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小江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想想……”他努力迴憶，確實想不起來。
侯婷婷嘟起嘴巴，撒嬌似的問：“那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
“我叫侯小江。”侯小江笑道，“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侯婷婷笑嘻嘻地說：“好啊，侯小江。”她拿起侯小江帶來的東西，說，“你買了些什麽呀？”
侯小江將禮盒放在茶幾上，解釋道：“都是一些小玩具，送給你爸媽的，希望他們喜歡。”
侯婷婷打開其中一個禮品盒，發現是一套白色的陶瓷茶杯。她用手輕撫陶瓷杯身，感歎道：“這可不容易買到哦。這套茶杯是明代官窯產品，據說製作精良，價值連城。”
“是嘛？”侯小江說，“我聽說明末清初的時候，明成祖朱棣為了討好皇帝，專門造了一批琉璃器皿給皇家賞玩，還命匠人燒製了許多琉璃碗碟供皇宮使用。這套茶杯也是當時的貢品吧？”
侯婷婷驚奇地看著侯小江：“你連這個都知道？”
侯小江謙遜地笑了笑：“我隻是隨口說的。”
侯婷婷笑眯眯地說：“既然你知道這套茶杯的珍貴，那我就更應該把它收下了。”
她說著把那個茶杯捧在懷裏，左右擺弄，愛不釋手，仿佛是失散多年的情郎歸家，欣慰又滿足。
侯小江忍俊不禁，心想這姑娘的表達方式還真特別。
兩人聊了一陣，侯婷婷說：“我爸媽最近都很忙，我一個人住這間宿舍有點寂寞，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想請你吃晚飯，行嗎？”
侯小江說：“我哪敢嫌棄。隻怕耽誤你的功夫。”
侯婷婷笑道：“沒關係啊，我一個人待在家裏無所事事，閑得骨頭疼，難得遇到你，你陪我吃頓飯，我肯定求之不得。再說，我還有好多東西向你請教呢。”
侯小江笑道：“那咱倆今天算是遇到知音咯？”
“你也是做設計的？”侯婷婷饒有興致地問。
“不。”侯小江說，“我隻是個建築師，平時也就偶爾畫圖紙和裝飾一下家居而已。”
侯婷婷說：“這樣啊。我還覺得你很厲害呢，竟然連明朝的古董都懂。”
侯小江笑著說：“不敢當，不敢當。”
侯婷婷問：“對了，你現在住在哪兒？”
侯小江說：“在酒店附近租了房子。”
“哦，那你離這邊挺遠的。”侯婷婷略顯遺憾地說。
“還好吧。”侯小江說，“我每周六去酒店上班，周五下午才迴家休息。”
“原來是這樣。”侯婷婷若有所思地說，“我一般是晚上去逛街，白天睡懶覺。你白天上班，晚上才能出去，不知道你平時都是什麽時間出門？”
侯小江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說：“八九點鍾吧。”
侯婷婷說：“這麽早啊。”她低頭看著懷裏的茶杯，說，“那我豈不是白天都沒辦法跟你交流了？”
“不至於。”侯小江笑道，“等我們吃完晚飯再聊也可以啊。”
侯婷婷笑道：“那好吧。”
她站起身說：“走吧，先去吃飯。”
“好。”侯小江說，“你稍等一會兒。”
侯小江進廚房準備煮飯，侯婷婷坐在沙發上翻看侯小江帶來的禮品盒。她突然發現了一張名片，便抽出來看了看，發現是侯小江的微信號，便加了上去，並留言道：“我是侯婷婷，以後可以找我聊天喲。”
侯小江在廚房裏聽見她說話，含糊不清地答應了一聲。
侯婷婷把電腦搬到餐廳，打開電視機，調整頻率。侯小江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說：“電視調高一點。”
“哦。”侯婷婷按了播放鍵，調高了音量。
兩人相繼入座，侯婷婷說：“侯先生，這些菜你都會做嗎？”
侯小江笑道：“基本上會，但味道還需要多鍛煉。”
侯婷婷說：“那太好啦！我剛好沒什麽胃口，今天就麻煩你了！”她夾了塊紅燒排骨放進嘴裏，“唔，太美味了，我快被你的廚藝征服了！你以前是在哪兒高就的？”
侯小江說：“我以前在南京的一家建材商店做倉庫工程師，現在辭職了。”
“哎呦，你這麽厲害！”侯婷婷誇讚道，“怪不得這麽年輕就這麽漂亮！”
侯小江笑了笑。
侯婷婷又問：“你現在有什麽打算嗎？”
侯小江說：“我在找工作。”他想了想，說，“你呢？”
侯婷婷歎了口氣：“我現在還沒有合適的工作……”
侯小江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倒是有個不錯的推薦。”
侯婷婷立刻抬眼望著侯小江：“什麽工作？”
“你喜歡做什麽類型的工作？”
侯婷婷說：“我比較偏向於設計師這種工作，因為我比較擅長這個，另外……我喜歡畫畫。”
侯小江說：“嗯，那你的專業水平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
侯婷婷驚喜地問：“真的嗎？我可以做設計師？那實在太棒了！我還沒考慮過自己要做什麽呢。”
侯小江說：“這樣吧，反正我也要找工作，咱們倆互相幫助，你給我提供一些靈感，我給你設計幾套衣服。我們先談一下價格，然後再詳細討論。”
“好哇好哇！”侯婷婷激動地握住了侯小江的手。
侯小江笑道：“慢點慢點，別激動。”
侯婷婷臉色微紅，鬆開手，說：“我確實有些激動。”她喝了口飲料壓一壓心跳，“侯先生你看，這份工作我能勝任嗎？”
侯小江說：“當然可以，我們先談談報酬的問題吧。”
“報酬？”侯婷婷愣了愣，問，“什麽意思？我不需要錢啊。”
侯小江解釋道：“首先，我們先說設計費。你可能覺得我的工作很簡單，但其實這是一個非常精密複雜的工作。”
“嗯，我知道。”侯婷婷說，“我之前有參與過一次珠寶設計比賽，拿了冠亞季三甲。”
侯小江說：“你可能還記得。那次是珠寶協會舉行的，評委組成分比較複雜，所以我隻有五票而已。”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的工作難度和比賽評委的關係有直接聯係對嗎？”侯婷婷說，“這個不用擔心，我既然敢參加比賽，就肯定有足夠的勇氣麵對失敗。”
“我當然相信。我想要的是你能盡量提升自己的水平。”侯小江說，“這樣才能更好地展示作品，不辜負我的期待。”
侯婷婷笑著說：“好的，謝謝你侯先生，請您放心。”她停頓了一下，又說，“你的作品，我一定會認真欣賞的。”
“謝謝。”侯小江說，“我們先談談薪酬吧。”
侯婷婷說：“我不能占你便宜，我們aa製吧，我給你三萬怎麽樣？”
“可以。”侯小江說，“不過，你不是說你最近沒有工作嗎？”
“呃……我現在暫時還沒有工作。”侯婷婷略帶歉意地說，“不過，我保證，等到我找到新的工作，一定會及時告訴你。”
侯小江笑了起來，說：“那我就預祝你早日找到滿意的工作了。”
侯婷婷說：“你的作品，我一定會認真欣賞的！”
吃完飯之後，侯小江去刷碗洗鍋，侯婷婷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她突然收到一條微博消息。
李燕：“怎麽樣？嚇呆了吧？哈哈哈哈，被嚇傻了吧？”
李燕：“嘿嘿，不是我汙，是你汙！”
侯婷婷：“我汙嗎？我哪兒汙了？”
李燕：“你自己看嘛”
侯婷婷低頭看手機，屏幕上赫然出現了一張她的照片，雖然拍攝角度並不刁鑽，但是卻恰到好處地將她身體曲線完美呈現了出來，兩隻手交叉撐在膝蓋上，腳尖向內翹起，雙腿並攏，腰背筆挺，胸脯高聳，下巴微揚，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子慵懶勁兒。
侯婷婷臉一熱，罵道：“李燕！”
“哈哈哈哈哈哈哈，害羞啦？”李燕說，“哎，我看你今天也沒化妝，素顏挺漂亮的啊。這張照片應該是從側麵偷拍的吧？”
“什麽叫側麵？”
“就是你站著的時候，我拍下來的啊！你剛剛進門那會兒，正好站在窗邊，光線正好打在你的臉上，我拍下來的，哈哈。”
侯婷婷無奈地歎了口氣。李燕說：“這種照片要多來幾張，你穿著衣服的時候也不錯。”
侯婷婷說：“你還說我呢？你穿著襯衫西褲，不也挺好看的嗎？”
李燕說：“我這麽正派嚴肅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像你一樣穿成這樣？再說了，我是男人，這種東西有損形象。”
“呸。”侯婷婷說，“你這叫假正經，知道嗎？”
李燕：“我哪裏裝假正經了？”
侯婷婷：“你不喜歡別人誇你漂亮。”
李燕：“我這麽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一個人，為什麽要受你的影響？”
侯小江：“你們倆別聊了，趕緊去買菜吧，晚上還要迴家吃飯呢。”
李燕說：“好咧。那咱們明天見，拜拜了各位！”
侯婷婷說：“嗯，明天見。”
兩人分道揚鑣，侯小江和侯婷婷走進了超級商場的一樓。
侯婷婷問侯小江：“想買什麽？”
“隨便逛逛唄。”
“哦……”侯婷婷想了一下，“你喜歡什麽樣的房子？”
“房子？”侯小江說，“不用了，你喜歡住哪兒就住哪兒，我反而覺得你住賓館更舒服。”
侯婷婷說：“你這是對我沒信心呐。”
“怎麽會呢？”侯小江說，“其實我對你還是挺放心的，畢竟你是一名律師嘛。我就擔心你的業務水平，我怕拖累你。”
“你想什麽呢？”侯婷婷笑眯眯地說，“我們是合夥人嘛，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謝謝你。”侯小江誠摯地感激。
“不必客氣。”侯婷婷笑道，“你對我越客氣，我就越愧疚。你是我朋友，我幫你不是應當的嗎？”
“我也很想幫你啊。”侯小江認真地說，“如果我真能幫你一些忙，我也很開心的。”
“嗯，你願意幫我就好。”侯婷婷輕聲說，“我最怕你因為我的事情，耽誤工作。”
侯小江沉默了一會兒，說：“婷婷，我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
侯婷婷說：“你千萬別這麽說。”
侯小江頓了頓，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他說：“婷婷，我們結婚吧。”
“啊？！”侯婷婷愣住了。
侯小江說：“婷婷，我們結婚吧。”
侯婷婷瞪圓眼睛望著侯小江：“你……你說真的？”
侯小江點點頭，神色堅毅地說：“我說真的。”
侯婷婷驚訝地看著他。
“你先別急著拒絕我。”侯小江說，“我是很認真的。”
“我確定。”侯小江說，“我希望能給你幸福。”
侯婷婷深吸了一口氣，說：“好吧……我考慮考慮。”
“嗯。”侯小江說，“你慢慢考慮。我等你消息。”
侯婷婷突然又有些慌亂起來，她低下頭去，喃喃道：“我不太適合做你的妻子。”
“為什麽？”侯小江詫異地看著她。
“我……我還沒準備好。”侯婷婷說，“而且我們之間差距太大了。”
“我們並不存在什麽差距。”侯小江說，“我隻是覺得，現在結婚太早了。”
侯婷婷苦澀地笑了一下：“你覺得我們不合適？”
“也不全是，但是你跟我不是一類人。我覺得我們都需要時間，來慢慢接觸，了解彼此。”侯小江說，“而且我不想委屈你。”
侯婷婷聽了侯小江的話，內心湧上一股暖流，她抬頭看著侯小江：“我不委屈，我覺得能嫁給你才是最大的幸運。”
侯小江被她的表白弄得有些無措，訥訥道：“我……我也是……”
侯婷婷看著他，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這一刻，侯小江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愛上了她。
雖然這份愛並沒有多麽轟烈，也並非刻骨銘心，但是卻令他感到踏實，安心，溫馨。
兩人手牽著手，走在路邊的柳蔭道上。侯小江說：“婷婷，你知道我以前是幹什麽的嗎？”
“嗯，我知道。”侯婷婷說，“警察。”
“是的，警察。”侯小江說，“你可能不敢相信，那段日子，我整晚整晚睡不著，我害怕，也恐懼，每一個夜裏，我都想逃跑，想離開那座城。我覺得這個世界變成了惡夢，我甚至想殺掉所有警察，我想毀滅掉所有證據，我想讓自己永遠活在黑暗裏。”
“我理解你。”侯婷婷說，“我剛開始進入警校的時候，也曾經像你一樣，充滿恐懼。”
“你是個善良勇敢的姑娘，”侯小江說，“你從未傷害過無辜者，你一直在保護弱勢群體。”
侯婷婷歎了口氣，說：“你別誇我了，再誇我就驕傲啦！”
侯小江忍俊不禁：“我是認真的。你值得我用生命來愛你。”
“別鬧了。”侯婷婷說，“你今天吃錯藥了。”
“不，我沒吃錯藥，我清醒得很。”侯小江鄭重其事地說。
侯婷婷轉身問他：“侯小江，你喜歡我什麽？”
“不知道，我說不清楚，反正我就是喜歡你。”侯小江認真地看著她，“你不知道，我以前在警隊，幾乎每天都能見到你。但是那時我沒有機會靠近你。後來，我調到刑偵處，每次看見你，就會忍不住偷瞄你幾眼。可惜，你根本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
侯婷婷低下頭去，沉默許久，輕聲說：“我對你印象不算好，因為你當時的行為太危險了。如果不是顧及到你的家庭和身份，我真恨不得報告廳長把你抓起來。”
侯小江笑著說：“謝謝，婷婷，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我真心想向你道歉。”
侯婷婷搖了搖頭，“你不必這樣的。”她停頓片刻，說，“侯小江，我也挺佩服你的，居然敢冒那麽大風險去盜竊那麽珍貴的資料。”
“因為它對我來說，比生命更加重要。”侯小江誠懇地看著侯婷婷，“你應該懂。”
“我明白，”侯婷婷點點頭，“但你知不知道你這次犯了多大的錯誤？”
“我知道，但是我不後悔。”侯小江堅定地說，“哪怕坐牢，哪怕槍斃，我也認了。我隻求將功折罪，救我父親脫困。”
侯婷婷看著侯小江，臉色蒼白。
“婷婷，”侯小江緩緩握緊她冰涼的手指，柔聲說，“不論如何，請你相信我的決心，好嗎？我願意娶你，不計較名分，不計較財富。”
侯婷婷咬著嘴唇，淚水滾落下來。
侯小江伸手替她抹去淚痕，輕聲說：“答應我，不要拒絕我。我會照顧你，照顧咱們的孩子。我發誓，一輩子不離不棄，忠貞不渝。”
侯婷婷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看著侯小江，哽咽道：“我……我……”
“婷婷。”侯小江捧著她的臉頰，“別猶豫，我知道你現在還接受不了，但是我希望你試著去了解我，試著去信任我，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完全敞開心扉，毫無保留地交付於我。我等著你。”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侯婷婷啜泣著，“侯小江，我好慌亂。”
“傻瓜，”侯小江憐惜地摸摸她的頭發，“不要哭，也不要擔心，一切有我。”
侯婷婷點點頭，撲進他懷裏。
“我想去醫院探視爸爸。”侯婷婷說，“但是爸爸一聽說我要去，立刻說‘你別去，我沒事兒’，你說他是不是怕我擔心啊？”
“是啊。”侯小江摟著她，“你千萬別去，爸爸不想嚇到你，也不想你擔驚受怕。而且爸爸也不希望你去醫院。他說他最近身體越來越差，想早些出院迴家休息。”
侯婷婷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喃喃地說：“可是……可是我放心不下。”
“沒關係，你跟媽媽商量一下吧。”侯小江說，“媽媽肯定也不舍得你去醫院。”
侯婷婷想了想，撥打母親的電話。
母親在電話裏說：“我剛從醫院迴來，你爸爸睡覺呢，你有什麽事兒？”
“媽，您跟爸爸說一聲，我想去看看爸爸。”
“你別胡思亂想。你爸爸他沒事兒。”
“可我不親自確定一下，不安心。”
“唉！”母親歎了口氣，說，“你先迴來吧，媽給你做點東西帶過去。”
侯小江掛掉電話，對侯婷婷說：“走吧，先去吃飯。”
侯婷婷跟他一塊走出酒店，說：“我媽叫我迴去做晚餐呢。”
“沒事，”侯小江笑了笑，“我陪你一起做吧。”
兩人走進超級快餐店。侯小江買了四盒牛排和兩瓶紅酒。兩人走到車旁，侯小江拉開副駕駛座車門，對侯婷婷說：“你先上車。”
侯婷婷坐上車。
侯小江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室，發動汽車。侯婷婷看著侯小江熟悉的側臉，突然感到鼻子一陣酸澀，忍不住流下淚來。
“傻丫頭，又哭什麽？”侯小江抬手幫她擦去淚水。
“當然。”
“那你以後還會再犯這種錯誤嗎？”
“不會了。”
“為什麽？”
“因為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
侯婷婷靠在椅背上，淚眼朦朧地看著侯小江，“侯小江，謝謝你。”
“謝我什麽？”
“謝謝你愛我，真的很謝謝。”
侯小江笑著搖搖頭，“傻瓜，你應該謝謝你自己。”
侯婷婷微笑著，“嗯？”
“我愛你，不僅僅是因為你漂亮，更重要的是，你善良勇敢，聰慧果斷。”侯小江說，“如果你隻是長得漂亮，我根本就不會喜歡你。”
“謝謝你誇獎我。”侯婷婷含著淚笑了。
“所以，你才值得我用盡一生去嗬護，去守候。”侯小江專注地凝視著前方路況，說，“婷婷，你是個優秀的女人，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侯婷婷點點頭，說：“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侯小江轉頭看向她，伸出食指抹去她睫毛上的濕潤，“不許再流淚。”
“好。”侯婷婷破涕為笑。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兩人把車停在侯父住處樓下，牽著手慢悠悠地走上二樓。
侯婷婷按響了房門鈴。
“誰呀？”裏麵傳來侯母的聲音。
侯婷婷說：“媽，是我。”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侯母站在玄關，看見侯小江時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小濤來啦。婷婷，怎麽不請小濤進屋坐坐？”
“媽，他還要去單位上班，就不麻煩了。”
“哦，這樣啊。”侯母點點頭，看了看表，“都快八點半了，你們倆吃飯了嗎？”
侯婷婷搖搖頭，說：“不餓，就不吃了。”
侯小江說：“我們在外邊吃過了。阿姨，您早點休息，晚安。”
“哎，好。”侯母送他們下樓。
走到樓道拐彎處，侯婷婷忽然迴頭看向侯小江。侯小江疑惑地看著她。
侯婷婷朝他擺擺手，侯小江也衝她揮揮手，繼續往前走。
“等一下。”侯婷婷叫住侯小江。
“怎麽了？”侯小江停步迴頭。
侯婷婷跑過來抱住他，在他耳畔輕聲說：“我今天太高興了，有些激動。謝謝你，侯小江。”
“傻瓜，你我之間，何必言謝？”侯小江摸摸她的頭頂，柔聲說，“快迴家吧。”
“嗯，”侯婷婷踮起腳尖，“我愛你。”
侯小江輕撫她的後腦勺，說：“乖，快迴去吧。”
侯婷婷轉身飛奔而去，侯小江笑了笑，拿出鑰匙，打開家門。
“媽，爸醒了嗎？”
“醒了，在喝湯呢。”侯母說。
侯小江走進廚房，看見侯父正端著湯碗，喝得津津有味。
侯父抬起頭，驚訝地說：“你小子今天吹得什麽風，竟然迴來得這麽早。”
“我怕你喝不慣醫院的湯。”侯小江從鍋裏盛出一碗湯，遞給侯父。
侯父喝完最後一口湯，滿足地歎息：“好久沒有喝這麽香的湯了。”
“醫院的菜油煙重，您多少注意點兒。”侯小江扶著侯父坐到沙發上。
“知道了，囉嗦。”
侯小江笑笑，問：“媽呢？”
“洗衣服呢。”
“哦，辛苦媽了。”
侯小江剛想說什麽，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是侯婷婷打來的。他走到陽台，接聽電話。
“喂，婷婷。”
“你現在忙嗎？”
“我已經到家了。你有什麽吩咐？”
“侯小江！”侯婷婷語帶哽咽，“你……”
侯小江皺眉，說：“婷婷，別哭，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嗚嗚嗚……”侯婷婷泣不成聲，“我……我……我和我媽離婚了……嗚嗚嗚……”
“我沒辦法冷靜，我現在很難受。你來陪陪我……”侯婷婷哭喊著哀求，“我需要你的懷抱。”
“好，你別哭了，等著我，我現在就過去。”
侯小江掛掉電話，對侯父說：“爸，我朋友那裏可能出了點狀況，我得去一趟。”
侯父立刻緊張起來，“什麽情況？嚴重嗎？”
“我也不清楚。”侯小江急匆匆地穿鞋出門，“爸，你好好照顧自己。我盡量趕過來。”
“哎哎，你去吧，注意安全。”侯父連忙囑咐他。
侯小江換上鞋，匆匆下樓。
侯婷婷站在小巷子口，焦慮地踱著步子，看見他，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幾乎喜極而泣，“你終於來了。”
侯小江快步走過去，握住她冰涼的雙手，溫暖地摩挲著，“怎麽了？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侯婷婷吸吸鼻子，撲入侯小江懷裏，痛哭失聲。
“沒事了，沒事了。”侯小江用力地摟住她，拍著她的背。
侯婷婷斷斷續續地說了她與侯母鬧翻的原因。原來侯母嫌棄侯婷婷的薪水太低，又覺得侯婷婷不夠漂亮，兩人吵架之際，侯母將侯婷婷關進臥室，反鎖上了門。當晚，侯母就把侯婷婷的護照、錢包等東西全扔到了垃圾桶。
侯婷婷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沒有找到錢和護照。無奈之下，她隻好打電話報警。可惜她並未登記身份證信息，警察查詢無果，便放棄調查，將她遣返迴了家鄉。
“我真傻，我為什麽不留個聯係方式呢？”侯婷婷埋怨道，“如果我還在美洲，至少可以幫你申請一筆保釋費。”
“沒關係，我現在不缺錢。”侯小江揉揉她的長發，“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養好身體，其它都是次要的。”
侯婷婷擦幹淨眼淚，深唿吸一陣，努力振奮精神。
“走吧。我們去吃飯。”侯小江拉著她往前走。
“你吃過了嗎？”
“沒有，你陪我。”
“我也沒吃，咱倆一塊兒吃吧，順便再聊會兒。”
“好啊。”侯小江笑笑，“我做了一條魚，還蒸了蛋糕。你肯定愛吃。”
侯小江推開餐廳的玻璃門，一股熱氣夾雜著魚肉的鮮香撲麵而來。侯婷婷被刺激得猛吞了幾口口水，“哇，聞著真誘人！”
侯小江笑著給她拉開椅子，“嚐嚐。”
“嗯。”
“好吃嗎？”
“太好吃啦！比我媽的廚藝高多了。”
“你喜歡就行。”
“謝謝你啊。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做飯。”
“這沒什麽。隻是平時有時間，就跟著叔叔阿姨一起做。”
“我爸爸媽媽對你好嗎？”
侯小江點點頭，“叔叔阿姨特別疼我，把我當親兒子一樣。”
“那就好。”
侯小江端起酒杯，和她輕碰一下，“婷婷，恭喜你。”
“什麽意思？”
“恭喜你重獲新生。”
“你……知道了？”
“我是從一些渠道知道你辭職的消息，但具體原因並不清楚，直到昨天晚上聽到了阿姨的聲音。”
“嗯。”侯婷婷悶悶地答應一聲，“我想，如果我還繼續工作，恐怕早晚會惹麻煩上身的。我不希望你卷進來。”
“這倒是。”侯小江笑道，“你放心，我會盡力阻止我爸爸把你招迴去的。”
侯婷婷抬眸看著他，臉色忽然紅潤了許多，眼中充滿感激。
“我今天找你，還有另外一件事。”
侯小江拿出一支錄音筆遞給她。
“這是我剛才錄下的，你聽完再決定要不要繼續和我談。”侯小江微笑著。
“哦。”
“我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段錄音裏麵的內容，應該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什麽內容？”
“先聽一下再說。”
侯小江摁下播放鍵。
“喂？哪位？”侯母的聲音。
“您好，我叫王麗華，是侯婷婷的朋友。”
“你好。”
“婷婷現在在我家住。”
“是婷婷讓你來的嗎？”
“是。”
“我想請你勸勸婷婷，讓她再考慮考慮我說的話。”
“我已經勸過了。”
“那你有什麽辦法嗎？”
“我想，她是因為害怕被人非議，所以才不願意迴來。”
“您也別著急。婷婷雖然脾氣倔，但她也是孝順的孩子。等她冷靜下來，我再幫她好好勸勸她。”
“好。拜托了。”
“沒問題，阿姨。”
“你是婷婷的朋友，那就是我的家人，千萬別跟我客氣。”
“嗯，我明白的。阿姨，您早點休息吧，再見。”
錄音停止了，侯婷婷愣愣地看著侯小江：“這就是你說的辦法？”
侯小江聳聳肩：“我也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把她的媽媽搞定了。”
“哼，那是因為我運氣好。”侯婷婷傲嬌地仰起臉，“要換成別人，估計連麵都見不著。”
“你說得對。”侯小江笑眯眯地看著她，“不愧是我未婚妻，聰明又漂亮，簡直棒極了。”
侯婷婷低頭抿嘴偷樂，臉頰泛起兩朵紅雲。侯小江湊近她耳邊輕語：“要不要獎勵你一下？”
侯婷婷瞪著他，粉拳捶向他胸口，“討厭，這裏是餐館誒！”
侯小江握住她的手，“沒關係。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秀恩愛。”
“不要臉！”侯婷婷羞憤欲絕，抽出自己的手轉身跑出了店。
侯小江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迴家後，侯婷婷洗完澡，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盯著天花板，久久不動彈。
腦子裏一遍遍閃現著侯小江溫柔的表情，她心跳加速。
“啊啊啊——侯婷婷！你到底在亂七八糟地想什麽呢！”侯婷婷捂住耳朵，使勁拍打自己的臉頰，試圖把這股邪念趕走。
可是越拍反而更加興奮了。
“啊啊啊——侯婷婷，你是不是瘋了！”侯婷婷尖叫著爬起來，“咚咚咚”敲響隔壁房門，“侯小江！侯小江！”
“怎麽了？”侯小江睡意朦朧地打開門。
“我們分手吧！”侯婷婷大喊道。
侯小江怔了怔，旋即露出笑容，“好啊，我求之不得。”
侯婷婷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侯小江伸出胳膊環住她的腰，將她帶入懷裏，“我逗你玩兒的。”
“你……混蛋！”
“我知道你舍不得離開我，你不用否認。”侯小江親昵地蹭著她的額角，“傻瓜，我是你的男人，我當然要護著你，保護你。我怎麽會拋棄你呢？傻瓜。”
“你真是太壞了！”侯婷婷哭喪著臉。
“乖寶貝，別生氣了嘛，你知道我是開玩笑的，我隻是想逗逗你，讓你別胡思亂想。”
侯婷婷抱緊他的脖頸，靠在他懷裏：“你不許騙我。”
“絕對不騙你。”
侯婷婷破涕為笑，“你還沒說你怎麽知道我媽媽住院了。”
“這種小事我會查不到？”侯小江捏捏她的鼻尖，“今天晚上我們就不要做措施了吧？”
“啊？”侯婷婷驚訝地睜圓眼睛。
“我覺得，我應該做個準爸爸。”侯小江笑嗬嗬地摸著她隆起的肚子。
侯婷婷羞澀地躲避著他的視線。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侯小江期待地問。
侯婷婷遲疑片刻，搖搖頭：“隨便啦，隻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喜歡。”
侯小江摟緊她，“謝謝你，寶貝。”
“不用謝，你是我男朋友。”
“你答應做我女朋友了？”侯小江欣喜若狂，猛地捧起她的臉，深情款款地凝望著她。
“我隻是覺得，你很有魅力，值得我付出。”侯婷婷眨巴著美麗的桃花眼，“我喜歡你的笑容。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快樂過。”
“謝謝你。”。
侯婷婷喘不過氣了，侯小江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她，在她唇上輕啄幾下。
“你真厲害。”侯婷婷雙眸含春，“我感覺整顆心都被填滿了。”
“我還會讓你更幸福。”侯小江溫和一笑，輕撫著她光滑細膩的臉頰，“我愛你。”
“嗯。”侯婷婷依偎進他寬闊厚實的胸膛裏。
窗外月色如水，室內溫暖安逸。
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臥室。
侯小江醒過來時，侯婷婷還沉浸在夢鄉裏。她側著身子趴在枕頭上，烏黑濃密的長發披散在潔白纖弱的肩膀上。侯小江微微揚起嘴角，輕輕撥弄著她的發絲。
“唔~”侯婷婷不適地蹙眉，抬起眼皮。她迷蒙地掃了掃四周，發現自己正窩在一具堅硬火熱的胸膛裏。
侯婷婷揉揉惺忪睡眼，“早上好。”
“早。”侯小江寵溺地笑了笑。
侯婷婷坐起來，穿衣服。
兩人洗漱完畢，吃過早飯後，侯婷婷給母親煲湯送去醫院。
侯小江跟著她去了醫院。
侯婷婷推開病房門，母親正在輸液，見到女兒和女婿，她的臉上浮起一抹笑容。
“媽媽，我給您熬了補品。”侯婷婷走近病床邊，“您最近辛苦了。”
“婷婷，我這病是治不好的，你別再浪費錢了。”侯母歎息道。
“媽媽，您不相信您自己嗎？”侯婷婷握住母親的手，“我也希望您健康快樂地活下去。您的病肯定能治好的，我和侯小江都等著那一天。”
侯母無奈而又感動地看著女兒：“你們的好意媽媽心領了，但我不想耽誤你們的前途。”
“什麽前途啊？”侯婷婷不以為然地笑笑，“我不在乎。”
“婷婷。”
“媽媽，別說了。”侯婷婷轉過頭，眼眶紅了。
“我隻是擔心你。”
“媽媽，您不要多想。您隻需要靜養，其它的交給醫生和我就行。”
侯母看著憔悴蒼白的女兒，欲言又止。
“婷婷，我可不可以請假陪你？”
“不必，侯小江，你還忙你的工作，別因為我影響工作。”
“我每天下班後都可以過來陪你。”
“侯先生，你還有工作呢。”侯婷婷連忙拒絕。
“沒關係，反正我閑著也沒事，”侯小江笑眯眯地湊到她耳旁，壓低聲音道，“你要是嫌棄我打擾你和嶽父聊天，我們可以偷偷跑到外麵……”
侯婷婷紅了臉，捶他胸口一記，“討厭死了！”
侯母躺在床上看著這一幕，露出欣慰的笑容。
侯母的精神狀態明顯比昨天好多了，侯婷婷鬆了口氣。
臨走之際，她把煲好的補品留下，囑咐母親一定要按時喝。
離開醫院，侯小江帶她去餐廳吃早餐。
侯婷婷忽然想到一件事：“今天周末，你有空嗎？”
侯小江停頓了一下：“怎麽突然想逛街？”
“想給你買幾套衣服。”
“我有衣服穿，你給自己買吧。”
“我想試試你平時穿的風格嘛。”
侯小江摸摸鼻子，“我穿的都差不多。”
“哪兒差不多了？”
“你買的我基本都會穿，不會太挑剔。”
侯婷婷嘟著嘴瞪他一眼，“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買。”
“好好好。”侯小江笑著答應，“我去換衣服，你稍微等我一下。”
侯婷婷乖巧地點點頭。
侯小江去了附近商場，侯婷婷找了間咖啡店坐下等他。
侯小江很快迴來了，手裏拎著一袋子東西，“你看喜歡嗎？”
“挺漂亮的，都買了。”侯婷婷拿起幾套衣服左看右看。
“還有鞋子。”侯小江從袋子裏掏出一雙嶄新的運動鞋，“你試試。”
侯婷婷脫下腳上的高跟鞋，換上運動鞋。
侯小江仔細幫她扣好鞋帶，“我家婷婷穿什麽都好看。”
“貧嘴。”侯婷婷嬌嗔道。
“咱們去吃早飯，吃完再迴去。”
侯婷婷挽著他的胳膊，“好呀。”
兩人剛出商場，迎麵撞上了李菲，她手裏提著保溫桶，身後跟著兩名保鏢模樣的壯漢。
“哎呦喂，真巧啊。”李菲踩著高跟鞋慢悠悠地走上前。
“是啊，挺巧的。”侯小江皮笑肉不笑。
“聽說你結婚了？”李菲用下巴點點侯婷婷，“恭喜恭喜啊。”
侯小江瞥了她一眼：“謝謝。”
李菲撇撇嘴，陰陽怪氣地問：“你媳婦長得不錯哦，叫啥名字啊？”
侯小江淡淡道：“侯婷婷。”
“原來是她啊。”李菲恍然大悟，“難怪長得水靈。你倆站在一塊兒郎才女貌，登對極了。”
侯婷婷皺眉道：“你說話注意點。”
李菲嗤笑：“喲，護食啦？”
“李菲，你夠了。”侯小江拉起侯婷婷的手，“我們該走了。”
侯婷婷掙紮道：“放手。”
“你別理她。”侯小江不由分說將她拖走了。
侯小江帶著侯婷婷去吃早飯，路上侯婷婷說：“你別理她就是了，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侯小江笑笑：“我知道。不過她說話實在欠揍。”
兩人走進一家粥鋪，要了碗豆漿油條，坐下邊吃邊聊。
“侯小江。”侯婷婷猶豫許久，問道，“你……你最近怎麽了？”
“嗯？”侯小江茫然地抬起頭，“什麽怎麽了？”
侯婷婷抿唇看他片刻，歎口氣：“我覺得你變化很大。你以前不愛說話的，現在……你整天都嘻嘻哈哈的。”
“我是變了一些。”侯小江含糊其辭地說，“可能最近工作太順利，我有點興奮。”
“那就好。”侯婷婷拍拍胸脯，“我還怕你又像以前那樣……唉，算了，不提這個。”
侯小江夾起一根油條咬了一半，笑著說：“怎麽不提了？”
“你變得開朗多了，我很高興。”侯婷婷笑著說。
“是啊，”侯小江輕描淡寫地說，“最近確實很順利。”
“怎麽了？”侯小江抬眸，“你想問什麽？”
“我覺得，你的工作好像越做越好了。”侯婷婷猶豫道，“是因為你遇到了更厲害的老師？”
“是啊。”侯小江笑著說，“我也這麽認為。”
侯婷婷低聲說：“我看網絡上傳的那些關於你的消息，似乎……有些誇張。我覺得不是真的。”
侯小江臉色未變，但握筷子的手卻微微僵硬了。
侯婷婷繼續道：“我知道你肯定很辛苦，所以希望你能休息一下，不要太累了。你如果真的很累，我……我可以照顧你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到後來，隻剩下一點點嗡嗡聲。
“婷婷！”侯小江打斷她，鄭重其事地說，“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累。”
“真的嗎？”侯婷婷眨著眼睛，“我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侯小江笑道，“我不僅不累，而且很充足。”
“那就好。”侯婷婷鬆了口氣。
侯小江忽然沉默了。
“怎麽了？”侯婷婷問。
“沒什麽。”侯小江笑笑，“你今天不忙吧？陪我逛街唄。”
侯婷婷欣然應允，“好呀。”
吃完飯，侯婷婷和侯小江去附近的步行街閑逛，買了不少零食。
晚上迴去時，侯婷婷把買的零食遞給侯小江：“這些零食是給你爸媽的，你自己留著吃。”
“好。”侯小江收起零食，“謝謝你。”
“謝我什麽？”侯婷婷歪著腦袋。
“你願意跟我交往啊。”侯小江輕聲說，“你不嫌棄我窮嗎？”
“怎麽會呢？”侯婷婷搖搖頭，“再說，你雖然窮，但是對我很好啊。而且你又勤勞又努力，我相信你以後會成功的。”
侯小江感動不已：“謝謝你，婷婷。”
“別鬧了。”侯婷婷按住他的手掌，輕聲說，“快睡覺吧。”
侯小江笑道：“好。”
侯婷婷閉上眼睛，卻久久不敢入睡，她的心砰砰直跳，唿吸急促，全身緊繃，幾乎連動彈的力量也沒有。
良久，侯小江的唿吸才平靜下來。
“婷婷。”侯小江輕聲喊，“我們睡吧。”
“嗯。”侯婷婷乖巧地應道。
黑暗中，她感覺到侯小江的胳膊將她抱進懷裏，緊緊擁住。
她輕輕抬起頭，借助月亮灑下的朦朧的光線，偷窺侯小江的臉。
侯小江依舊閉著眼睛，側躺著，像是睡著了。
侯婷婷慢慢靠向侯小江的胸膛，聞到熟悉的味道，聽見他均勻的唿吸聲，安穩極了。
第二天早上七點鍾，侯婷婷醒來了。
她翻個身，想要避免與侯小江撞到。
結果侯小江也醒了。
兩個人四目相視。
侯小江先反應過來，露齒一笑。
“早上好。”侯婷婷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句，便又倒迴床上，懶洋洋地不想動彈。
“早上好。”侯小江坐起來，幫她整理亂糟糟的頭發。
“你怎麽還在呀。”侯婷婷嘟囔道。
“我等你起床一起走嘛。”侯小江說。
“不是都遲到了嗎？”侯婷婷問。
“我送你。”侯小江笑道。
“好吧，那你送我吧。”侯婷婷掀開薄毯，準備爬下床穿鞋子。
“等等！”侯小江攔住她，“你昨晚沒洗澡，現在還臭死了。先去洗個澡吧。”
“嗯。”侯婷婷乖巧地點點頭，“我洗澡，你幫我看孩子。”
“我保證不碰你兒子。”侯小江笑眯眯地說，“我隻碰你。”
“討厭。”侯婷婷白了他一眼，跑去浴室。
侯小江給兒子蓋好被子，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窗前，拉開厚重的簾子。
明媚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屋內。
侯婷婷洗完澡出來，換上幹淨舒適的運動服，帶著孩子走出臥室。
侯小江正拿著報紙，在廚房做飯。
“哇~”寶寶趴在門框邊看著爸爸忙碌的背影，興奮得直拍巴掌。
“寶貝餓了？”侯小江轉頭看了看兒子，微笑道，“那媽媽去買菜咯，你和叔叔待在家裏不許搗蛋。”
“我不搗蛋。”寶寶舉起自己的小拳頭，“我會吃飯，會喝水，還會唱歌。”
“真厲害。”侯小江讚歎道，“寶貝真棒！”
侯婷婷把包放在餐桌上，對兒子說：“那咱們就不搗蛋了，跟爸爸在家裏玩好不好？”
寶寶很認真地說：“媽媽，我們可以玩捉迷藏嗎？”
侯婷婷撲哧一笑：“當然可以啊。但是捉迷藏的時候，你必須聽媽媽話，不能亂跑，知道嗎？”
“好噠！”寶寶使勁點頭，“我會聽媽媽話的！”
“那媽媽走了，你跟叔叔在家玩。”
“嗯！”
侯婷婷拎著購物袋走出家門。
今天周六，街上車輛不多。
侯婷婷在超級大商場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剛坐進駕駛座係上安全帶，突然聽見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隨即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她嚇得渾身一抖，猛踩刹車，差點衝出路麵。
她慌張地打開車門，看到一個穿西裝革履，長相斯文俊秀的青年男子站在汽車旁，一條腿高高翹起，另一條腿跪在地上，額頭抵住膝蓋，正痛苦呻吟。
侯婷婷驚訝極了。這個人她認識，他姓侯名濤，父親是個醫生，母親是個畫師，家境非常富裕。
侯小江似乎也注意到侯婷婷，他掙紮著站起來，試圖走過去，然而左腿劇烈疼痛，再次摔了迴去，右腿更加無法移動。
“別動，傷口崩裂就麻煩了。”侯婷婷急忙下車扶住他。
“謝謝……”侯小江虛弱地喘息道，“你快送我去醫院。”
“好。”侯婷婷把他扶上後座，啟動汽車，朝附近的醫院開去。
侯小江受了槍擊，傷口崩裂，縫合了傷口，包紮好之後，侯婷婷帶著他離開醫院。
“你為什麽會受槍擊？”侯婷婷忍不住問道。
侯小江低著頭沒說話，神色黯然。
侯婷婷從後視鏡中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我記得你是警察，怎麽會……”
“因為……”侯小江深吸一口氣，“因為我在執行特殊任務。”
“任務？”侯婷婷皺眉問，“你為什麽要參加任務？”
“因為我是一名刑警。”侯小江輕描淡寫地說。
“你是警察？”侯婷婷感到難以置信，“怎麽可能呢？”
“沒什麽不可能的。”侯小江淡淡笑道，“我們每個警察，都是一名刑警。”
侯婷婷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你是在哪裏遇襲的？”
“城郊一處廢棄工廠。”侯小江答道。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沒有繼續問下去。
兩人靜靜地趕往侯小江的家。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到家之後，侯小江向侯婷婷表達了感激之情，並邀請她到家裏喝杯茶。侯婷婷婉拒了，告訴他如果有需要幫助，盡管聯係她。侯小江便留了電話號碼給她。
送走侯婷婷後，侯小江又躺在床上休息了半晌，等腿稍稍恢複些知覺後，才艱難地爬起來，用輪椅推著行李箱進了書房，把筆記本電腦搬到書架上，開始整理檔案和資料。
他是一名優秀的刑偵探案專家，畢業於哈佛大學刑事偵查係，曾經在多起命案中立下赫赫戰功，是當代最出色的刑偵探案專家之一。在幾年前的一次破獲連環殺手組織的案件中，他不幸被犯罪分子暗算，雙腿被炸毀，雖然經過搶救保住了命，卻成了殘疾人，隻能坐輪椅。
在他癱瘓期間，一直是家人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所以他的妻子早逝，兒子侯昊是他唯一的依靠，平時工作忙，他隻能抽空去陪伴兒子，現在既然工作暫告段落，他便想趁此機會好好補償一下孩子。
侯昊的童年缺乏父愛，從幼兒園到大班，一直都是媽媽侯婷婷陪伴他長大的，因此他格外珍惜與媽媽的團聚，每隔三五天就會打電話催促媽媽迴家。
侯小江一邊整理著檔案，一邊思考該如何跟兒子解釋自己的失蹤，還好他早已習慣獨立生活。
晚上吃完飯，侯婷婷照例拿起水壺，準備給丈夫倒杯熱水，結果發現他竟然還沒有迴來。
侯婷婷擔心丈夫的傷勢，匆匆洗漱一番，換上衣服便出了門。
“您好，先生，有位叫做侯小江的先生在嗎？”侯婷婷攔住一位路人問道。
對方搖了搖頭：“沒看見啊。”
侯婷婷撥打侯小江的手機號，提示關機。
她心裏隱約有種不祥的預兆，趕緊給侯浩打了電話。
“爸，我哥呢？”侯婷婷焦急地問道。
“我在樓下。你哥還沒迴來呢。”侯浩奇怪道，“你打他電話了嗎？”
“沒有。”
“哦。”
侯婷婷掛斷電話，匆匆跑下樓梯。
“侯太太！”張姨迎上來，滿臉喜悅地笑道，“侯先生剛剛迴來了，正在廚房給我切西瓜，還叮囑我不要告訴你呢！”
侯婷婷愣了片刻，飛奔到廚房裏。
“你……迴來了？”侯婷婷看見侯小江站在那兒，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
“嗯。”侯小江微微一笑，“吃西瓜吧。”
侯婷婷盯著他，欲言又止。
侯小江放下刀叉：“怎麽了？”
侯婷婷歎了口氣：“今天早晨，我在醫院遇到了一個人，我們聊了很久……”
“哦？”侯小江問道，“聊什麽？”
侯婷婷猶豫著說道：“他……好像認識你，而且，似乎對你有意思……我不敢確定。”
侯小江聽了這句話，卻沒有露出驚訝或者厭惡的表情，反而微微一笑，說道：“哦？是嗎？”
“我有什麽好在意的？”侯小江笑了笑，“不管別人說什麽，我都不會離婚的。”
侯婷婷怔住了，一時語塞。
她想了許久，決定試著勸說他：“侯小江，你不妨再仔細想想。其實你也不必非要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咱們家也沒錢買豪車。咱們倆現在挺好的，為什麽不試著相互尊重、包容、體諒彼此？”
侯小江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你應該明白，我對你和孩子都是真心的。至少在這段婚姻中，我不會欺騙你們母子，更不會做出背叛你們的事情。”
侯婷婷低聲說道：“可是你根本沒有把你的身份擺在我和昊昊麵前……”
侯小江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是個孤兒，沒有父親。”
“這不是借口。”侯婷婷抬頭看著他，“你可以編一個謊言來圓這個謊，但你沒有這麽做。”
“我是怕你嫌棄我。”侯小江垂下眼簾，苦笑一下，“我這樣的條件，恐怕很難找到比你更適合我的女人。”
侯婷婷突然覺得有些心疼，伸出手摸著他冰涼的左臂，柔聲說道：“傻瓜，誰能嫌棄你？我們都是一家人，不用在意別人怎麽說。”
侯小江握住她的手，感動地望著她。
侯婷婷將臉貼在他胸膛，溫柔地撫慰他受創的內心。
過了很久，侯小江才平靜下來，說道：“婷婷，我們去旅行吧。”
侯婷婷抬起頭來：“去哪兒？”
“我想帶你和昊昊去旅遊。”侯小江說，“這半年多來，我一直待在醫院，沒能好好照顧你們。”
“我們去哪兒？”
“去巴厘島。那裏風景優美，空氣清新，還有許多名勝古跡。”侯小江說，“最近幾年，那裏發展得越來越快。”
“我聽說巴厘島環境很差。”侯婷婷擔憂地說，“會不會很辛苦？”
“我們坐遊艇出去玩。”侯小江笑著說，“我們兩個人坐一艘船，隻需要三四天就夠了。等到達那座島嶼之後，我們就可以休息幾天，然後再乘坐輪渡迴來。”
“可是，那樣的話，會耽誤昊昊上幼兒園。”侯婷婷說，“我們可以等昊昊上了幼兒園再去嘛。”
“我們的寶貝兒子已經六周歲了。”侯小江笑了笑，“不算晚。他已經懂得自己跟媽媽在一起了，而且他也願意和你分開，這是因為他長大了，所以我希望他可以盡量獨立。”
侯婷婷沉默了片刻：“可是……我擔心他會寂寞……”
侯小江握緊她的手：“如果你擔心的話，那就等他放暑假，我們再出發。”
“我們準備好東西了嗎？”侯小江高興地說，“你收拾收拾，我們現在就走。”
侯婷婷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陌生。他的神色堅毅，眉宇間隱藏著一種執拗與固執。她忽然覺得，他並不是那個隨便被自己幾句話打動，而是早已下定了決心。
她的腦袋嗡的一響，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從病房裏出來的。
走廊上人影憧憧，護士和醫生們匆忙地往返於各個病房和急診室。
她失神地站在樓梯轉角處，看見有個護士端著托盤從她身邊匆匆跑過，撞到了她的肩膀。侯婷婷愣了一下，看見護士急急地朝另一邊走去，而托盤裏的湯汁灑了滿桌。
侯婷婷呆滯的雙眸微微顫抖了一下，像是剛剛反應過來，趕緊拿紙巾擦拭桌上殘留的湯漬。
她擦完之後，轉身向急診室方向走去。她不想再繼續站在這裏，不想再去聽侯小江的解釋。她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卑微，不想給侯小江造成壓力。
侯小江從病房裏出來時，正看見侯婷婷向電梯口走去。他連忙追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
“婷婷！你去哪兒啊？”侯小江急切地問。
侯婷婷冷淡地甩開他的手，“放手。”
“婷婷！”侯小江焦急地說道，“我剛才已經解釋過了，我沒有辦法離婚。”
“沒關係。”侯婷婷輕描淡寫地說道，“你有什麽理由和借口，都可以告訴我，我替你想辦法。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你不必瞞著我。”
侯小江怔住了。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我累了，想迴去睡覺。”
侯小江猶豫了片刻，鬆開手。
侯婷婷走進電梯，按下關門鍵，電梯門緩緩閉攏，隔斷了視線。她的雙手撐在電梯壁上，靠在牆壁上，無助地低泣起來。
侯小江望著緊閉的電梯門，久久地佇立在原地。
他沒有想過，侯婷婷竟然會選擇相信他。
侯小江迴到病房時，侯婷婷已經醒了。
“對不起……我忘記敲門了。”他說，“吵醒你了吧？”
“沒關係。”侯婷婷坐起身來，“我本來也要醒了。”
她看上去非常疲憊，眼睛裏布滿血絲。
侯小江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侯婷婷避開他的觸碰，低聲說：“謝謝。”
侯小江把床搖起來，扶她躺下來，又倒了杯水給她喝。
她慢慢地抿了一口水，將杯子遞給侯小江：“我沒事，你別擔心我。”
侯小江點點頭，“那……你休息吧。”
侯婷婷嗯了一聲。
侯小江走出房門，輕輕掩上了房門。
他走進自己的臥室，關燈躺在床上。
窗簾被風吹起，在空曠的走廊裏飄飛旋舞。
他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他沒有想到，侯婷婷會這樣快速地做出了決定。她甚至沒有詢問他一丁點的緣由，更沒有質疑他。她隻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我相信你”四個字，卻足以叫他感動得無以複加。
她是多麽相信他，所以才會選擇相信他。
她一直相信他愛她，一直相信他對他們的家庭忠貞不渝。她相信她不能離開他，即使她受傷了，即使他拋棄了她，即使他不愛她了。她仍然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原諒他，選擇支持他。她願意等待他，等待他給她一個合適的交代。她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他很清楚她對他的愛有多深，有多厚，有多濃烈，但是他不敢承認，因為他害怕失去。他不敢奢求她的諒解，更不敢承認自己辜負了她。
她曾經說過，她願意為了他做任何事情。她說，她會毫不保留地相信他。但是他卻親口答應要跟她離婚。
如果換位思考，她該有多難過。
他不敢去想象。
他想哭。可是他卻笑了。
他想告訴她，他愛她。盡管他已經不夠勇敢，不夠坦蕩。可是他依然愛她。
他的妻子，侯婷婷，是這樣溫柔善良的女孩。
可惜他們沒能擁有屬於他們的愛情結晶。
侯小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暖融融的，令人舒服極了。
他迷迷糊糊地醒來，看見侯婷婷還趴在床沿上熟睡著。昨夜的雨停了，今天天氣晴朗，陽光透過窗簾灑落在她白皙嬌嫩的麵龐上。
侯小江看著看著，就不忍心移開目光。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幅畫麵：
她穿著漂亮的裙子，梳著整齊美麗的辮子，手捧鮮花，站在教堂前的草坪上。
侯小江忽然覺得胸膛酸澀。他的喉嚨像被堵住似的，唿吸變得異常困難，仿佛有什麽東西要破殼而出。
他想告訴她，侯婷婷，我愛你。
但是，他卻沒有膽量再提出這三個字了。他怕她拒絕。
他不敢去想，如果她真的拒絕他的話，他會怎樣。
她的態度越堅決，他越害怕。
他怕她離開他。
侯小江盯著侯婷婷看了半晌，輕輕歎了口氣，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醫院裏的護士推車送藥品來了，她看見侯小江，微微愣了一下：“您怎麽這麽早就醒啦？”
“哦，我昨晚睡得太晚了。”侯小江說。
護士推車來到病床邊，說：“夫人，該吃藥了。”
侯小江接過藥盒，拆開包裝，拿出幾粒膠囊。
護士問：“您現在就要吃嗎？”
侯小江抬頭看了她一眼：“我先放在旁邊晾一下。”
護士把藥盒交給侯小江，轉身準備走。侯小江忽然喊住她，說：“你幫我找兩瓶礦泉水來。”
“好的。”
不多時，護士端著兩瓶水走進來。
侯小江打開蓋子，倒出藥丸。護士問：“需要我幫忙嗎？”
侯小江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插手。
護士便安靜地離開了房間。
侯小江看向侯婷婷，說：“來，把水喝掉。”
“啊？”侯婷婷有些驚訝，“我自己來。”
侯小江說：“聽話，張嘴。”
侯婷婷乖巧地張開嘴，把藥吞了下去。
侯小江把礦泉水擰開，喂侯婷婷喝水。
侯婷婷喝完水之後，又沉沉地睡去了。
侯小江看著侯婷婷憔悴的臉頰，不禁心疼不已。
他坐在床邊，握住侯婷婷的雙手。
“婷婷，我愛你……”他低聲說，“我希望你快點兒好起來，我希望你能繼續做迴從前的那個婷婷。”
侯小江的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滴在侯婷婷冰冷的掌心。
“侯小江！侯小江！”侯婷婷猛然睜開眼睛，驚慌失措地叫他的名字，“侯小江！侯小江！”
侯小江立刻撲過去抓住她的肩膀，緊張地問：“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侯婷婷喘息片刻，慢慢恢複平靜，搖了搖頭，說：“我做噩夢了。”
侯小江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頰，心痛地說：“別擔心。隻是做噩夢而已。”
侯婷婷點了點頭。
侯小江將她抱入懷中，撫摩她淩亂的長發，溫和地說：“不怕，我在呢。”
侯婷婷靠在他胸前，喃喃地說：“我夢到你要跟我離婚了。”
“傻瓜！”侯小江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這都是假的。”
侯婷婷沉默了片刻，緩緩鬆開摟住他腰的手臂，坐直身體。
“我……我想起一件事。”
“嗯？”
“我記得我昏迷前，你跟我說，要跟我離婚……”
侯小江怔了怔，神色略帶尷尬，說：“我……當時……我也是一時衝動嘛。”
侯婷婷垂眸，淡淡地笑了笑：“你不必解釋的。”
“婷婷，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侯婷婷說，“我明白。”
“其實……”侯小江咬咬牙，鼓足勇氣，“其實，我……我想跟你求婚……”
“好啦好啦。”侯婷婷伸出右手食指，抵住侯小江的唇瓣，柔聲說道，“我知道你愛我，你想和我結婚，這就夠了。”
侯小江深情地凝視著她：“婷婷……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侯婷婷含笑點頭：“我知道，侯小江。我也愛你，所以，我們可以在一起的。”
侯小江感動得熱淚盈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
侯婷婷歪著頭，狡黠地眨眨眼，說：“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麽？”
“你要跟我結婚。”
侯小江愣住了。
侯婷婷微微笑著：“怎麽樣？”
“婷婷……”
“我知道你覺得委屈，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吧？”
侯小江抿了抿嘴唇，鄭重地點了點頭。
侯婷婷說：“既然如此，咱倆就試試看吧。”
侯小江難掩激動，握住侯婷婷的手，認真地說：“婷婷，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侯婷婷淺笑道：“好了，你快躺下休息吧。”
侯小江躺下來，閉上眼睛，腦海裏全是剛才和侯婷婷相處時的場景。他不由得幻想著，他們未來的每一天，侯婷婷會陪伴他，會親昵地喚他的名字，會在他醒來時給他一個甜蜜的擁抱……侯小江不由露出一抹微笑，沉沉地睡去了。
這一覺，侯小江睡得格外踏實。
他睜開眼睛，發現窗簾拉著，房內光線幽暗，隻有牆角那盞燈亮著。他抬腕看表，晚上八點多了。
侯小江翻身坐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
忽然，門口傳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侯小江扭過頭，看見侯婷婷端著一杯熱牛奶走了進來。
侯婷婷放下牛奶杯，看見侯小江正盯著自己看，臉頓時紅透了。
“呃……”侯小江撓了撓頭，說，“你醒啦……我……我……我看你太累了，就沒叫醒你。”
“哦，是嗎？”侯婷婷低下頭，把玩著自己細細的手指，“那你繼續睡吧。我先走了。”
侯小江忙拉住她的胳膊，說：“別呀。婷婷，我還沒吃飯呢。”
侯婷婷看了看桌子，上麵擺著兩份簡單的餐具，一碗西紅柿雞蛋麵。
“你還沒吃飯啊？”侯婷婷詫異地問，“那你趕緊吃啊。”
“哦。”侯小江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青菜放進碗裏。
侯婷婷說：“你吃完再走吧。”
“嗯，你等一下。”侯小江又夾起一根青菜，塞進嘴巴裏，嚼了幾口咽下去，“嗯，味道還不錯。”
侯婷婷微微揚起嘴角，坐在床邊靜靜地望著他，臉頰浮起兩朵粉暈。
侯小江咽下青菜，喝了一口湯，說：“對了，婷婷，今天我們科室聚餐，大家都說我有豔福呢。”
侯婷婷臉色微變，隨即恢複平靜，“是嗎？那恭喜你呀。”
侯小江笑眯眯地說：“他們還羨慕我，因為我娶了一個好媳婦兒，長得漂亮，脾氣又溫柔賢惠。”
“哦。”侯婷婷勉強笑了笑，“他們說話挺逗的。”
侯小江笑而不語，低頭吃麵。
侯婷婷站起來說：“好了，你慢慢吃，我迴辦公室了。”
侯小江急忙說：“婷婷，你等等。”
侯婷婷轉過身看著他。
侯小江說：“我聽別人說，最近有人要追求你？”
“是……是啊。”
“你打算怎麽辦？”侯小江問，“我記得你之前不是這樣的呀？”
侯婷婷歎了口氣：“唉。”
“怎麽了？”
“沒什麽。”
“我聽說那個男孩子家世不錯，父母都是企業高管，他還很努力，現在是個醫生。”
“哦。”
“婷婷，你要考慮清楚了。”侯小江勸道，“你雖然條件比較差，但是你肯吃苦耐勞。你看你長得漂亮，做事又利落，將來肯定能找個好婆家的。”
“嗬嗬。”侯婷婷搖搖頭說，“我不想嫁了。”
侯小江疑惑地看著她，問道：“為什麽呀？”
“感情的事，沒法解釋。反正我不喜歡那個人。”
“可是他對你很有意思呀。”
“我知道。但是我不喜歡他。”
侯小江說：“婷婷，我看你是被愛情衝昏頭腦了。你想想，如果你真的拒絕了那個男的，那以後誰還敢娶你？我看你還是答應他吧，萬一他真的成功了，那你就飛黃騰達了！”
侯婷婷冷笑一聲，說：“侯小江，我真懷疑你是怎麽當上主治醫師的？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這些話，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懂。你真是越混越迴去了。你知道那個男的家裏是做什麽的嗎？他爸媽是黑社會，他家裏有槍。我跟他在一起，遲早會死得很慘！我才不會傻乎乎地送上去。”
侯小江愣了愣，半晌說：“我看他挺老實的，也不像黑幫分子……”
“切……”侯婷婷說，“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整天和警察叔叔呆在一起，什麽壞人沒見過啊。”
“我也不是警察啊！”侯小江說，“他是我的病人，我隻是盡量照顧他而已。你別扯遠了，快告訴我，那個男的家是幹嘛的？”
侯婷婷撇了撇嘴，似乎對這種事非常厭惡。
“他爸爸叫李虎，他爺爺叫李彪。”侯婷婷說，“李虎在城東開了家武館，專門教訓小偷，李彪在城南開了家酒店，賣假藥騙錢。”
侯小江皺眉道：“你說的是李氏雙霸？”
“哼，就是這倆敗類！”侯婷婷咬牙切齒，眼睛裏充滿恨意。
侯小江安慰她說：“沒關係，你不用害怕。咱們警察可以替天行道。”
“嗬嗬，替天行道？”侯婷婷笑著搖搖頭，“你知道我是怎麽從那種狼窩逃出來的嗎？”
“呃……不知道。”
“當時我剛剛畢業，去了他家裏的酒店打工。我在廚房給人洗盤子端菜。有一次我把菜摔了，客戶罵我，我沒理他，結果他就拿出刀，逼迫我賠償，我不願意，他就拿刀威脅我。後來有人報了警，我才免於受難，但我也被嚇破膽了，再也不敢去他家做事了。”
侯小江沉默片刻，說：“其實他家裏人也挺無辜的，做生意掙個辛苦錢，哪能容易。”
“誰說不是呢！”侯婷婷歎了口氣，“我一直想報警，可我自己都怕，更何況是警察？”
“所以你選擇辭職？”
“是的。”
“我看你不是怕他們，是怕你自己吧？”
侯婷婷笑了笑，沒有否認。
“婷婷，”侯小江說，“既然你都決定離婚了，幹嘛還要躲著他呢？你放寬心，該怎麽相處就怎麽相處唄。”
“我是怕他纏上我，不想給他希望。”侯婷婷低頭喝粥。
“他不纏著你，那你就給他希望，你不給他希望，他怎麽知道你根本不想跟他在一起？”
侯婷婷頓住了，抬起頭看著侯小江，眼神裏透露出一絲驚訝。
侯小江微微笑了笑：“別怪我說話直接，我隻是覺得，如果你不跟他相親，那他就永遠沒機會，你也沒有機會。我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是怎麽樣的，但是我想他應該也是一個好男人。婷婷，如果你不給他機會，那你就永遠沒有機會。你想清楚。”
侯婷婷若有所思。
侯小江繼續說道：“我聽說，最近幾年，因為離異而複合的夫妻有很多。但是你仔細想想，有多少人是因為感激或者同情才複合的？”
侯婷婷愣了愣，說：“我不知道。”
“婷婷，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擔憂，勇敢一點麵對自己的內心。不論遇到什麽困難，我們都會站在你身邊支持你。”
侯婷婷低頭沉默了許久，然後突然笑了，說：“謝謝你，侯小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耽誤人家。”
侯小江說：“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他們不會嫌棄你的。”
侯婷婷說：“我……我……我……”她臉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侯小江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找到了一個比李浩更適合你的人，你們兩個會幸福嗎？”
“這……這……”侯婷婷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侯小江又說：“婷婷，不管你做出怎麽樣的選擇，我都尊重你，祝福你。但是我必須提醒你，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之分，隻有值不值得付出真心。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有些迷茫，但是沒關係，慢慢來，不急，總歸有答案的。”
侯小江說完，便轉過身走了。
侯婷婷愣在原地，手指抓緊了床單。
她想起昨晚侯小江勸她的話，想起他堅定的目光和溫暖的掌心，想起他胸膛裏的心跳……
這一天，李浩又帶著母親來醫院看病。李母的狀態很不錯，臉色雖然依舊蒼白，卻已經恢複了往日活潑的模樣。
她見李浩推門進來，立即問道：“兒子，你今天沒有加班啊？”
李浩笑著說：“嗯，今天周末，不用加班。”
李母鬆了口氣，“哎喲，那太好啦，媽還想著周末叫你來陪我聊天呢。”
“行啊。”李浩拉開椅子坐在床邊，“媽，你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吃過了，早上吃的小米粥，還有一碟鹹菜。”李母笑嗬嗬地說，“我還想給你送點兒呢，你爸非攔著我不讓我動，我就沒去。”
李浩笑道：“沒事，我一般下班前吃飯。”
母子倆說著閑話，侯婷婷拎著水壺走了進來，給李浩和李母各倒了杯水，“阿姨，您喝水。”
李母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你是小浩媳婦兒？哎喲，長得可真俊呐！”
“謝謝阿姨誇獎。”侯婷婷把水遞到李母手裏，“我幫您按摩按摩腿吧。”
李母受寵若驚：“哦喲，這可使不得！”
“沒關係的阿姨。”侯婷婷扶著李母躺在床上，輕輕揉捏著她的腿部肌肉。
李母閉著眼睛享受著，半晌睜開眼睛說：“婷婷，你這手法可不賴呀！你平時是幹這行的？”
“沒有，我是給別人按摩慣了。”
“那你給我也按按，好舒服。”李母扭過頭衝李父說，“咱們家的保姆手藝不行啊！”
李父哈哈大笑：“我剛才就說你不懂享受。保姆的手藝再好，哪裏及得上婷婷的萬一？”
“我的手藝跟保姆差遠了，就是拿來玩兒的。”侯婷婷謙虛地說，“阿姨，我再給您按摩按摩肩膀。”
“哎喲，你還挺謙虛嘛！”李母眯著眼睛說，“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漂亮的姑娘，還會按摩。”
侯婷婷說：“其實也不是我會，是以前我的朋友教我的。”
李母點頭稱讚：“這丫頭可真乖巧，怪不得浩子這麽疼你。”
李浩摸摸鼻子：“嘿嘿。”
侯小江趁此機會湊近了問道：“婷婷，你覺得我怎麽樣？”
侯婷婷抬起頭來：“你怎麽也在呀？”
侯小江說：“我不放心阿姨。”
侯婷婷笑了：“你放心吧，伯母沒事兒，她就是心情不好，所以想多說幾句話。”
李母聽見了，笑嗬嗬地說：“你們都來了？我今天心情特別好。”
李浩說：“那當然，我帶來了好消息。”
侯婷婷看向李浩，等待著他的宣布。
“我要結婚了。”李浩說，“跟婷婷結婚，你們願意祝福我們嗎？”
侯婷婷瞪圓了雙眼，一瞬間腦袋一片空白。
李母先反應過來了，高興極了，“真的嗎？太好了，我要做婆婆了！”
侯小江也喜悅地點點頭，“恭喜你們。”
侯婷婷呆滯了片刻後，緩過神來，她低聲說：“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啊？”
李浩說：“就最近兩三個月，準備籌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侯婷婷低下頭，喃喃道：“這麽快。”
“嗯，我希望盡快。”李浩說，“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給我們一個祝賀。”
侯婷婷咬住嘴唇，說不出話來。
侯小江忽然握住她的手，說道：“婷婷，你嫁給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一直想娶你。”
李母聽見了，笑嘻嘻地拍手說：“好啊好啊，我支持你們結婚。小浩，你打算什麽時候請客啊？”
“越快越好。我怕夜長夢多。”
李浩的目光掃視眾人，“如果沒有異議，就這麽定了。”
侯婷婷被侯小江抓住的手腕微顫，臉色泛紅，卻沒有掙紮。
侯小江對李浩說：“李總，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吧。”
“我希望能請假一段時間。”侯小江說，“我要陪伴婷婷，等到我們的婚禮。”
“當然。”李浩說，“隻要你們決定好了，什麽時候舉辦婚禮都可以。”
“謝謝李總！”侯小江感激地鞠躬致敬。
“謝謝李總！”
侯婷婷低著頭說：“我……我需要考慮一下。”
李浩看著侯婷婷，溫柔地說：“我明白。我尊重你的選擇。”
侯婷婷點點頭，轉身走出病房。侯小江隨即跟了上去。
侯小江拉住侯婷婷的胳膊：“你等等。”
侯婷婷停下腳步。
“你為什麽不肯答應呢？”侯小江問，“我愛你，婷婷。”
“對不起。”侯婷婷搖頭，“我現在無法給你答複。”
“為什麽？”
侯婷婷歎了口氣：“因為我……我現在並不適合談戀愛。我還沒想清楚……抱歉。”
侯小江追問：“什麽叫你還沒想清楚？難道你要拒絕我嗎？”
侯婷婷搖搖頭：“不是……我隻是覺得，我們兩個不太合適……你知道嗎，我媽媽一直逼我找對象。”
侯小江急切地說：“這是好事啊！我們互相喜歡，不愁找不到共度一生的人！而且，你不是一直盼望著我爸和你爸結婚，然後我們一家四口團聚麽？”
“可我現在根本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愛不愛你……”侯婷婷垂眸道，“我隻是覺得，我現在並不是一個好女孩兒。”
侯小江愣住了，半晌才說道：“你是指，你現在有點不理智？”
侯婷婷輕輕地點了點頭。
侯小江說：“我明白你的顧慮了，我會等你的。”
侯婷婷抬起頭來：“可我現在並沒有考慮好……”
侯小江說：“你需要什麽時候考慮？”
侯婷婷遲疑地說：“至少得等我拿到畢業證……或者工作之後再考慮吧。”
侯小江點點頭，“行，那你慢慢考慮。我等你。”
侯婷婷鬆了口氣，“謝謝。”
侯小江又說：“婷婷，你真漂亮。”
侯婷婷臉頰緋紅，羞澀地低下頭去，輕聲說：“謝謝。”
侯小江看著侯婷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真舍不得你。”
侯婷婷眼眶一熱，差點落淚。
侯小江笑了，“傻瓜，別哭嘛。我又沒說我不娶你了。”
侯婷婷破涕為笑：“討厭！”
侯小江摟住侯婷婷的肩膀，將頭貼在她的額頭上：“我會一直等你的，婷婷，我愛你。”
侯婷婷閉上眼睛，靠在他懷裏。
他默不作聲地離開病房。
他迴到車上，拿出煙盒，點燃一支煙。
他的腦子裏亂哄哄的，全是剛才的畫麵。
也是他第一次看見侯婷婷穿著白裙子坐在樹蔭下的模樣。
他原先隻是在雜誌上看見過幾張照片，每次見到侯婷婷，她從來都是西裝筆挺的樣子。像她這種高級白領，不論走到哪裏都是衣冠楚楚，風姿綽約。
但是今天，侯小江突然覺得，侯婷婷其實比電視上更加美麗動人，甚至帶著些許嬌弱的味道。
他曾經想，如果有一天，能夠在街角遇到侯婷婷，她一定是站在某個櫥窗前挑選服飾的店員，優雅而端莊，不施脂粉，卻依然美貌動人。
但是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遇到了侯婷婷。
她還穿著那條白色連衣裙，靜靜地坐在那棵大榕樹下的石凳上。
那個時候陽光很暖，透過斑駁的樹葉縫隙灑在她的側臉上，她的睫毛纖細烏黑，嘴唇鮮紅潤澤。她的神態非常安靜，就像一幅靜止的油畫，令人移不開眼睛。
她就像被遺棄的蝴蝶，孤單地站在那裏，茫然而迷惘。
他突然有種衝動，他想走過去，告訴她，這裏不遠處就是一間商場。他們一起逛街，吃飯，散步，做最快樂的事。
他緩緩地朝那邊挪動腳步。
“李浩。”
侯婷婷突然喊了一句。
“啊？”
“沒事，我隨便叫叫。”侯婷婷微微一笑，“我們繼續走。”
侯小江愣在當地，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侯婷婷繼續向前走去，侯小江猶豫著跟了上去，他們走了幾百米，侯婷婷忽然轉身，對侯小江說：“對不起……我……我還有點事情，得先走了。”
“哦。”侯小江有點失望，“沒關係……”
侯婷婷轉身匆匆地跑進了旁邊的一家咖啡廳。
侯小江呆立在那裏，悵然若失。
他迴到醫院，侯婷婷正在收拾東西。侯小江驚訝地看見她把自己買的水果放進了包包裏。
“怎麽迴事？”侯小江問。
“我媽打電話給我，說我妹妹病了，我得趕緊迴去。”侯婷婷解釋說。
侯小江歎了口氣：“你一個人迴去嗎？要不然，我送你吧？反正我也要迴去。”
“嗯……麻煩你了。”侯婷婷有些歉疚，“改天請你吃飯。”
“好的。”
侯小江幫忙拎著她的包包，侯婷婷則背上雙肩包，兩個人一起往停車場走去。
侯小江突然發現，侯婷婷似乎瘦了一些。他記得以前的侯婷婷，胸脯雖然不算特別豐滿，但也是玲瓏有致的。
侯婷婷顯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尷尬地笑了笑，說：“可能……最近有些累吧？”
侯小江說：“要注意休息，別太累著自己。”
“嗯。”侯婷婷低下頭去，“謝謝。”
侯小江說：“對了，明天我們辦理出院手續吧。”
“啊？這麽快？”侯婷婷詫異道，“這樣會不會影響你複健？”
侯小江搖頭：“我的腿恢複得不錯，已經能勉強活動了。而且，再耽誤下去，我怕醫院的床位也快排完了。”
“好吧。我明天去找醫生，申請換床位。”侯婷婷頓了頓，補充說，“你的藥費和護士費，我會盡量報銷的。”
“不用了，錢我自己掙得多，夠花。”侯小江笑了笑，“我們倆之間不需要分得這麽清楚。”
侯婷婷沉默著，輕咬住嘴唇，露出為難的表情。
侯小江見狀，忍俊不禁。
“怎麽了？”他問。
“那個……”侯婷婷遲疑道，“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因為……我並沒有欠你什麽。”
“嗯？”侯小江怔忡了半晌，“什麽意思？”
侯婷婷說：“因為……”
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說：“我喜歡你，所以，不應該借你的錢。”
侯小江徹底愣住。
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侯婷婷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說什麽？”
侯婷婷羞澀地低下頭，臉頰泛出淡淡的粉紅色：“我……我喜歡你。我覺得……我應該對你說聲抱歉，我不能因為我個人感受而拖欠你的錢。”
侯小江張了張嘴巴：“我……我也喜歡你……”
侯婷婷抬起頭來，驚喜交集：“你說什麽？”
“我……”侯小江有點語無倫次，“我……我喜歡你……”
侯婷婷笑了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她撲閃著眼睛，帶著期待看著他：“那麽……”
侯小江咽了一下喉嚨，“等你畢業……”
侯婷婷的笑容漸漸凝固。
“那麽，我們……”侯小江吞吞吐吐地說。
侯婷婷猛然拉起侯小江的胳膊，衝到樓梯口，飛速地奔向電梯，電梯門剛剛合上。
侯小江被親懵了，腦子嗡嗡直響，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過了很久，侯婷婷才鬆開侯小江。
“對不起。”侯婷婷含淚說，“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真的很愛你。”
侯小江傻站在原地，腦子裏一片混亂，他甚至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侯婷婷轉身向外走去，侯小江急切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婷婷！”
侯婷婷轉過頭來：“怎麽？”
侯小江欲言又止，侯婷婷卻搶先說道：“侯小江，如果我今晚留下來陪你，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侯小江愣住了：“什……什麽？”
侯婷婷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侯小江，我想嫁給你。從現在開始。”
侯小江還處於震驚當中。
侯婷婷說：“你考慮一下。”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侯小江。”侯婷婷微笑著說，“你放心，我不會逼你娶我的。”
“我會尊重你，給你時間，讓你慢慢接受我。”
侯小江不敢相信地看著侯婷婷：“你……你為什麽……這麽做？”
侯婷婷歎了口氣：“侯小江，你是不是覺得，我是那種非要纏著你、糾纏你不放的類型？”
“那就好。”侯婷婷苦笑道，“我希望你把這當成一場美夢。醒來後你就不會後悔了。”
“婷婷……”侯小江喃喃道。
侯婷婷打斷他，繼續往前走：“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婷婷……”侯小江追上幾步，攔在她麵前，緊握住她的雙肩，鄭重地說，“你聽我說，我是喜歡你，但我真的……”
“噓，”侯婷婷豎起食指，按在他薄薄的唇瓣上，“你不必說了。我都懂。你不要急著拒絕我。我們還可以試一試，萬一我們彼此適合呢？”
侯小江搖搖頭：“你太優秀了，我配不上你。”
侯婷婷笑了笑：“你太謙虛了。你也很優秀啊。”
侯小江垂下眼眸，黯然神傷：“你不用安慰我。”
侯婷婷溫柔地注視著他：“你不要胡思亂想啦。我真的隻是單純地喜歡你，不會影響到你的家庭或者事業。我們隻談朋友。等我們將來遇見更加適合的人，再分手也不遲嘛。”
“侯小江，你是不是覺得自卑？”
“所以，”侯婷婷笑了笑，伸出手指，輕輕刮了一下侯小江的鼻尖，“努力做自己最擅長的工作，把自己變得更加優秀，讓別人無法挑剔。這樣，我們才能夠找到一份令對方滿意的工作。侯小江，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侯小江呆若木雞，他怔怔地看著侯婷婷。
侯婷婷笑了笑：“我走了哦。”
“婷婷！”侯小江突然抱住她，低聲哭泣，“婷婷，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
“別哭。”侯婷婷撫摸著他的後背，安慰道，“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一定會找到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侯婷婷離開了，侯小江依舊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了張峰的電話。
“喂，侯小江。”張峰問，“有什麽事嗎？”
侯小江頓了頓，開門見山地說：“我想請假，休息一段時間。”
張峰說：“好啊，我批準了。什麽時候去辦理手續？需要幫忙麽？”
“不必了。我自己去。”
“嗯，那好。”
“怎麽了？”張峰問，“有事兒？”
“我……我要休息一段時間，”侯小江猶豫了片刻，緩緩說道，“我……想去南極旅行。”
張峰說：“這個季節，南極不冷。去那兒玩兒幹什麽？”
“不知道，就是想去。”
“那你去吧。”
“我會盡快迴來。”
張峰笑道：“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呢。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反正我這兒有的是人。”
掛掉電話，侯小江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痛苦之中。
侯婷婷的話，像是刀一般，狠狠刺進了他的胸膛。
他並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從小被人欺負到大，他的骨子裏有股傲氣。可現在，這種傲氣卻仿佛被人踩扁揉爛。他不願承認自己懦弱，也不敢承認。因為他不確定，這些話會不會成為真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侯婷婷嗎？還是不相信？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對侯婷婷動心了。如果真的動心，怎麽可能忍受得了她的背叛？怎麽可能忍受得了自己竟然被騙了整整四年？怎麽忍受得了這樣一個人渣女人？
他不敢相信。
他隻是……不甘心。
侯小江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白色的天花板，腦袋一團亂麻。
“咚咚咚。”敲門聲傳來。
“誰？”
“你爸媽。”
侯小江立即跳下床打開門，父母站在外麵，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不過仍然勉強笑了笑：“孩子，睡醒了？餓了沒？”
侯小江微愣了一下：“爸，您找我有事兒嗎？”
“咳咳。”侯媽媽幹咳兩聲，“是這樣的。我們倆聽說你跟婷婷分手了，心裏挺難受的。婷婷這孩子，雖然性格直爽了點兒，但也不算壞孩子。咱家條件也不太好，沒給你娶個賢惠媳婦兒，婷婷這個姑娘很不錯，你……”
“我明白。我懂。”侯小江連忙說，“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和婷婷已經完了。我現在單獨住。我們之前談戀愛，耽誤了大家時間。我向你們鄭重道歉。”
侯爸爸歎了口氣：“你這麽想就好。唉，你們年紀輕輕的，也怪可惜的。我和你嬸嬸商量了一下，決定帶婷婷迴家吃飯。我們家人口簡單，你們兩個年輕人也熟悉，迴去熱鬧一點。”
侯小江說：“叔叔，不用破費了。等您和阿姨退休以後，再去我們家蹭飯吧。”
“哎，你叔叔阿姨都這把年紀了，還能幹幾年？”侯媽媽拍拍侯小江的肩膀，“婷婷這丫頭我看著挺好，她跟你挺合適的。你就當幫叔叔阿姨一把。好不好？”
侯小江說：“我知道，我知道。”他看著侯媽媽，“您放心，您二位去我家吃飯，絕對是最高規格待遇。我保證，絕對不讓你們丟了我的臉。”
“誒，我和你阿姨就知道你是個實誠孩子，不虛偽。好，我們等著你的消息。”侯媽媽拍拍侯小江的胳膊，笑眯眯地離開了。
侯小江關上房門，長舒一口氣。
他轉過身，看見侯婷婷正趴在桌子上畫設計圖。她穿著黑色襯衫和黑色西褲，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的。燈光照在她的側臉上，映出一抹柔和而溫婉的神色。
侯小江突然感覺鼻尖有點酸。
他走近，在侯婷婷身邊坐下。
侯婷婷抬起頭，衝他甜甜一笑：“你醒啦？”
“嗯。”侯小江點點頭。
侯婷婷看著他，忽閃著大眼睛說：“剛才……謝謝你。”
“謝什麽？”侯小江疑惑地問，“我應該做的。”
“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清楚。但是你每次都躲著我。我怕傷害你，所以一直憋著。今天終於說清楚了，心裏也鬆了口氣。”侯婷婷低下頭繼續畫圖紙，“你別多想，我對你沒有任何非份之想。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態度。我們分手了，以後互不相欠。”
侯小江怔怔地盯著她看，半晌沒吭聲。
侯婷婷抬起頭：“你……有話想說？”
侯小江搖搖頭：“沒什麽。你畫你的圖吧，我不打擾你。”
“嗯。”侯婷婷點點頭，繼續埋頭畫圖。
侯小江走出辦公室，坐在沙發上，雙臂抱膝，看著天花板發呆。
過了許久，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侯婷婷的號碼。
侯婷婷正在畫圖紙，聽到鈴聲嚇了一跳。她看了一眼屏幕，按掉電話，沒接。
侯小江又撥了過去。
侯婷婷皺了皺眉，猶豫片刻，將手機調成靜音，隨手扔在旁邊。
她的手指快速翻飛，畫著一副風景畫，卻沒有注意到，一滴墨汁落在了草稿紙上。她伸手擦了擦，卻無濟於事。
侯小江撥了三遍，始終沒人接。
他有些惱火，索性關了機，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睡覺。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上班時，他依舊心情煩躁。
因為昨晚的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他滿腦子胡思亂想。
“喂，侯小江！”
侯小江扭過頭，看見李琳正在叫他。
“啊，李組長。”
“我聽說你和侯婷婷分手了？”
侯小江愣了愣，點頭：“嗯。”
“你們兩個真是……”李琳搖搖頭，“我也是沒法兒說。”
侯小江笑笑，沒吭聲。
“我聽說，你爸媽請我們迴家吃飯？”
“嗯。”
“你真不去？”
侯小江頓了頓：“我……”
“去吧去吧。”李琳擺擺手，“我聽你爸說，你從小就特別孝順，他們提了這個要求，你肯定拒絕不了。去吧，好聚好散嘛。”
侯小江抿緊嘴唇，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我不喜歡她。”
“哦？”李琳驚訝地挑起眉梢，“不可能吧？”
“我們是真心相愛，但她根本就不喜歡我。她有喜歡的人。”
李琳笑了：“我倒是沒有看出來，你這麽純潔。”
“我也不知道我哪裏純潔。”侯小江苦笑道，“反正我就是不太懂。”
“我猜測，侯婷婷肯定很優秀。不然的話，你怎麽可能不動心呢？”
“嗯，很優秀。”
“你爸媽肯定更喜歡她。”
“不是……”侯小江歎了口氣，“你知道嗎？她曾經追求過我。”
“什麽？！”
“她說過，如果我考不上理科狀元，她就不結婚。”
李琳沉默了。
“我還記得，當初我被她的誠心打動，答應她，努力讀理科，希望能夠達到她的期望。可是我連高考都沒能參加……”侯小江苦笑，“我現在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麽要放棄我。”
李琳安慰道：“或者你父母給她施壓了吧。”
“可能吧。”侯小江揉揉額角，“算了，不談這個了。我現在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我先去吃飯了，再見。”
李琳送侯小江到樓梯口，看見侯小江背影孤寂，忍不住喊了句：“小侯啊，我勸你一句，還是忘了侯婷婷，找個更合適的姑娘結婚吧。”
侯小江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去。
李琳歎了口氣：“哎，感情的事情，真是麻煩。”
侯婷婷在辦工桌後忙碌著，手裏握著鉛筆，遲疑了很久，才輕輕咬著唇。
最近的一段時間，她幾乎是整天整天地待在辦工桌前工作。除非休息，否則不離開辦工桌半步。
她不斷地設計一張又一張圖紙，用各種顏色做配色，然而效果並不好。
她有一個秘密。
這是她第一次嚐試設計圖紙，雖然她的專業是服裝設計，可她的天賦卻是軟件設計，所以，她的水平遠超於她的專業能力。
但她不敢承認這一切，甚至不敢向別人透露半點。她怕被嘲笑，被鄙視，更害怕失敗，因此隻能偷偷摸摸地進行著自己的創作。
侯小江的突然出現，徹底攪亂了她的節奏。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想起那天在食堂裏，侯小江對她說的那番話。
侯小江對侯婷婷的印象，原本停留在一個很美麗漂亮，很溫柔體貼的女孩身上。但這一切在侯婷婷和周浩宇在一起之後，變質了。
侯小江覺得，侯婷婷不再是那個善解人意，溫婉賢淑的女孩了。
他想了很多，最終決定，不去找她了。他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沒有必要去找她。他們的感情已經破碎了。
“侯婷婷，你好自為之吧。”
侯小江低頭盯著電腦屏幕，冷漠地說完這句話，退出了程序。
“侯小江，你怎麽還不去吃早餐啊？”
“我吃飽了。”
“這麽快？你今天胃口挺好。”
“嗯。”侯小江淡淡道，“我出去了。”
侯小江轉身走出辦室，迎麵碰上了李琳。
“李組長，有事嗎？”
“哦，我剛聽說你和侯婷婷鬧矛盾了。”李琳問，“她惹你生氣了？”
侯小江笑笑：“沒有。”
李琳歎了口氣：“那就好，她脾氣挺倔，你跟她處久了就知道了。”
“謝謝李組長關心。”侯小江說完，徑直朝食堂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思索著，該怎麽擺脫掉這個困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以前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患得患失過。他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團泥沼。他不想把它扯出來，他不想看見其他人的指責與諷刺，他隻想逃避。
侯婷婷坐在椅子上等待著。侯小江進了食堂之後，便一眼掃過來，最後落在她身上。他的目光很冷，冷得令人心悸。
侯婷婷心跳微微一滯，臉頰莫名地燙了起來。
侯小江徑直走過去，端起餐盤，找到了一個空位置坐下。
侯婷婷猶豫片刻，鼓起勇氣，站起身，慢慢挪動腳步走過去。她在距離侯小江五六米的地方停下腳步，雙手交握著，低聲說：“侯小江，我昨晚想了很多……你能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們靜一靜嗎？”
侯小江抬頭看著她，表情很平靜。
兩個人相互注視著，誰也沒有移開視線。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我……我……”她緊張得語無倫次，最終擠出一句：“你先填報誌願吧。”
說完，她倉皇轉身，匆忙跑出了餐廳。
侯小江愣了一秒鍾，忽然覺得胸腔內湧上了一股火焰。他憤怒地將餐盤扔到桌上，抓起餐巾狠狠擦拭嘴巴和袖口。
他恨死侯婷婷了！
如果她不是那個女人的妹妹，他根本懶得搭理她。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他竟然會擔心侯婷婷受傷。他竟然會希望她好好活下去。
他的心緒難安，滿腹委屈。
一個月後，侯小江收拾行囊，準備離開s大，去南京參加高考。
李琳拉住侯小江的胳膊：“你要去哪兒？不念書了？”
侯小江苦澀地笑笑：“李姨，我不讀書了，我準備出去打工賺錢養家。”
李琳驚訝極了：“你才二十歲，你不讀書去幹什麽？”
“我想出去闖一闖。”
“闖一闖？你準備闖什麽呢？”
“我準備開一家網店，賣一些遊戲裝備或者其他東西，做些diy。我準備開一個小店，賣diy產品。”侯小江信心滿滿地說，“這樣，既能掙錢，又不用花太多時間，而且，我也不用整天悶在家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李琳看著侯小江，心疼極了。這段時間，她真是拿侯小江當自己親兒子一般看待，沒想到他竟然要拋棄這份優渥的工作去打拚。
“不要這麽辛苦，你爸媽都不在了，你一個人怎麽扛起這麽多事？”
“不辛苦，我已經習慣了。”侯小江拍了拍李琳的肩膀，“李姨，我不在的日子裏，您要照顧好自己。”
“你放心吧。”李琳說，“有侯婷婷照顧我呢。”
“那就麻煩她了。”侯小江向侯婷婷點了點頭，“你們倆多費心，幫我多陪陪李姨。”
侯婷婷連忙應承下來。
侯小江又囑咐了幾句，才背著包離開了宿舍。
李琳看著侯小江遠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這孩子，怎麽偏要折騰呢？”
侯婷婷默默無言。
她現在對侯小江充滿歉疚，所以對他的叮嚀非常認真地記在心上。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麽勸他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夢想，更害怕他因此對她心懷怨懟。
侯婷婷覺得自己真的變壞了。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觀察著侯小江。侯小江每天早晨都會按時吃飯、洗漱、鍛煉、睡覺，每周三四節課都不例外。他還抽空去圖書館查詢各類專業書籍，並且自己買了幾套書來看。
侯小江看起來依舊陽光、積極，但侯婷婷卻感到他和往常不同。
比如現在。他看起來心情特別差。
侯婷婷猜測，他肯定是為了即將到來的高考而焦慮。
雖然，侯婷婷也不明白，侯小江究竟在焦慮什麽，又有什麽可焦慮的。
“喂，你怎麽了啊？”侯婷婷問，“我看你心神不屬的。”
“沒什麽。”侯小江淡漠地答，隨後又補充了一句，“隻是有些感慨罷了。”
侯婷婷笑了：“有感慨就去改造世界嘛。你要相信自己。”
侯小江沉吟片刻，問侯婷婷：“侯婷婷，假設你遇到了一個男人，他長得帥，成績優秀，還很勤奮努力……你對他印象怎麽樣？”
侯婷婷怔了怔：“你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侯小江垂眸盯著自己的掌心，緩緩說：“我就是想知道，在我這樣的人之中，有沒有像我一樣，有一顆渴求愛的心。”
侯婷婷沉默了一瞬：“有。”
侯小江抬起頭，詫異地看著她。
“我從前也有過一個追求者。但是，我拒絕了他，原因很簡單，他太優秀了，我配不上他。他給予我的溫柔和關懷，我都會牢牢銘記於心，但是，這並不足以令我動容。我喜歡他，隻是因為他對我的溫柔、善良和細致入微，而不是因為他的長相、他的身價和他的家庭。”侯婷婷平靜地說。
侯小江若有所思，半晌，點點頭，笑了笑：“我懂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侯婷婷也笑了。
晚上，侯婷婷坐在床上，手握鼠標，瀏覽著電腦屏幕上的論壇。
“喝杯咖啡提提神吧。”侯小江笑道，“我特意加了糖，你嚐嚐看合不合胃口。”
“嗯。”侯婷婷笑了笑，低頭抿了一口。
咖啡香醇濃鬱，味道確實不錯。
“今天我看了很多書，也想清楚了一些事。”侯小江坐下來，“你說得對，我的理想和抱負，在現在看來根本不值得一提。”
侯婷婷愣住了，呆呆地望著侯小江。
“我決定了，我要放棄我的理想。”侯小江說。
侯婷婷猛然睜大雙眼，驚訝地望著侯小江。
侯小江笑了：“我會好好讀書的，爭取拿到一份像樣的工作，養活自己和媽媽。”
侯婷婷張了張嘴巴，想要反駁，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的鼻尖泛酸，眼淚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侯小江伸手拭掉她臉頰上的淚水：“你哭什麽，傻瓜！我是認真的。”
侯婷婷緊緊攥住拳頭，用盡全力克製著自己的眼淚。
侯小江看她這副模樣，不禁莞爾：“我逗你玩兒呢，瞧把你嚇得，我是真的決定放棄了，不會再跟以前似的幼稚。”
“好。”
離開侯婷婷家，侯小江打車直奔酒店。
迴房的路上，侯小江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給侯婷婷發了條短信，詢問她的情況。
侯婷婷很快迴複他：“睡了。”
侯小江鬆了一口氣。
迴到房間後，侯小江躺倒在床上，卻久久無法入眠。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有點矯情，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要這麽做。
如果他不這樣做，他覺得自己會崩潰。
他甚至想，如果侯婷婷願意，他可以一輩子留在她身邊，陪伴她，照顧她。他們一起度過青春懵懂的歲月，等到她步入婚姻殿堂，與他一起攜手共渡餘生……
侯小江閉上眼睛，想象著未來的美好，卻怎麽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淚腺。
“咚咚咚”幾聲敲門聲，打斷了侯小江的遐想。
侯小江連忙抹去眼角的濕潤，起身去開門。
站在門口的竟然是侯婷婷。
“怎麽還沒睡？”侯小江納悶。
“我擔心你。”侯婷婷輕輕歎了口氣，“怕你喝醉了又跑去喝酒，傷身體。”
“你怎麽知道我在喝酒？”侯小江皺眉，“你偷窺我嗎？”
侯婷婷白了他一眼，說：“我哪有那閑功夫。你昨天一整天都不在，今天又這麽晚才迴來，我當然要查探一番啊。”
侯小江笑了笑：“你不是查探到，我去找你聊天了嗎？”
“我又沒說我看見了。”侯婷婷說，“我隻知道你半夜迴來的，而且滿身酒味。”
“我是喝了一點啤酒。”侯小江關上門，“但是我保證，我真的沒有酗酒。”
侯婷婷走到沙發旁，拉過椅子坐下來。
“你今天都看了什麽書？”侯小江問。
“都是一些專業名詞，比較枯燥。”侯婷婷答道，“我還是喜歡我的網絡小說。”
“那些書都很難的。”侯小江搖搖頭，“別太執著於它們了。”
“可是，這些東西都是現代科技的基礎嘛。”侯婷婷說，“如果我不去研究，將來就算掌握了，也會成為別人嘲諷的理由。”
“這種觀念，從古到今都存在，並非一朝一夕之事。”侯小江說，“不過，我支持你研究它們，我相信你一定會有所收獲。”
侯婷婷抿唇微笑，看上去溫柔動人。
侯小江突然覺得，他不該把自己的情感帶進來。
“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嗎？”侯小江轉移了話題。
侯婷婷眨眨眼睛，不解地望著侯小江。
“我是說，像從前一樣，我們每周約一次，你陪我一起逛街，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侯小江說，“我覺得這樣挺好。”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沉默許久，輕聲道：“我……恐怕不行。”
“嗯？”侯小江驚訝道，“為什麽？”
侯婷婷低垂著眼簾，猶豫良久，輕聲道：“因為我爸爸……”
侯小江立即反應過來，說：“對不起，我忘記你父親已經過世了……”
侯婷婷輕輕搖頭：“不怪你。他的死，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頓了頓，她抬眸看向侯小江，眼神堅定而平靜，“我知道，我必須為父親報仇。雖然我也想跟你繼續交往下去，但我更加清楚，我不能辜負我爸爸。”
侯小江怔住了。
“謝謝你這麽多年的幫助和照顧。”侯婷婷說，“我會努力賺錢的，到時候我一定還你。”
“我不需要你還錢。”侯小江脫口而出，“我希望……”
“我希望我們能繼續交往。”侯婷婷搶先說，臉頰飛紅。
侯小江愣住了，呆呆地盯著她。
侯婷婷羞澀地避開視線，小聲道：“我……不討厭你，也很喜歡跟你待在一起。”
“那你……喜歡我什麽？”侯小江問，“我有什麽優點值得你喜歡？”
“你很勇敢、很善良、很聰明、很細心、很體貼……”侯婷婷緩慢而認真地說，“我覺得這些品質都是獨一無二的，是別人沒辦法模仿的。”
聽到這句話，侯小江的心猛烈跳動起來。
他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侯婷婷放在膝蓋上的右手。
她冰冷瘦削的指尖被他包裹住，溫暖傳遞到侯小江的手心。
侯婷婷的唿吸變得急促起來，胸膛劇烈起伏。
侯小江的內心激蕩不休。
她在暗示他什麽。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追求她呢？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愛上他了？
侯小江不敢深入思考下去。
他用左手輕撫侯婷婷的後背，試圖安慰她的緊張。
然而，侯婷婷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她甚至有些喘不上氣。
兩個人四目相對，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心底的悸動。
侯婷婷緩緩靠近侯小江。
柔軟的觸碰令侯小江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侯婷婷的雙臂摟住侯小江的脖頸，仰頭迎合著他，似乎要把全身的熱量都傾注到這個擁抱中。
侯小江漸漸迴過神來，雙臂扶住她纖細的腰肢。
兩個人忘情地糾纏著，直到房間裏的燈熄滅。
第二天早晨，侯小江醒過來，看見侯婷婷睡在床上，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瞼，嘴角彎彎，露出甜蜜而幸福的微笑。
侯小江不忍心打擾她，躡手躡腳下床，準備去洗漱。
誰料剛邁出步子，卻被侯婷婷拽了迴去。
“你去哪兒啊？”她迷糊地睜開眼睛，眼睛裏滿含霧氣。
侯小江坐在床邊，摸了摸她的頭頂：“我去洗漱。”
侯婷婷嘟囔著：“我不要你走，你陪陪我嘛~”
“乖。”侯小江笑了笑，俯□去啄她嬌豔欲滴的嘴唇，“等我刷完牙再來陪你，好不好？”
侯婷婷半夢半醒地點頭：“唔……”
侯小江穿好衣服離開，侯婷婷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侯小江迴到廚房簡單做了幾個菜，又蒸了一鍋米飯。他把菜端上桌，叫醒侯婷婷，喊她起來吃飯。
“吃飯啦！”侯小江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再睡一會兒就好。”侯婷婷喃喃道。
侯小江歎息一聲，走進臥室，掀起她的毯子：“你再賴床，我可就走了哦。”
侯婷婷隻得坐起身來，揉著惺忪的睡眼。
“昨晚睡得太少了嗎？”侯小江笑眯眯地問。
侯婷婷臉蛋一燙，嗔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你看你的黑眼圈。”侯小江捏了捏她的鼻子，“今天別工作了吧，好好休息一天。”
侯婷婷笑著推開他的手，說：“我不困，你自己吃吧。我收拾完家務再吃。”
侯小江便自己吃起來。
吃到一半時，門鈴響了。
“誰啊？”侯婷婷擦擦手，走出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位中年婦女，戴著眼鏡，穿著白襯衫和藍色短裙，拎著一盒營養品，看上去非常精明幹脆。
“請問您找誰？”侯婷婷禮貌地問。
“請問這裏是侯小姐的家嗎？”婦女笑容滿麵地說，“我姓周，我來拜訪侯小姐，順路買了些水果。”
侯婷婷趕忙側過身子讓周姨進屋，並說：“不用麻煩你跑一趟。”
“應該的，侯小姐，我們以前見過的。”周姨提著東西往裏走，“你記得嗎？那次在醫院。”
侯婷婷恍惚記起這個婦女確實跟她在醫院見過，但是具體是哪次，她就想不起來了。
“我知道，您是那家醫院的護士長。”侯小江招唿她落座，幫她倒杯茶，“請喝茶。”
“謝謝。”周姨拿出名片交還給侯小江，“我叫周玉芬，這是我的聯係方式。”
侯小江看了看名字，隨口問：“周姨你找婷婷什麽事？”
“也不是什麽特別的事情。”周玉芬說，“我丈夫是那所醫院的副院長，現在調到這邊當了副教授，平時比較照顧我和孩子們。昨天他打電話給我說，侯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想親自登門表達謝意。但是因為最近太忙了，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
“這麽巧。”侯小江笑了笑，“我也認識周院長，如果方便的話，改天約個時間，我和婷婷一起去探望一下他。”
“真的嗎？”周玉芬喜出望外，“這太感謝你們了，侯小姐。”
“不必這麽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周玉芬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侯婷婷：“這是周教授托我帶給您的，希望您能收下。”
侯婷婷遲疑地看向侯小江。
侯小江示意她收下：“周教授的好意咱們就心領了。”
“好，那我先告辭了。”周玉芬站起來，“侯小姐如果需要幫助的話盡管給我打電話。”
“嗯，謝謝。”
周玉芬轉身走出去，關上了門。
侯小江把文件袋放到桌上：“這是什麽？”
“我爸爸送給我的文件，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侯婷婷把文件拿出來，攤在桌上仔細瀏覽。
原來是周教授的病例報告，他的腦腫瘤切除術很成功，雖然留下了後遺症，但恢複得很快，目前已經基本痊愈。
侯小江說：“你爸爸對你挺關心的嘛。”
侯婷婷抿嘴淺笑：“是呀。”
“既然這樣，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覺得應該給你換個更合適的崗位。”
“為什麽？”
“畢竟是私立醫院，薪酬待遇都差不多。你的專業又不符合，留在這裏沒有多大發展。”侯小江分析道，“你現在的崗位是護士長，工作壓力比較大，而且每天上班的時候都很忙。”
侯婷婷沉默了一陣，問道：“我爸爸的病例報告裏有寫到我的專業和醫療技術嗎？”
侯小江搖頭：“沒有。”
“那我爸爸為什麽會這麽說？”
“或許是因為你媽媽。”侯小江思忖道，“你媽媽曾經在醫院做護士長，她肯定了解一些相關信息。我建議你問問她。”
“好。”侯婷婷答應下來，“等晚上我去找我媽聊聊。”
“你先準備一下吧，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侯小江微笑，“你不是一直想做護士長嗎？這次機會就擺在眼前了。”
侯婷婷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我……真的可以嗎？”
“你當然可以，你是個非常優秀的護士。隻不過這段時間的工作狀態令你忽略了自己的才華。”侯小江安慰她，“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很突然，其實你早就應該這樣了。”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說：“我知道我現在的狀況，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不夠努力。我會試一試的。”
“那就好。”侯小江鼓勵她，“加油！”
侯婷婷用力點了點頭。
傍晚吃完飯，侯婷婷去了趟母親家，敲響房門，進屋之後卻沒見到母親。
“阿姨不在嗎？”她奇怪道，“那她去哪兒啦？”
“她在菜場買菜呢。”父親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著她說，“她說想給你熬點補湯喝，讓你多休息幾天。”
“哦，謝謝。”侯婷婷鬆了口氣，“那我晚點再過來。”
離開父親家，她去藥店買了兩盒胃藥，路上想到父親今天下午說的話，忍不住苦笑一聲。
她現在的情況，還算不上累贅吧？
迴到家，侯小江已經洗完澡躺床上了。
“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侯小江問道。
侯婷婷把東西隨手往桌上一丟：“你媽說讓我多休息幾天。”
侯小江坐起來說：“那怎麽行。你這麽辛苦，就是因為照顧我。我不能耽誤你的工作啊。”
“別說這種話。”侯婷婷說，“我們倆都是成年人了，我願意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
“那怎麽行呢。”侯小江嚴肅道，“我是男人，怎麽能讓你替我操心呢。”
侯婷婷噗嗤一聲樂了：“那你就別再囉嗦啦。反正我已經決定了。我要把你照顧得健康一點，然後就去醫院上班，我們一起賺錢。”
侯小江歎氣：“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侯婷婷撲哧一聲笑了，拉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你先睡吧，我洗澡。”
“我跟你一起。”侯小江掀開被子，“不洗澡睡覺，身上難受。”
“那我先去衝涼，你在浴室等我。”侯婷婷跳下床，跑進了浴室。
侯小江聽著嘩嘩的水聲，閉上眼睛，陷入夢鄉。
夢境裏，他仿佛迴到了八年前的初秋，陽光燦爛，花香彌漫。
那一片桃柳旁邊，坐著一個清瘦單薄的少年，他戴著白色耳釘，穿一條灰色牛仔褲，腳下踩著一雙黑色運動鞋，整個人顯得特別青春。
他仰望著藍天，喃喃念誦著詩句：“桃李芬芳百花開，春風吹滿山岡坡。桃紅柳綠映山頭，桃花流水繞柳梢。”
侯小江站在他背後，輕聲問：“你喜歡什麽花？”
少年轉過頭來，微微一怔，似乎認識他，但他沒說話，徑直走開了。
侯小江愣了愣，追上他，叫道：“哎，你……”
少年停住腳步，側首看著他：“你……是誰？”
侯小江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是侯小江。”
少年眉頭皺起來，像是在努力迴憶什麽。
“侯小江？”他疑惑地嘀咕，“我不記得了。”
“你失憶了嗎？”侯小江詫異道，“怎麽可能？”
“不知道。”少年搖了搖頭，“你是誰？”
少年盯著他打量許久，問：“你是侯小江的朋友嗎？他怎麽不和你在一起？”
侯小江頓感無奈，說：“不是。你認識我的朋友嗎？”
“侯小江？”少年歪著腦袋看著他，“你認識他嗎？”
“他姓張，名濤。”侯小江解釋道，“是我高中同班同桌。”
“哦。”少年點點頭，“我叫程逸灝。”
“我沒有爸爸。”程逸灝淡淡地說，“我隻有媽媽。”
“沒關係。”程逸灝聳聳肩膀，“你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對吧？”
侯小江沉默地點點頭。
“因為我媽媽出軌了。”程逸灝平靜道，“她愛上了另外一個男人，所以拋棄了我。我恨死她了，於是把她殺死了。”
侯小江驚訝地睜圓了眼睛：“……你殺了自己的媽媽？”
程逸灝點點頭：“是的。所以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媽媽了。”
侯小江沉默良久，拍拍程逸灝的肩膀，安慰道：“你還有我。”
程逸灝笑了：“嗯，謝謝你。”
“不用謝，應該做的。”侯小江想了想，試探著問道，“那你現在還恨你媽媽嗎？”
程逸灝搖了搖頭：“不了。”
“為什麽？”侯小江問道。
“她死了。”程逸灝低下頭說，“而且我現在活得很好，我有自己的親戚朋友，有自己的事業，比她在世界各地給我找的那些阿姨保姆強太多了。我很幸福。”
“那就好。”侯小江欣慰道，“其實你媽媽也挺可憐的。”
“你怎麽會突然問起她呢？”程逸灝抬頭看向他，“你見過她了？”
“是啊，剛才你在電視台門口遇到我了。”侯小江笑著說，“你們家是不是搬走啦？”
程逸灝點了點頭：“對。搬到南京去了。我爸媽在那兒定居了。”
侯小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們家有個叔叔。”程逸灝繼續道，“今年五十二了。”
“你父母都退休啦？”
“他們在家帶孩子。我叔叔一個月掙四萬塊錢。”程逸灝說，“我嬸嬸是個醫生。”
“那倒不錯。”侯小江讚揚了幾句。
“不說他們了。”程逸灝笑笑，“我們聊聊你吧。你家住哪兒？”
侯小江想了想，答道：“江城，離這裏不遠。”
“哦。”程逸灝點點頭，“我聽說過你。”
侯小江有點意外：“哦？聽過我？”
“嗯。”程逸灝說，“你是我的偶像，特別崇拜你。”
“哈哈。”侯小江忍俊不禁，“真沒想到，我也算是有粉絲的人了。”
“真的，你是我心裏最好的明星。”程逸灝說，“我特別想和你合作！”
“合作？”
“對啊！你的歌我每天都在聽，我覺得非常動聽！如果你願意，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的樂隊。我們有一支很棒的編曲團隊，專攻古典音樂！我們還請了著名的貝斯手，他是我的師兄。我們有兩位專輯發行人。”
“哦？”侯小江微微眯起眼睛，“那倒很有趣。不過我現在沒興趣。”
“為什麽？”程逸灝疑惑道，“難道你不喜歡唱歌？”
“不是。”侯小江說，“隻是我暫時沒興趣加入別的樂隊。”
“為什麽？”
“因為我想先考慮考慮。”侯小江微微一笑，“畢竟我現在的事情挺多的，不是嗎？”
“好吧……”程逸灝遺憾道，“如果你有需要，隨時聯係我！”
“當然！”
晚上九點鍾，侯婷婷準備收拾東西離開。侯小江送她到樓下。
“我們改天再見。”侯婷婷微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
“嗯，辛苦你了。”侯小江笑道，“路上注意安全。”
“拜拜。”
侯小江轉身往迴走。他忽然停住腳步，迴頭張望。
侯婷婷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拐角處，她的助理站在車旁等她。
侯小江猶豫片刻，掏出手機撥通了李牧晨的電話。
“喂？”李牧晨的聲音有點慵懶，似乎剛睡醒的模樣，“怎麽了？”
侯小江頓了頓：“你跟侯婷婷……”
“哦，她啊。”李牧晨輕描淡寫道，“我們隻是談了一下合約。”
侯小江皺眉道：“談合約？什麽合約？”
“你不認識她？”李牧晨詫異道，“她是你們的代表律師。”
侯小江沉默了一陣，緩緩說道：“我們已經解除合約了。”
“什麽？”李牧晨驚訝道，“你們怎麽會解除合約？”
侯小江簡短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我知道她。”李牧晨道，“她確實有些能力。但你不是一直想把我從華盛集團挖過來嘛？”
“不是，我們已經……”侯小江歎了口氣，“算了，既然解除了合約，以後再說吧。你早點休息。”
“等等。”李牧晨叫住他，“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我沒有。”侯小江道，“你別胡思亂想。”
“我可以向你保證。”李牧晨語速平穩，“我並不認識她。”
侯小江鬆了口氣：“謝謝你。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掛斷電話，李牧晨揉了揉額角，躺在沙發上，靜靜地想著心事。
自從上次他給侯婷婷打完電話之後，侯婷婷就沒有再給他打過電話。
李牧晨覺得有點奇怪，又覺得侯婷婷不該再給自己打電話。於是他試探著給侯婷婷打了一次電話。侯婷婷依舊拒絕了他。
李牧晨想，或許是她太忙了，忘記了吧。
他不再糾結此事，把精力放在了自己的工作上。
《大話西遊》拍攝順利進展。
侯婷婷和侯小江也很配合。劇組的演技都很好，幾乎看不出有ng的情況。
《三界傳奇》在各種宣傳活動上，包括綜藝節目上，都提到了侯小江飾演的孫悟空。侯小江在電視劇播映前的宣傳中，也曾多次表示，他將盡快投入到新戲中，為電影做好宣傳工作。
雖然侯小江不肯參與劇組工作，但在他的號召下，整個劇組的氛圍卻越來越熱烈。
而這期間，侯小江接到了一個神秘電話。
電話的內容是，讓他去一趟南京。
這個電話來得莫名其妙，但侯小江隱約猜測，可能和他的父親有關係。
這天夜裏，侯婷婷打電話給侯小江，告訴他明天要飛去廣州拍廣告。侯小江問她是哪家廣告商找她代言，她含糊道：“就是最近比較火的一款香水品牌，我聽說很適合我，所以答應下來啦~”
侯小江叮囑道：“你去廣州之前記得吃藥。”
“放心啦，我知道。”侯婷婷說，“你呢？你最近有沒有按時吃飯啊？我給你帶的粥呢？”
“有。”侯小江溫柔道，“我每天喝。”
侯婷婷甜蜜地笑了，低聲抱怨道：“哎喲~你真討厭啦~”
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她的撒嬌味兒。
侯小江忍不住笑起來。
侯婷婷問他：“對了，明天你有沒有事？如果沒事的話陪我去買禮服吧？”
“好啊。”侯小江毫無條件地答應道，“什麽顏色？”
“白色吧。”侯婷婷說，“你幫我選。”
侯小江立即說道：“那我先預定兩套。”
“好啊，反正我穿不了。”侯婷婷笑嘻嘻地說。
侯小江也笑起來。
“你還沒告訴我，你明天有什麽安排呢。”侯婷婷催促道。
侯小江遲疑道：“明天……恐怕有點事。”
侯婷婷愣了一下：“哦~那麽巧啊！你又被哪位美女纏上了嗎？”
侯小江哭笑不得道：“不是。”
侯婷婷道：“那我明天可要好好檢查一下你身邊是否藏著其它女人了。”
“不用。”侯小江趕緊哄道，“你別瞎猜。”
侯婷婷道：“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最喜歡乖乖女了~”
侯小江失笑道：“你怎麽突然這麽粘人了？”
“哼！”侯婷婷不滿道，“你嫌棄我了？”
“怎麽會？”侯小江連忙哄道，“我巴不得你每天黏著我呢，這才像個女朋友。”
“這還差不多。”侯婷婷高興道，“明晚見咯~我要收拾行李準備去廣州了。”
“嗯。”侯小江道，“明晚見。”
第二天晚上七點，侯小江在酒店門前等候侯婷婷。
侯婷婷拖著箱子出現在他眼前，衝他招手：“嗨~”
“我送你去機場。”侯小江拉過行李箱。
“我們坐車去吧？”侯婷婷道，“我還想逛逛街呢。”
“那我送你去機場，再去辦理登機牌吧。”侯小江道。
侯婷婷道：“那就走吧！”
侯小江跟著她往停車場走去。
路燈照亮了夜幕，四周寂靜極了，偶爾傳來幾聲蟲鳴。
兩個人默契地走著，誰都沒有說話。
忽然間，侯婷婷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侯小江：“侯小江，你今天有些不一樣。”
“有嗎？”侯小江微怔。
“嗯。”侯婷婷盯著他的臉看，“有點奇怪。”
侯小江輕咳一聲，避開了她的眼睛，掩飾道：“哪裏奇怪？”
“哪兒都奇怪。”侯婷婷歪著腦袋，仔細思索著，“唔~好像是少了點東西……”
“少了什麽？”侯小江問。
“我忘記說了。”侯婷婷皺著眉，懊惱道，“明明早上剛剛想起來的，可現在又想不起來了……”
侯小江忍俊不禁。
“算了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侯婷婷說，“咱們走吧！”
“嗯。”侯小江拎著行李箱，跟著侯婷婷上了車。
侯婷婷說：“我要去趟超級商場，你把我放下就好。”
“好。”侯小江道。
侯小江開車將侯婷婷送進商城，然後自己去辦理了登機牌。
他站在窗戶旁，望著遠處的萬家燈火，深吸一口煙。
今晚的月色似乎格外迷離，他隻覺得胸腔內一陣燥熱，於是便脫掉了衣裳，赤\/裸著上身，仰躺在床上。
他閉著眼睛，腦海中卻浮現出昨晚的情形。
侯婷婷穿著睡裙，趴伏在沙發背上，從側麵看過去，脖頸纖細而雪白。她半眯著眼睛，雙頰泛紅，嘴唇微張，唿吸急促而綿長。
侯小江抽完最後一支煙，將煙蒂摁滅，扔進垃圾桶，關上窗戶，拉上簾子，躺迴床上摟著侯婷婷沉沉睡去。
清晨，侯婷婷先醒了，睜開朦朧的睡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侯小江，不由露出甜蜜的笑容。
“醒了？”侯小江睜開眼睛，對侯婷婷溫柔地說道。
侯婷婷點點頭，伸出胳膊，搭在侯小江的肚皮上，輕輕揉搓，喃喃道：“昨晚辛苦你了……”
“應該的。”侯小江微微笑道，“昨天晚上很快樂。”
“真的？”侯婷婷抬起眼瞼，認真地打量他。
“當然是真的。”侯小江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笑盈盈道，“難道你以為我騙你？”
侯婷婷抿嘴一笑：“我知道你不會騙我。”
侯婷婷的右手食指突然戳在侯小江的臉頰上，道：“我覺得你有點兒不太一樣……你怎麽啦？”
“我也覺得有點兒不一樣。”侯小江笑道，“但具體是什麽我說不上來。”
“你說嘛。”侯婷婷撒嬌道，“說嘛說嘛……”
侯小江猶豫片刻，低聲道：“我覺得……我喜歡你。”
侯婷婷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望著侯小江。
侯小江歎了口氣：“我還是那句話，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我希望我們能夠在一起，相守一輩子。”
“我也是。”她溫柔地說。
第二天，兩人去拜訪了侯峰。
侯峰聽聞侯小江的來意，感慨道：“我們父女倆欠你太多了……”
侯小江忙道：“叔叔別這麽說，這都是我該做的，您和嬸嬸都對我非常好。”
侯峰道：“婷婷雖然性子跳脫些，其實很懂事乖巧，也是個聰明又善良的女孩子。她能遇到你，真是她幾世的福分啊！”
侯婷婷道：“爸爸，瞧你這話說的！侯小江這麽優秀的男孩子，可比我討人喜歡多了呢！”
侯峰失笑道：“你還敢挑剔侯小江？”
侯婷婷吐了吐舌頭。
侯小江連忙道：“不敢不敢，我一定努力向前衝，不給婷婷丟臉！”
侯峰滿意地點了點頭。
吃過飯，三人閑聊幾句，侯峰道：“婷婷，你陪侯小江去玩兒吧，我約了人談點事情，就不招待你們了。”
“哦。”侯婷婷點點頭，“那我們走了。”
“嗯。”
臨行時，侯峰把侯小江叫到辦公室：“我聽婷婷說，你今天要帶她參觀一下我們的企劃部。”
侯小江點頭道：“是的，我想讓她熟悉環境。”
“這個企劃案的確很重要，關係到未來的業績增長。”侯峰說，“我隻怕有些人不太配合，尤其是李麗華，她不是個簡單角色。”
“我明白。”侯小江鄭重地點頭。
“如果需要我幫忙，隨時找我。”侯峰拍了拍侯小江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侯小江，我希望你們倆早日結婚。”
“謝謝叔叔！”侯小江誠懇地答應了。
侯婷婷跟著侯小江離開企劃部，興奮地問道：“咱們現在去哪兒？”
侯小江看了看表：“才九點半鍾，咱們可以逛街。”
“買衣服嗎？”侯婷婷問。
“我想帶你去商場。”侯小江說，“看看你平常喜歡的東西都需要添置些什麽。”
“真噠？”侯婷婷雀躍地說，“好哇！咱們走吧！”
“好的。”侯小江點點頭。
侯婷婷忽然想起來，轉身問侯小江：“你會開車嗎？”
侯小江愣住了：“呃……不會。”
侯婷婷撲哧一笑：“我逗你的。我自己開車帶你去。”
侯小江撓撓腦袋，不禁有些慚愧，因為自從來到南江，自己基本上都是坐順風車來的，根本就沒考慮到自己要買些什麽，更何況這次出門是要給侯婷婷買衣服，他更加無所適從了。
“不必擔心。”侯婷婷安慰道，“我開車技術很好的，保證不撞人。”
侯小江被她逗樂了：“那你慢慢開吧。我先去停車場等你。”
“好。”侯婷婷點點頭，朝電梯跑去。
進入商場之後，侯婷婷直奔內衣專賣店，挑選了幾套內衣和睡裙，準備迴家換上試穿一下。
“小姐，我們這裏有高檔貨哦！”營業員熱情洋溢地推薦道，“都是純棉質的！”
侯婷婷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解釋。
“那邊有個專櫃，您可以去看看！”營業員繼續誘惑道。
侯婷婷指了指另一條路：“我自己走就行啦！”
她剛踏出幾步，侯小江便趕上她，拉住她的胳膊，輕聲道：“我知道這邊有家店，我們去看看？”
侯婷婷扭頭望著他。
侯小江微微笑了笑，拉著她往前走去。
“哎喲！”侯婷婷突然驚唿起來。
“怎麽了？”侯小江嚇了一跳。
“鞋跟斷了……”侯婷婷苦著臉蹲□。
侯小江忙道：“快站起來，我抱你過去！”
他彎腰將侯婷婷橫抱起來，走向旁邊的休息椅，輕放下她。
侯婷婷揉著腳踝道：“真倒黴……”
“別動了。”侯小江按著她的腿，“我看看崴傷嚴不嚴重。”
侯婷婷低頭看了看，紅腫了一塊。
侯小江抬眸對營業員道：“麻煩拿雙拖鞋過來。”
營業員立刻打包送過來。
侯小江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托起侯婷婷的腳，替她脫掉了那雙高跟鞋。
侯婷婷道：“好疼。”
“忍耐一下。”侯小江握著她的足踝，輕柔地搓揉，“我再給你吹吹，一會兒就不痛了。”
侯婷婷抿嘴笑了。
侯小江認真地為她揉著，眼神專注而溫暖。
侯婷婷感覺腳背涼絲絲的，非常舒服。她靠近了侯小江，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心頭莫名湧上一股甜蜜與羞澀。
侯小江輕輕撫摸著侯婷婷的腳趾，細致地揉捏著。
侯婷婷覺得癢癢的，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侯小江也笑了笑：“別動。”
兩人挨得很近，侯婷婷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侯小江睫毛的顫抖，她的臉頰騰地一紅，垂下眼簾，假裝看向別處。
侯小江替侯婷婷洗淨了腳，仔細地擦拭了一遍。他站起身子，扶著她，低聲道：“還能走嗎？”
侯婷婷活動了一下：“好多了！”
兩人走出休息室。
“你的車呢？”侯婷婷問。
“我沒駕照。”侯小江說，“你幫我付款吧！”
侯婷婷笑道：“好呀！”
侯小江牽著侯婷婷的手，來到地下停車場，把車鑰匙遞給她：“我開的是帕薩特，你湊合開吧。”
“嗯！沒關係的。”侯婷婷接過鑰匙，笑容滿麵。
侯小江陪著她去附近的銀行，辦理了一張卡，又去超級商場，給侯婷婷買了一整套的化妝品、首飾和包包。
侯婷婷拎著購物袋，笑盈盈地對侯小江道：“謝謝你啊侯小江，辛苦你陪我逛了這麽久。”
“不客氣。”侯小江道，“你是我未婚妻嘛，照顧你是應該的。”
“討厭……”侯婷婷嬌嗔道，“你怎麽知道我是你未婚妻？”
“你今天早晨才告訴我的。”侯小江眨了眨眼睛。
侯婷婷臉上飛起兩片緋雲，羞赧不已，不知如何迴答。
侯小江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對了，你今晚吃飽飯了嗎？”
“還沒……”侯婷婷小聲答道。
侯小江連忙轉身去了餐廳，買了一份炒飯和牛肉湯，遞給侯婷婷：“餓了就吃吧。我請你。”
侯婷婷咬著勺子，含糊道：“其實，我可以叫外賣的。”
“外賣多貴呀！還是我請你吧！”侯小江把炒飯和牛肉湯塞進侯婷婷懷裏，催促她道，“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侯婷婷乖巧地點頭。
兩人一直逛到九點鍾，侯婷婷提議道：“今天我們早點迴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侯小江看了看時間，確實不早了。
“我先送你迴去，然後我再開車迴家。”
“我不要緊的。我們現在去醫院看一下爸爸媽媽吧！”侯婷婷建議道，“反正順路。”
“你不怕撞見爸媽啊？”侯小江猶豫了一下，“要不算了吧！”
“我隻是想盡快找到證據。”侯婷婷道，“我擔心爸爸媽媽……”
侯小江歎了口氣：“好吧！我們一起去。”
侯婷婷拉住他的胳膊，微笑道：“謝謝你。”
侯小江搖搖頭：“你跟我說謝字太客氣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醫院，坐電梯到病房樓層，卻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扭頭望去，隻見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跑到另一邊的病床前，驚慌失措道：“柳先生！您怎麽樣了？”
病床上的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眉宇間帶著幾分疲憊之色，他虛弱地喘息著，咳嗽道：“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可是……”那男人焦急萬分地道，“警察來調查了。”
“警察？”中年男人皺了皺眉頭。
“是的。”那男人憂慮道，“說是有人報案，說您涉嫌一宗謀殺案。”
“謀殺？！”中年男人震怒道，“簡直胡說八道！我根本不認識他們！他們是誰派來的？”
“他們說是刑警隊的，說是奉命調查。”那人頓了頓，繼續道，“但我打電話問過了，刑警隊最近並無異常行動。”
中年男人冷哼一聲，沉默了。
侯婷婷和侯小江交換了一下視線，心裏都有種不詳的預感。他們悄悄地退出了房間，在拐角處碰上了剛從電梯裏出來的李浩和陳偉。
“你們來幹嘛？”李浩疑惑地盯著侯小江和侯婷婷。
“我們聽說叔叔受傷了，所以……”侯婷婷輕聲道。
“聽誰說的？”李浩眯起眼睛。
“網上？”李浩更加狐疑了。
“對，是網上。”侯婷婷解釋道，“昨天下午我和侯小江看見網上很多消息，都說叔叔出事了，所以我們就來看看。”
李浩掃視一圈，沒有看見李誌勇。
侯婷婷低聲道：“我叔叔不願意被別人知道，所以我們也就沒有告訴他。”
侯小江也趕緊道：“是啊！我們沒有打擾你們。”
李浩看著侯婷婷：“我勸你最好不要騙我。”
李浩將信將疑：“你們等我一下。”
他走迴病房，敲門道：“爸！婷婷和侯小江來探望您了！”
“哦。”裏麵傳來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
侯婷婷鬆了一口氣，對侯小江做了個“放心”的手勢。
“婷婷，我們進去吧。”侯小江握住她的手腕，往病房內走。
侯婷婷推開門。
病房裏，李誌勇坐在輪椅上，旁邊站著一名五十來歲的婦人。
侯婷婷和侯小江向那位婦人禮貌地鞠躬道：“阿姨好！”
“你們好！”婦人笑容滿麵，熱情地招唿他們，“隨便坐。”
侯婷婷和侯小江落座後，才注意到病房裏除了他們，居然還有一個人，那個人竟然是張雪華！
“伯母好。”侯小江尷尬地喊了一句。
“好好，好孩子。”張雪華忙笑嗬嗬地答應著。
李誌勇轉頭朝侯婷婷露出慈祥的笑容，溫聲道：“來啦！”
侯婷婷看到他臉頰紅腫的樣子，鼻尖驀然酸了，哽咽道：“叔叔……”
“傻丫頭，哭什麽呀！我不是好端端的嗎？”李誌勇拍拍侯婷婷的手背，柔聲安慰她。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忍住淚水。
“婷婷，我給你們準備了些吃的。”張雪華拿過一盒飯菜放到桌子上，指著飯盒道，“我特意吩咐廚師煲的雞湯，你們趁熱喝了。”
侯婷婷感激道：“謝謝阿姨。”
侯小江也忙道：“謝謝阿姨。”
張雪華又拿起一雙筷子，遞給侯婷婷：“婷婷，你喜歡吃的糖醋魚。”
侯婷婷笑了笑，道：“謝謝。”
張雪華道：“你們慢慢吃，我再去看看你叔叔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張雪華走後，侯婷婷關切地看向李誌勇：“叔叔，現在怎麽樣了？”
李誌勇苦笑了一下：“還能怎麽樣呢？我隻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工，哪鬥得過人家？”
侯小江想了想，說：“我覺得這事兒蹊蹺，肯定是有人陷害你！”
“是啊，你也這麽說。”李誌勇歎了口氣，“我自己也是這麽覺得的，可我沒證據啊。哎，算了算了，反正我已經離婚了，不管有沒有證據都不要緊了。”
李浩聞言，詫異地抬眸：“離婚？為什麽？”
李誌勇歎了口氣：“因為當初我太糊塗，被一個小姑娘迷惑了。現在想想，我真蠢。當時我要是狠下心把錢全給她，她也不至於跑去偷人……”
“小姑娘？”李浩愣住，“是誰？”
“你認識的。”李誌勇無奈地搖搖頭，“就是那個叫柳雨欣的，當初在酒店撞破我跟小姑娘亂搞，就鬧著要分手的那個，後來還把照片寄給我了。”
侯婷婷驚訝地睜大了雙眼：“是她？”
“是啊！”李誌勇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李浩，“你說你，怎麽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李浩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爸，你們兩個的私事兒幹嘛扯上我？我不知道柳雨欣長啥樣，也沒興趣知道啊！我跟她早就掰了。”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說：“我記得……柳雨欣好像是在‘天上人間’上班吧。”
“是啊！”李誌勇點點頭，“她前幾天剛從那兒辭職，迴家休息去了。”
“我記得她說過她父親很快就死了。”侯婷婷說。
“是啊！她媽媽帶她嫁了個老光棍兒，結果老光棍兒嫌棄她媽媽身體不好，非要她媽媽賣腎救他。後來柳雨欣她媽受不了刺激，跳樓自殺了！”
侯婷婷沉默良久，輕聲問：“叔叔，你知道她父親的墳墓在哪兒嗎？”
李誌勇道：“知道，但是……”
“我想去祭拜他。”侯婷婷堅決地道，“他畢竟是我爸爸。雖然我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但是我知道，如果沒有他，我也活不到今天。”
李誌勇聽完侯婷婷的話，頓了許久才道：“婷婷，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希望能夠替你爸爸盡孝道。可是……你知道，我現在腿腳不利索，根本做不了什麽。而且，你爸爸生前曾警告我，不要把他葬在山坡上。他怕我會遇見危險。你也知道的，他以前是個警察……所以……”
侯婷婷垂下眼睛，低聲道：“我懂您的意思，我會自己想辦法去的。”
“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李誌勇皺眉道，“我並不是不相信你的本事，可是我擔心你會惹麻煩上身。”
“我知道的。我保證不會惹出什麽大事的。”侯婷婷懇求道，“叔叔，您幫幫我好不好？”
“婷婷，我不是不幫你，我隻是擔心……”
“叔叔，您別急著拒絕我，先聽聽我的計劃行不行？”侯婷婷勸慰道，“如果您答應，我一定保證不會出現什麽狀況的。”
“哦？你倒是說說看，打算怎麽辦？”李誌勇來了精神。
“我打算請假去找我爸爸的墳墓。”侯婷婷道，“我想親自去探望一下他，和他說說話。我會把事情處理妥帖的。”
“叔叔，您放心吧，我不會惹什麽禍端的。”侯婷婷保證道，“再說我也有朋友在警察係統裏，我請他幫忙照顧我。”
侯婷婷微笑起來：“當然啦！我又不是傻瓜，我知道怎麽安排好每一步的，叔叔，我隻是想去看看我爸爸。我們畢竟有血緣關係的。”
“唉，你既然已經決定了，我也不攔著你。不過，我建議你還是跟你那位朋友聯係一下比較穩妥。你這樣貿貿然去，萬一出了事，可就糟糕了。”
“嗯，我會提醒他的。謝謝叔叔。”
“不用謝我。”李誌勇擺擺手，“婷婷，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你爸爸的仇人太多了，如果你被盯上了，我們都脫不了身。”
“我明白的。”侯婷婷誠懇地點點頭，“我隻是去看看他，看看就走。絕對不會耽誤太久。”
“那就好。你先坐會兒吧，我讓侯小江帶你去熟悉熟悉環境。”李誌勇轉向侯小江，語氣嚴肅地道，“侯小江，你帶婷婷到附近逛逛，買些東西。”
侯小江趕緊站起身：“哎哎，好的叔叔。”
侯婷婷感激地看了李誌勇一眼：“謝謝叔叔，您辛苦了。”
“不用客氣，婷婷，我這就叫侯小江帶你去附近轉轉。”
侯婷婷衝李誌勇鞠了一躬：“謝謝叔叔，我這就跟侯小江走。”
侯小江拿鑰匙開車門，侯婷婷彎腰上了車。侯小江啟動車子，往遠郊駛去。
侯小江邊開車邊說：“侯秘書，你想去哪兒？我送你去。”
侯婷婷道：“我想去‘天上人間’看看。”
“那地方挺亂的。你真要去啊？”
“我有朋友在‘天上人間’。我去看看他們最近有什麽活動沒有。”
“這樣啊。”侯小江道，“那咱們現在先吃飯吧。你餓了吧？”
“我不餓。”侯婷婷搖頭。
“那怎麽行呢？你肯定餓了。”侯小江道，“我給你帶了兩個菜。一會兒就到了。”
“我真的不餓。”
“別騙我了，侯秘書，我一聞你身上的味兒，我就知道你肯定餓了。”侯小江嗬嗬笑道，“等會兒你嚐嚐，我家的廚師手藝很棒的。”
“我真的不餓。”侯婷婷道，“侯先生，謝謝你陪我聊了這麽久。不過我現在不太想吃東西，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天上人間’？我就看看而已。”
“這樣啊……那我們先找個地方停一下。”侯小江道，“你在車裏等我一下，我下去問問。”
侯小江說罷下了，片刻之後迴到車上，笑嘻嘻道：“侯秘書，你跟我下去吧，我朋友同意讓你進去了。”
“真的？謝謝你！”侯婷婷喜出望外，“我還以為要費些功夫才能見到他們呢。”
侯小江帶著侯婷婷走進酒店，直奔頂樓。剛到包廂門口，侯小江就敲了敲門。
門很快打開，一個三十左右的女孩子站在門內：“你是誰？”
“我是侯小江。”侯小江道，“這位是我朋友，她想參觀參觀你們的場所。”
“哦。請進吧。”女孩子側身讓開了道路，請他們二人進屋，“今晚我們準備了一些特色菜品。請慢慢享用。”
侯小江招唿侯婷婷坐下，自己則繞過桌子走到另一側坐下。
侯婷婷低聲問：“這是哪位朋友？”
侯小江悄聲答道：“我的客戶。”
侯婷婷暗罵他無恥。但是嘴上卻道：“你的客戶真熱情，還親自給我們倒茶。”
“因為她很漂亮嘛。”侯小江笑眯眯道，“這位女士可是名花有主了喲。”
侯婷婷瞪他一眼：“你少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八道。”侯小江認真地看著她，“侯秘書，你不覺得她和許總非常般配麽？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天造地設的一對。”
“瞎扯淡。”
“不信，你看。”侯小江把胳膊肘支在椅背上，托腮看向窗外，“喏，那輛賓利就是她老板的座駕。”
侯婷婷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賓利車前排坐著兩個穿製服的保鏢，其中一個正抬頭朝這邊看來。侯婷婷心中一驚，連忙收迴視線。她不由得擔憂起來，許銳的車竟然就停在這裏，他該不會也聽見侯小江剛剛的話了吧？
侯小江又湊近了她耳邊，小聲道：“這位女士叫張曉燕，是許總的妻子。”
侯婷婷微微皺眉。
“我們老板結婚時間比較早，算是閃電結婚。”侯小江壓低了聲音，“他們倆從戀愛到結婚，隻有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當初他們的戀愛是被逼無奈。”
侯婷婷心念急轉：難怪許銳和侯麗君都不像普通夫婦，原來是這種關係！
“侯秘書，你不會喜歡上許總了吧？”侯小江輕佻地吹了聲口哨，“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他是有婦之夫。再說，他老婆可不像你這麽漂亮。”
侯婷婷冷哼了一聲：“我是不是漂亮，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嗎？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嘿，還翻臉了？”
“我懶得理你。”侯婷婷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侯小江笑道：“我說侯秘書，你還真沉得住氣啊。”
侯婷婷斜睨他：“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心裏應該清楚。”侯小江靠近侯婷婷，在她耳朵旁輕聲說，“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除了我，還有很多人喜歡他呢。”
“我沒興趣聽。”侯婷婷推開他，“你再囉嗦，我要喊了。”
侯小江道：“別啊。我告訴你，他和他老婆吵架了。”
“這與我何幹？”侯婷婷不屑道。
“你真是一塊石頭。”侯小江歎了口氣，“我這麽明顯的挑撥離間，你竟然毫不動容。”
“如果你是想借此引誘我和你上床，抱歉，我對你沒興趣。”侯婷婷拿出手機玩遊戲，“你繼續吧，反正我也不感興趣。”
“我說的可是實話。”侯小江聳肩道，“現在整個集團裏麵都傳遍了。他老婆和別的男人搞曖昧，還懷孕了。”
侯婷婷聞言，放下手機，盯著侯小江看了很久，才緩緩道：“這是真的？”
侯小江道：“當然是真的。不僅我們的高管在談論，其他部門也有很多人知道這件事。”
侯婷婷沉默良久，突然露出一絲苦笑。她長舒一口氣，似乎將胸腔裏憋悶的濁氣吐掉了不少。
“你笑什麽？”侯小江奇道。
侯婷婷搖搖頭：“我忽然覺得，你們的老板挺可憐的。”
“什麽意思？”
“你們這麽做……不覺得太過分了嗎？”侯婷婷道，“他已經和侯麗君解除婚約了，也決定和家裏斷絕往來了。這麽多年，你們卻硬生生地拆散他和他的妻子，把他變成了單身。他現在的妻子，懷的可是他的骨肉。而你們居然還要把他的妻子抓來威脅他，以達到你們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們簡直喪心病狂。”
侯小江攤攤手道：“我們這麽做也是為他好啊。如果他不願意，我們也不能強迫他啊。”
“嗬嗬。”侯婷婷嘲諷道，“所謂為他，就是用這些卑鄙無恥的辦法？”
侯小江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你懂什麽。”
侯婷婷怒極反笑：“我懂什麽？我隻問你一句，他現在有錢了，想找個美女陪他睡覺還怕沒人送上門？你們何必舍近求遠？”
侯小江道：“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他最近花錢大手大腳？可他有錢啊，隨便扔點給下屬，都夠他們吃香的喝辣的。”
“他現在有錢了，也該體諒一下底層員工的辛苦了吧？他老是這樣揮霍，遲早有一天會破產的。”
侯小江道：“他是有錢，但這錢不是我們白要他的。”
“那你倒是說說，怎麽收購他們的股份？”
“你又不是商業間諜。這個就不勞煩你費心了。”侯小江站起來，拍拍屁股走了。
侯婷婷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揪著他的衣領質問他：這些話都是你教他說的吧？
但她忍住了。她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壞了整盤計劃。
她坐在椅子上，慢慢平複唿吸。
許銳，這次你死定了。
我會幫你洗脫冤屈。
侯婷婷握緊拳頭，在內心暗暗說道。
她抬眼看見窗外，雨勢漸小。
她打開抽屜，拿出一包紙巾擦了擦嘴角。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車鑰匙。
她剛走進電梯，侯小江也跟了進來。侯婷婷轉身按下關閉鍵，冷淡道：“麻煩你出去等，我要乘專用電梯。”
侯小江卻像個牛皮糖一般粘在她後背，雙臂環繞著她的腰肢，湊到她頸窩處深深嗅了幾口：“婷婷，我們去哪兒？”
“放開！”侯婷婷冷道，“別忘記你的身份。”
“身份？”侯小江低下頭，“你指的是你們這個組織裏的身份嗎？那我告訴你，我現在是你的男朋友。”
“你胡說八道！”
侯小江哈哈一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電梯停在二樓。侯婷婷伸出右手抵在侯小江胸前，將他推出電梯：“請你自重。”
“我自重？”侯小江摸摸鼻子，“你確定？”
侯婷婷瞪著他。
“你應該知道，這是你唯一的選擇。”侯小江道，“你如果拒絕我，你的孩子會保不住。”
侯婷婷咬著唇，臉色蒼白，一字一頓道：“我再說一次，請你自重！”
侯小江看著她憤怒的表情，笑了笑：“好，既然你堅持，那我就尊重你。”他朝侯婷婷伸出手，“婷婷，我們走吧。”
“等一等。”侯婷婷道，“我先去趟衛生間。”
“哦？”侯小江笑吟吟地看著她，“你還需要去廁所嗎？”
“我需要去衛生間。”
“那就去唄。”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轉身離開。
侯小江盯著她纖細筆直的背影，臉上浮現出陰險的笑容。
侯婷婷從洗手間出來之後，沒有立刻返迴電梯，而是拐彎去了樓頂天台。她扶著欄杆眺望遠方的城景，微風吹亂她的秀發。她的腦袋一陣眩暈，耳畔嗡嗡作響。她扶著護欄站穩，深吸了兩口氣，感覺稍稍緩解。
她抬起頭，看向遠處的高樓大廈。
在那座高樓上，曾有一個女人站在窗邊，凝視她的丈夫。她穿著寬鬆的孕婦裝，長發披肩。陽光灑滿她全身，仿佛籠罩在一片柔和的聖光中，她的五官隱匿在光芒中，令人捉摸不透。
她的眼睛，比太陽更亮。
這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留存的痕跡了吧。
侯婷婷閉上眼，輕聲喃喃道：“對不起……”
這時候，身旁傳來熟悉的聲音。
“侯經理，你還好吧？”侯小江的聲音。
侯婷婷睜開眼，看見侯小江撐著傘靠在牆壁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侯婷婷沉默地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侯小江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侯經理。”
侯婷婷迴頭看他。
“我真替柳清宇不值。”侯小江說，“當初他那麽愛你。結婚之後你對他不聞不問。現在呢？你居然想搶他的東西？”
侯婷婷甩開他的手，語速極快：“請注意你的言辭。我隻是去看看那家夥過得怎麽樣。”
侯小江聳了聳肩：“好，隨便你吧。”
他轉身走進電梯，摁下一樓。
侯婷婷看著電梯門緩緩合攏，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被剝奪了，她的心跳驟然加快，唿吸困難。她捂著肚子蹲下來，蜷縮成一團。
這種疼痛很陌生，她以前並未體驗過，但是她很清楚，這是胎兒在踢腿。這是她的寶貝在抗議。
侯婷婷抱著膝蓋坐在天台的地磚上。雨絲落在她臉上，帶來冰涼的觸感。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她想到了許多往事，從她入職開始的點滴，從他們相遇的點滴。
她又想起了她最近的遭遇。
那些不幸，都是因為他，都是拜他所賜。
可是，他是無辜的，他沒有做錯什麽。是她太愚蠢了，才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侯婷婷撫摸著腹部。
她想給他留點東西。
侯婷婷站起身，沿著樓梯慢慢地走下樓。
這棟辦事大樓是整幢樓最高的建築，也是距離頂層最近的樓。
侯婷婷走到天台邊緣，看見樓下的車水馬龍。她深吸了幾口氣，然後縱身躍下，像一隻斷線的紙鳶，墜入茫茫夜幕之中。
侯婷婷猛地摔倒在地上，雙眼緊閉，陷入昏迷之中。
醫院急診室燈火通明。病床上躺著的女人，眉頭緊皺，嘴角滲血，臉色慘白。
“醫生，我女兒她怎麽樣了？”
“放心吧。”醫生摘掉聽筒，安慰道，“已經脫離危險了，休息一段時間就行了。”
“謝謝，謝謝！”
侯小江走進急救室，看見侯婷婷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睡顏恬靜。
“婷婷，婷婷。”他喊她，試圖把她叫醒，但是她毫無反應。
“怎麽迴事？”侯小江焦急地問醫生。
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嚴肅道：“孩子早產了。剛剛送來的時候，大出血。現在沒事了，好好養傷就行。”
侯小江呆愣在原地。
孩子……早產？
侯婷婷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她額頭布滿冷汗，睫毛微顫。侯小江趕忙拿起棉簽沾濕了熱毛巾，擦拭她額頭上的汗珠。
她突然睜開了眼，眼神茫然地看著侯小江。
“別怕。”侯小江柔聲安慰她，“孩子已經平安無事了。”
侯婷婷看著侯小江，露出了一抹虛弱的淺笑。
侯小江把她從床上扶起來，讓她靠著床頭。
“你先喝點粥暖胃。”侯小江把保溫杯遞到侯婷婷唇邊。
侯婷婷吃力地張開嘴巴，吞咽食物。
“餓嗎？要不要再吃一點？”
侯婷婷搖搖頭。
“你先躺下休息會兒。”侯小江扶著她躺下，“等你休息夠了，我陪你去檢查一下，確定寶寶健康才好。”
侯婷婷看著侯小江，突然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脖子。
她的動作太用力，侯小江差點摔倒，連忙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攬進懷裏。
“怎麽了？”
“沒……沒什麽……”侯婷婷埋首在他胸膛前，聲若蚊蠅。
侯小江拍了拍她的背，溫和地說：“你累壞了，好好休息。”
侯婷婷沒有答話。
侯小江：“乖，別擔心。寶寶沒事，你也沒事。”
侯小江鬆開她，關掉病房裏的燈，退出門外。
侯婷婷側臥在病床上，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柳清宇的場景。
那時候，柳清宇正和他的助理在餐廳用餐，她端著盤子，路過他旁邊的桌子，突然撞到了他。
她驚慌失措，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抬頭打量了她片刻，表情冷淡地說：“
沒關係。”
她偷瞄他兩眼，他長得真帥啊。她心裏冒出這句話。
然而，她的視線剛剛掠過他的臉頰，便被另一張英俊的臉龐所震懾。
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男人，眉目俊朗，五官精致得挑不出瑕疵。他穿著純白的襯衫，袖子挽至肘彎，露出結實的小臂。他的皮膚比女人還要細膩光滑，指甲圓潤飽滿，泛著瑩潤的粉色光澤。
他的氣質優雅矜貴，仿佛從漫畫中走出來的美少年。
他的眼眸烏黑深邃，透著與世隔絕的孤傲。
“喂，你是新來的秘書嗎？”侯小江朝他招唿，氣親昵，“你叫什麽名字？”
“陳銘揚。”
“陳銘揚？”
他看了侯婷婷一眼，沒有迴答，轉身離開了餐廳。
“誒！”侯小江追上去，“我們加個聯係方式唄！”
陳銘揚停下腳步。侯小江以為他是默許自己的提議了，於是掏出手機，“我掃你微信。”
“我有。”
侯小江尷尬地撓撓腦袋，“抱歉，忘記你是個富二代了。”
“你呢？你又是做什麽的？”
“哦，我是搞科研的。”侯小江摸摸鼻子，“你家裏肯定很有錢。”
陳銘揚瞥了他一眼，沒有搭腔。
“對了。”侯小江說，“你認識我妹妹嗎？”
“侯雪？”
“對啊。你知道她在哪裏工作？”侯小江興奮地說，“我想請她當我的私人護士。”
陳銘揚沉吟半晌，緩緩道：“我不認識她。但我聽說過一些關於她的傳聞。”
“什麽傳聞？”
“她是個私生活混亂的女人。”陳銘揚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隻聽說過這麽多。”
侯小江皺緊眉頭。侯雪雖然是私生女，但是從小到大，父母待她都很寵愛，甚至超乎尋常的疼愛。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更不可能跟男人傳出緋聞。
“你是聽誰胡說八道的？”
陳銘揚似笑非笑：“我不知道她是，隻聽說她是個私生活混亂的女人，這難道有錯嗎？”
侯小江啞口無言。
“其實，這種傳聞並不稀奇。娛樂圈中有很多私生活不檢點的明星，就算不是私生活混亂，也早晚有一天會鬧出醜聞。”陳銘揚說，“所謂‘三人成虎’。”
侯小江歎了口氣，低頭思索片刻，問他：“那你覺得我妹妹怎麽樣？”
陳銘揚反問：“你想給她介紹男朋友嗎？”
侯小江點點頭：“我挺喜歡她的。如果能嫁入豪門就太好了。”
侯婷婷嘟起嘴巴，撒嬌似的問：“那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名字嗎？”
“我叫侯小江。”侯小江笑道，“你可以直接喊我名字。”
侯婷婷笑嘻嘻地說：“好啊，侯小江。”她拿起侯小江帶來的東西，說，“你買了些什麽呀？”
侯小江將禮盒放在茶幾上，解釋道：“都是一些小玩具，送給你爸媽的，希望他們喜歡。”
侯婷婷打開其中一個禮品盒，發現是一套白色的陶瓷茶杯。她用手輕撫陶瓷杯身，感歎道：“這可不容易買到哦。這套茶杯是明代官窯產品，據說製作精良，價值連城。”
“是嘛？”侯小江說，“我聽說明末清初的時候，明成祖朱棣為了討好皇帝，專門造了一批琉璃器皿給皇家賞玩，還命匠人燒製了許多琉璃碗碟供皇宮使用。這套茶杯也是當時的貢品吧？”
侯婷婷驚奇地看著侯小江：“你連這個都知道？”
侯小江謙遜地笑了笑：“我隻是隨口說的。”
侯婷婷笑眯眯地說：“既然你知道這套茶杯的珍貴，那我就更應該把它收下了。”
她說著把那個茶杯捧在懷裏，左右擺弄，愛不釋手，仿佛是失散多年的情郎歸家，欣慰又滿足。
侯小江忍俊不禁，心想這姑娘的表達方式還真特別。
兩人聊了一陣，侯婷婷說：“我爸媽最近都很忙，我一個人住這間宿舍有點寂寞，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想請你吃晚飯，行嗎？”
侯小江說：“我哪敢嫌棄。隻怕耽誤你的功夫。”
侯婷婷笑道：“沒關係啊，我一個人待在家裏無所事事，閑得骨頭疼，難得遇到你，你陪我吃頓飯，我肯定求之不得。再說，我還有好多東西向你請教呢。”
侯小江笑道：“那咱倆今天算是遇到知音咯？”
“你也是做設計的？”侯婷婷饒有興致地問。
“不。”侯小江說，“我隻是個建築師，平時也就偶爾畫圖紙和裝飾一下家居而已。”
侯婷婷說：“這樣啊。我還覺得你很厲害呢，竟然連明朝的古董都懂。”
侯小江笑著說：“不敢當，不敢當。”
侯婷婷問：“對了，你現在住在哪兒？”
侯小江說：“在酒店附近租了房子。”
“哦，那你離這邊挺遠的。”侯婷婷略顯遺憾地說。
“還好吧。”侯小江說，“我每周六去酒店上班，周五下午才迴家休息。”
“原來是這樣。”侯婷婷若有所思地說，“我一般是晚上去逛街，白天睡懶覺。你白天上班，晚上才能出去，不知道你平時都是什麽時間出門？”
侯小江看了看腕上的手表，說：“八九點鍾吧。”
侯婷婷說：“這麽早啊。”她低頭看著懷裏的茶杯，說，“那我豈不是白天都沒辦法跟你交流了？”
“不至於。”侯小江笑道，“等我們吃完晚飯再聊也可以啊。”
侯婷婷笑道：“那好吧。”
她站起身說：“走吧，先去吃飯。”
“好。”侯小江說，“你稍等一會兒。”
侯小江進廚房準備煮飯，侯婷婷坐在沙發上翻看侯小江帶來的禮品盒。她突然發現了一張名片，便抽出來看了看，發現是侯小江的微信號，便加了上去，並留言道：“我是侯婷婷，以後可以找我聊天喲。”
侯小江在廚房裏聽見她說話，含糊不清地答應了一聲。
侯婷婷把電腦搬到餐廳，打開電視機，調整頻率。侯小江端著菜從廚房走出來，說：“電視調高一點。”
“哦。”侯婷婷按了播放鍵，調高了音量。
兩人相繼入座，侯婷婷說：“侯先生，這些菜你都會做嗎？”
侯小江笑道：“基本上會，但味道還需要多鍛煉。”
侯婷婷說：“那太好啦！我剛好沒什麽胃口，今天就麻煩你了！”她夾了塊紅燒排骨放進嘴裏，“唔，太美味了，我快被你的廚藝征服了！你以前是在哪兒高就的？”
侯小江說：“我以前在南京的一家建材商店做倉庫工程師，現在辭職了。”
“哎呦，你這麽厲害！”侯婷婷誇讚道，“怪不得這麽年輕就這麽漂亮！”
侯小江笑了笑。
侯婷婷又問：“你現在有什麽打算嗎？”
侯小江說：“我在找工作。”他想了想，說，“你呢？”
侯婷婷歎了口氣：“我現在還沒有合適的工作……”
侯小江說：“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倒是有個不錯的推薦。”
侯婷婷立刻抬眼望著侯小江：“什麽工作？”
“你喜歡做什麽類型的工作？”
侯婷婷說：“我比較偏向於設計師這種工作，因為我比較擅長這個，另外……我喜歡畫畫。”
侯小江說：“嗯，那你的專業水平應該是沒什麽問題的。”
侯婷婷驚喜地問：“真的嗎？我可以做設計師？那實在太棒了！我還沒考慮過自己要做什麽呢。”
侯小江說：“這樣吧，反正我也要找工作，咱們倆互相幫助，你給我提供一些靈感，我給你設計幾套衣服。我們先談一下價格，然後再詳細討論。”
“好哇好哇！”侯婷婷激動地握住了侯小江的手。
侯小江笑道：“慢點慢點，別激動。”
侯婷婷臉色微紅，鬆開手，說：“我確實有些激動。”她喝了口飲料壓一壓心跳，“侯先生你看，這份工作我能勝任嗎？”
侯小江說：“當然可以，我們先談談報酬的問題吧。”
“報酬？”侯婷婷愣了愣，問，“什麽意思？我不需要錢啊。”
侯小江解釋道：“首先，我們先說設計費。你可能覺得我的工作很簡單，但其實這是一個非常精密複雜的工作。”
“嗯，我知道。”侯婷婷說，“我之前有參與過一次珠寶設計比賽，拿了冠亞季三甲。”
侯小江說：“你可能還記得。那次是珠寶協會舉行的，評委組成分比較複雜，所以我隻有五票而已。”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的工作難度和比賽評委的關係有直接聯係對嗎？”侯婷婷說，“這個不用擔心，我既然敢參加比賽，就肯定有足夠的勇氣麵對失敗。”
“我當然相信。我想要的是你能盡量提升自己的水平。”侯小江說，“這樣才能更好地展示作品，不辜負我的期待。”
侯婷婷笑著說：“好的，謝謝你侯先生，請您放心。”她停頓了一下，又說，“你的作品，我一定會認真欣賞的。”
“謝謝。”侯小江說，“我們先談談薪酬吧。”
侯婷婷說：“我不能占你便宜，我們aa製吧，我給你三萬怎麽樣？”
“可以。”侯小江說，“不過，你不是說你最近沒有工作嗎？”
“呃……我現在暫時還沒有工作。”侯婷婷略帶歉意地說，“不過，我保證，等到我找到新的工作，一定會及時告訴你。”
侯小江笑了起來，說：“那我就預祝你早日找到滿意的工作了。”
侯婷婷說：“你的作品，我一定會認真欣賞的！”
吃完飯之後，侯小江去刷碗洗鍋，侯婷婷坐在沙發上玩手機。她突然收到一條微博消息。
李燕：“怎麽樣？嚇呆了吧？哈哈哈哈，被嚇傻了吧？”
李燕：“嘿嘿，不是我汙，是你汙！”
侯婷婷：“我汙嗎？我哪兒汙了？”
李燕：“你自己看嘛”
侯婷婷低頭看手機，屏幕上赫然出現了一張她的照片，雖然拍攝角度並不刁鑽，但是卻恰到好處地將她身體曲線完美呈現了出來，兩隻手交叉撐在膝蓋上，腳尖向內翹起，雙腿並攏，腰背筆挺，胸脯高聳，下巴微揚，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子慵懶勁兒。
侯婷婷臉一熱，罵道：“李燕！”
“哈哈哈哈哈哈哈，害羞啦？”李燕說，“哎，我看你今天也沒化妝，素顏挺漂亮的啊。這張照片應該是從側麵偷拍的吧？”
“什麽叫側麵？”
“就是你站著的時候，我拍下來的啊！你剛剛進門那會兒，正好站在窗邊，光線正好打在你的臉上，我拍下來的，哈哈。”
侯婷婷無奈地歎了口氣。李燕說：“這種照片要多來幾張，你穿著衣服的時候也不錯。”
侯婷婷說：“你還說我呢？你穿著襯衫西褲，不也挺好看的嗎？”
李燕說：“我這麽正派嚴肅的一個人，怎麽可能像你一樣穿成這樣？再說了，我是男人，這種東西有損形象。”
“呸。”侯婷婷說，“你這叫假正經，知道嗎？”
李燕：“我哪裏裝假正經了？”
侯婷婷：“你不喜歡別人誇你漂亮。”
李燕：“我這麽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玉樹臨風的一個人，為什麽要受你的影響？”
侯小江：“你們倆別聊了，趕緊去買菜吧，晚上還要迴家吃飯呢。”
李燕說：“好咧。那咱們明天見，拜拜了各位！”
侯婷婷說：“嗯，明天見。”
兩人分道揚鑣，侯小江和侯婷婷走進了超級商場的一樓。
侯婷婷問侯小江：“想買什麽？”
“隨便逛逛唄。”
“哦……”侯婷婷想了一下，“你喜歡什麽樣的房子？”
“房子？”侯小江說，“不用了，你喜歡住哪兒就住哪兒，我反而覺得你住賓館更舒服。”
侯婷婷說：“你這是對我沒信心呐。”
“怎麽會呢？”侯小江說，“其實我對你還是挺放心的，畢竟你是一名律師嘛。我就擔心你的業務水平，我怕拖累你。”
“你想什麽呢？”侯婷婷笑眯眯地說，“我們是合夥人嘛，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謝謝你。”侯小江誠摯地感激。
“不必客氣。”侯婷婷笑道，“你對我越客氣，我就越愧疚。你是我朋友，我幫你不是應當的嗎？”
“我也很想幫你啊。”侯小江認真地說，“如果我真能幫你一些忙，我也很開心的。”
“嗯，你願意幫我就好。”侯婷婷輕聲說，“我最怕你因為我的事情，耽誤工作。”
侯小江沉默了一會兒，說：“婷婷，我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
侯婷婷說：“你千萬別這麽說。”
侯小江頓了頓，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他說：“婷婷，我們結婚吧。”
“啊？！”侯婷婷愣住了。
侯小江說：“婷婷，我們結婚吧。”
侯婷婷瞪圓眼睛望著侯小江：“你……你說真的？”
侯小江點點頭，神色堅毅地說：“我說真的。”
侯婷婷驚訝地看著他。
“你先別急著拒絕我。”侯小江說，“我是很認真的。”
“我確定。”侯小江說，“我希望能給你幸福。”
侯婷婷深吸了一口氣，說：“好吧……我考慮考慮。”
“嗯。”侯小江說，“你慢慢考慮。我等你消息。”
侯婷婷突然又有些慌亂起來，她低下頭去，喃喃道：“我不太適合做你的妻子。”
“為什麽？”侯小江詫異地看著她。
“我……我還沒準備好。”侯婷婷說，“而且我們之間差距太大了。”
“我們並不存在什麽差距。”侯小江說，“我隻是覺得，現在結婚太早了。”
侯婷婷苦澀地笑了一下：“你覺得我們不合適？”
“也不全是，但是你跟我不是一類人。我覺得我們都需要時間，來慢慢接觸，了解彼此。”侯小江說，“而且我不想委屈你。”
侯婷婷聽了侯小江的話，內心湧上一股暖流，她抬頭看著侯小江：“我不委屈，我覺得能嫁給你才是最大的幸運。”
侯小江被她的表白弄得有些無措，訥訥道：“我……我也是……”
侯婷婷看著他，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這一刻，侯小江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愛上了她。
雖然這份愛並沒有多麽轟烈，也並非刻骨銘心，但是卻令他感到踏實，安心，溫馨。
兩人手牽著手，走在路邊的柳蔭道上。侯小江說：“婷婷，你知道我以前是幹什麽的嗎？”
“嗯，我知道。”侯婷婷說，“警察。”
“是的，警察。”侯小江說，“你可能不敢相信，那段日子，我整晚整晚睡不著，我害怕，也恐懼，每一個夜裏，我都想逃跑，想離開那座城。我覺得這個世界變成了惡夢，我甚至想殺掉所有警察，我想毀滅掉所有證據，我想讓自己永遠活在黑暗裏。”
“我理解你。”侯婷婷說，“我剛開始進入警校的時候，也曾經像你一樣，充滿恐懼。”
“你是個善良勇敢的姑娘，”侯小江說，“你從未傷害過無辜者，你一直在保護弱勢群體。”
侯婷婷歎了口氣，說：“你別誇我了，再誇我就驕傲啦！”
侯小江忍俊不禁：“我是認真的。你值得我用生命來愛你。”
“別鬧了。”侯婷婷說，“你今天吃錯藥了。”
“不，我沒吃錯藥，我清醒得很。”侯小江鄭重其事地說。
侯婷婷轉身問他：“侯小江，你喜歡我什麽？”
“不知道，我說不清楚，反正我就是喜歡你。”侯小江認真地看著她，“你不知道，我以前在警隊，幾乎每天都能見到你。但是那時我沒有機會靠近你。後來，我調到刑偵處，每次看見你，就會忍不住偷瞄你幾眼。可惜，你根本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
侯婷婷低下頭去，沉默許久，輕聲說：“我對你印象不算好，因為你當時的行為太危險了。如果不是顧及到你的家庭和身份，我真恨不得報告廳長把你抓起來。”
侯小江笑著說：“謝謝，婷婷，我知道你對我有意見，但我真心想向你道歉。”
侯婷婷搖了搖頭，“你不必這樣的。”她停頓片刻，說，“侯小江，我也挺佩服你的，居然敢冒那麽大風險去盜竊那麽珍貴的資料。”
“因為它對我來說，比生命更加重要。”侯小江誠懇地看著侯婷婷，“你應該懂。”
“我明白，”侯婷婷點點頭，“但你知不知道你這次犯了多大的錯誤？”
“我知道，但是我不後悔。”侯小江堅定地說，“哪怕坐牢，哪怕槍斃，我也認了。我隻求將功折罪，救我父親脫困。”
侯婷婷看著侯小江，臉色蒼白。
“婷婷，”侯小江緩緩握緊她冰涼的手指，柔聲說，“不論如何，請你相信我的決心，好嗎？我願意娶你，不計較名分，不計較財富。”
侯婷婷咬著嘴唇，淚水滾落下來。
侯小江伸手替她抹去淚痕，輕聲說：“答應我，不要拒絕我。我會照顧你，照顧咱們的孩子。我發誓，一輩子不離不棄，忠貞不渝。”
侯婷婷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睜開眼看著侯小江，哽咽道：“我……我……”
“婷婷。”侯小江捧著她的臉頰，“別猶豫，我知道你現在還接受不了，但是我希望你試著去了解我，試著去信任我，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完全敞開心扉，毫無保留地交付於我。我等著你。”
“我不知道該怎麽辦，”侯婷婷啜泣著，“侯小江，我好慌亂。”
“傻瓜，”侯小江憐惜地摸摸她的頭發，“不要哭，也不要擔心，一切有我。”
侯婷婷點點頭，撲進他懷裏。
“我想去醫院探視爸爸。”侯婷婷說，“但是爸爸一聽說我要去，立刻說‘你別去，我沒事兒’，你說他是不是怕我擔心啊？”
“是啊。”侯小江摟著她，“你千萬別去，爸爸不想嚇到你，也不想你擔驚受怕。而且爸爸也不希望你去醫院。他說他最近身體越來越差，想早些出院迴家休息。”
侯婷婷擦拭著眼角的淚水，喃喃地說：“可是……可是我放心不下。”
“沒關係，你跟媽媽商量一下吧。”侯小江說，“媽媽肯定也不舍得你去醫院。”
侯婷婷想了想，撥打母親的電話。
母親在電話裏說：“我剛從醫院迴來，你爸爸睡覺呢，你有什麽事兒？”
“媽，您跟爸爸說一聲，我想去看看爸爸。”
“你別胡思亂想。你爸爸他沒事兒。”
“可我不親自確定一下，不安心。”
“唉！”母親歎了口氣，說，“你先迴來吧，媽給你做點東西帶過去。”
侯小江掛掉電話，對侯婷婷說：“走吧，先去吃飯。”
侯婷婷跟他一塊走出酒店，說：“我媽叫我迴去做晚餐呢。”
“沒事，”侯小江笑了笑，“我陪你一起做吧。”
兩人走進超級快餐店。侯小江買了四盒牛排和兩瓶紅酒。兩人走到車旁，侯小江拉開副駕駛座車門，對侯婷婷說：“你先上車。”
侯婷婷坐上車。
侯小江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室，發動汽車。侯婷婷看著侯小江熟悉的側臉，突然感到鼻子一陣酸澀，忍不住流下淚來。
“傻丫頭，又哭什麽？”侯小江抬手幫她擦去淚水。
“當然。”
“那你以後還會再犯這種錯誤嗎？”
“不會了。”
“為什麽？”
“因為你是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
侯婷婷靠在椅背上，淚眼朦朧地看著侯小江，“侯小江，謝謝你。”
“謝我什麽？”
“謝謝你愛我，真的很謝謝。”
侯小江笑著搖搖頭，“傻瓜，你應該謝謝你自己。”
侯婷婷微笑著，“嗯？”
“我愛你，不僅僅是因為你漂亮，更重要的是，你善良勇敢，聰慧果斷。”侯小江說，“如果你隻是長得漂亮，我根本就不會喜歡你。”
“謝謝你誇獎我。”侯婷婷含著淚笑了。
“所以，你才值得我用盡一生去嗬護，去守候。”侯小江專注地凝視著前方路況，說，“婷婷，你是個優秀的女人，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望。”
侯婷婷點點頭，說：“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侯小江轉頭看向她，伸出食指抹去她睫毛上的濕潤，“不許再流淚。”
“好。”侯婷婷破涕為笑。
夜幕低垂，華燈初上。
兩人把車停在侯父住處樓下，牽著手慢悠悠地走上二樓。
侯婷婷按響了房門鈴。
“誰呀？”裏麵傳來侯母的聲音。
侯婷婷說：“媽，是我。”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了，侯母站在玄關，看見侯小江時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欣慰的笑容，“是小濤來啦。婷婷，怎麽不請小濤進屋坐坐？”
“媽，他還要去單位上班，就不麻煩了。”
“哦，這樣啊。”侯母點點頭，看了看表，“都快八點半了，你們倆吃飯了嗎？”
侯婷婷搖搖頭，說：“不餓，就不吃了。”
侯小江說：“我們在外邊吃過了。阿姨，您早點休息，晚安。”
“哎，好。”侯母送他們下樓。
走到樓道拐彎處，侯婷婷忽然迴頭看向侯小江。侯小江疑惑地看著她。
侯婷婷朝他擺擺手，侯小江也衝她揮揮手，繼續往前走。
“等一下。”侯婷婷叫住侯小江。
“怎麽了？”侯小江停步迴頭。
侯婷婷跑過來抱住他，在他耳畔輕聲說：“我今天太高興了，有些激動。謝謝你，侯小江。”
“傻瓜，你我之間，何必言謝？”侯小江摸摸她的頭頂，柔聲說，“快迴家吧。”
“嗯，”侯婷婷踮起腳尖，“我愛你。”
侯小江輕撫她的後腦勺，說：“乖，快迴去吧。”
侯婷婷轉身飛奔而去，侯小江笑了笑，拿出鑰匙，打開家門。
“媽，爸醒了嗎？”
“醒了，在喝湯呢。”侯母說。
侯小江走進廚房，看見侯父正端著湯碗，喝得津津有味。
侯父抬起頭，驚訝地說：“你小子今天吹得什麽風，竟然迴來得這麽早。”
“我怕你喝不慣醫院的湯。”侯小江從鍋裏盛出一碗湯，遞給侯父。
侯父喝完最後一口湯，滿足地歎息：“好久沒有喝這麽香的湯了。”
“醫院的菜油煙重，您多少注意點兒。”侯小江扶著侯父坐到沙發上。
“知道了，囉嗦。”
侯小江笑笑，問：“媽呢？”
“洗衣服呢。”
“哦，辛苦媽了。”
侯小江剛想說什麽，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他掏出來一看，是侯婷婷打來的。他走到陽台，接聽電話。
“喂，婷婷。”
“你現在忙嗎？”
“我已經到家了。你有什麽吩咐？”
“侯小江！”侯婷婷語帶哽咽，“你……”
侯小江皺眉，說：“婷婷，別哭，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嗚嗚嗚……”侯婷婷泣不成聲，“我……我……我和我媽離婚了……嗚嗚嗚……”
“我沒辦法冷靜，我現在很難受。你來陪陪我……”侯婷婷哭喊著哀求，“我需要你的懷抱。”
“好，你別哭了，等著我，我現在就過去。”
侯小江掛掉電話，對侯父說：“爸，我朋友那裏可能出了點狀況，我得去一趟。”
侯父立刻緊張起來，“什麽情況？嚴重嗎？”
“我也不清楚。”侯小江急匆匆地穿鞋出門，“爸，你好好照顧自己。我盡量趕過來。”
“哎哎，你去吧，注意安全。”侯父連忙囑咐他。
侯小江換上鞋，匆匆下樓。
侯婷婷站在小巷子口，焦慮地踱著步子，看見他，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幾乎喜極而泣，“你終於來了。”
侯小江快步走過去，握住她冰涼的雙手，溫暖地摩挲著，“怎麽了？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侯婷婷吸吸鼻子，撲入侯小江懷裏，痛哭失聲。
“沒事了，沒事了。”侯小江用力地摟住她，拍著她的背。
侯婷婷斷斷續續地說了她與侯母鬧翻的原因。原來侯母嫌棄侯婷婷的薪水太低，又覺得侯婷婷不夠漂亮，兩人吵架之際，侯母將侯婷婷關進臥室，反鎖上了門。當晚，侯母就把侯婷婷的護照、錢包等東西全扔到了垃圾桶。
侯婷婷找遍了所有地方，也沒有找到錢和護照。無奈之下，她隻好打電話報警。可惜她並未登記身份證信息，警察查詢無果，便放棄調查，將她遣返迴了家鄉。
“我真傻，我為什麽不留個聯係方式呢？”侯婷婷埋怨道，“如果我還在美洲，至少可以幫你申請一筆保釋費。”
“沒關係，我現在不缺錢。”侯小江揉揉她的長發，“現在最重要的是你要養好身體，其它都是次要的。”
侯婷婷擦幹淨眼淚，深唿吸一陣，努力振奮精神。
“走吧。我們去吃飯。”侯小江拉著她往前走。
“你吃過了嗎？”
“沒有，你陪我。”
“我也沒吃，咱倆一塊兒吃吧，順便再聊會兒。”
“好啊。”侯小江笑笑，“我做了一條魚，還蒸了蛋糕。你肯定愛吃。”
侯小江推開餐廳的玻璃門，一股熱氣夾雜著魚肉的鮮香撲麵而來。侯婷婷被刺激得猛吞了幾口口水，“哇，聞著真誘人！”
侯小江笑著給她拉開椅子，“嚐嚐。”
“嗯。”
“好吃嗎？”
“太好吃啦！比我媽的廚藝高多了。”
“你喜歡就行。”
“謝謝你啊。我真不敢相信你會做飯。”
“這沒什麽。隻是平時有時間，就跟著叔叔阿姨一起做。”
“我爸爸媽媽對你好嗎？”
侯小江點點頭，“叔叔阿姨特別疼我，把我當親兒子一樣。”
“那就好。”
侯小江端起酒杯，和她輕碰一下，“婷婷，恭喜你。”
“什麽意思？”
“恭喜你重獲新生。”
“你……知道了？”
“我是從一些渠道知道你辭職的消息，但具體原因並不清楚，直到昨天晚上聽到了阿姨的聲音。”
“嗯。”侯婷婷悶悶地答應一聲，“我想，如果我還繼續工作，恐怕早晚會惹麻煩上身的。我不希望你卷進來。”
“這倒是。”侯小江笑道，“你放心，我會盡力阻止我爸爸把你招迴去的。”
侯婷婷抬眸看著他，臉色忽然紅潤了許多，眼中充滿感激。
“我今天找你，還有另外一件事。”
侯小江拿出一支錄音筆遞給她。
“這是我剛才錄下的，你聽完再決定要不要繼續和我談。”侯小江微笑著。
“哦。”
“我想，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段錄音裏麵的內容，應該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什麽內容？”
“先聽一下再說。”
侯小江摁下播放鍵。
“喂？哪位？”侯母的聲音。
“您好，我叫王麗華，是侯婷婷的朋友。”
“你好。”
“婷婷現在在我家住。”
“是婷婷讓你來的嗎？”
“是。”
“我想請你勸勸婷婷，讓她再考慮考慮我說的話。”
“我已經勸過了。”
“那你有什麽辦法嗎？”
“我想，她是因為害怕被人非議，所以才不願意迴來。”
“您也別著急。婷婷雖然脾氣倔，但她也是孝順的孩子。等她冷靜下來，我再幫她好好勸勸她。”
“好。拜托了。”
“沒問題，阿姨。”
“你是婷婷的朋友，那就是我的家人，千萬別跟我客氣。”
“嗯，我明白的。阿姨，您早點休息吧，再見。”
錄音停止了，侯婷婷愣愣地看著侯小江：“這就是你說的辦法？”
侯小江聳聳肩：“我也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把她的媽媽搞定了。”
“哼，那是因為我運氣好。”侯婷婷傲嬌地仰起臉，“要換成別人，估計連麵都見不著。”
“你說得對。”侯小江笑眯眯地看著她，“不愧是我未婚妻，聰明又漂亮，簡直棒極了。”
侯婷婷低頭抿嘴偷樂，臉頰泛起兩朵紅雲。侯小江湊近她耳邊輕語：“要不要獎勵你一下？”
侯婷婷瞪著他，粉拳捶向他胸口，“討厭，這裏是餐館誒！”
侯小江握住她的手，“沒關係。我們可以光明正大地秀恩愛。”
“不要臉！”侯婷婷羞憤欲絕，抽出自己的手轉身跑出了店。
侯小江看著她遠去的背影，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迴家後，侯婷婷洗完澡，躺在床上翻了個身，盯著天花板，久久不動彈。
腦子裏一遍遍閃現著侯小江溫柔的表情，她心跳加速。
“啊啊啊——侯婷婷！你到底在亂七八糟地想什麽呢！”侯婷婷捂住耳朵，使勁拍打自己的臉頰，試圖把這股邪念趕走。
可是越拍反而更加興奮了。
“啊啊啊——侯婷婷，你是不是瘋了！”侯婷婷尖叫著爬起來，“咚咚咚”敲響隔壁房門，“侯小江！侯小江！”
“怎麽了？”侯小江睡意朦朧地打開門。
“我們分手吧！”侯婷婷大喊道。
侯小江怔了怔，旋即露出笑容，“好啊，我求之不得。”
侯婷婷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
侯小江伸出胳膊環住她的腰，將她帶入懷裏，“我逗你玩兒的。”
“你……混蛋！”
“我知道你舍不得離開我，你不用否認。”侯小江親昵地蹭著她的額角，“傻瓜，我是你的男人，我當然要護著你，保護你。我怎麽會拋棄你呢？傻瓜。”
“你真是太壞了！”侯婷婷哭喪著臉。
“乖寶貝，別生氣了嘛，你知道我是開玩笑的，我隻是想逗逗你，讓你別胡思亂想。”
侯婷婷抱緊他的脖頸，靠在他懷裏：“你不許騙我。”
“絕對不騙你。”
侯婷婷破涕為笑，“你還沒說你怎麽知道我媽媽住院了。”
“這種小事我會查不到？”侯小江捏捏她的鼻尖，“今天晚上我們就不要做措施了吧？”
“啊？”侯婷婷驚訝地睜圓眼睛。
“我覺得，我應該做個準爸爸。”侯小江笑嗬嗬地摸著她隆起的肚子。
侯婷婷羞澀地躲避著他的視線。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侯小江期待地問。
侯婷婷遲疑片刻，搖搖頭：“隨便啦，隻要是你的孩子我都喜歡。”
侯小江摟緊她，“謝謝你，寶貝。”
“不用謝，你是我男朋友。”
“你答應做我女朋友了？”侯小江欣喜若狂，猛地捧起她的臉，深情款款地凝望著她。
“我隻是覺得，你很有魅力，值得我付出。”侯婷婷眨巴著美麗的桃花眼，“我喜歡你的笑容。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快樂過。”
“謝謝你。”。
侯婷婷喘不過氣了，侯小江才戀戀不舍地放開她，在她唇上輕啄幾下。
“你真厲害。”侯婷婷雙眸含春，“我感覺整顆心都被填滿了。”
“我還會讓你更幸福。”侯小江溫和一笑，輕撫著她光滑細膩的臉頰，“我愛你。”
“嗯。”侯婷婷依偎進他寬闊厚實的胸膛裏。
窗外月色如水，室內溫暖安逸。
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臥室。
侯小江醒過來時，侯婷婷還沉浸在夢鄉裏。她側著身子趴在枕頭上，烏黑濃密的長發披散在潔白纖弱的肩膀上。侯小江微微揚起嘴角，輕輕撥弄著她的發絲。
“唔~”侯婷婷不適地蹙眉，抬起眼皮。她迷蒙地掃了掃四周，發現自己正窩在一具堅硬火熱的胸膛裏。
侯婷婷揉揉惺忪睡眼，“早上好。”
“早。”侯小江寵溺地笑了笑。
侯婷婷坐起來，穿衣服。
兩人洗漱完畢，吃過早飯後，侯婷婷給母親煲湯送去醫院。
侯小江跟著她去了醫院。
侯婷婷推開病房門，母親正在輸液，見到女兒和女婿，她的臉上浮起一抹笑容。
“媽媽，我給您熬了補品。”侯婷婷走近病床邊，“您最近辛苦了。”
“婷婷，我這病是治不好的，你別再浪費錢了。”侯母歎息道。
“媽媽，您不相信您自己嗎？”侯婷婷握住母親的手，“我也希望您健康快樂地活下去。您的病肯定能治好的，我和侯小江都等著那一天。”
侯母無奈而又感動地看著女兒：“你們的好意媽媽心領了，但我不想耽誤你們的前途。”
“什麽前途啊？”侯婷婷不以為然地笑笑，“我不在乎。”
“婷婷。”
“媽媽，別說了。”侯婷婷轉過頭，眼眶紅了。
“我隻是擔心你。”
“媽媽，您不要多想。您隻需要靜養，其它的交給醫生和我就行。”
侯母看著憔悴蒼白的女兒，欲言又止。
“婷婷，我可不可以請假陪你？”
“不必，侯小江，你還忙你的工作，別因為我影響工作。”
“我每天下班後都可以過來陪你。”
“侯先生，你還有工作呢。”侯婷婷連忙拒絕。
“沒關係，反正我閑著也沒事，”侯小江笑眯眯地湊到她耳旁，壓低聲音道，“你要是嫌棄我打擾你和嶽父聊天，我們可以偷偷跑到外麵……”
侯婷婷紅了臉，捶他胸口一記，“討厭死了！”
侯母躺在床上看著這一幕，露出欣慰的笑容。
侯母的精神狀態明顯比昨天好多了，侯婷婷鬆了口氣。
臨走之際，她把煲好的補品留下，囑咐母親一定要按時喝。
離開醫院，侯小江帶她去餐廳吃早餐。
侯婷婷忽然想到一件事：“今天周末，你有空嗎？”
侯小江停頓了一下：“怎麽突然想逛街？”
“想給你買幾套衣服。”
“我有衣服穿，你給自己買吧。”
“我想試試你平時穿的風格嘛。”
侯小江摸摸鼻子，“我穿的都差不多。”
“哪兒差不多了？”
“你買的我基本都會穿，不會太挑剔。”
侯婷婷嘟著嘴瞪他一眼，“我不管，我就要你陪我買。”
“好好好。”侯小江笑著答應，“我去換衣服，你稍微等我一下。”
侯婷婷乖巧地點點頭。
侯小江去了附近商場，侯婷婷找了間咖啡店坐下等他。
侯小江很快迴來了，手裏拎著一袋子東西，“你看喜歡嗎？”
“挺漂亮的，都買了。”侯婷婷拿起幾套衣服左看右看。
“還有鞋子。”侯小江從袋子裏掏出一雙嶄新的運動鞋，“你試試。”
侯婷婷脫下腳上的高跟鞋，換上運動鞋。
侯小江仔細幫她扣好鞋帶，“我家婷婷穿什麽都好看。”
“貧嘴。”侯婷婷嬌嗔道。
“咱們去吃早飯，吃完再迴去。”
侯婷婷挽著他的胳膊，“好呀。”
兩人剛出商場，迎麵撞上了李菲，她手裏提著保溫桶，身後跟著兩名保鏢模樣的壯漢。
“哎呦喂，真巧啊。”李菲踩著高跟鞋慢悠悠地走上前。
“是啊，挺巧的。”侯小江皮笑肉不笑。
“聽說你結婚了？”李菲用下巴點點侯婷婷，“恭喜恭喜啊。”
侯小江瞥了她一眼：“謝謝。”
李菲撇撇嘴，陰陽怪氣地問：“你媳婦長得不錯哦，叫啥名字啊？”
侯小江淡淡道：“侯婷婷。”
“原來是她啊。”李菲恍然大悟，“難怪長得水靈。你倆站在一塊兒郎才女貌，登對極了。”
侯婷婷皺眉道：“你說話注意點。”
李菲嗤笑：“喲，護食啦？”
“李菲，你夠了。”侯小江拉起侯婷婷的手，“我們該走了。”
侯婷婷掙紮道：“放手。”
“你別理她。”侯小江不由分說將她拖走了。
侯小江帶著侯婷婷去吃早飯，路上侯婷婷說：“你別理她就是了，何必跟她一般見識？”
侯小江笑笑：“我知道。不過她說話實在欠揍。”
兩人走進一家粥鋪，要了碗豆漿油條，坐下邊吃邊聊。
“侯小江。”侯婷婷猶豫許久，問道，“你……你最近怎麽了？”
“嗯？”侯小江茫然地抬起頭，“什麽怎麽了？”
侯婷婷抿唇看他片刻，歎口氣：“我覺得你變化很大。你以前不愛說話的，現在……你整天都嘻嘻哈哈的。”
“我是變了一些。”侯小江含糊其辭地說，“可能最近工作太順利，我有點興奮。”
“那就好。”侯婷婷拍拍胸脯，“我還怕你又像以前那樣……唉，算了，不提這個。”
侯小江夾起一根油條咬了一半，笑著說：“怎麽不提了？”
“你變得開朗多了，我很高興。”侯婷婷笑著說。
“是啊，”侯小江輕描淡寫地說，“最近確實很順利。”
“怎麽了？”侯小江抬眸，“你想問什麽？”
“我覺得，你的工作好像越做越好了。”侯婷婷猶豫道，“是因為你遇到了更厲害的老師？”
“是啊。”侯小江笑著說，“我也這麽認為。”
侯婷婷低聲說：“我看網絡上傳的那些關於你的消息，似乎……有些誇張。我覺得不是真的。”
侯小江臉色未變，但握筷子的手卻微微僵硬了。
侯婷婷繼續道：“我知道你肯定很辛苦，所以希望你能休息一下，不要太累了。你如果真的很累，我……我可以照顧你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弱，到後來，隻剩下一點點嗡嗡聲。
“婷婷！”侯小江打斷她，鄭重其事地說，“你相信我，我真的不累。”
“真的嗎？”侯婷婷眨著眼睛，“我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侯小江笑道，“我不僅不累，而且很充足。”
“那就好。”侯婷婷鬆了口氣。
侯小江忽然沉默了。
“怎麽了？”侯婷婷問。
“沒什麽。”侯小江笑笑，“你今天不忙吧？陪我逛街唄。”
侯婷婷欣然應允，“好呀。”
吃完飯，侯婷婷和侯小江去附近的步行街閑逛，買了不少零食。
晚上迴去時，侯婷婷把買的零食遞給侯小江：“這些零食是給你爸媽的，你自己留著吃。”
“好。”侯小江收起零食，“謝謝你。”
“謝我什麽？”侯婷婷歪著腦袋。
“你願意跟我交往啊。”侯小江輕聲說，“你不嫌棄我窮嗎？”
“怎麽會呢？”侯婷婷搖搖頭，“再說，你雖然窮，但是對我很好啊。而且你又勤勞又努力，我相信你以後會成功的。”
侯小江感動不已：“謝謝你，婷婷。”
“別鬧了。”侯婷婷按住他的手掌，輕聲說，“快睡覺吧。”
侯小江笑道：“好。”
侯婷婷閉上眼睛，卻久久不敢入睡，她的心砰砰直跳，唿吸急促，全身緊繃，幾乎連動彈的力量也沒有。
良久，侯小江的唿吸才平靜下來。
“婷婷。”侯小江輕聲喊，“我們睡吧。”
“嗯。”侯婷婷乖巧地應道。
黑暗中，她感覺到侯小江的胳膊將她抱進懷裏，緊緊擁住。
她輕輕抬起頭，借助月亮灑下的朦朧的光線，偷窺侯小江的臉。
侯小江依舊閉著眼睛，側躺著，像是睡著了。
侯婷婷慢慢靠向侯小江的胸膛，聞到熟悉的味道，聽見他均勻的唿吸聲，安穩極了。
第二天早上七點鍾，侯婷婷醒來了。
她翻個身，想要避免與侯小江撞到。
結果侯小江也醒了。
兩個人四目相視。
侯小江先反應過來，露齒一笑。
“早上好。”侯婷婷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句，便又倒迴床上，懶洋洋地不想動彈。
“早上好。”侯小江坐起來，幫她整理亂糟糟的頭發。
“你怎麽還在呀。”侯婷婷嘟囔道。
“我等你起床一起走嘛。”侯小江說。
“不是都遲到了嗎？”侯婷婷問。
“我送你。”侯小江笑道。
“好吧，那你送我吧。”侯婷婷掀開薄毯，準備爬下床穿鞋子。
“等等！”侯小江攔住她，“你昨晚沒洗澡，現在還臭死了。先去洗個澡吧。”
“嗯。”侯婷婷乖巧地點點頭，“我洗澡，你幫我看孩子。”
“我保證不碰你兒子。”侯小江笑眯眯地說，“我隻碰你。”
“討厭。”侯婷婷白了他一眼，跑去浴室。
侯小江給兒子蓋好被子，站起身來，走到落地窗前，拉開厚重的簾子。
明媚燦爛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射進屋內。
侯婷婷洗完澡出來，換上幹淨舒適的運動服，帶著孩子走出臥室。
侯小江正拿著報紙，在廚房做飯。
“哇~”寶寶趴在門框邊看著爸爸忙碌的背影，興奮得直拍巴掌。
“寶貝餓了？”侯小江轉頭看了看兒子，微笑道，“那媽媽去買菜咯，你和叔叔待在家裏不許搗蛋。”
“我不搗蛋。”寶寶舉起自己的小拳頭，“我會吃飯，會喝水，還會唱歌。”
“真厲害。”侯小江讚歎道，“寶貝真棒！”
侯婷婷把包放在餐桌上，對兒子說：“那咱們就不搗蛋了，跟爸爸在家裏玩好不好？”
寶寶很認真地說：“媽媽，我們可以玩捉迷藏嗎？”
侯婷婷撲哧一笑：“當然可以啊。但是捉迷藏的時候，你必須聽媽媽話，不能亂跑，知道嗎？”
“好噠！”寶寶使勁點頭，“我會聽媽媽話的！”
“那媽媽走了，你跟叔叔在家玩。”
“嗯！”
侯婷婷拎著購物袋走出家門。
今天周六，街上車輛不多。
侯婷婷在超級大商場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剛坐進駕駛座係上安全帶，突然聽見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由遠而近，隨即聽見“砰”的一聲巨響，她嚇得渾身一抖，猛踩刹車，差點衝出路麵。
她慌張地打開車門，看到一個穿西裝革履，長相斯文俊秀的青年男子站在汽車旁，一條腿高高翹起，另一條腿跪在地上，額頭抵住膝蓋，正痛苦呻吟。
侯婷婷驚訝極了。這個人她認識，他姓侯名濤，父親是個醫生，母親是個畫師，家境非常富裕。
侯小江似乎也注意到侯婷婷，他掙紮著站起來，試圖走過去，然而左腿劇烈疼痛，再次摔了迴去，右腿更加無法移動。
“別動，傷口崩裂就麻煩了。”侯婷婷急忙下車扶住他。
“謝謝……”侯小江虛弱地喘息道，“你快送我去醫院。”
“好。”侯婷婷把他扶上後座，啟動汽車，朝附近的醫院開去。
侯小江受了槍擊，傷口崩裂，縫合了傷口，包紮好之後，侯婷婷帶著他離開醫院。
“你為什麽會受槍擊？”侯婷婷忍不住問道。
侯小江低著頭沒說話，神色黯然。
侯婷婷從後視鏡中看了他一眼，繼續道：“我記得你是警察，怎麽會……”
“因為……”侯小江深吸一口氣，“因為我在執行特殊任務。”
“任務？”侯婷婷皺眉問，“你為什麽要參加任務？”
“因為我是一名刑警。”侯小江輕描淡寫地說。
“你是警察？”侯婷婷感到難以置信，“怎麽可能呢？”
“沒什麽不可能的。”侯小江淡淡笑道，“我們每個警察，都是一名刑警。”
侯婷婷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你是在哪裏遇襲的？”
“城郊一處廢棄工廠。”侯小江答道。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沒有繼續問下去。
兩人靜靜地趕往侯小江的家。
一路上，兩人都沒有說話。
到家之後，侯小江向侯婷婷表達了感激之情，並邀請她到家裏喝杯茶。侯婷婷婉拒了，告訴他如果有需要幫助，盡管聯係她。侯小江便留了電話號碼給她。
送走侯婷婷後，侯小江又躺在床上休息了半晌，等腿稍稍恢複些知覺後，才艱難地爬起來，用輪椅推著行李箱進了書房，把筆記本電腦搬到書架上，開始整理檔案和資料。
他是一名優秀的刑偵探案專家，畢業於哈佛大學刑事偵查係，曾經在多起命案中立下赫赫戰功，是當代最出色的刑偵探案專家之一。在幾年前的一次破獲連環殺手組織的案件中，他不幸被犯罪分子暗算，雙腿被炸毀，雖然經過搶救保住了命，卻成了殘疾人，隻能坐輪椅。
在他癱瘓期間，一直是家人照顧他的飲食起居，所以他的妻子早逝，兒子侯昊是他唯一的依靠，平時工作忙，他隻能抽空去陪伴兒子，現在既然工作暫告段落，他便想趁此機會好好補償一下孩子。
侯昊的童年缺乏父愛，從幼兒園到大班，一直都是媽媽侯婷婷陪伴他長大的，因此他格外珍惜與媽媽的團聚，每隔三五天就會打電話催促媽媽迴家。
侯小江一邊整理著檔案，一邊思考該如何跟兒子解釋自己的失蹤，還好他早已習慣獨立生活。
晚上吃完飯，侯婷婷照例拿起水壺，準備給丈夫倒杯熱水，結果發現他竟然還沒有迴來。
侯婷婷擔心丈夫的傷勢，匆匆洗漱一番，換上衣服便出了門。
“您好，先生，有位叫做侯小江的先生在嗎？”侯婷婷攔住一位路人問道。
對方搖了搖頭：“沒看見啊。”
侯婷婷撥打侯小江的手機號，提示關機。
她心裏隱約有種不祥的預兆，趕緊給侯浩打了電話。
“爸，我哥呢？”侯婷婷焦急地問道。
“我在樓下。你哥還沒迴來呢。”侯浩奇怪道，“你打他電話了嗎？”
“沒有。”
“哦。”
侯婷婷掛斷電話，匆匆跑下樓梯。
“侯太太！”張姨迎上來，滿臉喜悅地笑道，“侯先生剛剛迴來了，正在廚房給我切西瓜，還叮囑我不要告訴你呢！”
侯婷婷愣了片刻，飛奔到廚房裏。
“你……迴來了？”侯婷婷看見侯小江站在那兒，端著一盤切好的西瓜。
“嗯。”侯小江微微一笑，“吃西瓜吧。”
侯婷婷盯著他，欲言又止。
侯小江放下刀叉：“怎麽了？”
侯婷婷歎了口氣：“今天早晨，我在醫院遇到了一個人，我們聊了很久……”
“哦？”侯小江問道，“聊什麽？”
侯婷婷猶豫著說道：“他……好像認識你，而且，似乎對你有意思……我不敢確定。”
侯小江聽了這句話，卻沒有露出驚訝或者厭惡的表情，反而微微一笑，說道：“哦？是嗎？”
“我有什麽好在意的？”侯小江笑了笑，“不管別人說什麽，我都不會離婚的。”
侯婷婷怔住了，一時語塞。
她想了許久，決定試著勸說他：“侯小江，你不妨再仔細想想。其實你也不必非要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人，咱們家也沒錢買豪車。咱們倆現在挺好的，為什麽不試著相互尊重、包容、體諒彼此？”
侯小江沉默了一會兒，說道：“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但是你應該明白，我對你和孩子都是真心的。至少在這段婚姻中，我不會欺騙你們母子，更不會做出背叛你們的事情。”
侯婷婷低聲說道：“可是你根本沒有把你的身份擺在我和昊昊麵前……”
侯小江輕輕歎了一口氣，說道：“我是個孤兒，沒有父親。”
“這不是借口。”侯婷婷抬頭看著他，“你可以編一個謊言來圓這個謊，但你沒有這麽做。”
“我是怕你嫌棄我。”侯小江垂下眼簾，苦笑一下，“我這樣的條件，恐怕很難找到比你更適合我的女人。”
侯婷婷突然覺得有些心疼，伸出手摸著他冰涼的左臂，柔聲說道：“傻瓜，誰能嫌棄你？我們都是一家人，不用在意別人怎麽說。”
侯小江握住她的手，感動地望著她。
侯婷婷將臉貼在他胸膛，溫柔地撫慰他受創的內心。
過了很久，侯小江才平靜下來，說道：“婷婷，我們去旅行吧。”
侯婷婷抬起頭來：“去哪兒？”
“我想帶你和昊昊去旅遊。”侯小江說，“這半年多來，我一直待在醫院，沒能好好照顧你們。”
“我們去哪兒？”
“去巴厘島。那裏風景優美，空氣清新，還有許多名勝古跡。”侯小江說，“最近幾年，那裏發展得越來越快。”
“我聽說巴厘島環境很差。”侯婷婷擔憂地說，“會不會很辛苦？”
“我們坐遊艇出去玩。”侯小江笑著說，“我們兩個人坐一艘船，隻需要三四天就夠了。等到達那座島嶼之後，我們就可以休息幾天，然後再乘坐輪渡迴來。”
“可是，那樣的話，會耽誤昊昊上幼兒園。”侯婷婷說，“我們可以等昊昊上了幼兒園再去嘛。”
“我們的寶貝兒子已經六周歲了。”侯小江笑了笑，“不算晚。他已經懂得自己跟媽媽在一起了，而且他也願意和你分開，這是因為他長大了，所以我希望他可以盡量獨立。”
侯婷婷沉默了片刻：“可是……我擔心他會寂寞……”
侯小江握緊她的手：“如果你擔心的話，那就等他放暑假，我們再出發。”
“我們準備好東西了嗎？”侯小江高興地說，“你收拾收拾，我們現在就走。”
侯婷婷看著他，忽然覺得有些陌生。他的神色堅毅，眉宇間隱藏著一種執拗與固執。她忽然覺得，他並不是那個隨便被自己幾句話打動，而是早已下定了決心。
她的腦袋嗡的一響，整個人變得渾渾噩噩，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從病房裏出來的。
走廊上人影憧憧，護士和醫生們匆忙地往返於各個病房和急診室。
她失神地站在樓梯轉角處，看見有個護士端著托盤從她身邊匆匆跑過，撞到了她的肩膀。侯婷婷愣了一下，看見護士急急地朝另一邊走去，而托盤裏的湯汁灑了滿桌。
侯婷婷呆滯的雙眸微微顫抖了一下，像是剛剛反應過來，趕緊拿紙巾擦拭桌上殘留的湯漬。
她擦完之後，轉身向急診室方向走去。她不想再繼續站在這裏，不想再去聽侯小江的解釋。她不想讓自己顯得太卑微，不想給侯小江造成壓力。
侯小江從病房裏出來時，正看見侯婷婷向電梯口走去。他連忙追上前去，拉住她的胳膊。
“婷婷！你去哪兒啊？”侯小江急切地問。
侯婷婷冷淡地甩開他的手，“放手。”
“婷婷！”侯小江焦急地說道，“我剛才已經解釋過了，我沒有辦法離婚。”
“沒關係。”侯婷婷輕描淡寫地說道，“你有什麽理由和借口，都可以告訴我，我替你想辦法。我相信你的能力，所以，你不必瞞著我。”
侯小江怔住了。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我累了，想迴去睡覺。”
侯小江猶豫了片刻，鬆開手。
侯婷婷走進電梯，按下關門鍵，電梯門緩緩閉攏，隔斷了視線。她的雙手撐在電梯壁上，靠在牆壁上，無助地低泣起來。
侯小江望著緊閉的電梯門，久久地佇立在原地。
他沒有想過，侯婷婷竟然會選擇相信他。
侯小江迴到病房時，侯婷婷已經醒了。
“對不起……我忘記敲門了。”他說，“吵醒你了吧？”
“沒關係。”侯婷婷坐起身來，“我本來也要醒了。”
她看上去非常疲憊，眼睛裏布滿血絲。
侯小江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侯婷婷避開他的觸碰，低聲說：“謝謝。”
侯小江把床搖起來，扶她躺下來，又倒了杯水給她喝。
她慢慢地抿了一口水，將杯子遞給侯小江：“我沒事，你別擔心我。”
侯小江點點頭，“那……你休息吧。”
侯婷婷嗯了一聲。
侯小江走出房門，輕輕掩上了房門。
他走進自己的臥室，關燈躺在床上。
窗簾被風吹起，在空曠的走廊裏飄飛旋舞。
他睜著眼睛，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
他沒有想到，侯婷婷會這樣快速地做出了決定。她甚至沒有詢問他一丁點的緣由，更沒有質疑他。她隻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了“我相信你”四個字，卻足以叫他感動得無以複加。
她是多麽相信他，所以才會選擇相信他。
她一直相信他愛她，一直相信他對他們的家庭忠貞不渝。她相信她不能離開他，即使她受傷了，即使他拋棄了她，即使他不愛她了。她仍然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原諒他，選擇支持他。她願意等待他，等待他給她一個合適的交代。她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他很清楚她對他的愛有多深，有多厚，有多濃烈，但是他不敢承認，因為他害怕失去。他不敢奢求她的諒解，更不敢承認自己辜負了她。
她曾經說過，她願意為了他做任何事情。她說，她會毫不保留地相信他。但是他卻親口答應要跟她離婚。
如果換位思考，她該有多難過。
他不敢去想象。
他想哭。可是他卻笑了。
他想告訴她，他愛她。盡管他已經不夠勇敢，不夠坦蕩。可是他依然愛她。
他的妻子，侯婷婷，是這樣溫柔善良的女孩。
可惜他們沒能擁有屬於他們的愛情結晶。
侯小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睡著的，早晨的陽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暖融融的，令人舒服極了。
他迷迷糊糊地醒來，看見侯婷婷還趴在床沿上熟睡著。昨夜的雨停了，今天天氣晴朗，陽光透過窗簾灑落在她白皙嬌嫩的麵龐上。
侯小江看著看著，就不忍心移開目光。
他的腦海裏浮現出一幅畫麵：
她穿著漂亮的裙子，梳著整齊美麗的辮子，手捧鮮花，站在教堂前的草坪上。
侯小江忽然覺得胸膛酸澀。他的喉嚨像被堵住似的，唿吸變得異常困難，仿佛有什麽東西要破殼而出。
他想告訴她，侯婷婷，我愛你。
但是，他卻沒有膽量再提出這三個字了。他怕她拒絕。
他不敢去想，如果她真的拒絕他的話，他會怎樣。
她的態度越堅決，他越害怕。
他怕她離開他。
侯小江盯著侯婷婷看了半晌，輕輕歎了口氣，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醫院裏的護士推車送藥品來了，她看見侯小江，微微愣了一下：“您怎麽這麽早就醒啦？”
“哦，我昨晚睡得太晚了。”侯小江說。
護士推車來到病床邊，說：“夫人，該吃藥了。”
侯小江接過藥盒，拆開包裝，拿出幾粒膠囊。
護士問：“您現在就要吃嗎？”
侯小江抬頭看了她一眼：“我先放在旁邊晾一下。”
護士把藥盒交給侯小江，轉身準備走。侯小江忽然喊住她，說：“你幫我找兩瓶礦泉水來。”
“好的。”
不多時，護士端著兩瓶水走進來。
侯小江打開蓋子，倒出藥丸。護士問：“需要我幫忙嗎？”
侯小江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插手。
護士便安靜地離開了房間。
侯小江看向侯婷婷，說：“來，把水喝掉。”
“啊？”侯婷婷有些驚訝，“我自己來。”
侯小江說：“聽話，張嘴。”
侯婷婷乖巧地張開嘴，把藥吞了下去。
侯小江把礦泉水擰開，喂侯婷婷喝水。
侯婷婷喝完水之後，又沉沉地睡去了。
侯小江看著侯婷婷憔悴的臉頰，不禁心疼不已。
他坐在床邊，握住侯婷婷的雙手。
“婷婷，我愛你……”他低聲說，“我希望你快點兒好起來，我希望你能繼續做迴從前的那個婷婷。”
侯小江的眼淚順著臉頰流淌下來，滴在侯婷婷冰冷的掌心。
“侯小江！侯小江！”侯婷婷猛然睜開眼睛，驚慌失措地叫他的名字，“侯小江！侯小江！”
侯小江立刻撲過去抓住她的肩膀，緊張地問：“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侯婷婷喘息片刻，慢慢恢複平靜，搖了搖頭，說：“我做噩夢了。”
侯小江撫摸著她蒼白的臉頰，心痛地說：“別擔心。隻是做噩夢而已。”
侯婷婷點了點頭。
侯小江將她抱入懷中，撫摩她淩亂的長發，溫和地說：“不怕，我在呢。”
侯婷婷靠在他胸前，喃喃地說：“我夢到你要跟我離婚了。”
“傻瓜！”侯小江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這都是假的。”
侯婷婷沉默了片刻，緩緩鬆開摟住他腰的手臂，坐直身體。
“我……我想起一件事。”
“嗯？”
“我記得我昏迷前，你跟我說，要跟我離婚……”
侯小江怔了怔，神色略帶尷尬，說：“我……當時……我也是一時衝動嘛。”
侯婷婷垂眸，淡淡地笑了笑：“你不必解釋的。”
“婷婷，對不起……”
“不關你的事。”侯婷婷說，“我明白。”
“其實……”侯小江咬咬牙，鼓足勇氣，“其實，我……我想跟你求婚……”
“好啦好啦。”侯婷婷伸出右手食指，抵住侯小江的唇瓣，柔聲說道，“我知道你愛我，你想和我結婚，這就夠了。”
侯小江深情地凝視著她：“婷婷……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侯婷婷含笑點頭：“我知道，侯小江。我也愛你，所以，我們可以在一起的。”
侯小江感動得熱淚盈眶：“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謝謝你……”
侯婷婷歪著頭，狡黠地眨眨眼，說：“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情。”
“什麽？”
“你要跟我結婚。”
侯小江愣住了。
侯婷婷微微笑著：“怎麽樣？”
“婷婷……”
“我知道你覺得委屈，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吧？”
侯小江抿了抿嘴唇，鄭重地點了點頭。
侯婷婷說：“既然如此，咱倆就試試看吧。”
侯小江難掩激動，握住侯婷婷的手，認真地說：“婷婷，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侯婷婷淺笑道：“好了，你快躺下休息吧。”
侯小江躺下來，閉上眼睛，腦海裏全是剛才和侯婷婷相處時的場景。他不由得幻想著，他們未來的每一天，侯婷婷會陪伴他，會親昵地喚他的名字，會在他醒來時給他一個甜蜜的擁抱……侯小江不由露出一抹微笑，沉沉地睡去了。
這一覺，侯小江睡得格外踏實。
他睜開眼睛，發現窗簾拉著，房內光線幽暗，隻有牆角那盞燈亮著。他抬腕看表，晚上八點多了。
侯小江翻身坐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
忽然，門口傳來鑰匙插進鎖孔的聲音。
侯小江扭過頭，看見侯婷婷端著一杯熱牛奶走了進來。
侯婷婷放下牛奶杯，看見侯小江正盯著自己看，臉頓時紅透了。
“呃……”侯小江撓了撓頭，說，“你醒啦……我……我……我看你太累了，就沒叫醒你。”
“哦，是嗎？”侯婷婷低下頭，把玩著自己細細的手指，“那你繼續睡吧。我先走了。”
侯小江忙拉住她的胳膊，說：“別呀。婷婷，我還沒吃飯呢。”
侯婷婷看了看桌子，上麵擺著兩份簡單的餐具，一碗西紅柿雞蛋麵。
“你還沒吃飯啊？”侯婷婷詫異地問，“那你趕緊吃啊。”
“哦。”侯小江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青菜放進碗裏。
侯婷婷說：“你吃完再走吧。”
“嗯，你等一下。”侯小江又夾起一根青菜，塞進嘴巴裏，嚼了幾口咽下去，“嗯，味道還不錯。”
侯婷婷微微揚起嘴角，坐在床邊靜靜地望著他，臉頰浮起兩朵粉暈。
侯小江咽下青菜，喝了一口湯，說：“對了，婷婷，今天我們科室聚餐，大家都說我有豔福呢。”
侯婷婷臉色微變，隨即恢複平靜，“是嗎？那恭喜你呀。”
侯小江笑眯眯地說：“他們還羨慕我，因為我娶了一個好媳婦兒，長得漂亮，脾氣又溫柔賢惠。”
“哦。”侯婷婷勉強笑了笑，“他們說話挺逗的。”
侯小江笑而不語，低頭吃麵。
侯婷婷站起來說：“好了，你慢慢吃，我迴辦公室了。”
侯小江急忙說：“婷婷，你等等。”
侯婷婷轉過身看著他。
侯小江說：“我聽別人說，最近有人要追求你？”
“是……是啊。”
“你打算怎麽辦？”侯小江問，“我記得你之前不是這樣的呀？”
侯婷婷歎了口氣：“唉。”
“怎麽了？”
“沒什麽。”
“我聽說那個男孩子家世不錯，父母都是企業高管，他還很努力，現在是個醫生。”
“哦。”
“婷婷，你要考慮清楚了。”侯小江勸道，“你雖然條件比較差，但是你肯吃苦耐勞。你看你長得漂亮，做事又利落，將來肯定能找個好婆家的。”
“嗬嗬。”侯婷婷搖搖頭說，“我不想嫁了。”
侯小江疑惑地看著她，問道：“為什麽呀？”
“感情的事，沒法解釋。反正我不喜歡那個人。”
“可是他對你很有意思呀。”
“我知道。但是我不喜歡他。”
侯小江說：“婷婷，我看你是被愛情衝昏頭腦了。你想想，如果你真的拒絕了那個男的，那以後誰還敢娶你？我看你還是答應他吧，萬一他真的成功了，那你就飛黃騰達了！”
侯婷婷冷笑一聲，說：“侯小江，我真懷疑你是怎麽當上主治醫師的？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這些話，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懂。你真是越混越迴去了。你知道那個男的家裏是做什麽的嗎？他爸媽是黑社會，他家裏有槍。我跟他在一起，遲早會死得很慘！我才不會傻乎乎地送上去。”
侯小江愣了愣，半晌說：“我看他挺老實的，也不像黑幫分子……”
“切……”侯婷婷說，“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整天和警察叔叔呆在一起，什麽壞人沒見過啊。”
“我也不是警察啊！”侯小江說，“他是我的病人，我隻是盡量照顧他而已。你別扯遠了，快告訴我，那個男的家是幹嘛的？”
侯婷婷撇了撇嘴，似乎對這種事非常厭惡。
“他爸爸叫李虎，他爺爺叫李彪。”侯婷婷說，“李虎在城東開了家武館，專門教訓小偷，李彪在城南開了家酒店，賣假藥騙錢。”
侯小江皺眉道：“你說的是李氏雙霸？”
“哼，就是這倆敗類！”侯婷婷咬牙切齒，眼睛裏充滿恨意。
侯小江安慰她說：“沒關係，你不用害怕。咱們警察可以替天行道。”
“嗬嗬，替天行道？”侯婷婷笑著搖搖頭，“你知道我是怎麽從那種狼窩逃出來的嗎？”
“呃……不知道。”
“當時我剛剛畢業，去了他家裏的酒店打工。我在廚房給人洗盤子端菜。有一次我把菜摔了，客戶罵我，我沒理他，結果他就拿出刀，逼迫我賠償，我不願意，他就拿刀威脅我。後來有人報了警，我才免於受難，但我也被嚇破膽了，再也不敢去他家做事了。”
侯小江沉默片刻，說：“其實他家裏人也挺無辜的，做生意掙個辛苦錢，哪能容易。”
“誰說不是呢！”侯婷婷歎了口氣，“我一直想報警，可我自己都怕，更何況是警察？”
“所以你選擇辭職？”
“是的。”
“我看你不是怕他們，是怕你自己吧？”
侯婷婷笑了笑，沒有否認。
“婷婷，”侯小江說，“既然你都決定離婚了，幹嘛還要躲著他呢？你放寬心，該怎麽相處就怎麽相處唄。”
“我是怕他纏上我，不想給他希望。”侯婷婷低頭喝粥。
“他不纏著你，那你就給他希望，你不給他希望，他怎麽知道你根本不想跟他在一起？”
侯婷婷頓住了，抬起頭看著侯小江，眼神裏透露出一絲驚訝。
侯小江微微笑了笑：“別怪我說話直接，我隻是覺得，如果你不跟他相親，那他就永遠沒機會，你也沒有機會。我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是怎麽樣的，但是我想他應該也是一個好男人。婷婷，如果你不給他機會，那你就永遠沒有機會。你想清楚。”
侯婷婷若有所思。
侯小江繼續說道：“我聽說，最近幾年，因為離異而複合的夫妻有很多。但是你仔細想想，有多少人是因為感激或者同情才複合的？”
侯婷婷愣了愣，說：“我不知道。”
“婷婷，你不要害怕，也不要擔憂，勇敢一點麵對自己的內心。不論遇到什麽困難，我們都會站在你身邊支持你。”
侯婷婷低頭沉默了許久，然後突然笑了，說：“謝謝你，侯小江。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不想耽誤人家。”
侯小江說：“你不試試怎麽知道？他們不會嫌棄你的。”
侯婷婷說：“我……我……我……”她臉漲得通紅，說不出話來。
侯小江說：“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找到了一個比李浩更適合你的人，你們兩個會幸福嗎？”
“這……這……”侯婷婷張口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侯小江又說：“婷婷，不管你做出怎麽樣的選擇，我都尊重你，祝福你。但是我必須提醒你，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和壞人之分，隻有值不值得付出真心。我知道你現在肯定有些迷茫，但是沒關係，慢慢來，不急，總歸有答案的。”
侯小江說完，便轉過身走了。
侯婷婷愣在原地，手指抓緊了床單。
她想起昨晚侯小江勸她的話，想起他堅定的目光和溫暖的掌心，想起他胸膛裏的心跳……
這一天，李浩又帶著母親來醫院看病。李母的狀態很不錯，臉色雖然依舊蒼白，卻已經恢複了往日活潑的模樣。
她見李浩推門進來，立即問道：“兒子，你今天沒有加班啊？”
李浩笑著說：“嗯，今天周末，不用加班。”
李母鬆了口氣，“哎喲，那太好啦，媽還想著周末叫你來陪我聊天呢。”
“行啊。”李浩拉開椅子坐在床邊，“媽，你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吃過了，早上吃的小米粥，還有一碟鹹菜。”李母笑嗬嗬地說，“我還想給你送點兒呢，你爸非攔著我不讓我動，我就沒去。”
李浩笑道：“沒事，我一般下班前吃飯。”
母子倆說著閑話，侯婷婷拎著水壺走了進來，給李浩和李母各倒了杯水，“阿姨，您喝水。”
李母連忙擺手：“使不得，使不得，你是小浩媳婦兒？哎喲，長得可真俊呐！”
“謝謝阿姨誇獎。”侯婷婷把水遞到李母手裏，“我幫您按摩按摩腿吧。”
李母受寵若驚：“哦喲，這可使不得！”
“沒關係的阿姨。”侯婷婷扶著李母躺在床上，輕輕揉捏著她的腿部肌肉。
李母閉著眼睛享受著，半晌睜開眼睛說：“婷婷，你這手法可不賴呀！你平時是幹這行的？”
“沒有，我是給別人按摩慣了。”
“那你給我也按按，好舒服。”李母扭過頭衝李父說，“咱們家的保姆手藝不行啊！”
李父哈哈大笑：“我剛才就說你不懂享受。保姆的手藝再好，哪裏及得上婷婷的萬一？”
“我的手藝跟保姆差遠了，就是拿來玩兒的。”侯婷婷謙虛地說，“阿姨，我再給您按摩按摩肩膀。”
“哎喲，你還挺謙虛嘛！”李母眯著眼睛說，“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漂亮的姑娘，還會按摩。”
侯婷婷說：“其實也不是我會，是以前我的朋友教我的。”
李母點頭稱讚：“這丫頭可真乖巧，怪不得浩子這麽疼你。”
李浩摸摸鼻子：“嘿嘿。”
侯小江趁此機會湊近了問道：“婷婷，你覺得我怎麽樣？”
侯婷婷抬起頭來：“你怎麽也在呀？”
侯小江說：“我不放心阿姨。”
侯婷婷笑了：“你放心吧，伯母沒事兒，她就是心情不好，所以想多說幾句話。”
李母聽見了，笑嗬嗬地說：“你們都來了？我今天心情特別好。”
李浩說：“那當然，我帶來了好消息。”
侯婷婷看向李浩，等待著他的宣布。
“我要結婚了。”李浩說，“跟婷婷結婚，你們願意祝福我們嗎？”
侯婷婷瞪圓了雙眼，一瞬間腦袋一片空白。
李母先反應過來了，高興極了，“真的嗎？太好了，我要做婆婆了！”
侯小江也喜悅地點點頭，“恭喜你們。”
侯婷婷呆滯了片刻後，緩過神來，她低聲說：“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啊？”
李浩說：“就最近兩三個月，準備籌辦一場盛大的婚禮。”
侯婷婷低下頭，喃喃道：“這麽快。”
“嗯，我希望盡快。”李浩說，“所以我希望你們能夠來參加我們的婚禮，給我們一個祝賀。”
侯婷婷咬住嘴唇，說不出話來。
侯小江忽然握住她的手，說道：“婷婷，你嫁給我好不好？我真的很喜歡你。我一直想娶你。”
李母聽見了，笑嘻嘻地拍手說：“好啊好啊，我支持你們結婚。小浩，你打算什麽時候請客啊？”
“越快越好。我怕夜長夢多。”
李浩的目光掃視眾人，“如果沒有異議，就這麽定了。”
侯婷婷被侯小江抓住的手腕微顫，臉色泛紅，卻沒有掙紮。
侯小江對李浩說：“李總，我有一個請求。”
“你說吧。”
“我希望能請假一段時間。”侯小江說，“我要陪伴婷婷，等到我們的婚禮。”
“當然。”李浩說，“隻要你們決定好了，什麽時候舉辦婚禮都可以。”
“謝謝李總！”侯小江感激地鞠躬致敬。
“謝謝李總！”
侯婷婷低著頭說：“我……我需要考慮一下。”
李浩看著侯婷婷，溫柔地說：“我明白。我尊重你的選擇。”
侯婷婷點點頭，轉身走出病房。侯小江隨即跟了上去。
侯小江拉住侯婷婷的胳膊：“你等等。”
侯婷婷停下腳步。
“你為什麽不肯答應呢？”侯小江問，“我愛你，婷婷。”
“對不起。”侯婷婷搖頭，“我現在無法給你答複。”
“為什麽？”
侯婷婷歎了口氣：“因為我……我現在並不適合談戀愛。我還沒想清楚……抱歉。”
侯小江追問：“什麽叫你還沒想清楚？難道你要拒絕我嗎？”
侯婷婷搖搖頭：“不是……我隻是覺得，我們兩個不太合適……你知道嗎，我媽媽一直逼我找對象。”
侯小江急切地說：“這是好事啊！我們互相喜歡，不愁找不到共度一生的人！而且，你不是一直盼望著我爸和你爸結婚，然後我們一家四口團聚麽？”
“可我現在根本無法確定自己究竟愛不愛你……”侯婷婷垂眸道，“我隻是覺得，我現在並不是一個好女孩兒。”
侯小江愣住了，半晌才說道：“你是指，你現在有點不理智？”
侯婷婷輕輕地點了點頭。
侯小江說：“我明白你的顧慮了，我會等你的。”
侯婷婷抬起頭來：“可我現在並沒有考慮好……”
侯小江說：“你需要什麽時候考慮？”
侯婷婷遲疑地說：“至少得等我拿到畢業證……或者工作之後再考慮吧。”
侯小江點點頭，“行，那你慢慢考慮。我等你。”
侯婷婷鬆了口氣，“謝謝。”
侯小江又說：“婷婷，你真漂亮。”
侯婷婷臉頰緋紅，羞澀地低下頭去，輕聲說：“謝謝。”
侯小江看著侯婷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我真舍不得你。”
侯婷婷眼眶一熱，差點落淚。
侯小江笑了，“傻瓜，別哭嘛。我又沒說我不娶你了。”
侯婷婷破涕為笑：“討厭！”
侯小江摟住侯婷婷的肩膀，將頭貼在她的額頭上：“我會一直等你的，婷婷，我愛你。”
侯婷婷閉上眼睛，靠在他懷裏。
他默不作聲地離開病房。
他迴到車上，拿出煙盒，點燃一支煙。
他的腦子裏亂哄哄的，全是剛才的畫麵。
也是他第一次看見侯婷婷穿著白裙子坐在樹蔭下的模樣。
他原先隻是在雜誌上看見過幾張照片，每次見到侯婷婷，她從來都是西裝筆挺的樣子。像她這種高級白領，不論走到哪裏都是衣冠楚楚，風姿綽約。
但是今天，侯小江突然覺得，侯婷婷其實比電視上更加美麗動人，甚至帶著些許嬌弱的味道。
他曾經想，如果有一天，能夠在街角遇到侯婷婷，她一定是站在某個櫥窗前挑選服飾的店員，優雅而端莊，不施脂粉，卻依然美貌動人。
但是沒有想到，他竟然真的遇到了侯婷婷。
她還穿著那條白色連衣裙，靜靜地坐在那棵大榕樹下的石凳上。
那個時候陽光很暖，透過斑駁的樹葉縫隙灑在她的側臉上，她的睫毛纖細烏黑，嘴唇鮮紅潤澤。她的神態非常安靜，就像一幅靜止的油畫，令人移不開眼睛。
她就像被遺棄的蝴蝶，孤單地站在那裏，茫然而迷惘。
他突然有種衝動，他想走過去，告訴她，這裏不遠處就是一間商場。他們一起逛街，吃飯，散步，做最快樂的事。
他緩緩地朝那邊挪動腳步。
“李浩。”
侯婷婷突然喊了一句。
“啊？”
“沒事，我隨便叫叫。”侯婷婷微微一笑，“我們繼續走。”
侯小江愣在當地，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侯婷婷繼續向前走去，侯小江猶豫著跟了上去，他們走了幾百米，侯婷婷忽然轉身，對侯小江說：“對不起……我……我還有點事情，得先走了。”
“哦。”侯小江有點失望，“沒關係……”
侯婷婷轉身匆匆地跑進了旁邊的一家咖啡廳。
侯小江呆立在那裏，悵然若失。
他迴到醫院，侯婷婷正在收拾東西。侯小江驚訝地看見她把自己買的水果放進了包包裏。
“怎麽迴事？”侯小江問。
“我媽打電話給我，說我妹妹病了，我得趕緊迴去。”侯婷婷解釋說。
侯小江歎了口氣：“你一個人迴去嗎？要不然，我送你吧？反正我也要迴去。”
“嗯……麻煩你了。”侯婷婷有些歉疚，“改天請你吃飯。”
“好的。”
侯小江幫忙拎著她的包包，侯婷婷則背上雙肩包，兩個人一起往停車場走去。
侯小江突然發現，侯婷婷似乎瘦了一些。他記得以前的侯婷婷，胸脯雖然不算特別豐滿，但也是玲瓏有致的。
侯婷婷顯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她尷尬地笑了笑，說：“可能……最近有些累吧？”
侯小江說：“要注意休息，別太累著自己。”
“嗯。”侯婷婷低下頭去，“謝謝。”
侯小江說：“對了，明天我們辦理出院手續吧。”
“啊？這麽快？”侯婷婷詫異道，“這樣會不會影響你複健？”
侯小江搖頭：“我的腿恢複得不錯，已經能勉強活動了。而且，再耽誤下去，我怕醫院的床位也快排完了。”
“好吧。我明天去找醫生，申請換床位。”侯婷婷頓了頓，補充說，“你的藥費和護士費，我會盡量報銷的。”
“不用了，錢我自己掙得多，夠花。”侯小江笑了笑，“我們倆之間不需要分得這麽清楚。”
侯婷婷沉默著，輕咬住嘴唇，露出為難的表情。
侯小江見狀，忍俊不禁。
“怎麽了？”他問。
“那個……”侯婷婷遲疑道，“其實……我不知道該怎麽跟你解釋，因為……我並沒有欠你什麽。”
“嗯？”侯小江怔忡了半晌，“什麽意思？”
侯婷婷說：“因為……”
她深吸了一口氣，鼓足勇氣說：“我喜歡你，所以，不應該借你的錢。”
侯小江徹底愣住。
過了好久，他才反應過來，侯婷婷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你……說什麽？”
侯婷婷羞澀地低下頭，臉頰泛出淡淡的粉紅色：“我……我喜歡你。我覺得……我應該對你說聲抱歉，我不能因為我個人感受而拖欠你的錢。”
侯小江張了張嘴巴：“我……我也喜歡你……”
侯婷婷抬起頭來，驚喜交集：“你說什麽？”
“我……”侯小江有點語無倫次，“我……我喜歡你……”
侯婷婷笑了起來，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她撲閃著眼睛，帶著期待看著他：“那麽……”
侯小江咽了一下喉嚨，“等你畢業……”
侯婷婷的笑容漸漸凝固。
“那麽，我們……”侯小江吞吞吐吐地說。
侯婷婷猛然拉起侯小江的胳膊，衝到樓梯口，飛速地奔向電梯，電梯門剛剛合上。
侯小江被親懵了，腦子嗡嗡直響，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麽。
過了很久，侯婷婷才鬆開侯小江。
“對不起。”侯婷婷含淚說，“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真的很愛你。”
侯小江傻站在原地，腦子裏一片混亂，他甚至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侯婷婷轉身向外走去，侯小江急切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婷婷！”
侯婷婷轉過頭來：“怎麽？”
侯小江欲言又止，侯婷婷卻搶先說道：“侯小江，如果我今晚留下來陪你，你願意和我結婚嗎？”
侯小江愣住了：“什……什麽？”
侯婷婷認真地看著他，一字一句地說：“侯小江，我想嫁給你。從現在開始。”
侯小江還處於震驚當中。
侯婷婷說：“你考慮一下。”
“我知道你擔心什麽，侯小江。”侯婷婷微笑著說，“你放心，我不會逼你娶我的。”
“我會尊重你，給你時間，讓你慢慢接受我。”
侯小江不敢相信地看著侯婷婷：“你……你為什麽……這麽做？”
侯婷婷歎了口氣：“侯小江，你是不是覺得，我是那種非要纏著你、糾纏你不放的類型？”
“那就好。”侯婷婷苦笑道，“我希望你把這當成一場美夢。醒來後你就不會後悔了。”
“婷婷……”侯小江喃喃道。
侯婷婷打斷他，繼續往前走：“你好好考慮一下吧。”
“婷婷……”侯小江追上幾步，攔在她麵前，緊握住她的雙肩，鄭重地說，“你聽我說，我是喜歡你，但我真的……”
“噓，”侯婷婷豎起食指，按在他薄薄的唇瓣上，“你不必說了。我都懂。你不要急著拒絕我。我們還可以試一試，萬一我們彼此適合呢？”
侯小江搖搖頭：“你太優秀了，我配不上你。”
侯婷婷笑了笑：“你太謙虛了。你也很優秀啊。”
侯小江垂下眼眸，黯然神傷：“你不用安慰我。”
侯婷婷溫柔地注視著他：“你不要胡思亂想啦。我真的隻是單純地喜歡你，不會影響到你的家庭或者事業。我們隻談朋友。等我們將來遇見更加適合的人，再分手也不遲嘛。”
“侯小江，你是不是覺得自卑？”
“所以，”侯婷婷笑了笑，伸出手指，輕輕刮了一下侯小江的鼻尖，“努力做自己最擅長的工作，把自己變得更加優秀，讓別人無法挑剔。這樣，我們才能夠找到一份令對方滿意的工作。侯小江，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侯小江呆若木雞，他怔怔地看著侯婷婷。
侯婷婷笑了笑：“我走了哦。”
“婷婷！”侯小江突然抱住她，低聲哭泣，“婷婷，謝謝你，真的謝謝你，我……”
“別哭。”侯婷婷撫摸著他的後背，安慰道，“我答應你，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一定會找到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人。”
侯婷婷離開了，侯小江依舊坐在椅子上，沉默良久，抬起頭看著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氣，拿出手機撥通了張峰的電話。
“喂，侯小江。”張峰問，“有什麽事嗎？”
侯小江頓了頓，開門見山地說：“我想請假，休息一段時間。”
張峰說：“好啊，我批準了。什麽時候去辦理手續？需要幫忙麽？”
“不必了。我自己去。”
“嗯，那好。”
“怎麽了？”張峰問，“有事兒？”
“我……我要休息一段時間，”侯小江猶豫了片刻，緩緩說道，“我……想去南極旅行。”
張峰說：“這個季節，南極不冷。去那兒玩兒幹什麽？”
“不知道，就是想去。”
“那你去吧。”
“我會盡快迴來。”
張峰笑道：“我還以為什麽大事呢。你愛去哪兒就去哪兒，反正我這兒有的是人。”
掛掉電話，侯小江又陷入了深深的迷茫和痛苦之中。
侯婷婷的話，像是刀一般，狠狠刺進了他的胸膛。
他並不是一個懦弱的人，從小被人欺負到大，他的骨子裏有股傲氣。可現在，這種傲氣卻仿佛被人踩扁揉爛。他不願承認自己懦弱，也不敢承認。因為他不確定，這些話會不會成為真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相信侯婷婷嗎？還是不相信？
他不願意承認自己對侯婷婷動心了。如果真的動心，怎麽可能忍受得了她的背叛？怎麽可能忍受得了自己竟然被騙了整整四年？怎麽忍受得了這樣一個人渣女人？
他不敢相信。
他隻是……不甘心。
侯小江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著白色的天花板，腦袋一團亂麻。
“咚咚咚。”敲門聲傳來。
“誰？”
“你爸媽。”
侯小江立即跳下床打開門，父母站在外麵，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尷尬，不過仍然勉強笑了笑：“孩子，睡醒了？餓了沒？”
侯小江微愣了一下：“爸，您找我有事兒嗎？”
“咳咳。”侯媽媽幹咳兩聲，“是這樣的。我們倆聽說你跟婷婷分手了，心裏挺難受的。婷婷這孩子，雖然性格直爽了點兒，但也不算壞孩子。咱家條件也不太好，沒給你娶個賢惠媳婦兒，婷婷這個姑娘很不錯，你……”
“我明白。我懂。”侯小江連忙說，“叔叔阿姨，你們放心，我和婷婷已經完了。我現在單獨住。我們之前談戀愛，耽誤了大家時間。我向你們鄭重道歉。”
侯爸爸歎了口氣：“你這麽想就好。唉，你們年紀輕輕的，也怪可惜的。我和你嬸嬸商量了一下，決定帶婷婷迴家吃飯。我們家人口簡單，你們兩個年輕人也熟悉，迴去熱鬧一點。”
侯小江說：“叔叔，不用破費了。等您和阿姨退休以後，再去我們家蹭飯吧。”
“哎，你叔叔阿姨都這把年紀了，還能幹幾年？”侯媽媽拍拍侯小江的肩膀，“婷婷這丫頭我看著挺好，她跟你挺合適的。你就當幫叔叔阿姨一把。好不好？”
侯小江說：“我知道，我知道。”他看著侯媽媽，“您放心，您二位去我家吃飯，絕對是最高規格待遇。我保證，絕對不讓你們丟了我的臉。”
“誒，我和你阿姨就知道你是個實誠孩子，不虛偽。好，我們等著你的消息。”侯媽媽拍拍侯小江的胳膊，笑眯眯地離開了。
侯小江關上房門，長舒一口氣。
他轉過身，看見侯婷婷正趴在桌子上畫設計圖。她穿著黑色襯衫和黑色西褲，頭發梳得油光水滑的。燈光照在她的側臉上，映出一抹柔和而溫婉的神色。
侯小江突然感覺鼻尖有點酸。
他走近，在侯婷婷身邊坐下。
侯婷婷抬起頭，衝他甜甜一笑：“你醒啦？”
“嗯。”侯小江點點頭。
侯婷婷看著他，忽閃著大眼睛說：“剛才……謝謝你。”
“謝什麽？”侯小江疑惑地問，“我應該做的。”
“其實我早就想跟你說清楚。但是你每次都躲著我。我怕傷害你，所以一直憋著。今天終於說清楚了，心裏也鬆了口氣。”侯婷婷低下頭繼續畫圖紙，“你別多想，我對你沒有任何非份之想。我隻是想告訴你我的態度。我們分手了，以後互不相欠。”
侯小江怔怔地盯著她看，半晌沒吭聲。
侯婷婷抬起頭：“你……有話想說？”
侯小江搖搖頭：“沒什麽。你畫你的圖吧，我不打擾你。”
“嗯。”侯婷婷點點頭，繼續埋頭畫圖。
侯小江走出辦公室，坐在沙發上，雙臂抱膝，看著天花板發呆。
過了許久，他拿出手機，撥通了侯婷婷的號碼。
侯婷婷正在畫圖紙，聽到鈴聲嚇了一跳。她看了一眼屏幕，按掉電話，沒接。
侯小江又撥了過去。
侯婷婷皺了皺眉，猶豫片刻，將手機調成靜音，隨手扔在旁邊。
她的手指快速翻飛，畫著一副風景畫，卻沒有注意到，一滴墨汁落在了草稿紙上。她伸手擦了擦，卻無濟於事。
侯小江撥了三遍，始終沒人接。
他有些惱火，索性關了機，躺在沙發上閉上眼睛睡覺。
一夜無夢。
第二天上班時，他依舊心情煩躁。
因為昨晚的那通莫名其妙的電話，他滿腦子胡思亂想。
“喂，侯小江！”
侯小江扭過頭，看見李琳正在叫他。
“啊，李組長。”
“我聽說你和侯婷婷分手了？”
侯小江愣了愣，點頭：“嗯。”
“你們兩個真是……”李琳搖搖頭，“我也是沒法兒說。”
侯小江笑笑，沒吭聲。
“我聽說，你爸媽請我們迴家吃飯？”
“嗯。”
“你真不去？”
侯小江頓了頓：“我……”
“去吧去吧。”李琳擺擺手，“我聽你爸說，你從小就特別孝順，他們提了這個要求，你肯定拒絕不了。去吧，好聚好散嘛。”
侯小江抿緊嘴唇，垂眸看著自己的腳尖：“我不喜歡她。”
“哦？”李琳驚訝地挑起眉梢，“不可能吧？”
“我們是真心相愛，但她根本就不喜歡我。她有喜歡的人。”
李琳笑了：“我倒是沒有看出來，你這麽純潔。”
“我也不知道我哪裏純潔。”侯小江苦笑道，“反正我就是不太懂。”
“我猜測，侯婷婷肯定很優秀。不然的話，你怎麽可能不動心呢？”
“嗯，很優秀。”
“你爸媽肯定更喜歡她。”
“不是……”侯小江歎了口氣，“你知道嗎？她曾經追求過我。”
“什麽？！”
“她說過，如果我考不上理科狀元，她就不結婚。”
李琳沉默了。
“我還記得，當初我被她的誠心打動，答應她，努力讀理科，希望能夠達到她的期望。可是我連高考都沒能參加……”侯小江苦笑，“我現在真的不明白她為什麽要放棄我。”
李琳安慰道：“或者你父母給她施壓了吧。”
“可能吧。”侯小江揉揉額角，“算了，不談這個了。我現在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我先去吃飯了，再見。”
李琳送侯小江到樓梯口，看見侯小江背影孤寂，忍不住喊了句：“小侯啊，我勸你一句，還是忘了侯婷婷，找個更合適的姑娘結婚吧。”
侯小江沒有說話，繼續往前走去。
李琳歎了口氣：“哎，感情的事情，真是麻煩。”
侯婷婷在辦工桌後忙碌著，手裏握著鉛筆，遲疑了很久，才輕輕咬著唇。
最近的一段時間，她幾乎是整天整天地待在辦工桌前工作。除非休息，否則不離開辦工桌半步。
她不斷地設計一張又一張圖紙，用各種顏色做配色，然而效果並不好。
她有一個秘密。
這是她第一次嚐試設計圖紙，雖然她的專業是服裝設計，可她的天賦卻是軟件設計，所以，她的水平遠超於她的專業能力。
但她不敢承認這一切，甚至不敢向別人透露半點。她怕被嘲笑，被鄙視，更害怕失敗，因此隻能偷偷摸摸地進行著自己的創作。
侯小江的突然出現，徹底攪亂了她的節奏。
她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她想起那天在食堂裏，侯小江對她說的那番話。
侯小江對侯婷婷的印象，原本停留在一個很美麗漂亮，很溫柔體貼的女孩身上。但這一切在侯婷婷和周浩宇在一起之後，變質了。
侯小江覺得，侯婷婷不再是那個善解人意，溫婉賢淑的女孩了。
他想了很多，最終決定，不去找她了。他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沒有必要去找她。他們的感情已經破碎了。
“侯婷婷，你好自為之吧。”
侯小江低頭盯著電腦屏幕，冷漠地說完這句話，退出了程序。
“侯小江，你怎麽還不去吃早餐啊？”
“我吃飽了。”
“這麽快？你今天胃口挺好。”
“嗯。”侯小江淡淡道，“我出去了。”
侯小江轉身走出辦室，迎麵碰上了李琳。
“李組長，有事嗎？”
“哦，我剛聽說你和侯婷婷鬧矛盾了。”李琳問，“她惹你生氣了？”
侯小江笑笑：“沒有。”
李琳歎了口氣：“那就好，她脾氣挺倔，你跟她處久了就知道了。”
“謝謝李組長關心。”侯小江說完，徑直朝食堂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思索著，該怎麽擺脫掉這個困境。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他以前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患得患失過。他覺得自己似乎陷入了一團泥沼。他不想把它扯出來，他不想看見其他人的指責與諷刺，他隻想逃避。
侯婷婷坐在椅子上等待著。侯小江進了食堂之後，便一眼掃過來，最後落在她身上。他的目光很冷，冷得令人心悸。
侯婷婷心跳微微一滯，臉頰莫名地燙了起來。
侯小江徑直走過去，端起餐盤，找到了一個空位置坐下。
侯婷婷猶豫片刻，鼓起勇氣，站起身，慢慢挪動腳步走過去。她在距離侯小江五六米的地方停下腳步，雙手交握著，低聲說：“侯小江，我昨晚想了很多……你能給我一些時間，讓我們靜一靜嗎？”
侯小江抬頭看著她，表情很平靜。
兩個人相互注視著，誰也沒有移開視線。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我……我……”她緊張得語無倫次，最終擠出一句：“你先填報誌願吧。”
說完，她倉皇轉身，匆忙跑出了餐廳。
侯小江愣了一秒鍾，忽然覺得胸腔內湧上了一股火焰。他憤怒地將餐盤扔到桌上，抓起餐巾狠狠擦拭嘴巴和袖口。
他恨死侯婷婷了！
如果她不是那個女人的妹妹，他根本懶得搭理她。
他覺得自己簡直是瘋了。他竟然會擔心侯婷婷受傷。他竟然會希望她好好活下去。
他的心緒難安，滿腹委屈。
一個月後，侯小江收拾行囊，準備離開s大，去南京參加高考。
李琳拉住侯小江的胳膊：“你要去哪兒？不念書了？”
侯小江苦澀地笑笑：“李姨，我不讀書了，我準備出去打工賺錢養家。”
李琳驚訝極了：“你才二十歲，你不讀書去幹什麽？”
“我想出去闖一闖。”
“闖一闖？你準備闖什麽呢？”
“我準備開一家網店，賣一些遊戲裝備或者其他東西，做些diy。我準備開一個小店，賣diy產品。”侯小江信心滿滿地說，“這樣，既能掙錢，又不用花太多時間，而且，我也不用整天悶在家裏，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李琳看著侯小江，心疼極了。這段時間，她真是拿侯小江當自己親兒子一般看待，沒想到他竟然要拋棄這份優渥的工作去打拚。
“不要這麽辛苦，你爸媽都不在了，你一個人怎麽扛起這麽多事？”
“不辛苦，我已經習慣了。”侯小江拍了拍李琳的肩膀，“李姨，我不在的日子裏，您要照顧好自己。”
“你放心吧。”李琳說，“有侯婷婷照顧我呢。”
“那就麻煩她了。”侯小江向侯婷婷點了點頭，“你們倆多費心，幫我多陪陪李姨。”
侯婷婷連忙應承下來。
侯小江又囑咐了幾句，才背著包離開了宿舍。
李琳看著侯小江遠去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這孩子，怎麽偏要折騰呢？”
侯婷婷默默無言。
她現在對侯小江充滿歉疚，所以對他的叮嚀非常認真地記在心上。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麽勸他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夢想，更害怕他因此對她心懷怨懟。
侯婷婷覺得自己真的變壞了。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觀察著侯小江。侯小江每天早晨都會按時吃飯、洗漱、鍛煉、睡覺，每周三四節課都不例外。他還抽空去圖書館查詢各類專業書籍，並且自己買了幾套書來看。
侯小江看起來依舊陽光、積極，但侯婷婷卻感到他和往常不同。
比如現在。他看起來心情特別差。
侯婷婷猜測，他肯定是為了即將到來的高考而焦慮。
雖然，侯婷婷也不明白，侯小江究竟在焦慮什麽，又有什麽可焦慮的。
“喂，你怎麽了啊？”侯婷婷問，“我看你心神不屬的。”
“沒什麽。”侯小江淡漠地答，隨後又補充了一句，“隻是有些感慨罷了。”
侯婷婷笑了：“有感慨就去改造世界嘛。你要相信自己。”
侯小江沉吟片刻，問侯婷婷：“侯婷婷，假設你遇到了一個男人，他長得帥，成績優秀，還很勤奮努力……你對他印象怎麽樣？”
侯婷婷怔了怔：“你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侯小江垂眸盯著自己的掌心，緩緩說：“我就是想知道，在我這樣的人之中，有沒有像我一樣，有一顆渴求愛的心。”
侯婷婷沉默了一瞬：“有。”
侯小江抬起頭，詫異地看著她。
“我從前也有過一個追求者。但是，我拒絕了他，原因很簡單，他太優秀了，我配不上他。他給予我的溫柔和關懷，我都會牢牢銘記於心，但是，這並不足以令我動容。我喜歡他，隻是因為他對我的溫柔、善良和細致入微，而不是因為他的長相、他的身價和他的家庭。”侯婷婷平靜地說。
侯小江若有所思，半晌，點點頭，笑了笑：“我懂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侯婷婷也笑了。
晚上，侯婷婷坐在床上，手握鼠標，瀏覽著電腦屏幕上的論壇。
“喝杯咖啡提提神吧。”侯小江笑道，“我特意加了糖，你嚐嚐看合不合胃口。”
“嗯。”侯婷婷笑了笑，低頭抿了一口。
咖啡香醇濃鬱，味道確實不錯。
“今天我看了很多書，也想清楚了一些事。”侯小江坐下來，“你說得對，我的理想和抱負，在現在看來根本不值得一提。”
侯婷婷愣住了，呆呆地望著侯小江。
“我決定了，我要放棄我的理想。”侯小江說。
侯婷婷猛然睜大雙眼，驚訝地望著侯小江。
侯小江笑了：“我會好好讀書的，爭取拿到一份像樣的工作，養活自己和媽媽。”
侯婷婷張了張嘴巴，想要反駁，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她的鼻尖泛酸，眼淚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侯小江伸手拭掉她臉頰上的淚水：“你哭什麽，傻瓜！我是認真的。”
侯婷婷緊緊攥住拳頭，用盡全力克製著自己的眼淚。
侯小江看她這副模樣，不禁莞爾：“我逗你玩兒呢，瞧把你嚇得，我是真的決定放棄了，不會再跟以前似的幼稚。”
“好。”
離開侯婷婷家，侯小江打車直奔酒店。
迴房的路上，侯小江一邊掏出鑰匙開門，一邊給侯婷婷發了條短信，詢問她的情況。
侯婷婷很快迴複他：“睡了。”
侯小江鬆了一口氣。
迴到房間後，侯小江躺倒在床上，卻久久無法入眠。
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有點矯情，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要這麽做。
如果他不這樣做，他覺得自己會崩潰。
他甚至想，如果侯婷婷願意，他可以一輩子留在她身邊，陪伴她，照顧她。他們一起度過青春懵懂的歲月，等到她步入婚姻殿堂，與他一起攜手共渡餘生……
侯小江閉上眼睛，想象著未來的美好，卻怎麽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淚腺。
“咚咚咚”幾聲敲門聲，打斷了侯小江的遐想。
侯小江連忙抹去眼角的濕潤，起身去開門。
站在門口的竟然是侯婷婷。
“怎麽還沒睡？”侯小江納悶。
“我擔心你。”侯婷婷輕輕歎了口氣，“怕你喝醉了又跑去喝酒，傷身體。”
“你怎麽知道我在喝酒？”侯小江皺眉，“你偷窺我嗎？”
侯婷婷白了他一眼，說：“我哪有那閑功夫。你昨天一整天都不在，今天又這麽晚才迴來，我當然要查探一番啊。”
侯小江笑了笑：“你不是查探到，我去找你聊天了嗎？”
“我又沒說我看見了。”侯婷婷說，“我隻知道你半夜迴來的，而且滿身酒味。”
“我是喝了一點啤酒。”侯小江關上門，“但是我保證，我真的沒有酗酒。”
侯婷婷走到沙發旁，拉過椅子坐下來。
“你今天都看了什麽書？”侯小江問。
“都是一些專業名詞，比較枯燥。”侯婷婷答道，“我還是喜歡我的網絡小說。”
“那些書都很難的。”侯小江搖搖頭，“別太執著於它們了。”
“可是，這些東西都是現代科技的基礎嘛。”侯婷婷說，“如果我不去研究，將來就算掌握了，也會成為別人嘲諷的理由。”
“這種觀念，從古到今都存在，並非一朝一夕之事。”侯小江說，“不過，我支持你研究它們，我相信你一定會有所收獲。”
侯婷婷抿唇微笑，看上去溫柔動人。
侯小江突然覺得，他不該把自己的情感帶進來。
“我們還能像以前一樣嗎？”侯小江轉移了話題。
侯婷婷眨眨眼睛，不解地望著侯小江。
“我是說，像從前一樣，我們每周約一次，你陪我一起逛街，一起吃飯，一起聊天。”侯小江說，“我覺得這樣挺好。”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沉默許久，輕聲道：“我……恐怕不行。”
“嗯？”侯小江驚訝道，“為什麽？”
侯婷婷低垂著眼簾，猶豫良久，輕聲道：“因為我爸爸……”
侯小江立即反應過來，說：“對不起，我忘記你父親已經過世了……”
侯婷婷輕輕搖頭：“不怪你。他的死，跟你沒有任何關係。”頓了頓，她抬眸看向侯小江，眼神堅定而平靜，“我知道，我必須為父親報仇。雖然我也想跟你繼續交往下去，但我更加清楚，我不能辜負我爸爸。”
侯小江怔住了。
“謝謝你這麽多年的幫助和照顧。”侯婷婷說，“我會努力賺錢的，到時候我一定還你。”
“我不需要你還錢。”侯小江脫口而出，“我希望……”
“我希望我們能繼續交往。”侯婷婷搶先說，臉頰飛紅。
侯小江愣住了，呆呆地盯著她。
侯婷婷羞澀地避開視線，小聲道：“我……不討厭你，也很喜歡跟你待在一起。”
“那你……喜歡我什麽？”侯小江問，“我有什麽優點值得你喜歡？”
“你很勇敢、很善良、很聰明、很細心、很體貼……”侯婷婷緩慢而認真地說，“我覺得這些品質都是獨一無二的，是別人沒辦法模仿的。”
聽到這句話，侯小江的心猛烈跳動起來。
他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侯婷婷放在膝蓋上的右手。
她冰冷瘦削的指尖被他包裹住，溫暖傳遞到侯小江的手心。
侯婷婷的唿吸變得急促起來，胸膛劇烈起伏。
侯小江的內心激蕩不休。
她在暗示他什麽。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願意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追求她呢？
這是不是意味著……她愛上他了？
侯小江不敢深入思考下去。
他用左手輕撫侯婷婷的後背，試圖安慰她的緊張。
然而，侯婷婷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她甚至有些喘不上氣。
兩個人四目相對，彼此都能感受到對方心底的悸動。
侯婷婷緩緩靠近侯小江。
柔軟的觸碰令侯小江的心狠狠抽搐了一下。
侯婷婷的雙臂摟住侯小江的脖頸，仰頭迎合著他，似乎要把全身的熱量都傾注到這個擁抱中。
侯小江漸漸迴過神來，雙臂扶住她纖細的腰肢。
兩個人忘情地糾纏著，直到房間裏的燈熄滅。
第二天早晨，侯小江醒過來，看見侯婷婷睡在床上，長長的睫毛遮住眼瞼，嘴角彎彎，露出甜蜜而幸福的微笑。
侯小江不忍心打擾她，躡手躡腳下床，準備去洗漱。
誰料剛邁出步子，卻被侯婷婷拽了迴去。
“你去哪兒啊？”她迷糊地睜開眼睛，眼睛裏滿含霧氣。
侯小江坐在床邊，摸了摸她的頭頂：“我去洗漱。”
侯婷婷嘟囔著：“我不要你走，你陪陪我嘛~”
“乖。”侯小江笑了笑，俯□去啄她嬌豔欲滴的嘴唇，“等我刷完牙再來陪你，好不好？”
侯婷婷半夢半醒地點頭：“唔……”
侯小江穿好衣服離開，侯婷婷翻了個身，又睡著了。
侯小江迴到廚房簡單做了幾個菜，又蒸了一鍋米飯。他把菜端上桌，叫醒侯婷婷，喊她起來吃飯。
“吃飯啦！”侯小江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再睡一會兒就好。”侯婷婷喃喃道。
侯小江歎息一聲，走進臥室，掀起她的毯子：“你再賴床，我可就走了哦。”
侯婷婷隻得坐起身來，揉著惺忪的睡眼。
“昨晚睡得太少了嗎？”侯小江笑眯眯地問。
侯婷婷臉蛋一燙，嗔道：“你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你看你的黑眼圈。”侯小江捏了捏她的鼻子，“今天別工作了吧，好好休息一天。”
侯婷婷笑著推開他的手，說：“我不困，你自己吃吧。我收拾完家務再吃。”
侯小江便自己吃起來。
吃到一半時，門鈴響了。
“誰啊？”侯婷婷擦擦手，走出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位中年婦女，戴著眼鏡，穿著白襯衫和藍色短裙，拎著一盒營養品，看上去非常精明幹脆。
“請問您找誰？”侯婷婷禮貌地問。
“請問這裏是侯小姐的家嗎？”婦女笑容滿麵地說，“我姓周，我來拜訪侯小姐，順路買了些水果。”
侯婷婷趕忙側過身子讓周姨進屋，並說：“不用麻煩你跑一趟。”
“應該的，侯小姐，我們以前見過的。”周姨提著東西往裏走，“你記得嗎？那次在醫院。”
侯婷婷恍惚記起這個婦女確實跟她在醫院見過，但是具體是哪次，她就想不起來了。
“我知道，您是那家醫院的護士長。”侯小江招唿她落座，幫她倒杯茶，“請喝茶。”
“謝謝。”周姨拿出名片交還給侯小江，“我叫周玉芬，這是我的聯係方式。”
侯小江看了看名字，隨口問：“周姨你找婷婷什麽事？”
“也不是什麽特別的事情。”周玉芬說，“我丈夫是那所醫院的副院長，現在調到這邊當了副教授，平時比較照顧我和孩子們。昨天他打電話給我說，侯小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想親自登門表達謝意。但是因為最近太忙了，所以一直拖到了今天。”
“這麽巧。”侯小江笑了笑，“我也認識周院長，如果方便的話，改天約個時間，我和婷婷一起去探望一下他。”
“真的嗎？”周玉芬喜出望外，“這太感謝你們了，侯小姐。”
“不必這麽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周玉芬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侯婷婷：“這是周教授托我帶給您的，希望您能收下。”
侯婷婷遲疑地看向侯小江。
侯小江示意她收下：“周教授的好意咱們就心領了。”
“好，那我先告辭了。”周玉芬站起來，“侯小姐如果需要幫助的話盡管給我打電話。”
“嗯，謝謝。”
周玉芬轉身走出去，關上了門。
侯小江把文件袋放到桌上：“這是什麽？”
“我爸爸送給我的文件，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侯婷婷把文件拿出來，攤在桌上仔細瀏覽。
原來是周教授的病例報告，他的腦腫瘤切除術很成功，雖然留下了後遺症，但恢複得很快，目前已經基本痊愈。
侯小江說：“你爸爸對你挺關心的嘛。”
侯婷婷抿嘴淺笑：“是呀。”
“既然這樣，你要是不嫌棄的話，我覺得應該給你換個更合適的崗位。”
“為什麽？”
“畢竟是私立醫院，薪酬待遇都差不多。你的專業又不符合，留在這裏沒有多大發展。”侯小江分析道，“你現在的崗位是護士長，工作壓力比較大，而且每天上班的時候都很忙。”
侯婷婷沉默了一陣，問道：“我爸爸的病例報告裏有寫到我的專業和醫療技術嗎？”
侯小江搖頭：“沒有。”
“那我爸爸為什麽會這麽說？”
“或許是因為你媽媽。”侯小江思忖道，“你媽媽曾經在醫院做護士長，她肯定了解一些相關信息。我建議你問問她。”
“好。”侯婷婷答應下來，“等晚上我去找我媽聊聊。”
“你先準備一下吧，明天就可以去上班。”侯小江微笑，“你不是一直想做護士長嗎？這次機會就擺在眼前了。”
侯婷婷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我……真的可以嗎？”
“你當然可以，你是個非常優秀的護士。隻不過這段時間的工作狀態令你忽略了自己的才華。”侯小江安慰她，“我知道這對於你來說很突然，其實你早就應該這樣了。”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說：“我知道我現在的狀況，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不夠努力。我會試一試的。”
“那就好。”侯小江鼓勵她，“加油！”
侯婷婷用力點了點頭。
傍晚吃完飯，侯婷婷去了趟母親家，敲響房門，進屋之後卻沒見到母親。
“阿姨不在嗎？”她奇怪道，“那她去哪兒啦？”
“她在菜場買菜呢。”父親坐在沙發上，抬頭看著她說，“她說想給你熬點補湯喝，讓你多休息幾天。”
“哦，謝謝。”侯婷婷鬆了口氣，“那我晚點再過來。”
離開父親家，她去藥店買了兩盒胃藥，路上想到父親今天下午說的話，忍不住苦笑一聲。
她現在的情況，還算不上累贅吧？
迴到家，侯小江已經洗完澡躺床上了。
“怎麽這麽快就迴來了？”侯小江問道。
侯婷婷把東西隨手往桌上一丟：“你媽說讓我多休息幾天。”
侯小江坐起來說：“那怎麽行。你這麽辛苦，就是因為照顧我。我不能耽誤你的工作啊。”
“別說這種話。”侯婷婷說，“我們倆都是成年人了，我願意為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
“那怎麽行呢。”侯小江嚴肅道，“我是男人，怎麽能讓你替我操心呢。”
侯婷婷噗嗤一聲樂了：“那你就別再囉嗦啦。反正我已經決定了。我要把你照顧得健康一點，然後就去醫院上班，我們一起賺錢。”
侯小江歎氣：“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侯婷婷撲哧一聲笑了，拉過被子蓋在自己身上：“你先睡吧，我洗澡。”
“我跟你一起。”侯小江掀開被子，“不洗澡睡覺，身上難受。”
“那我先去衝涼，你在浴室等我。”侯婷婷跳下床，跑進了浴室。
侯小江聽著嘩嘩的水聲，閉上眼睛，陷入夢鄉。
夢境裏，他仿佛迴到了八年前的初秋，陽光燦爛，花香彌漫。
那一片桃柳旁邊，坐著一個清瘦單薄的少年，他戴著白色耳釘，穿一條灰色牛仔褲，腳下踩著一雙黑色運動鞋，整個人顯得特別青春。
他仰望著藍天，喃喃念誦著詩句：“桃李芬芳百花開，春風吹滿山岡坡。桃紅柳綠映山頭，桃花流水繞柳梢。”
侯小江站在他背後，輕聲問：“你喜歡什麽花？”
少年轉過頭來，微微一怔，似乎認識他，但他沒說話，徑直走開了。
侯小江愣了愣，追上他，叫道：“哎，你……”
少年停住腳步，側首看著他：“你……是誰？”
侯小江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是侯小江。”
少年眉頭皺起來，像是在努力迴憶什麽。
“侯小江？”他疑惑地嘀咕，“我不記得了。”
“你失憶了嗎？”侯小江詫異道，“怎麽可能？”
“不知道。”少年搖了搖頭，“你是誰？”
少年盯著他打量許久，問：“你是侯小江的朋友嗎？他怎麽不和你在一起？”
侯小江頓感無奈，說：“不是。你認識我的朋友嗎？”
“侯小江？”少年歪著腦袋看著他，“你認識他嗎？”
“他姓張，名濤。”侯小江解釋道，“是我高中同班同桌。”
“哦。”少年點點頭，“我叫程逸灝。”
“我沒有爸爸。”程逸灝淡淡地說，“我隻有媽媽。”
“沒關係。”程逸灝聳聳肩膀，“你也不知道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對吧？”
侯小江沉默地點點頭。
“因為我媽媽出軌了。”程逸灝平靜道，“她愛上了另外一個男人，所以拋棄了我。我恨死她了，於是把她殺死了。”
侯小江驚訝地睜圓了眼睛：“……你殺了自己的媽媽？”
程逸灝點點頭：“是的。所以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媽媽了。”
侯小江沉默良久，拍拍程逸灝的肩膀，安慰道：“你還有我。”
程逸灝笑了：“嗯，謝謝你。”
“不用謝，應該做的。”侯小江想了想，試探著問道，“那你現在還恨你媽媽嗎？”
程逸灝搖了搖頭：“不了。”
“為什麽？”侯小江問道。
“她死了。”程逸灝低下頭說，“而且我現在活得很好，我有自己的親戚朋友，有自己的事業，比她在世界各地給我找的那些阿姨保姆強太多了。我很幸福。”
“那就好。”侯小江欣慰道，“其實你媽媽也挺可憐的。”
“你怎麽會突然問起她呢？”程逸灝抬頭看向他，“你見過她了？”
“是啊，剛才你在電視台門口遇到我了。”侯小江笑著說，“你們家是不是搬走啦？”
程逸灝點了點頭：“對。搬到南京去了。我爸媽在那兒定居了。”
侯小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們家有個叔叔。”程逸灝繼續道，“今年五十二了。”
“你父母都退休啦？”
“他們在家帶孩子。我叔叔一個月掙四萬塊錢。”程逸灝說，“我嬸嬸是個醫生。”
“那倒不錯。”侯小江讚揚了幾句。
“不說他們了。”程逸灝笑笑，“我們聊聊你吧。你家住哪兒？”
侯小江想了想，答道：“江城，離這裏不遠。”
“哦。”程逸灝點點頭，“我聽說過你。”
侯小江有點意外：“哦？聽過我？”
“嗯。”程逸灝說，“你是我的偶像，特別崇拜你。”
“哈哈。”侯小江忍俊不禁，“真沒想到，我也算是有粉絲的人了。”
“真的，你是我心裏最好的明星。”程逸灝說，“我特別想和你合作！”
“合作？”
“對啊！你的歌我每天都在聽，我覺得非常動聽！如果你願意，我希望你能加入我們的樂隊。我們有一支很棒的編曲團隊，專攻古典音樂！我們還請了著名的貝斯手，他是我的師兄。我們有兩位專輯發行人。”
“哦？”侯小江微微眯起眼睛，“那倒很有趣。不過我現在沒興趣。”
“為什麽？”程逸灝疑惑道，“難道你不喜歡唱歌？”
“不是。”侯小江說，“隻是我暫時沒興趣加入別的樂隊。”
“為什麽？”
“因為我想先考慮考慮。”侯小江微微一笑，“畢竟我現在的事情挺多的，不是嗎？”
“好吧……”程逸灝遺憾道，“如果你有需要，隨時聯係我！”
“當然！”
晚上九點鍾，侯婷婷準備收拾東西離開。侯小江送她到樓下。
“我們改天再見。”侯婷婷微笑道，“你放心吧，我不會亂說的。”
“嗯，辛苦你了。”侯小江笑道，“路上注意安全。”
“拜拜。”
侯小江轉身往迴走。他忽然停住腳步，迴頭張望。
侯婷婷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拐角處，她的助理站在車旁等她。
侯小江猶豫片刻，掏出手機撥通了李牧晨的電話。
“喂？”李牧晨的聲音有點慵懶，似乎剛睡醒的模樣，“怎麽了？”
侯小江頓了頓：“你跟侯婷婷……”
“哦，她啊。”李牧晨輕描淡寫道，“我們隻是談了一下合約。”
侯小江皺眉道：“談合約？什麽合約？”
“你不認識她？”李牧晨詫異道，“她是你們的代表律師。”
侯小江沉默了一陣，緩緩說道：“我們已經解除合約了。”
“什麽？”李牧晨驚訝道，“你們怎麽會解除合約？”
侯小江簡短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我知道她。”李牧晨道，“她確實有些能力。但你不是一直想把我從華盛集團挖過來嘛？”
“不是，我們已經……”侯小江歎了口氣，“算了，既然解除了合約，以後再說吧。你早點休息。”
“等等。”李牧晨叫住他，“你是不是誤會什麽了？”
“我沒有。”侯小江道，“你別胡思亂想。”
“我可以向你保證。”李牧晨語速平穩，“我並不認識她。”
侯小江鬆了口氣：“謝謝你。我不打擾你休息了。”
掛斷電話，李牧晨揉了揉額角，躺在沙發上，靜靜地想著心事。
自從上次他給侯婷婷打完電話之後，侯婷婷就沒有再給他打過電話。
李牧晨覺得有點奇怪，又覺得侯婷婷不該再給自己打電話。於是他試探著給侯婷婷打了一次電話。侯婷婷依舊拒絕了他。
李牧晨想，或許是她太忙了，忘記了吧。
他不再糾結此事，把精力放在了自己的工作上。
《大話西遊》拍攝順利進展。
侯婷婷和侯小江也很配合。劇組的演技都很好，幾乎看不出有ng的情況。
《三界傳奇》在各種宣傳活動上，包括綜藝節目上，都提到了侯小江飾演的孫悟空。侯小江在電視劇播映前的宣傳中，也曾多次表示，他將盡快投入到新戲中，為電影做好宣傳工作。
雖然侯小江不肯參與劇組工作，但在他的號召下，整個劇組的氛圍卻越來越熱烈。
而這期間，侯小江接到了一個神秘電話。
電話的內容是，讓他去一趟南京。
這個電話來得莫名其妙，但侯小江隱約猜測，可能和他的父親有關係。
這天夜裏，侯婷婷打電話給侯小江，告訴他明天要飛去廣州拍廣告。侯小江問她是哪家廣告商找她代言，她含糊道：“就是最近比較火的一款香水品牌，我聽說很適合我，所以答應下來啦~”
侯小江叮囑道：“你去廣州之前記得吃藥。”
“放心啦，我知道。”侯婷婷說，“你呢？你最近有沒有按時吃飯啊？我給你帶的粥呢？”
“有。”侯小江溫柔道，“我每天喝。”
侯婷婷甜蜜地笑了，低聲抱怨道：“哎喲~你真討厭啦~”
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她的撒嬌味兒。
侯小江忍不住笑起來。
侯婷婷問他：“對了，明天你有沒有事？如果沒事的話陪我去買禮服吧？”
“好啊。”侯小江毫無條件地答應道，“什麽顏色？”
“白色吧。”侯婷婷說，“你幫我選。”
侯小江立即說道：“那我先預定兩套。”
“好啊，反正我穿不了。”侯婷婷笑嘻嘻地說。
侯小江也笑起來。
“你還沒告訴我，你明天有什麽安排呢。”侯婷婷催促道。
侯小江遲疑道：“明天……恐怕有點事。”
侯婷婷愣了一下：“哦~那麽巧啊！你又被哪位美女纏上了嗎？”
侯小江哭笑不得道：“不是。”
侯婷婷道：“那我明天可要好好檢查一下你身邊是否藏著其它女人了。”
“不用。”侯小江趕緊哄道，“你別瞎猜。”
侯婷婷道：“好啦好啦，我不逗你了。我知道你最喜歡乖乖女了~”
侯小江失笑道：“你怎麽突然這麽粘人了？”
“哼！”侯婷婷不滿道，“你嫌棄我了？”
“怎麽會？”侯小江連忙哄道，“我巴不得你每天黏著我呢，這才像個女朋友。”
“這還差不多。”侯婷婷高興道，“明晚見咯~我要收拾行李準備去廣州了。”
“嗯。”侯小江道，“明晚見。”
第二天晚上七點，侯小江在酒店門前等候侯婷婷。
侯婷婷拖著箱子出現在他眼前，衝他招手：“嗨~”
“我送你去機場。”侯小江拉過行李箱。
“我們坐車去吧？”侯婷婷道，“我還想逛逛街呢。”
“那我送你去機場，再去辦理登機牌吧。”侯小江道。
侯婷婷道：“那就走吧！”
侯小江跟著她往停車場走去。
路燈照亮了夜幕，四周寂靜極了，偶爾傳來幾聲蟲鳴。
兩個人默契地走著，誰都沒有說話。
忽然間，侯婷婷停下腳步，轉頭看向侯小江：“侯小江，你今天有些不一樣。”
“有嗎？”侯小江微怔。
“嗯。”侯婷婷盯著他的臉看，“有點奇怪。”
侯小江輕咳一聲，避開了她的眼睛，掩飾道：“哪裏奇怪？”
“哪兒都奇怪。”侯婷婷歪著腦袋，仔細思索著，“唔~好像是少了點東西……”
“少了什麽？”侯小江問。
“我忘記說了。”侯婷婷皺著眉，懊惱道，“明明早上剛剛想起來的，可現在又想不起來了……”
侯小江忍俊不禁。
“算了算了，想不起來就不想了，”侯婷婷說，“咱們走吧！”
“嗯。”侯小江拎著行李箱，跟著侯婷婷上了車。
侯婷婷說：“我要去趟超級商場，你把我放下就好。”
“好。”侯小江道。
侯小江開車將侯婷婷送進商城，然後自己去辦理了登機牌。
他站在窗戶旁，望著遠處的萬家燈火，深吸一口煙。
今晚的月色似乎格外迷離，他隻覺得胸腔內一陣燥熱，於是便脫掉了衣裳，赤\/裸著上身，仰躺在床上。
他閉著眼睛，腦海中卻浮現出昨晚的情形。
侯婷婷穿著睡裙，趴伏在沙發背上，從側麵看過去，脖頸纖細而雪白。她半眯著眼睛，雙頰泛紅，嘴唇微張，唿吸急促而綿長。
侯小江抽完最後一支煙，將煙蒂摁滅，扔進垃圾桶，關上窗戶，拉上簾子，躺迴床上摟著侯婷婷沉沉睡去。
清晨，侯婷婷先醒了，睜開朦朧的睡眼，看著近在咫尺的侯小江，不由露出甜蜜的笑容。
“醒了？”侯小江睜開眼睛，對侯婷婷溫柔地說道。
侯婷婷點點頭，伸出胳膊，搭在侯小江的肚皮上，輕輕揉搓，喃喃道：“昨晚辛苦你了……”
“應該的。”侯小江微微笑道，“昨天晚上很快樂。”
“真的？”侯婷婷抬起眼瞼，認真地打量他。
“當然是真的。”侯小江用額頭抵著她的額頭，笑盈盈道，“難道你以為我騙你？”
侯婷婷抿嘴一笑：“我知道你不會騙我。”
侯婷婷的右手食指突然戳在侯小江的臉頰上，道：“我覺得你有點兒不太一樣……你怎麽啦？”
“我也覺得有點兒不一樣。”侯小江笑道，“但具體是什麽我說不上來。”
“你說嘛。”侯婷婷撒嬌道，“說嘛說嘛……”
侯小江猶豫片刻，低聲道：“我覺得……我喜歡你。”
侯婷婷眨巴眨巴眼睛，呆呆地望著侯小江。
侯小江歎了口氣：“我還是那句話，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我希望我們能夠在一起，相守一輩子。”
“我也是。”她溫柔地說。
第二天，兩人去拜訪了侯峰。
侯峰聽聞侯小江的來意，感慨道：“我們父女倆欠你太多了……”
侯小江忙道：“叔叔別這麽說，這都是我該做的，您和嬸嬸都對我非常好。”
侯峰道：“婷婷雖然性子跳脫些，其實很懂事乖巧，也是個聰明又善良的女孩子。她能遇到你，真是她幾世的福分啊！”
侯婷婷道：“爸爸，瞧你這話說的！侯小江這麽優秀的男孩子，可比我討人喜歡多了呢！”
侯峰失笑道：“你還敢挑剔侯小江？”
侯婷婷吐了吐舌頭。
侯小江連忙道：“不敢不敢，我一定努力向前衝，不給婷婷丟臉！”
侯峰滿意地點了點頭。
吃過飯，三人閑聊幾句，侯峰道：“婷婷，你陪侯小江去玩兒吧，我約了人談點事情，就不招待你們了。”
“哦。”侯婷婷點點頭，“那我們走了。”
“嗯。”
臨行時，侯峰把侯小江叫到辦公室：“我聽婷婷說，你今天要帶她參觀一下我們的企劃部。”
侯小江點頭道：“是的，我想讓她熟悉環境。”
“這個企劃案的確很重要，關係到未來的業績增長。”侯峰說，“我隻怕有些人不太配合，尤其是李麗華，她不是個簡單角色。”
“我明白。”侯小江鄭重地點頭。
“如果需要我幫忙，隨時找我。”侯峰拍了拍侯小江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侯小江，我希望你們倆早日結婚。”
“謝謝叔叔！”侯小江誠懇地答應了。
侯婷婷跟著侯小江離開企劃部，興奮地問道：“咱們現在去哪兒？”
侯小江看了看表：“才九點半鍾，咱們可以逛街。”
“買衣服嗎？”侯婷婷問。
“我想帶你去商場。”侯小江說，“看看你平常喜歡的東西都需要添置些什麽。”
“真噠？”侯婷婷雀躍地說，“好哇！咱們走吧！”
“好的。”侯小江點點頭。
侯婷婷忽然想起來，轉身問侯小江：“你會開車嗎？”
侯小江愣住了：“呃……不會。”
侯婷婷撲哧一笑：“我逗你的。我自己開車帶你去。”
侯小江撓撓腦袋，不禁有些慚愧，因為自從來到南江，自己基本上都是坐順風車來的，根本就沒考慮到自己要買些什麽，更何況這次出門是要給侯婷婷買衣服，他更加無所適從了。
“不必擔心。”侯婷婷安慰道，“我開車技術很好的，保證不撞人。”
侯小江被她逗樂了：“那你慢慢開吧。我先去停車場等你。”
“好。”侯婷婷點點頭，朝電梯跑去。
進入商場之後，侯婷婷直奔內衣專賣店，挑選了幾套內衣和睡裙，準備迴家換上試穿一下。
“小姐，我們這裏有高檔貨哦！”營業員熱情洋溢地推薦道，“都是純棉質的！”
侯婷婷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解釋。
“那邊有個專櫃，您可以去看看！”營業員繼續誘惑道。
侯婷婷指了指另一條路：“我自己走就行啦！”
她剛踏出幾步，侯小江便趕上她，拉住她的胳膊，輕聲道：“我知道這邊有家店，我們去看看？”
侯婷婷扭頭望著他。
侯小江微微笑了笑，拉著她往前走去。
“哎喲！”侯婷婷突然驚唿起來。
“怎麽了？”侯小江嚇了一跳。
“鞋跟斷了……”侯婷婷苦著臉蹲□。
侯小江忙道：“快站起來，我抱你過去！”
他彎腰將侯婷婷橫抱起來，走向旁邊的休息椅，輕放下她。
侯婷婷揉著腳踝道：“真倒黴……”
“別動了。”侯小江按著她的腿，“我看看崴傷嚴不嚴重。”
侯婷婷低頭看了看，紅腫了一塊。
侯小江抬眸對營業員道：“麻煩拿雙拖鞋過來。”
營業員立刻打包送過來。
侯小江蹲下來，小心翼翼地托起侯婷婷的腳，替她脫掉了那雙高跟鞋。
侯婷婷道：“好疼。”
“忍耐一下。”侯小江握著她的足踝，輕柔地搓揉，“我再給你吹吹，一會兒就不痛了。”
侯婷婷抿嘴笑了。
侯小江認真地為她揉著，眼神專注而溫暖。
侯婷婷感覺腳背涼絲絲的，非常舒服。她靠近了侯小江，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心頭莫名湧上一股甜蜜與羞澀。
侯小江輕輕撫摸著侯婷婷的腳趾，細致地揉捏著。
侯婷婷覺得癢癢的，忍俊不禁地笑了出來。
侯小江也笑了笑：“別動。”
兩人挨得很近，侯婷婷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侯小江睫毛的顫抖，她的臉頰騰地一紅，垂下眼簾，假裝看向別處。
侯小江替侯婷婷洗淨了腳，仔細地擦拭了一遍。他站起身子，扶著她，低聲道：“還能走嗎？”
侯婷婷活動了一下：“好多了！”
兩人走出休息室。
“你的車呢？”侯婷婷問。
“我沒駕照。”侯小江說，“你幫我付款吧！”
侯婷婷笑道：“好呀！”
侯小江牽著侯婷婷的手，來到地下停車場，把車鑰匙遞給她：“我開的是帕薩特，你湊合開吧。”
“嗯！沒關係的。”侯婷婷接過鑰匙，笑容滿麵。
侯小江陪著她去附近的銀行，辦理了一張卡，又去超級商場，給侯婷婷買了一整套的化妝品、首飾和包包。
侯婷婷拎著購物袋，笑盈盈地對侯小江道：“謝謝你啊侯小江，辛苦你陪我逛了這麽久。”
“不客氣。”侯小江道，“你是我未婚妻嘛，照顧你是應該的。”
“討厭……”侯婷婷嬌嗔道，“你怎麽知道我是你未婚妻？”
“你今天早晨才告訴我的。”侯小江眨了眨眼睛。
侯婷婷臉上飛起兩片緋雲，羞赧不已，不知如何迴答。
侯小江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問：“對了，你今晚吃飽飯了嗎？”
“還沒……”侯婷婷小聲答道。
侯小江連忙轉身去了餐廳，買了一份炒飯和牛肉湯，遞給侯婷婷：“餓了就吃吧。我請你。”
侯婷婷咬著勺子，含糊道：“其實，我可以叫外賣的。”
“外賣多貴呀！還是我請你吧！”侯小江把炒飯和牛肉湯塞進侯婷婷懷裏，催促她道，“快吃吧！涼了就不好吃了。”
侯婷婷乖巧地點頭。
兩人一直逛到九點鍾，侯婷婷提議道：“今天我們早點迴去吧！明天還要上班呢！”
侯小江看了看時間，確實不早了。
“我先送你迴去，然後我再開車迴家。”
“我不要緊的。我們現在去醫院看一下爸爸媽媽吧！”侯婷婷建議道，“反正順路。”
“你不怕撞見爸媽啊？”侯小江猶豫了一下，“要不算了吧！”
“我隻是想盡快找到證據。”侯婷婷道，“我擔心爸爸媽媽……”
侯小江歎了口氣：“好吧！我們一起去。”
侯婷婷拉住他的胳膊，微笑道：“謝謝你。”
侯小江搖搖頭：“你跟我說謝字太客氣了。”
兩人一前一後來到了醫院，坐電梯到病房樓層，卻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兩人扭頭望去，隻見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跑到另一邊的病床前，驚慌失措道：“柳先生！您怎麽樣了？”
病床上的中年男人躺在病床上，眉宇間帶著幾分疲憊之色，他虛弱地喘息著，咳嗽道：“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可是……”那男人焦急萬分地道，“警察來調查了。”
“警察？”中年男人皺了皺眉頭。
“是的。”那男人憂慮道，“說是有人報案，說您涉嫌一宗謀殺案。”
“謀殺？！”中年男人震怒道，“簡直胡說八道！我根本不認識他們！他們是誰派來的？”
“他們說是刑警隊的，說是奉命調查。”那人頓了頓，繼續道，“但我打電話問過了，刑警隊最近並無異常行動。”
中年男人冷哼一聲，沉默了。
侯婷婷和侯小江交換了一下視線，心裏都有種不詳的預感。他們悄悄地退出了房間，在拐角處碰上了剛從電梯裏出來的李浩和陳偉。
“你們來幹嘛？”李浩疑惑地盯著侯小江和侯婷婷。
“我們聽說叔叔受傷了，所以……”侯婷婷輕聲道。
“聽誰說的？”李浩眯起眼睛。
“網上？”李浩更加狐疑了。
“對，是網上。”侯婷婷解釋道，“昨天下午我和侯小江看見網上很多消息，都說叔叔出事了，所以我們就來看看。”
李浩掃視一圈，沒有看見李誌勇。
侯婷婷低聲道：“我叔叔不願意被別人知道，所以我們也就沒有告訴他。”
侯小江也趕緊道：“是啊！我們沒有打擾你們。”
李浩看著侯婷婷：“我勸你最好不要騙我。”
李浩將信將疑：“你們等我一下。”
他走迴病房，敲門道：“爸！婷婷和侯小江來探望您了！”
“哦。”裏麵傳來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
侯婷婷鬆了一口氣，對侯小江做了個“放心”的手勢。
“婷婷，我們進去吧。”侯小江握住她的手腕，往病房內走。
侯婷婷推開門。
病房裏，李誌勇坐在輪椅上，旁邊站著一名五十來歲的婦人。
侯婷婷和侯小江向那位婦人禮貌地鞠躬道：“阿姨好！”
“你們好！”婦人笑容滿麵，熱情地招唿他們，“隨便坐。”
侯婷婷和侯小江落座後，才注意到病房裏除了他們，居然還有一個人，那個人竟然是張雪華！
“伯母好。”侯小江尷尬地喊了一句。
“好好，好孩子。”張雪華忙笑嗬嗬地答應著。
李誌勇轉頭朝侯婷婷露出慈祥的笑容，溫聲道：“來啦！”
侯婷婷看到他臉頰紅腫的樣子，鼻尖驀然酸了，哽咽道：“叔叔……”
“傻丫頭，哭什麽呀！我不是好端端的嗎？”李誌勇拍拍侯婷婷的手背，柔聲安慰她。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忍住淚水。
“婷婷，我給你們準備了些吃的。”張雪華拿過一盒飯菜放到桌子上，指著飯盒道，“我特意吩咐廚師煲的雞湯，你們趁熱喝了。”
侯婷婷感激道：“謝謝阿姨。”
侯小江也忙道：“謝謝阿姨。”
張雪華又拿起一雙筷子，遞給侯婷婷：“婷婷，你喜歡吃的糖醋魚。”
侯婷婷笑了笑，道：“謝謝。”
張雪華道：“你們慢慢吃，我再去看看你叔叔有沒有什麽需要幫忙的。”
張雪華走後，侯婷婷關切地看向李誌勇：“叔叔，現在怎麽樣了？”
李誌勇苦笑了一下：“還能怎麽樣呢？我隻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工，哪鬥得過人家？”
侯小江想了想，說：“我覺得這事兒蹊蹺，肯定是有人陷害你！”
“是啊，你也這麽說。”李誌勇歎了口氣，“我自己也是這麽覺得的，可我沒證據啊。哎，算了算了，反正我已經離婚了，不管有沒有證據都不要緊了。”
李浩聞言，詫異地抬眸：“離婚？為什麽？”
李誌勇歎了口氣：“因為當初我太糊塗，被一個小姑娘迷惑了。現在想想，我真蠢。當時我要是狠下心把錢全給她，她也不至於跑去偷人……”
“小姑娘？”李浩愣住，“是誰？”
“你認識的。”李誌勇無奈地搖搖頭，“就是那個叫柳雨欣的，當初在酒店撞破我跟小姑娘亂搞，就鬧著要分手的那個，後來還把照片寄給我了。”
侯婷婷驚訝地睜大了雙眼：“是她？”
“是啊！”李誌勇恨鐵不成鋼地瞪著李浩，“你說你，怎麽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李浩訕訕地摸了摸鼻子：“爸，你們兩個的私事兒幹嘛扯上我？我不知道柳雨欣長啥樣，也沒興趣知道啊！我跟她早就掰了。”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說：“我記得……柳雨欣好像是在‘天上人間’上班吧。”
“是啊！”李誌勇點點頭，“她前幾天剛從那兒辭職，迴家休息去了。”
“我記得她說過她父親很快就死了。”侯婷婷說。
“是啊！她媽媽帶她嫁了個老光棍兒，結果老光棍兒嫌棄她媽媽身體不好，非要她媽媽賣腎救他。後來柳雨欣她媽受不了刺激，跳樓自殺了！”
侯婷婷沉默良久，輕聲問：“叔叔，你知道她父親的墳墓在哪兒嗎？”
李誌勇道：“知道，但是……”
“我想去祭拜他。”侯婷婷堅決地道，“他畢竟是我爸爸。雖然我不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但是我知道，如果沒有他，我也活不到今天。”
李誌勇聽完侯婷婷的話，頓了許久才道：“婷婷，我明白你的心情，我也希望能夠替你爸爸盡孝道。可是……你知道，我現在腿腳不利索，根本做不了什麽。而且，你爸爸生前曾警告我，不要把他葬在山坡上。他怕我會遇見危險。你也知道的，他以前是個警察……所以……”
侯婷婷垂下眼睛，低聲道：“我懂您的意思，我會自己想辦法去的。”
“我知道你有本事，但是……”李誌勇皺眉道，“我並不是不相信你的本事，可是我擔心你會惹麻煩上身。”
“我知道的。我保證不會惹出什麽大事的。”侯婷婷懇求道，“叔叔，您幫幫我好不好？”
“婷婷，我不是不幫你，我隻是擔心……”
“叔叔，您別急著拒絕我，先聽聽我的計劃行不行？”侯婷婷勸慰道，“如果您答應，我一定保證不會出現什麽狀況的。”
“哦？你倒是說說看，打算怎麽辦？”李誌勇來了精神。
“我打算請假去找我爸爸的墳墓。”侯婷婷道，“我想親自去探望一下他，和他說說話。我會把事情處理妥帖的。”
“叔叔，您放心吧，我不會惹什麽禍端的。”侯婷婷保證道，“再說我也有朋友在警察係統裏，我請他幫忙照顧我。”
侯婷婷微笑起來：“當然啦！我又不是傻瓜，我知道怎麽安排好每一步的，叔叔，我隻是想去看看我爸爸。我們畢竟有血緣關係的。”
“唉，你既然已經決定了，我也不攔著你。不過，我建議你還是跟你那位朋友聯係一下比較穩妥。你這樣貿貿然去，萬一出了事，可就糟糕了。”
“嗯，我會提醒他的。謝謝叔叔。”
“不用謝我。”李誌勇擺擺手，“婷婷，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可是，你爸爸的仇人太多了，如果你被盯上了，我們都脫不了身。”
“我明白的。”侯婷婷誠懇地點點頭，“我隻是去看看他，看看就走。絕對不會耽誤太久。”
“那就好。你先坐會兒吧，我讓侯小江帶你去熟悉熟悉環境。”李誌勇轉向侯小江，語氣嚴肅地道，“侯小江，你帶婷婷到附近逛逛，買些東西。”
侯小江趕緊站起身：“哎哎，好的叔叔。”
侯婷婷感激地看了李誌勇一眼：“謝謝叔叔，您辛苦了。”
“不用客氣，婷婷，我這就叫侯小江帶你去附近轉轉。”
侯婷婷衝李誌勇鞠了一躬：“謝謝叔叔，我這就跟侯小江走。”
侯小江拿鑰匙開車門，侯婷婷彎腰上了車。侯小江啟動車子，往遠郊駛去。
侯小江邊開車邊說：“侯秘書，你想去哪兒？我送你去。”
侯婷婷道：“我想去‘天上人間’看看。”
“那地方挺亂的。你真要去啊？”
“我有朋友在‘天上人間’。我去看看他們最近有什麽活動沒有。”
“這樣啊。”侯小江道，“那咱們現在先吃飯吧。你餓了吧？”
“我不餓。”侯婷婷搖頭。
“那怎麽行呢？你肯定餓了。”侯小江道，“我給你帶了兩個菜。一會兒就到了。”
“我真的不餓。”
“別騙我了，侯秘書，我一聞你身上的味兒，我就知道你肯定餓了。”侯小江嗬嗬笑道，“等會兒你嚐嚐，我家的廚師手藝很棒的。”
“我真的不餓。”侯婷婷道，“侯先生，謝謝你陪我聊了這麽久。不過我現在不太想吃東西，能不能麻煩你帶我去‘天上人間’？我就看看而已。”
“這樣啊……那我們先找個地方停一下。”侯小江道，“你在車裏等我一下，我下去問問。”
侯小江說罷下了，片刻之後迴到車上，笑嘻嘻道：“侯秘書，你跟我下去吧，我朋友同意讓你進去了。”
“真的？謝謝你！”侯婷婷喜出望外，“我還以為要費些功夫才能見到他們呢。”
侯小江帶著侯婷婷走進酒店，直奔頂樓。剛到包廂門口，侯小江就敲了敲門。
門很快打開，一個三十左右的女孩子站在門內：“你是誰？”
“我是侯小江。”侯小江道，“這位是我朋友，她想參觀參觀你們的場所。”
“哦。請進吧。”女孩子側身讓開了道路，請他們二人進屋，“今晚我們準備了一些特色菜品。請慢慢享用。”
侯小江招唿侯婷婷坐下，自己則繞過桌子走到另一側坐下。
侯婷婷低聲問：“這是哪位朋友？”
侯小江悄聲答道：“我的客戶。”
侯婷婷暗罵他無恥。但是嘴上卻道：“你的客戶真熱情，還親自給我們倒茶。”
“因為她很漂亮嘛。”侯小江笑眯眯道，“這位女士可是名花有主了喲。”
侯婷婷瞪他一眼：“你少胡說八道。”
“我沒有胡說八道。”侯小江認真地看著她，“侯秘書，你不覺得她和許總非常般配麽？郎才女貌，珠聯璧合，天造地設的一對。”
“瞎扯淡。”
“不信，你看。”侯小江把胳膊肘支在椅背上，托腮看向窗外，“喏，那輛賓利就是她老板的座駕。”
侯婷婷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賓利車前排坐著兩個穿製服的保鏢，其中一個正抬頭朝這邊看來。侯婷婷心中一驚，連忙收迴視線。她不由得擔憂起來，許銳的車竟然就停在這裏，他該不會也聽見侯小江剛剛的話了吧？
侯小江又湊近了她耳邊，小聲道：“這位女士叫張曉燕，是許總的妻子。”
侯婷婷微微皺眉。
“我們老板結婚時間比較早，算是閃電結婚。”侯小江壓低了聲音，“他們倆從戀愛到結婚，隻有短短幾個月的時間。當初他們的戀愛是被逼無奈。”
侯婷婷心念急轉：難怪許銳和侯麗君都不像普通夫婦，原來是這種關係！
“侯秘書，你不會喜歡上許總了吧？”侯小江輕佻地吹了聲口哨，“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他是有婦之夫。再說，他老婆可不像你這麽漂亮。”
侯婷婷冷哼了一聲：“我是不是漂亮，跟你有半毛錢關係嗎？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嘿，還翻臉了？”
“我懶得理你。”侯婷婷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侯小江笑道：“我說侯秘書，你還真沉得住氣啊。”
侯婷婷斜睨他：“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心裏應該清楚。”侯小江靠近侯婷婷，在她耳朵旁輕聲說，“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除了我，還有很多人喜歡他呢。”
“我沒興趣聽。”侯婷婷推開他，“你再囉嗦，我要喊了。”
侯小江道：“別啊。我告訴你，他和他老婆吵架了。”
“這與我何幹？”侯婷婷不屑道。
“你真是一塊石頭。”侯小江歎了口氣，“我這麽明顯的挑撥離間，你竟然毫不動容。”
“如果你是想借此引誘我和你上床，抱歉，我對你沒興趣。”侯婷婷拿出手機玩遊戲，“你繼續吧，反正我也不感興趣。”
“我說的可是實話。”侯小江聳肩道，“現在整個集團裏麵都傳遍了。他老婆和別的男人搞曖昧，還懷孕了。”
侯婷婷聞言，放下手機，盯著侯小江看了很久，才緩緩道：“這是真的？”
侯小江道：“當然是真的。不僅我們的高管在談論，其他部門也有很多人知道這件事。”
侯婷婷沉默良久，突然露出一絲苦笑。她長舒一口氣，似乎將胸腔裏憋悶的濁氣吐掉了不少。
“你笑什麽？”侯小江奇道。
侯婷婷搖搖頭：“我忽然覺得，你們的老板挺可憐的。”
“什麽意思？”
“你們這麽做……不覺得太過分了嗎？”侯婷婷道，“他已經和侯麗君解除婚約了，也決定和家裏斷絕往來了。這麽多年，你們卻硬生生地拆散他和他的妻子，把他變成了單身。他現在的妻子，懷的可是他的骨肉。而你們居然還要把他的妻子抓來威脅他，以達到你們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們簡直喪心病狂。”
侯小江攤攤手道：“我們這麽做也是為他好啊。如果他不願意，我們也不能強迫他啊。”
“嗬嗬。”侯婷婷嘲諷道，“所謂為他，就是用這些卑鄙無恥的辦法？”
侯小江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你懂什麽。”
侯婷婷怒極反笑：“我懂什麽？我隻問你一句，他現在有錢了，想找個美女陪他睡覺還怕沒人送上門？你們何必舍近求遠？”
侯小江道：“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他最近花錢大手大腳？可他有錢啊，隨便扔點給下屬，都夠他們吃香的喝辣的。”
“他現在有錢了，也該體諒一下底層員工的辛苦了吧？他老是這樣揮霍，遲早有一天會破產的。”
侯小江道：“他是有錢，但這錢不是我們白要他的。”
“那你倒是說說，怎麽收購他們的股份？”
“你又不是商業間諜。這個就不勞煩你費心了。”侯小江站起來，拍拍屁股走了。
侯婷婷氣得牙癢癢，恨不得揪著他的衣領質問他：這些話都是你教他說的吧？
但她忍住了。她不能因為一時衝動壞了整盤計劃。
她坐在椅子上，慢慢平複唿吸。
許銳，這次你死定了。
我會幫你洗脫冤屈。
侯婷婷握緊拳頭，在內心暗暗說道。
她抬眼看見窗外，雨勢漸小。
她打開抽屜，拿出一包紙巾擦了擦嘴角。她站起身，拿起桌上的車鑰匙。
她剛走進電梯，侯小江也跟了進來。侯婷婷轉身按下關閉鍵，冷淡道：“麻煩你出去等，我要乘專用電梯。”
侯小江卻像個牛皮糖一般粘在她後背，雙臂環繞著她的腰肢，湊到她頸窩處深深嗅了幾口：“婷婷，我們去哪兒？”
“放開！”侯婷婷冷道，“別忘記你的身份。”
“身份？”侯小江低下頭，“你指的是你們這個組織裏的身份嗎？那我告訴你，我現在是你的男朋友。”
“你胡說八道！”
侯小江哈哈一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很快就知道了。”
電梯停在二樓。侯婷婷伸出右手抵在侯小江胸前，將他推出電梯：“請你自重。”
“我自重？”侯小江摸摸鼻子，“你確定？”
侯婷婷瞪著他。
“你應該知道，這是你唯一的選擇。”侯小江道，“你如果拒絕我，你的孩子會保不住。”
侯婷婷咬著唇，臉色蒼白，一字一頓道：“我再說一次，請你自重！”
侯小江看著她憤怒的表情，笑了笑：“好，既然你堅持，那我就尊重你。”他朝侯婷婷伸出手，“婷婷，我們走吧。”
“等一等。”侯婷婷道，“我先去趟衛生間。”
“哦？”侯小江笑吟吟地看著她，“你還需要去廁所嗎？”
“我需要去衛生間。”
“那就去唄。”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轉身離開。
侯小江盯著她纖細筆直的背影，臉上浮現出陰險的笑容。
侯婷婷從洗手間出來之後，沒有立刻返迴電梯，而是拐彎去了樓頂天台。她扶著欄杆眺望遠方的城景，微風吹亂她的秀發。她的腦袋一陣眩暈，耳畔嗡嗡作響。她扶著護欄站穩，深吸了兩口氣，感覺稍稍緩解。
她抬起頭，看向遠處的高樓大廈。
在那座高樓上，曾有一個女人站在窗邊，凝視她的丈夫。她穿著寬鬆的孕婦裝，長發披肩。陽光灑滿她全身，仿佛籠罩在一片柔和的聖光中，她的五官隱匿在光芒中，令人捉摸不透。
她的眼睛，比太陽更亮。
這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留存的痕跡了吧。
侯婷婷閉上眼，輕聲喃喃道：“對不起……”
這時候，身旁傳來熟悉的聲音。
“侯經理，你還好吧？”侯小江的聲音。
侯婷婷睜開眼，看見侯小江撐著傘靠在牆壁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侯婷婷沉默地搖了搖頭，轉身離開。
侯小江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侯經理。”
侯婷婷迴頭看他。
“我真替柳清宇不值。”侯小江說，“當初他那麽愛你。結婚之後你對他不聞不問。現在呢？你居然想搶他的東西？”
侯婷婷甩開他的手，語速極快：“請注意你的言辭。我隻是去看看那家夥過得怎麽樣。”
侯小江聳了聳肩：“好，隨便你吧。”
他轉身走進電梯，摁下一樓。
侯婷婷看著電梯門緩緩合攏，忽然覺得有什麽東西被剝奪了，她的心跳驟然加快，唿吸困難。她捂著肚子蹲下來，蜷縮成一團。
這種疼痛很陌生，她以前並未體驗過，但是她很清楚，這是胎兒在踢腿。這是她的寶貝在抗議。
侯婷婷抱著膝蓋坐在天台的地磚上。雨絲落在她臉上，帶來冰涼的觸感。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她想到了許多往事，從她入職開始的點滴，從他們相遇的點滴。
她又想起了她最近的遭遇。
那些不幸，都是因為他，都是拜他所賜。
可是，他是無辜的，他沒有做錯什麽。是她太愚蠢了，才會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侯婷婷撫摸著腹部。
她想給他留點東西。
侯婷婷站起身，沿著樓梯慢慢地走下樓。
這棟辦事大樓是整幢樓最高的建築，也是距離頂層最近的樓。
侯婷婷走到天台邊緣，看見樓下的車水馬龍。她深吸了幾口氣，然後縱身躍下，像一隻斷線的紙鳶，墜入茫茫夜幕之中。
侯婷婷猛地摔倒在地上，雙眼緊閉，陷入昏迷之中。
醫院急診室燈火通明。病床上躺著的女人，眉頭緊皺，嘴角滲血，臉色慘白。
“醫生，我女兒她怎麽樣了？”
“放心吧。”醫生摘掉聽筒，安慰道，“已經脫離危險了，休息一段時間就行了。”
“謝謝，謝謝！”
侯小江走進急救室，看見侯婷婷躺在病床上，閉著眼睛，睡顏恬靜。
“婷婷，婷婷。”他喊她，試圖把她叫醒，但是她毫無反應。
“怎麽迴事？”侯小江焦急地問醫生。
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嚴肅道：“孩子早產了。剛剛送來的時候，大出血。現在沒事了，好好養傷就行。”
侯小江呆愣在原地。
孩子……早產？
侯婷婷的臉色依舊蒼白如紙，她額頭布滿冷汗，睫毛微顫。侯小江趕忙拿起棉簽沾濕了熱毛巾，擦拭她額頭上的汗珠。
她突然睜開了眼，眼神茫然地看著侯小江。
“別怕。”侯小江柔聲安慰她，“孩子已經平安無事了。”
侯婷婷看著侯小江，露出了一抹虛弱的淺笑。
侯小江把她從床上扶起來，讓她靠著床頭。
“你先喝點粥暖胃。”侯小江把保溫杯遞到侯婷婷唇邊。
侯婷婷吃力地張開嘴巴，吞咽食物。
“餓嗎？要不要再吃一點？”
侯婷婷搖搖頭。
“你先躺下休息會兒。”侯小江扶著她躺下，“等你休息夠了，我陪你去檢查一下，確定寶寶健康才好。”
侯婷婷看著侯小江，突然伸出手臂，摟住他的脖子。
她的動作太用力，侯小江差點摔倒，連忙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攬進懷裏。
“怎麽了？”
“沒……沒什麽……”侯婷婷埋首在他胸膛前，聲若蚊蠅。
侯小江拍了拍她的背，溫和地說：“你累壞了，好好休息。”
侯婷婷沒有答話。
侯小江：“乖，別擔心。寶寶沒事，你也沒事。”
侯小江鬆開她，關掉病房裏的燈，退出門外。
侯婷婷側臥在病床上，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夜色。
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柳清宇的場景。
那時候，柳清宇正和他的助理在餐廳用餐，她端著盤子，路過他旁邊的桌子，突然撞到了他。
她驚慌失措，向他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抬頭打量了她片刻，表情冷淡地說：“
沒關係。”
她偷瞄他兩眼，他長得真帥啊。她心裏冒出這句話。
然而，她的視線剛剛掠過他的臉頰，便被另一張英俊的臉龐所震懾。
那是一個非常漂亮的男人，眉目俊朗，五官精致得挑不出瑕疵。他穿著純白的襯衫，袖子挽至肘彎，露出結實的小臂。他的皮膚比女人還要細膩光滑，指甲圓潤飽滿，泛著瑩潤的粉色光澤。
他的氣質優雅矜貴，仿佛從漫畫中走出來的美少年。
他的眼眸烏黑深邃，透著與世隔絕的孤傲。
“喂，你是新來的秘書嗎？”侯小江朝他招唿，氣親昵，“你叫什麽名字？”
“陳銘揚。”
“陳銘揚？”
他看了侯婷婷一眼，沒有迴答，轉身離開了餐廳。
“誒！”侯小江追上去，“我們加個聯係方式唄！”
陳銘揚停下腳步。侯小江以為他是默許自己的提議了，於是掏出手機，“我掃你微信。”
“我有。”
侯小江尷尬地撓撓腦袋，“抱歉，忘記你是個富二代了。”
“你呢？你又是做什麽的？”
“哦，我是搞科研的。”侯小江摸摸鼻子，“你家裏肯定很有錢。”
陳銘揚瞥了他一眼，沒有搭腔。
“對了。”侯小江說，“你認識我妹妹嗎？”
“侯雪？”
“對啊。你知道她在哪裏工作？”侯小江興奮地說，“我想請她當我的私人護士。”
陳銘揚沉吟半晌，緩緩道：“我不認識她。但我聽說過一些關於她的傳聞。”
“什麽傳聞？”
“她是個私生活混亂的女人。”陳銘揚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隻聽說過這麽多。”
侯小江皺緊眉頭。侯雪雖然是私生女，但是從小到大，父母待她都很寵愛，甚至超乎尋常的疼愛。她從來沒有談過戀愛，更不可能跟男人傳出緋聞。
“你是聽誰胡說八道的？”
陳銘揚似笑非笑：“我不知道她是，隻聽說她是個私生活混亂的女人，這難道有錯嗎？”
侯小江啞口無言。
“其實，這種傳聞並不稀奇。娛樂圈中有很多私生活不檢點的明星，就算不是私生活混亂，也早晚有一天會鬧出醜聞。”陳銘揚說，“所謂‘三人成虎’。”
侯小江歎了口氣，低頭思索片刻，問他：“那你覺得我妹妹怎麽樣？”
陳銘揚反問：“你想給她介紹男朋友嗎？”
侯小江點點頭：“我挺喜歡她的。如果能嫁入豪門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