊保持聯絡，偶爾還能聚聚。而我隻是個普通人，從沒參與到那些圈子裏的事情。”
她停頓一下，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是壞孩子。”
陳鋒問：“你對李澤有什麽感情？”
“我隻拿他當朋友。他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希望他快樂。”侯婷婷道。
“他應該是個好人吧？”
“嗯。”
陳鋒又問：“那你和李澤的事情，你家裏人知道嗎？”
侯婷婷輕輕點頭。
“他們同意你們交往嗎？”
侯婷婷說：“他們很支持。我畢業後，他們也沒逼我找工作，反倒是給我介紹了許多工作。他們都是普通人，也理解李澤的難處，沒有阻攔我們。”
陳鋒問：“那你和趙濤是怎麽認識的？”
侯婷婷道：“我們高中三年是一個班級的。他比我大四屆，讀研的時候就轉校過來了。”
陳鋒點點頭，“那你和他談戀愛，你家人有什麽反映嗎？”
侯婷婷露出苦澀的神色，“我們倆的事情，除了他的父母以外，沒人知道。”
陳鋒奇怪地問：“他的父母為什麽會不同意你們交往？”
侯婷婷咬緊嘴唇，臉頰泛紅，似乎有些不太願意提及此事。她猶豫了幾分鍾，才緩慢地開口，“他父親是個傳統守舊的人。”
“哦？他的觀念跟他的職業有衝突嗎？”陳鋒追問。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他是個醫生，他父親是中醫師。中西醫有著巨大差異，這個差距是無法彌合的。他父親覺得我配不上李澤，堅決不允許他們來往。”
陳鋒歎息一聲，“他父親這樣做的原因並不是因為你們是醫生和護士的身份，而是你們的行為本身。”
侯婷婷愣住了，眼眶瞬間紅了，“可是我們……我們沒做錯什麽呀！”
“沒做錯什麽？”陳鋒問道，“李澤是個傳統的醫生，他需要照顧病患。他每天都要接受手術。他的手術必須安排好時間，不能隨便調整，否則會造成病患死亡。而你是他的助手，卻從未幫過他半點忙，還經常偷懶。”
侯婷婷急忙解釋，“沒有，我隻是……”
“隻是什麽？”陳鋒看著侯婷婷，“隻是你自己不想去做。你覺得你的存在會拖累李澤的工作。”
侯婷婷被說中了內心最脆弱的地方，淚水盈滿雙眸，“對……我隻是怕耽誤李澤工作。”
陳鋒問：“既然你知道這些，那你還喜歡他嗎？”
“我……我也不知道。”侯婷婷搖頭。
“你們是高中同班同桌，一直到大二才分開。這兩年，你們沒有再見過麵嗎？”
“沒有。”侯婷婷說，“我知道李澤是個好人，我很喜歡和他呆在一塊兒，但我害怕耽擱他。我也不敢表達出來。”
陳鋒皺眉，“我不明白。”
侯婷婷道：“李澤家庭條件優越，他的父母是很厲害的人，但是他父親早逝，他母親改嫁。”
“你們的關係不像兄妹更勝於兄妹？”
“也不是。”侯婷婷說，“李澤的家境遠超過我們家。”
“那你為什麽還要和他在一起？”
“我隻是單純地喜歡他。”侯婷婷低下頭，“我不奢求別的。”
陳鋒問：“那他呢？他現在過得幸福嗎？”
侯婷婷抬起頭，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目光看向陳鋒，“他是個很善良、溫柔的人，他對所有人都很好。如果不是……如果不是那件事，我相信他是個好丈夫，是個好爸爸。”
陳鋒道：“我能問問那件事嗎？”
侯婷婷遲疑片刻，才道：“他媽媽曾經懷孕，生下他之後就死了。我們一度以為他是個畸形兒，但李澤很勇敢。他不在乎別人怎麽看待自己，甚至他父母都不肯承認他。他從小到大，沒有得到過父母的疼愛。”
陳鋒問：“他媽媽為什麽會死？”
“他母親是在生他的時候難產，死掉了。”侯婷婷說，“那個孩子很乖巧，長到六七歲，還會抱著奶瓶喝奶粉。”
陳鋒問：“那你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
侯婷婷低頭，“我有次聽他說漏了嘴，說他母親當初懷的是龍鳳胎，他父親特別激動，把他罵哭了。”
陳鋒又問：“李澤的父親是醫生，難道不應該希望他能繼續治療他母親的病嗎？”
“不是。”侯婷婷說，“李澤父親覺得他媽媽是病死的，不吉利，不應該留下遺腹子。所以在生完孩子之後不久，他就離婚娶了個更漂亮的女人進門。李澤是被趕出來的，他沒辦法迴家，所以隻能在附近租房居住。他每周都迴去陪伴他爺爺奶奶。”
“那後來呢？”
侯婷婷咬緊牙關，說：“後來，我和他遇見了。”
侯婷婷停頓片刻，“那天晚上，他約我吃飯。他請我吃的是火鍋，他告訴我，他很窮，所以隻能請我吃這個，希望我能理解他。”
陳鋒說：“他不願意帶你去見他爺爺奶奶？”
“嗯。他說他不想給爺爺奶奶添麻煩。”
陳鋒沉默了。
李澤的父親是中醫，李澤是醫生。中醫講究五髒俱全，包括肝腎脾肺腎，李澤是四肢全缺，他父親根本無法原諒他這個殘疾人。
陳鋒說：“那你後悔過嗎？”
侯婷婷搖頭，“我不後悔，因為我喜歡他。”
陳鋒歎口氣，“李澤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吧。”
侯婷婷點頭，眼眶又紅了，“我知道。但我真的沒辦法放棄他。我們交往三年多，雖然他沒有結婚，但他真的很寵我。我也很努力工作，想盡快攢夠錢，可以買房結婚。”
陳鋒說：“他對你好嗎？”
侯婷婷說：“好！他對我特別好，什麽都替我考慮到了。除此之外，他也很細心。比如說他喜歡吃什麽菜，喜歡吃什麽水果，討厭吃什麽肉類，喜歡穿什麽衣服鞋襪，他都知道。他很聰明，什麽東西一教就會。我喜歡他。他也很欣賞我，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並不短，但彼此感情仍舊很穩定。他對我非常好，我們也確實談得來，如果不是因為……我相信我們會走到最後。”
陳鋒又問：“李澤的父母對他不好嗎？”
侯婷婷搖頭，“不太清楚，但他們不是壞人。”
她頓了頓，又道：“他父親在李澤小時候，就出車禍死了。”
陳鋒愣住了，“啊？”
侯婷婷笑了一下，“是我失言了，不好意思。”
陳鋒說：“沒關係。你說吧，我沒那麽脆弱。”
侯婷婷道：“李澤父親出車禍死的時候，李澤剛滿兩周歲，還沒記憶，也不記仇。但後來他父親又活了過來，他卻變成了這副模樣。你知道的。”
陳鋒說：“是李澤先提出分手？”
“嗯。我們倆在一起的時候，李澤總是忍不住提起他父親。那時候他父親已經死了，他卻還是忘不了。我勸他放下，他卻說他已經習慣了父親，改不了。”侯婷婷的聲音有些哽咽，“直到他爸爸再次出車禍，死了之後，他才慢慢變化。”
“他恨他父親嗎？”
“當然恨。我看得出來。”
“但你還是愛他。”
“我承認，我愛他，很愛他。”侯婷婷深吸一口氣，“我不能看著他孤單，我必須照顧他，陪伴他，保護他。我們的關係不會像別人的戀人那樣甜蜜美好。但至少我們能互相依靠，共度患難。這份感情，即便將來某一天破裂了，至少也算是美麗迴憶，而不是傷痕累累的痛苦。”
陳鋒點點頭，表示讚許。
侯婷婷說：“所以我現在還堅持自己的選擇。我想等我們畢業後，就結婚。”
陳鋒問：“那你父母呢？他們會答應嗎？”
“我會跟他們說，我不想耽誤李澤，我們會分手。”
“你不怕他們受不了刺激嗎？”
侯婷婷微微低垂眼簾，輕聲道：“我覺得……李澤不會。”
陳鋒忽然明白了。
“你是在賭李澤不會離開你，對嗎？”
“嗯。”侯婷婷點頭，“我賭他舍不得我，賭他不會放手。”
“你贏了。”陳鋒由衷地祝福，“恭喜你。”
“謝謝。我也要向你祝賀。”
“我祝你幸福。”
“謝謝。”侯婷婷抬頭，衝他露齒一笑，“你也會找到屬於你的那個女人的。你們會很恩愛的。”
陳鋒點點頭，“嗯。”
“對了，趙濤是不是喜歡你？”
陳鋒：“……”
侯婷婷說：“他今天給你送飯了，還幫你打掃衛生。”
陳鋒：“呃……”
侯婷婷說：“你和他挺般配。他家境條件也很不錯。隻不過他這個人平時話不多，不怎麽熱絡。但他做事勤勞肯幹，是個踏實人。”
陳鋒：“呃……”
侯婷婷又道：“你們兩個人站一塊兒，簡直就是金童玉女。我都羨慕嫉妒恨了。”
陳鋒連忙擺手：“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我們就是普通朋友。”
侯婷婷笑眯眯地說：“你們是朋友的話，趙濤為什麽不幫我買早餐？你為什麽不去我家拿？”
陳鋒無奈，隻好解釋，“昨天晚上我睡著了，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把飯給你帶迴來了。我醒了以後才知道。”
“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呢。”
陳鋒：“嗬嗬。”
“趙濤人不錯，你們要多交流。”
“還有，我覺得你們挺配的。”
陳鋒趕緊擺手：“我們真不合適！我有女朋友！而且我和他不熟！”
“哦”侯婷婷拖長語調，曖昧的眨了眨眼睛，“你女朋友叫什麽名字？我見過嗎？”
“你不用瞞我，我知道。你們昨天去吃飯的時候，我就看到了，她長得非常漂亮。我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姑娘。而且她很聰明。她是你們班最漂亮的一個。”
“咳……是，是嗎……哈哈……”陳鋒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侯婷婷說：“不過，她太高冷了。我猜你追求她的時候，應該被拒絕過不止一次吧？”
陳鋒更尷尬了，“嗯……”
侯婷婷歎氣道：“你真的不考慮試試趙濤嗎？趙濤雖然平時不愛說話，但他是個很細心體貼的人，他一定會把你照顧得妥妥帖帖。我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陳鋒沉默片刻，說：“婷婷，我和趙濤隻能做普通朋友。如果他對我好，我會把他當成兄弟，可是感情的事，不能勉強。我和你說句實話吧，趙濤的確是個很優秀的人，但我們之間隔著太多東西。我和他之前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
侯婷婷說：“我理解。”
“你能理解我真是太好了。”
侯婷婷說：“因為我也是這種類型的人。如果我是個男人，我也會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孩子。”
陳鋒忍不住笑了起來，“我聽你這意思，你喜歡我？”
“當然，我們可是好朋友嘛，而且你救了我兩命呢。”
陳鋒撓撓臉頰，“那你怎麽不告訴李澤？”
侯婷婷搖頭，“我現在還不想告訴他。我怕他難過。”
“……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
“嗯，謝謝。”
侯婷婷轉身朝電梯門口走去。
電梯停在四樓。侯婷婷進入電梯，按關閉鍵。
陳鋒在等待另一輛電梯，便隨口問了句，“侯老師，你們係的男生有幾個追求者？”
“有啊，有三個。你認識他們？”
陳鋒說：“算是認識吧。他們對你都挺好的？”
侯婷婷微笑著說：“我跟李澤是一個專業的，他比我早一屆。我們剛畢業的時候就相互表白了。那個時候，我倆還特別純潔。他對我百依百順。”
侯婷婷笑容滿麵，顯然陷入了甜蜜的迴憶。
陳鋒突然說：“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侯婷婷愣了一下，似乎想了很久，才慢慢說道：“那是五六年前了。那時候我們係組織活動，參加的有舞蹈演出。李澤是班級隊伍裏跳舞技術最好的，也很受歡迎。他跳得很棒，所以每次排節目的時候，我都會找他陪我排。那段時間我們的感情很穩固。我記得我們跳完之後，我問他：‘要不要請我吃頓飯’？李澤立即答應了。我們去了校園附近的一家川菜館吃了飯。當時我們點了兩瓶啤酒，喝得興致勃勃。結束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我和李澤坐車迴去。路上碰到了幾個小混混打架鬥毆，場麵很兇險，我害怕極了，死死抓著他的胳膊。李澤安慰我，不用怕，我會保護好你的。結果……”
“結果什麽？”
“結果我們遇到了搶劫犯。李澤衝上去，替我擋刀。我被嚇呆了。他倒在血泊中，捂著胸膛，卻還在笑著說：‘別擔心，我死不了。’我覺得自己快瘋了。當時我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必須送他去醫院！於是我攔了輛計程車，帶他去了醫院。李澤傷勢很嚴重，差點就死掉了。他醒過來的時候，我一邊給他擦汗，一邊哭。他說，婷婷，你不要哭……你知道我當時是什麽感受嗎？”
侯婷婷苦澀的笑了笑，“我知道。我恨透了這個世界上的黑暗，我痛恨自己的無能。但我不怨天尤人。我隻怪自己沒用。我不敢再讓他保護我，我也不配擁有這份感情了。於是我選擇離開他。”
陳鋒輕聲歎息，“我明白了。”
侯婷婷抬眼看著陳鋒，她的眼睛裏泛起淚光，像是又要哭了。“陳鋒，如果你有一天，或許是將來某一天，發現我並不值得你去珍惜的時候，你千萬不要嫌棄我。”
陳鋒連忙擺手說：“沒有的事兒，你誤會我了。我絕對不會因為這些原因就放棄你。我們曾經有過美好的迴憶，我不會忘了你。”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侯婷婷淒涼地說，“其實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我從前是個乖巧懂事、溫柔善良的女孩子。但自從遇見李澤以後，我就變成了這樣，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為什麽變成了這樣。我也試圖改變自己，可是改變不了。我也不希望別人看到我這個樣子，於是我把自己鎖在家裏。可李澤總會去敲我家的門，他會給我買各式各樣的零食、玩具，甚至包括衣服鞋襪。我拒絕他的禮物。但李澤卻越挫越勇，每次都堅持去敲我家的門。”
“後來他漸漸長高，越來越帥。而我也慢慢變胖。我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他說他有喜歡的人，我也有了自己喜歡的人。”
“那個時候，我真的很羨慕那個人。我嫉妒他，也恨他，因為我覺得他是我生命裏的汙染源。如果沒有他，也許我現在還是那個單純簡單的侯婷婷。我想過自殺，但我忍住了。我覺得如果我死了，李澤肯定會很難過。我不希望他難過。”
陳鋒沉默了一會兒，問：“你喜歡他，他知道嗎？”
侯婷婷低著頭說：“他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如果他願意等，那我就願意等。”
陳鋒歎口氣，“你的想法太悲觀了。”
侯婷婷搖搖頭，說：“不是悲觀，我隻是覺得，我沒辦法做到和另外一個人共享我的愛人。如果換了是你呢？如果你突然冒出來一個女朋友，我該怎麽辦？”
陳鋒啞口無言，半晌才說：“你不該拿我舉例子，更不該拿自己比喻。我不是你，我不能理解你內心深處的恐懼。”
侯婷婷搖頭，“不，你是能理解的。隻是你不願意承認罷了。你是個特別聰明的人，也許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提醒你，你早就知道自己是個渣滓，你的身體裏流淌著肮髒卑鄙的血液。我也不想說破，我們彼此相互尊重吧。今天我來告訴你這些，是想讓你明白，我並沒有因為自己的私欲就拋棄了自己的初衷。”
陳鋒靜默片刻，緩緩吐出兩個字：“謝謝。”
侯婷婷勉強扯動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她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轉過身往病房走去。剛邁出一步，她忽然停下腳步，扭過臉說：“陳鋒，我很感激你。如果沒有你，也許我還活不到現在。”
陳鋒說：“你不用跟我說這種話，這不是我應該做的。”
侯婷婷抿了抿唇，說：“你救了我的命，是我最親密的朋友。我很少和異性交朋友，你是第一個。”她頓了一頓，“雖然我很害羞，但我還是想告訴你，你是我唯一想說的話。你不必覺得愧疚，這是我欠你的。”
說完，侯婷婷推門進入病房，留下一室寂寥。
趙濤看了看陳鋒，又看了看侯婷婷的背影，說：“我覺得我被喂了一肚子狗糧。”
陳鋒斜眼瞅著他，說：“你吃過的狗糧多了去了，我算哪顆蔥。”
趙濤撇撇嘴，說：“我隻是覺得你倆挺般配的啊，郎才女貌，金童玉女。”
陳鋒笑道：“我覺得你倆更般配。你倆才是郎才女貌，金童玉女，你看咱倆多配！”
趙濤說：“滾蛋。”
陳鋒哈哈大笑。
這時候侯婷婷從病房裏走出來，手裏端著保溫杯，裏麵裝著熱水。她對陳鋒說：“我媽熬的湯，趁熱喝吧。”
陳鋒伸出胳膊，“扶我一把。”
侯婷婷笑著扶住陳鋒，把他扶坐在床邊。陳鋒喝了一口湯，皺眉說：“怎麽還加糖？”
侯婷婷說：“我怕你胃疼。你快躺下休息吧。”
陳鋒躺倒在床上，閉上眼睛養神，心情有點複雜。
侯婷婷幫他掖好被角，又說：“你睡吧，我守著你。”
陳鋒睜開眼，看著窗外的天光，輕聲問：“我們……什麽時候能恢複自由？”
侯婷婷愣了一下，說：“我不知道。你放心，我會努力爭取的。但我希望你能盡量拖延一段時間。”
陳鋒說：“你是怕我逃跑嗎？”
侯婷婷說：“不，我不是怕你逃跑，我是擔心……”
陳鋒打斷她，“我不會跑的，除非我死了。”
侯婷婷抬起頭看他，“為什麽？”
陳鋒說：“我不能丟下我弟弟。”
侯婷婷說：“所以，你不會放棄你的父母？”
陳鋒說：“不，我不能丟下你們。我們都是孤獨的，可是我們又是幸運的，至少還有彼此陪伴。”
侯婷婷聽完陳鋒的話，怔了良久，才幽幽地說：“你真傻。”
陳鋒笑著說：“你也傻。”
兩人相視而笑，各自轉過頭，沉默地注視著對方。
趙濤忽然湊近了陳鋒，壓低聲音說：“你們倆是不是暗示過什麽？”
陳鋒瞪著他，“你再胡說八道我揍你信不信？”
趙濤說：“那你倆笑什麽？”
陳鋒冷笑，“你猜。”
“嗬嗬嗬。”
侯婷婷見兩人又鬧起來，便走過去拉了趙濤一把，將他拽出病房，說：“你別搗亂行嗎？”
趙濤委屈巴巴地說：“我隻是關心你們。”
侯婷婷說：“你趕緊給我滾。我不想看到你。”
趙濤歎了口氣，走了。
侯婷婷迴到陳鋒的病床前，說：“你別理他。這家夥腦袋瓜子裏整天裝著些奇怪的東西。”
陳鋒說：“嗯，我知道。”
侯婷婷拿起床頭櫃上的蘋果削起皮兒來，邊削邊說：“我爸我媽都是很傳統的人，他們對婚姻很忠誠。”
陳鋒說：“我懂的。”
侯婷婷抬眸看向他，“我不太清楚你懂什麽。”
陳鋒笑了笑，說：“我懂你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爸媽不反對你和我談戀愛，卻不允許我離開這座城。”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你明白就好。”侯婷婷淡淡的笑了笑，繼續削蘋果皮兒。
陳鋒說：“我不會跑的。”
侯婷婷說：“嗯，你最好別跑。如果你敢跑的話，我一定會追殺你到天涯海角。”
陳鋒說：“好啊，等我痊愈之後，我們就私奔吧。”
侯婷婷笑道：“私奔就免了，我們結婚。”
陳鋒搖頭道：“你先治療吧。等你病治好了，我們再考慮結婚的事。”
侯婷婷說：“不，你現在就可以考慮，否則我會認為你在敷衍我。”
陳鋒想了想，問：“你真的願意嫁給我？”
侯婷婷微微一笑，說：“當然願意。”
陳鋒說：“可是你剛剛還說‘等你病治好’？”
侯婷婷臉色微變，“那你現在也可以說‘不嫁’！”
陳鋒無奈道：“我覺得我應該說‘不’，但我舍不得你。”
侯婷婷咬了咬牙，“那你就是在敷衍我！”
陳鋒苦惱極了，“唉，我也不想啊……”
侯婷婷突然站起身，往門口走去，陳鋒連忙說：“誒哎，你去哪兒啊？”
侯婷婷停住腳步，背對著他說：“我去找醫院的領導談判，你必須留下來！”
陳鋒說：“別去。”
侯婷婷扭過頭來，怒道：“憑什麽！”
陳鋒說：“我覺得這樣做不合適。”
侯婷婷問：“哪裏不合適？”
陳鋒解釋道：“因為我還沒痊愈。萬一有個什麽三長兩短，我豈不是害了你一輩子？”
侯婷婷皺眉道：“可是我等不及了。我怕夜長夢多。”
陳鋒說：“我們還可以慢慢商量。”
侯婷婷說：“沒法商量。”
陳鋒說：“那算了吧，你去吧。”
侯婷婷急切地說：“你說什麽？”
陳鋒說：“我說算了吧，你去吧。”
侯婷婷眼眶微紅，淚水在眼眶裏直打轉。她深吸一口氣，忍耐住即將決堤的情緒，轉過身往門口走去。
陳鋒叫住她，“婷婷。”
侯婷婷猛的停住腳步，轉頭盯著他。
陳鋒說：“我答應你，等我好了之後我們就結婚，好嗎？”
侯婷婷眼圈更紅了，哽咽道：“我不需要你為了我做這種犧牲，這不值得……”
陳鋒說：“值得。我不喜歡被人束縛著，我想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侯婷婷哭泣道：“我也是啊。我也希望我可以像你一樣自由自在。”
陳鋒握住她冰涼的手掌，柔聲說道：“婷婷，謝謝你。我知道這段時間你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照顧我，我很感激你，你的付出我都記在心裏。但是婚姻畢竟不是兒戲，尤其我們還隻是剛確定戀愛關係的男女朋友。我不想因為我，而毀掉你。我們的未來很美妙，我們會遇到更多的風景。”
侯婷婷擦了擦眼睛，說：“你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陳鋒搖頭，堅定地說：“不。我不願意耽誤你。”
侯婷婷低下頭，輕輕啜泣著，“那好吧。”
陳鋒伸出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肩膀，把她帶入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背脊，安慰她。
侯婷婷伏在他胸前，抽噎著說：“我真不甘心……我真想嫁給你……”
陳鋒說：“乖。等你康複了再說。”
侯婷婷點頭，“嗯。”
兩個人抱了片刻，便鬆開彼此。
侯婷婷抹掉臉頰上的淚痕，抬頭看向陳鋒，又笑了，“我沒事了，你快睡吧。”
陳鋒點點頭。
侯婷婷說：“那我走了。”
陳鋒說：“嗯，晚安。”
侯婷婷朝門外走去，臨行前還叮囑趙濤，“看好他。”
趙濤說：“放心吧，我保證寸步不離，絕對不會讓他逃跑。”
侯婷婷笑罵道：“滾蛋！我隻是擔心他半夜醒過來發瘋而已。”
“哈哈哈哈！”趙濤大笑起來。
侯婷婷瞪了他一眼，“趕緊走。”
趙濤聳聳肩，“行行行，那我就不打擾你倆甜蜜相處啦。”
侯婷婷轉身離開。
陳鋒躺迴床上，閉上眼睛，腦子裏卻全是剛才侯婷婷的模樣。
侯婷婷雖然比陳鋒高了幾厘米，但是和陳鋒比起來，依然顯得嬌小玲瓏，像個小姑娘似的。
陳鋒忍不住歎息了一聲，喃喃道：“真想快點好起來啊。”
陳鋒翻了個身，繼續沉浸於幻象中。
一會兒他想到了自己的家人，想到了他們，想到了他們每天早晨吃飯，每天晚上睡覺，每天睜開眼，每次清晨起來，他們都會坐在餐桌旁等待著自己……
這些畫麵在他腦海中交織，仿佛編織成一張網。
這張網漸漸形成了一座城堡的雛形，它在陳鋒腦袋中緩緩擴展，變得越來越大。
陳鋒在幻象中，看到了他的父母、妹妹、弟弟……
他們坐在沙發椅上，翹著二郎腿，悠閑地聊天，有的喝咖啡，有的拿遙控器換頻道，有的玩遊戲，有的玩電腦，有的打瞌睡，有的打麻將，有的看電影。
他看到妹妹穿著睡衣，披散著頭發，從衛生間裏走了出來，打開冰箱拿飲料，然後又迴房間繼續洗澡，吹頭發，洗漱。
爸媽站在她身後，替她整理著衣服，叮囑她不要忘了今天晚上八點鍾的晚宴。
妹妹聽話地點點頭，“放心吧，我肯定不會遲到的。”
妹妹穿著一條雪白色長裙，裙擺飄逸如雲，長度及膝，露出纖細筆直的小腿。
她戴了頂粉鑽的假發，化著淡妝，眉梢微挑，明眸善睞。
爸媽滿意地拍拍她的肩膀，“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妹妹點點頭，轉身進屋。
陳鋒看到爸媽的表情很溫暖。
他看見爸爸在媽媽的臉上親了一口，媽媽羞澀的躲避，嘴角揚著淺淺的弧度。
他看到媽媽用紙巾擦拭著脖頸上的汗水，神態認真。
爸爸在媽媽耳朵邊悄聲嘀咕，“累壞了吧？我幫你按摩按摩？”
媽媽臉紅地推開他的手，嗔怪道：“別鬧！孩子在呢。”
陳鋒忍俊不禁。
他忽然覺得，這應該就是他夢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吧。
這世界上最美好的詞語，莫過於此。
但是他知道，現實並非這樣簡單。
侯婷婷和趙濤都在盯著他，防止他突然消失，或者突然做什麽傻事。
陳鋒深唿吸，調整情緒，努力克製住自己，盡量不要流露出太多傷感和遺憾的情緒。
他的視線從窗戶外麵收迴來，落在侯婷婷的臉上，鄭重的承諾道：“婷婷，你不要急，我一定會治好病，跟你結婚的。”
侯婷婷愣怔片刻，猛地撲到他懷裏，痛哭失聲。
“嗚嗚……我知道……可是……我等不了了……”
陳鋒撫摸著她柔軟光滑的黑發，低聲安慰：“我也等不了了。”
侯婷婷泣不成聲：“陳鋒……我怕……我怕你嫌棄我……你會討厭我嗎？”
陳鋒搖頭：“不會。”
侯婷婷仍舊哽咽道：“我現在……連我自己都看不慣我……”
陳鋒捧著她蒼白瘦削的小臉，輕輕擦拭她臉上殘留的淚痕，“不會。”
“我真的好醜啊……”侯婷婷捂住臉頰，“我怕我配不上你……”
陳鋒笑了笑，“哪裏醜了？”
“我……”侯婷婷抹了把眼淚，“我的膚質變差了，我的五官變醜了。”
陳鋒說：“膚質變差了還有美白的功效呢。而且我記得你的臉型挺漂亮的，隻要稍微雕琢一下，就很適合你。至於五官……”
侯婷婷抬起眼眸，期待地望著他。
陳鋒微笑著說：“因為你平時太嚴肅，所以看起來不近人情。但是你的五官精致秀麗，組合到一塊，就很好看了。你的鼻梁挺拔，唇瓣薄潤，你不需要刻意勾勒。你的眼睛很亮，睫毛濃密卷曲，像兩柄小刷子。這是個很有辨識度的眼睛，我喜歡。”
陳鋒的話令侯婷婷心花怒放，“那我要怎麽才能讓你更喜歡我呢？”
陳鋒捏捏她的小臉蛋，“傻丫頭，我當然喜歡你呀。我不喜歡你，我還喜歡誰？”
侯婷婷破涕為笑。
她拉著陳鋒的胳膊，往樓梯上拖，“你快上去洗澡吧，早點休息，我等你。”
陳鋒跟著她一步三晃地走到樓梯拐彎處，忽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對了，你剛剛給我倒的那杯水是什麽牌子的？”
“純牛奶，營養價值高，還健康。你喝吧，喝完之後再去泡個熱水澡。”侯婷婷說。
陳鋒皺眉，“純牛奶？我不愛喝純牛奶。”
侯婷婷奇怪地看著他，“你以前每次迴家不都要喝半瓶？你忘啦？”
陳鋒恍惚想起以前確實有喝純牛奶的習慣。
他尷尬地咳嗽兩聲，“我記錯了，今天我不渴，你幫我換杯果汁吧，謝謝你。”
“行。你先上樓吧，我馬上就來。”侯婷婷笑眯眯地答應。
陳鋒轉身朝樓上走，他腦海中又閃過一絲異樣的情愫。
這種熟悉感究竟是從何而來？
為什麽他總是能清楚地分辨出侯婷婷和陳芳芸兩人的不同之處？
難道他曾經與侯婷婷有過交集，甚至產生過感情糾葛？
陳鋒甩甩頭，試圖將思緒拋開，卻怎麽也做不到，反而愈加困惑。
他迴房間衝了個冷水澡，裹著浴袍坐到床邊吹風。
吹幹頭發後，陳鋒打開電腦，瀏覽網頁，找到一個論壇。
《最優解》是個專門研究人體基因鏈的專業網站，在這兒可以提供各種數據和假設。
陳鋒登錄賬號，注冊了個賬號叫“陳鋒小獸醫”。
他把帖子發布後，順便在帖子末尾標注了自己的郵箱，隨後關掉電腦睡覺。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腦袋昏昏沉沉，始終無法入眠。
他在考慮一些事情。
陳鋒覺得自己肯定有病，明明他隻是單純地想找份工作混口飯吃，為什麽會有如此強烈的不安全感？仿佛被監控著似的？
他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睡過去。
可不知怎的，他越睡意越濃，眼睛睜開一條縫隙，隱約聽見隔壁傳來細碎的談話聲。
他猛地翻身坐起，仔細聆聽，確認那是侯婷婷的聲音。
“我們家老爺子最疼我了，不過他脾氣暴躁，容易動怒，我爸媽一直勸他少說幾句。”
趙濤問：“婷婷，咱爸是不是很兇？”
“嗯，非常兇。他最疼我了，隻要是我提出來的請求，他基本都會滿足。不過我不希望他因為太疼我而遷怒別人。”
趙濤說：“那倒不會，你爸不會隨便亂罵人的。”
侯婷婷又歎了口氣，“唉！我不喜歡現在的生活。整天呆在屋子裏悶死了。我也想出去工作，可是我沒辦法離婚啊！”
趙濤說：“你想出去工作嗎？如果你想，我可以帶你出去旅遊散心。”
侯婷婷說：“我現在根本不敢獨立，一個人出遠門我害怕。而且我的身份證在我爸手上。”
趙濤猶豫片刻，說：“我可以偷偷幫你搞定身份證的問題。”
“你要怎麽弄？”
趙濤說：“你放心，我有一個叔叔，他是刑偵隊長。這些年來他一直在調查李曉的案子。我們家有個私藏的保險櫃，我叔叔知道密碼。你把鑰匙拿來，我偷偷幫你把身份證偷出來。”
“真的嗎？”
趙濤笑了笑，“我騙你幹嘛？”
“可是我爸不允許我出門誒……”侯婷婷有些擔憂。
“沒事，我幫你搞定，你就照常出門，不用擔心。”趙濤說，“你什麽時候想出去玩，就告訴我，我陪你去。”
侯婷婷感激萬分，“太謝謝你了，你為我做了這麽多事，我卻什麽忙都幫不上。”
趙濤寬慰道：“別這麽說，我們是朋友啊。”
陳鋒默默退出論壇。
他躺迴床上，卻仍舊輾轉難眠，於是索性給侯婷婷發了一條消息。
“婷婷，謝謝你。”
侯婷婷的短信很快過來了。
“我和你說過多少遍了，你不要和我這麽客氣，我們倆之間根本不需要說這麽多字。”
“嗯。”
陳鋒繼續說：“你剛才說，你父親最疼你。你能跟我詳細說說你父親的情況嗎？”
“當然可以。我爸特別寵我，什麽事都由著我。他是警察，但平時並不嚴厲，對我的要求特別低，我說什麽他都願意答應我。他有很嚴重的潔癖症，不準別人碰他的東西，尤其是女人。所以他結婚三十多年了還是孤家寡人，我媽早在二十五年前就離婚另嫁了。”
侯婷婷停頓片刻，補充道：“雖然我們家的事情比較複雜，但我相信趙濤絕對不會嫌棄我。他對我也特別好，我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丈夫人選。”
陳鋒看她發來的這段話，忽然想起自己剛穿越那會兒，侯婷婷每次都會向他傾訴心事。
他心底泛起暖意，迴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侯婷婷說：“等這周六吧，我帶你去見我爸媽。”
陳鋒：“好。”
侯婷婷又道：“對了，你有時間幫我看看我房間裏的衣服，我不知道哪套適合我，不知道搭配哪套。你幫我參謀一下。”
陳鋒：“行，沒問題。”
他又打算再聊兩句，但侯婷婷已經先掛斷了電話。
陳鋒想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實在無聊，便爬起床來，走進衛生間洗漱。
他簡單刷牙洗臉，然後去了陽台吹風透氣，站在欄杆旁邊眺望遠處的城池。
夕陽將落未落，金燦燦的陽光灑在院牆上，映射出一圈圈淺淡的斑駁。
陳鋒深吸了一口清晨的空氣，心曠神怡。
他正欣賞著窗外的景致，突然聽到隔壁傳來敲擊玻璃的聲音。
陳鋒走過去拉開玻璃門，見是趙濤站在外頭，手裏捧著一束鮮花。
趙濤笑眯眯地遞上來，“送你。”
陳鋒愣住了，“你買的？”
“嗯，今天是聖誕節，我特意去商場買的。”
陳鋒接過花，看了一眼包裝盒上的英文logo。
竟是一束康乃馨。
陳鋒驚訝道：“這花挺漂亮的。”
“你喜歡嗎？我還買了玫瑰。”趙濤從袋子裏掏出玫瑰花，雙手捧著遞給陳鋒，“你喜歡紅色，還是藍色？粉色或者紫色？”
陳鋒擺擺手，“我都喜歡。謝謝。”
“哎呀，我隻買了一束！”趙濤遺憾地拍了拍腦袋，“你先收下吧，下午我還去商場逛逛。”
“謝謝。”
陳鋒抱著花坐在沙發上，翻開花瓶聞香。
“我還有事，先走啦！”趙濤揮揮手，轉身往樓梯口走去，“你有什麽需要幫助的，隨時找我，我一定幫你。”
陳鋒點點頭。
趙濤走出幾步，又迴頭衝陳鋒喊了一嗓子：“我叫趙濤，你記住哦。”
陳鋒：“好。”
他抱著花坐在原位，想了想，又拿出筆記本登陸網頁，搜索趙濤的名字。
很巧，關於趙濤的報道並不多，僅有的幾篇也全是讚揚他的。
但是有一條非常醒目，是他在《江州》的專訪裏提及的，說他在大三的時候，曾經因為某件事而辭職了。
陳鋒把這篇文章放大來仔細看。
趙濤曾經是一名律師，但他的母校法律係的教授認為，他的母親是一個典型的精神病患者，如果繼續讓他待在醫院，他會影響到整個治療團隊的運營效率。他必須盡快找到工作，離開那個危險的精神病院，否則極有可能被病毒感染成瘋子。
但趙濤拒絕了這份工作。
他堅持留在那座醫院裏照顧他母親，直到母親死亡的消息傳來，他才匆忙趕迴了首都，並在此之前和母親辦理了離婚。
他母親的死訊對他的打擊太大，令他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但即使這樣，他依舊很努力，很用功，從來沒懈怠過自己的課業。他甚至憑借自己的努力，考入了首都大，成績斐然。
陳鋒歎了口氣，暗道，真是造化弄人。
他又想到侯婷婷和王思琪。
侯婷婷雖然在他的印象裏是個非常驕傲的女孩兒，但她骨子裏卻並不像表麵看上去那般跋扈。相反，侯婷婷其實是個內秀、柔軟的女孩兒。她善良、熱情，樂於助人，平時也不愛說話，隻是靜靜地陪伴在陳鋒的左右，默默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陳鋒在想，假若當初侯婷婷的父母沒有因為那件事而分居，他們一家人肯定能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而侯婷婷也一定會遇上一個比她更優秀、更懂得體貼她的丈夫。
陳鋒忽然想起，他曾經和侯婷婷約定，等以後有錢了就請她吃飯，帶她去遊山玩水，去看最美麗的雪山，去最純粹的湖泊，去大草原上策馬奔騰。
可惜現在這個承諾已經實現不了了。
想到這裏，陳鋒又忍不住長籲短歎。
唉……人生啊，真是充滿坎坷和無奈，總有些人，在不知不覺間就錯過了彼此。
陳鋒正惆悵，房門突然吱呀一聲被推開了，趙濤探進半張臉，“誒，陳鋒，你在發什麽呆呢？”
陳鋒迴過神來，連忙把花插入桌角花瓶裏。
趙濤走過來坐在他旁邊，“昨晚睡得好嗎？”
“還行。”
趙濤問：“你怎麽了？”
陳鋒搖搖頭，“沒什麽。”
“是不是因為明天要早起搬家？”
陳鋒猶豫片刻，說道：“不全是。”
趙濤追問：“難道是跟你媽吵架了？”
“我媽？”陳鋒詫異地抬起頭。
趙濤笑眯眯道：“對呀。你媽不是嫌你窮嘛。”
陳鋒失笑，“她怎麽能說這種話。”
“怎麽不能？”趙濤撇撇嘴，“她說得很清楚。”
陳鋒：“……”
他一時語塞，不知該怎麽辯駁。
“算了算了，不談論這些。”趙濤擺擺手，“反正明天你就要搬新家了。”
“嗯。”陳鋒點點頭，“對了，你明天有事嗎？沒事的話陪我一起搬家唄。”
“搬新家？”趙濤愣了愣，“搬哪兒？”
“我租的房子啊，”陳鋒道，“剛才我已經給我朋友打電話了，他會來幫我。”
趙濤皺眉，“我今天還有點事，恐怕抽不開身。”
陳鋒道：“沒關係，你先把手頭的事處理完再說吧。我們明天九點鍾見。”
趙濤猶豫了片刻，點點頭，“好，那明天見。”
兩人聊完之後，各自返迴房間洗漱，準備休息。
陳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腦袋裏裝滿了許多東西。他閉上眼睛，就仿佛看到了那個穿白襯衣、戴黑框眼鏡的少年，看到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每一幕，聽到他溫潤悅耳的嗓音。
他睜開眼，又想到了自己的未婚妻，想到自己在高中時期的那段青澀懵懂的暗戀。那時候的他們都還是孩子，他還不知道愛情的滋味，侯婷婷更是連男女情愛究竟是何物都不知曉，他們就那麽稀裏糊塗地湊到了一起，互相喜歡著對方，憧憬著未來。
陳鋒苦笑一聲，又翻轉過身子，盯著天花板發呆。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他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次日醒來，已是八點二十分。
他洗漱完畢，出門買菜，順便把趙濤拉上車，一路往郊外駛去。
路途不遠，隻三四百米，開車二十五分鍾。
陳鋒將車停在某棟別墅附近，兩人下了車，步行往裏走。
趙濤驚訝道：“這地兒不錯啊。”
陳鋒解釋道：“這是我朋友家。他在這兒有套房產，平時偶爾過來住住。”
趙濤恍然，“原來如此。那咱們直接上樓吧。”
陳鋒點點頭，跟著趙濤一起走進院子裏，沿著石徑往前走。
這院子裏種植了不少鮮花綠樹，環境雅致安靜，鳥語花香，頗有幾分田園風格。
這裏離侯婷婷所在的醫科大校不太遠，從這條小巷拐出去，步行二十分鍾就到了。
趙濤敲了敲門，“婷婷，你在家嗎？”
屋內響起侯婷婷略顯疲憊的應答聲：“在。”
趙濤扭開門鎖，率先走了進去，“我們來啦！”
陳鋒緊隨其後。
侯婷婷站在玄關口，朝著倆人微笑點頭示意，“快請進。”
“謝謝。”趙濤道了聲謝，與陳鋒並肩而入。
這是一間寬敞的臥室，鋪著潔淨整齊的淺色床單，窗簾緊閉，房內光線昏黃。
侯婷婷換好拖鞋，伸展雙臂活動筋骨，“哎呦，累死我了。”
趙濤笑嗬嗬地調侃，“你以為當警察是玩的嗎？我記得當初考試的時候你比這辛苦多了。”
侯婷婷瞪他一眼，“你懂啥。我當初考試那是為了鍛煉體魄，做好準備迎接挑戰。現在是真的要命啊！我感覺腰酸背疼腿抽筋。”
陳鋒看向她，忍俊不禁。
她穿了一身運動服，腳上蹬著運動鞋，臉頰泛紅，汗水淋漓。
侯婷婷被陳鋒瞧得有些不自然，嗔怒地說：“笑什麽呀。”
“沒什麽，我就是覺得你好像變漂亮了。”
“啊？”
陳鋒繼續說：“你看你的臉蛋紅撲撲的，像蘋果似的，特可愛。”
侯婷婷摸了摸自己的臉，“真的嗎？”
“真的。”
侯婷婷噗嗤一笑，“你真逗。”
“好了，我去廚房煮飯。”趙濤說。
侯婷婷立即攔住他，“誒等等，我們倆都餓壞了，先吃火鍋吧。”
趙濤無奈搖頭，“行，你決定。但我可告訴你，這裏冰箱裏食材不全。”
侯婷婷擺擺手，“沒事兒。我最擅長煮火鍋了。”
於是兩人去了廚房。
陳鋒也跟了過去。
他一邊切蔥薑，一邊問：“趙哥，你昨天晚上說的‘上頭’是什麽意思？”
“哦。我們隊長和你說了？”
“嗯。”
趙濤歎了口氣，說：“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反正我們是奉命保護你。我們隊長和你爸媽的關係很好，他希望你盡量避免卷進危險中。你放心，我們隊長絕對信得過，你有困難，他肯定不會袖手旁觀。我們就算拚了命，也會護著你。”
陳鋒點點頭，“我明白，你放心吧。”
趙濤拍拍他肩膀，“那就好。”
說話間，侯婷婷端著熱騰騰的火鍋湯底出來了。
陳鋒見狀忙跑過去幫忙端菜。
“別別，你去沙發坐著，我們仨吃就行了。”趙濤忙阻止。
陳鋒堅持道：“沒事，我幫你們拿筷子。”
“唉……”
趙濤拗不過他，索性也就由著他去了。
陳鋒給三人每人盛滿湯料，然後在桌邊坐下。
他剛才一進來就聞到了誘人的肉香，此刻肚子早就咕咕叫喚，饞蟲大起。
侯婷婷將碗筷遞給他，“嚐嚐味道怎麽樣？”
陳鋒夾了塊魚肉放嘴巴裏，含糊不清地讚歎道：“好吃！”
趙濤哈哈笑道：“我就說吧，婷婷燒菜最棒了！”
“是嗎？”陳鋒又撈了片牛肉蘸著麻醬送進嘴巴，頓時覺得滿口生津，爽滑鮮嫩，美味至極，忍不住誇道：“這牛肉燉的真夠酥爛，入口即化，簡直完美！”
趙濤嘿嘿笑道：“你喜歡就好，我還怕你嫌棄呢。”
陳鋒連連搖頭，“哪兒會啊，這菜超好吃，你們趕緊趁熱吃吧。”
三人圍坐在桌邊開始涮火鍋。
陳鋒低頭猛吃，隻恨不得把舌頭吞下去。
火鍋的辣度適宜，吃起來不油膩，還帶著股淡淡的草木香氣，十分舒適。
三人吃得暢快淋漓，陳鋒更是不停往嘴裏塞各種菜品，仿佛要把五髒六腑都一股腦兒塞進去。
侯婷婷笑盈盈地看著他，“陳鋒，我聽趙濤說你高二轉校過來了。我今年讀大二。你是哪個班級的？我想認識認識你，咱們交個朋友唄。”
陳鋒咽下嘴裏的東西，擦擦嘴角，“我是二（8）班的。”
“哇，那挺近的呀！我和趙濤在同一樓，以後有什麽事情需要幫助，你盡管找我們。”
“好嘞！謝謝婷婷姐。”
趙濤瞪了侯婷婷一眼，“胡鬧。”
侯婷婷哼了一聲，不理他，衝陳鋒露齒微笑。
陳鋒受寵若驚，“謝謝婷婷姐。”
侯婷婷笑嘻嘻道：“不客氣不客氣。”
趙濤說：“別聽她瞎說。我們隻是順路而已。”
陳鋒說：“沒事兒，萍水相逢嘛。”
侯婷婷又給陳鋒夾了塊魚肉，“你多吃點兒，補充營養。我知道你平時訓練累。”
陳鋒連連稱謝。
侯婷婷看他乖巧聽話的模樣，心裏更加喜歡了。她偷偷瞥了一眼趙濤，卻發現趙濤正看著自己，她嚇得趕緊收迴視線，假裝喝湯。
趙濤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陳鋒，我們今天就先走了。有事兒隨時聯絡。”
陳鋒忙站起身，“好的趙哥，再見。”
“再見。”
侯婷婷也跟著站起身。
兩人一前一後離開。
侯婷婷走到門邊，忽然迴頭，衝陳鋒眨了眨右眼，調侃道：“陳鋒同誌，祝你考試順利喲~~”
陳鋒愣了一下。
侯婷婷咯咯嬌笑一陣，拉著趙濤出了門。
屋內安靜下來，陳鋒繼續埋頭苦吃。
吃完以後他把垃圾丟掉，洗完澡躺在床上刷劇。
《英雄》的劇本是李斯特寫的，他在網上搜集到幾個關鍵字，便按照這些關鍵字編輯成一個文檔，用打印機複製粘貼下來，然後整體打包傳送過來。
陳鋒翻了翻這個劇本，發現劇本非常精彩，比他原先預估的還要出色許多。
這是個很有意思的故事。
從李斯特的描述中，陳鋒可以感受到這位“李小龍”對戰鬥的狂熱與執著。
這位戰士從幼年被父母拋棄，流落街頭，無家可歸，饑腸轆轆，被餓死在路邊。
等待他的是一具屍骨。
李小龍為報答救命恩人的饋贈，撿起這具屍骨，帶迴家撫養長大。
但這並非是李小龍的親生弟弟或者兄妹。
當李小龍在街上遇到一個孤兒院的小姑娘時，小姑娘告訴他，“你弟弟叫陳鋒。”
李小龍立刻將他抱起來，親昵地蹭蹭他的臉蛋，“太好啦，我終於找到你了，你叫陳鋒對吧？”
“嗯。”小孩子應道。
李小龍激動萬分，抱著他一遍又一遍地喊：“你終於迴到爸爸身邊了，爸爸真的好想你……”
陳鋒抬頭望著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似乎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
李小龍摸著他的頭頂，欣慰地問：“我是你爸爸？你媽媽呢？”
“媽媽去世了。”小孩子低下頭，神態黯然。
李小龍沉默片刻，說：“我不信。你肯定是騙我的。”
“沒有。”
李小龍又歎口氣，“唉，你一直都不願意告訴我，那你就留在我身邊吧。我保證不會讓你餓肚子，也不會讓你受委屈。”
小孩子點頭，“好。”
“乖。”李小龍又揉揉他的臉。
陳鋒覺得，這個畫麵好像在哪兒見過。
但他又實在記不起來。
他隻能確定的是，這個小孩子長得很漂亮。
如果他有雙手的話，此時一定會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失控尖叫。
李小龍是個典型的美男子。
他有張棱角分明的俊秀臉龐，鼻梁高挺，眉宇間透出堅毅。
他擁有一雙極富侵略性的眼眸，深邃迷人，瞳仁漆黑如墨。
他的眼睫毛濃密而纖長，在燈光的映襯下閃爍著瑩潤的光芒。
他的唇形非常漂亮，唇珠飽滿，顏色淡紅，仿佛塗抹上一層淺淺的唇釉。
他的喉結很性感。
他的脖頸弧度優美，肌膚細膩柔滑。
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每根手指都像玉雕一般勻稱。
陳鋒的眼睛突然變得濕潤了。
他看著看著，忽然覺得鼻腔酸澀，竟哽咽了。
陳鋒忍著哭腔說：“你真的是我爸爸嗎？”
李小龍笑起來，“當然。我和你媽媽一起長大，從未分別過。”
陳鋒擦擦眼淚，“那你是做什麽的啊？”
“哦，我啊，我是一名警察。”
陳鋒驚訝地張開嘴巴，“警察！你真厲害！”
李小龍搖搖頭，“不。我不算厲害，比我厲害的人還有很多。我是最普通的警察。”
“那你是怎麽認識我媽媽的？”
“因為我曾救過她，所以才會產生交集。”
陳鋒恍然大悟，又露出羨慕的表情，“哇~你好幸運啊！我也希望我能像你這樣厲害。”
李小龍哈哈一笑，“你現在就很棒了啊，比我厲害多了。”
陳鋒擺擺手，“我還差遠了呢。”
兩人聊了一陣天，李小龍說：“今天是周六，我們出去逛逛吧。”
陳鋒連忙擺手，“不行不行。我今天不舒服，想早點睡。”
李小龍皺眉，“不舒服？”
“嗯，昨晚加班太晚了。”陳鋒打了個哈欠，“我困了，先睡了。”
“好吧，那我走了。”
陳鋒點點頭，“拜拜。”
李小龍離開房間以後，陳鋒趕緊衝進浴室，狠狠搓洗全身，再次洗了三遍。
他把自己洗得香噴噴，然後穿上衣服跑到廚房裏，拿出電飯煲和鍋碗瓢盆，給自己煮麵條吃。
雖然隻是最簡單的麵條，但他吃得津津有味，還喝了幾碗湯，這才心滿意足。
他又躺倒床上玩遊戲。
這是他最近剛研究出來的一款遊戲，叫《天啟》。
天啟這款遊戲是由一群喜歡宅在屋裏玩遊戲的人聯合製造的，這些人在家裏玩遊戲，偶爾也會互相傳授技巧。久而久之，他們就成了一個專業的團隊。
陳鋒也跟著他們，漸漸摸索出許多技術。
這天晚上九點，李小龍準時出現在門口。
陳鋒立刻關掉遊戲，坐起身來，迎接父親歸來。
李小龍看著他，笑道：“怎麽這麽早就睡了？”
“睡不著，就玩會兒遊戲。”
“嗯。”李小龍走過去，伸手摟抱住他，“辛苦你了。”
陳鋒微怔，隨即笑了起來，“我不累，我很高興能幫到爸爸。”
李小龍撫摸著他的脊背，眼眶微熱。
陳鋒繼續說：“我聽趙濤叔叔說，您最近很危險。我不知道該做點什麽。”
“別擔心，沒事的。我已經找到解決辦法了。”
陳鋒抬起頭，用充滿希冀的目光盯著他，“真的嗎？您已經找到了解決辦法？”
“對。”
陳鋒又追問，“那是什麽辦法呢？您可以跟我說說嗎？”
“等以後你就會知道了。”李小龍說完，揉亂他的腦袋，“乖孩子，快睡吧。”
“哦……”陳鋒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原以為這是個絕妙的機會，可以趁機套出更多的信息。
李小龍卻並不願意多談。
既然父親不願意說，那肯定有他的理由。
陳鋒便不敢逼迫太甚，免得惹父親煩惱。
他乖乖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的是，當他閉上眼睛以後，李小龍站在窗前，仰望夜空中那顆璀璨的星辰。
他喃喃低語，“婷婷，我會保護好我的寶貝兒。請你放心吧。”
他轉身離開了房間，輕輕帶上門。
隔天一早，陳鋒照例去醫院陪侯婷婷檢查身體，順便探討病情。
陳鋒問侯婷婷感覺如何。
侯婷婷說：“我感覺挺好的。你每天都在變化，我很欣慰。”
陳鋒笑道：“哪有什麽變化。”
侯婷婷溫柔地看著他，“你越來越帥了。”
陳鋒嘿嘿傻笑，“謝謝，謝謝誇獎。”
“還有……”侯婷婷猶豫了片刻，終於開口，“你的腿傷真的沒事嗎？”
“沒事啊，我的腿一直好好的，除非被人砍斷。”陳鋒故意逗趣道。
侯婷婷臉頰緋紅，嗔怪似的瞪了他一眼。
陳鋒說：“你別擔心了，我真的沒事。你看，我的腳踝還在活動呢。”
侯婷婷低頭一看，果然看見陳鋒正在左右搖晃。
她忍俊不禁，“我怎麽看著你的腳踝都不像沒事兒的樣子啊。”
“我真的沒事！我的身體好著呢！”
侯婷婷被他逗樂了，“好吧，好吧。反正你說你沒事就是沒事。”
陳鋒笑嘻嘻地湊近了一些，問她：“我昨天送給你的禮物還喜歡嗎？”
侯婷婷臉蛋一熱，點點頭。
“我也很喜歡。”陳鋒說，“你收到那麽多禮物，應該不缺錢了，為什麽還不辭職去工廠上班？”
“因為那份工作很特殊。”侯婷婷說，“那是爸爸的心血。”
“你不想報答爸爸？”陳鋒試探著說。
“報答？”侯婷婷笑了，“我怎麽報答？”
陳鋒道：“我聽說你的父母已經死了。如果有一天，你遇到困難，需要幫忙的話，盡量告訴我，我可以幫助你。”
“不，你不能。”侯婷婷認真說，“我知道你有權有勢，但是我不能這麽做。我不能利用你的權勢來為所欲為，這違反了我做人的底線。況且我現在還不需要，我能靠自己度過難關。”
陳鋒有些失落，“可是……”
“不用勸了，我心意已決。”侯婷婷說：“我和你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也算朋友了。雖然我們隻有幾麵之緣，但你給我留下的印象很深。我很佩服你這種有勇氣的人。”
“呃……哈哈哈，謝謝。”陳鋒撓頭傻笑。
侯婷婷道：“而且我現在已經比較成熟了，再加上這次的事情給了我一些啟示，我打算在家鄉創業。”
陳鋒愣住了，“創業？”
“是的。”侯婷婷說，“我想開一家網店，賣點電子產品。我想嚐試各種各樣的產品，或許我能從中找到靈感，把它們推廣到全世界。我想憑借自己的實力，去賺屬於自己的財富。”
陳鋒沉默了。
侯婷婷的思路確實令他吃驚。
他沒想到侯婷婷居然還有這樣的想法。
不愧是搞科研的。
這種超脫凡俗的思維模式，陳鋒自問是做不到的。
他不由得讚歎道：“厲害！你有夢想，有誌向，有衝勁，這才是你。我以前真是小瞧你了。”
“哪裏哪裏，我也就瞎折騰罷了。我最近正在計劃開發一款網購app軟件，名字叫‘我的愛’。”
“我支持你！”陳鋒拍了下手掌，“不過，你要先告訴我，你準備怎麽操作？”
侯婷婷微微一笑，“其實很簡單。我們先開一家網店，然後再注冊用戶，把網頁鏈接設置成‘愛的網絡專屬’，我們在每個網頁的首頁都掛一張照片，標題就叫《愛的使者》。然後等用戶增加到1000萬的時候，就可以開始進行推薦宣傳了。”
陳鋒道：“嗯，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你得提醒我，你們的網站必須得有一定的影響力才行，否則根本沒人買賬。你們的用戶群體太龐大了，這個要求恐怕不容易達到。”
侯婷婷點頭道：“當然。我已經開始規劃網站運營，並且在網站的首頁上開通了一個專欄，專門介紹各類商品。”
“哦對了。”侯婷婷又道，“我們的app上麵除了有購物軟件以外，還有很多功能。包括直播、聊天、打遊戲、唱歌、跳舞、抽獎，甚至還可以免費贈送遊戲幣、金額獎勵……我覺得這些功能非常棒。你知道的，我平時閑暇的時間太少了，如果有了這些功能，我會更加充實。”
陳鋒豎起大拇指，“不錯嘛！”
“謝謝。不過我還差得遠，我想繼續努力。”
侯婷婷說完這句話，便轉身走出了病房。
“喂！”陳鋒追上兩步。
侯婷婷停下腳步，迴頭望著他。
“還有什麽事嗎？”
“我……我……”陳鋒吞吐半晌，最後鼓足勇氣道，“你能不能跟我約一次會？我有話要和你談。”
侯婷婷看著他，臉色變幻莫測。
她遲疑良久，最後搖頭拒絕：“抱歉，我沒興趣。”
陳鋒急眼了，“為什麽啊？咱倆之前挺合拍的啊！我覺得我們可以成為好朋友！”
“我們之前是挺合拍。”侯婷婷冷冷的說，“但你是個男孩子。”
陳鋒道：“男孩子咋啦？男孩子也是可以戀愛的！”
“那也不行。”侯婷婷斬釘截鐵地說。
陳鋒徹底懵逼，“why？”
侯婷婷說：“你還沒有滿18歲。”
陳鋒：“我都22歲了！”
侯婷婷道：“所以不能談戀愛。”
陳鋒咬牙切齒：“那你今年28，怎麽不說你還不滿18歲呢？”
侯婷婷說：“我比你早入伍5年。”
陳鋒無言以對，憋了半天，憋出一句：“那又怎樣，我喜歡你啊！”
侯婷婷冷漠的瞥他一眼：“不好意思，我對你沒感覺。”
說完她便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陳鋒坐在床上欲哭無淚，“媽蛋！”
趙濤在旁邊忍俊不禁，“別鬧。”
陳鋒鬱悶地說：“我沒鬧啊，我說的都是真的！”
趙濤安慰道：“你別難受。我聽說這幾年，越是優秀的男士，被嫌棄的幾率越高。”
“那我豈不是更慘？”
“也不是。我認識一位老兄，現在還單著呢。他就經常被嫌棄，不止被嫌棄，而且因為長相太兇，被女朋友給甩了。你看他多淡定。他的女朋友也曾被嫌棄過，結果被他揍過。”
陳鋒：“……你這麽一說，我就更傷心了。”
“你應該慶幸，這幾年你隻被侯婷婷一個女孩子嫌棄，要換個人估計連我都敢嫌棄你。”
“你也是單身狗？”
趙濤尷尬的咳嗽一聲，“咳咳，不好意思，我還沒遇到喜歡的人。”
陳鋒忽然來了精神，“誒誒，趙濤你快過來，我給你分析一下。”
“你說吧，反正我也不懂。”
陳鋒道：“像剛才侯婷婷這樣的美女，肯定特傲嬌。她覺得自己長得漂亮，所以從來不願意跟陌生男人搭訕，哪怕是我這種帥哥。但是，她卻又對你有好感。所以你要想讓她對你產生好感，首先，你得有魅力！”
趙濤問：“魅力是什麽？”
陳鋒道：“你要讓她覺得你特有吸引力，並且不是隨隨便便的吸引，要讓她看見你以後，就挪不動腿兒，恨不得黏住你。”
“有道理。”趙濤若有所思。
“當然，這隻是第一步。”陳鋒笑嘻嘻的說：“接下來，就需要你去創造屬於你的魅力了。”
趙濤撓撓頭：“這樣啊，那我該怎麽做？”
陳鋒湊近趙濤耳朵，小聲嘀咕幾句。
趙濤瞪大雙眼，“臥槽？”
“噓~~你小聲點。”陳鋒把食指放在嘴唇上，輕聲提醒道。
趙濤壓低聲音說：“這不太好吧？萬一被侯婷婷看出端倪怎麽辦？”
陳鋒翻白眼道：“那你想怎麽辦？你要是再不下手，等侯婷婷找到男朋友，或者她有更適合她的男孩子出現了，你再去表白，那就沒戲了。”
趙濤沉默片刻，“你說的似乎很有道理的樣子。”
陳鋒道：“所以，趕緊的！”
“那你說，我要用什麽方法創造魅力？”
陳鋒一本正經的胡扯起來：“我看電視劇裏經常演，男主角帶女主角吃飯逛街什麽的，女主角都會對男主角芳心暗許。你想啊，如果你們一起去吃飯，她會不會注意到你呢？”
“嗯，這倒是個好主意！”趙濤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陳鋒補充道：“但是你記清楚了啊，你隻能請她吃一頓飯，不能多吃。否則她就會知道你是騙她的了，這就打草驚蛇了。你千萬記住。”
“行！”趙濤興致勃勃地出門買菜去了。
兩天之內，侯婷婷和趙濤各自帶上一瓶珍藏版紅酒，來到西餐廳共進晚餐。
侯婷婷喝了一口酒，微醺著臉頰，含情脈脈地望向趙濤。
趙濤被她盯得臉色發燙。
“趙濤？”
“嗯？”趙濤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她。
“你今天晚上格外英俊，”侯婷婷深情款款地說，“謝謝你陪我一起度過這美妙的夜晚。”
趙濤的臉騰的就漲成豬肝色。
陳鋒在房間裏哈哈大笑。
侯婷婷走後，趙濤氣憤的捶了陳鋒兩拳，“你個烏鴉嘴！”
陳鋒吐舌頭，“我可什麽都沒說。”
趙濤無語。
陳鋒拍了拍趙濤肩膀，“加油哦！”
趙濤：“加什麽油！”
陳鋒嘿嘿一樂，“繼續努力唄！我看好你。”
趙濤咬牙切齒，“你滾蛋！”
陳鋒笑眯眯的關上門，躺迴床上睡覺去了。
次日早上，趙濤頂著倆黑眼圈跑到陳鋒麵前，“喂，我昨天晚上失眠了，你幫我想想辦法唄？”
陳鋒道：“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去約侯婷婷？”
趙濤：“嗯。”
陳鋒歎息一聲，“哎！”
趙濤急忙問：“你又想到什麽辦法啦？”
陳鋒搖搖頭：“唉！我也沒辦法。”
“為啥？”
“因為她根本不相信你對她有意思。”陳鋒歎道，“她還以為你是在追求她。”
趙濤：“……”
陳鋒繼續道：“我勸你別浪費時間了。你這輩子都不可能追到她。”
“為什麽？”趙濤疑惑道。
陳鋒：“因為她看你的目光不一般。我敢保證，她絕不是你以為的那種花癡。”
趙濤：“那是因為什麽？”
陳鋒想了想，“可能……是因為她看你挺順眼的？”
趙濤：“你確定？”
“呃……不確定，但可能吧……畢竟你比我更帥嘛！”陳鋒昧著良心吹牛逼。
趙濤：“嗬嗬。”
“反正你也沒希望，何必折磨自己呢？”陳鋒安慰道。
趙濤：“我知道，我明白。我隻是不甘心。”
陳鋒道：“你這樣，會把侯婷婷嚇壞的。”
趙濤苦澀的笑了笑，“算了，隨緣吧。”
陳鋒道：“我給你支個招兒，你聽聽看。”
趙濤眼睛一亮，期待的看向陳鋒，“快說。”
陳鋒認真的說：“你可以先跟蹤她。”
趙濤：“跟蹤？”
陳鋒：“對，我建議你假裝成她的同事，偷偷的跟蹤她，然後在她下班的路上堵住她，告訴她自己喜歡她，並且希望能追求她。”
趙濤：“這樣能行嗎？”
陳鋒拍胸脯，“放心！包在我身上。”
陳鋒當初剛來這個世界，扮演一名普通人時，就曾經扮演過跟蹤狂。
雖然最後功虧一簣，但是陳鋒依舊非常熟悉跟蹤者應該具備的技巧與特征。
他現在就是個專業跟蹤人士。
趙濤將信將疑，“你確定你沒逗我玩兒？”
陳鋒翻個白眼，“我逗你幹嘛？你又不值錢。”
趙濤：“你說話太損了。我才20歲！我還是孩子！”
“那你也沒少害我呀！”陳鋒抱怨道，“我這些天每天都要跟你吵架。我容易嗎我！”
趙濤：“你活該！”
陳鋒撇嘴，“你們都活該。”
趙濤：“我們都活該？”
陳鋒：“對啊。你們都活該！”
趙濤：“你才活該！”
陳鋒：“我不活該，我幹嘛跟你吵架？”
趙濤：“你是閑得慌。”
陳鋒：“我哪裏閑？”
趙濤：“你不閑，你幹嘛要找罵。”
陳鋒理直氣壯：“我這叫鍛煉你的抗壓能力。”
趙濤：“我謝謝你。我很健康，不需要鍛煉。”
陳鋒：“不用感激，我隻是做一個好朋友而已。”
“呸！”
兩人吵完架，又一起吃早飯。
吃完早飯，趙濤照例去上課，侯婷婷則準備出門。
侯婷婷穿著黑色短裙和深咖啡色風衣，戴墨鏡，踩高跟鞋，走到電梯口等電梯。
她長發盤起，露出纖細白嫩的脖頸，臉上帶著優雅而疏離的微笑，仿佛是畫報裏走出來的模特。
這樣的美女往那裏一站，吸引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侯婷婷似乎習慣了被這樣注視，神情淡然，毫不在意。
她拿出手機看時間，忽然，一雙手從後麵摟住了她的腰。
侯婷婷愣了愣，轉身看向摟住自己的人。
這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看起來二十六七歲，戴著副金絲邊框眼鏡，斯文俊秀。
他的右眼角有一顆淚痣，襯得他整張臉格外柔和。
此刻他的右手搭在侯婷婷的肩膀上，左手環抱住侯婷婷的腰。
“你好。”趙濤溫柔地說道，“請問你能幫我拿一下包嗎？”
侯婷婷皺眉，“這位先生，請你放尊重點。”
趙濤：“你誤會了，我隻是不小心崴了腳。你看我這腿，都軟了，根本走不動。我真的沒騙你，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打110報警。”
侯婷婷：“你鬆手，不然我喊人了。”
“別這樣，我隻是想坐電梯而已。我們萍水相逢，沒必要鬧僵。”
侯婷婷冷聲道：“這位先生，請你自重。”
趙濤歎了口氣，“哎喲，我的腿真的麻了。麻煩你幫我拿一下包好嗎？我保證，我絕對不會再騷擾你了，拜托你。”
侯婷婷沉默片刻，抬頭看他，“好吧。”
“謝謝。”趙濤笑了笑，鬆開胳膊。
侯婷婷伸手去扶他的手肘，卻在半途停頓了一瞬，然後收迴了手。
侯婷婷低頭按下了電梯。
電梯到了，門緩緩合攏。
侯婷婷進入電梯之前，忽然轉過頭看了趙濤一眼。
趙濤正衝她笑，表情無辜又單純。
侯婷婷猶豫一下，還是叮囑了一句：“你小心點。”
“好的。”趙濤禮貌地答應著，等電梯合攏，關上了門。
陳鋒站在旁邊，靜靜地觀察著。
這時候，趙濤突然抬頭朝著電梯的方向瞥了一眼，並且衝陳鋒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陳鋒心底暗喜，知道事成了。
他立刻給沈淩霄撥打了電話：“喂，沈總，事情搞定了。”
沈淩霄：“嗯，你們繼續盯著侯婷婷，我這幾天抽空過來一趟。”
陳鋒：“好嘞，您盡管來吧。”
掛斷電話，陳鋒看向趙濤。
趙濤也看向他。
四目交匯，陳鋒的唇角揚起一抹邪惡的弧度。
“兄弟，祝你成功。”
趙濤挑眉，“多謝。”
侯婷婷到了辦事處，剛坐下喝了杯熱茶，就聽見隔壁傳來了喧嘩。
侯婷婷皺起眉頭，起身推門而出。
“你這是什麽意思！”侯婷婷質問。
趙濤站在桌子前麵，雙手插兜，笑眯眯地望著侯婷婷，“沒什麽意思。就是覺得你太漂亮了，我忍不住誇讚了兩句。難道有錯嗎？”
“你！”侯婷婷氣極，“流氓！”
趙濤嘖嘖兩聲，搖頭歎息，“你可真無趣。”
說完，他便轉身欲走。
侯婷婷咬牙切齒，“你敢踏出這道門試試看！”
趙濤迴頭，“威脅我？”
“對！你敢踏出門，我就把今天你調戲我的事捅出去！讓你滾出醫院！”侯婷婷怒火中燒，指著趙濤的鼻子罵，“你算哪根蔥啊？居然敢調戲我？我告訴你，我可是副院長夫人的侄女兒，你敢動我一下試試！”
趙濤笑著聳聳肩，“哦。”
然後他邁步朝門口走去，竟真的走出了辦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