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濤在桌子上擺好炸雞塊和薯條，又倒上熱牛奶，然後把筆記本電腦打開，調試設備。
李婷婷洗漱完畢，走過來坐在椅子上，托腮看侯濤忙碌。
侯濤笑了笑：“怎麽了？”
“你好帥呀。”李婷婷說，“尤其現在穿西裝，簡直酷斃了。”
“我不喜歡穿西裝。”侯濤搖頭，“還是襯衫和休閑褲更適合我。”
李婷婷眨了眨眼：“你不想穿西裝，是因為你不夠帥嗎？”
侯濤笑道：“我的意思是，衣服穿在我身上，就像穿在別人身上一樣。”
“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我比別人優秀，所以別人就不配擁有它。”侯濤笑著轉移話題，“對了，你想喝什麽咖啡？”
“咖啡就不要了，我喝牛奶。”李婷婷拿了杯熱牛奶，“我喝了牛奶之後不想吃東西，怕長胖。”
侯濤點點頭：“那行，我去煮麵。”
“嗯，你慢慢弄，不急。”
侯濤端著牛奶和麵走進廚房，李婷婷站在客廳看他做早餐。他先將麵條倒入平底鍋中，加入幾滴高湯，攪拌均勻，然後將煎蛋放入平底鍋中，蓋上蓋子。
“侯濤。”李婷婷輕聲唿喚。
“嗯？”侯濤抬頭望向她。
“你真是個完美的男人。”李婷婷由衷讚歎，“難怪你能考上名牌大專。”
“我當然能考上。”侯濤驕傲地揚起嘴角，“你忘了我可是理科狀元。”
李婷婷抿唇淺笑：“對呀！我差點忘了。”
“好香啊！”李婷婷嗅了嗅鼻子，“我快餓死了。”
“馬上就好。”侯濤拍拍手，轉身從櫥櫃裏取出兩份三明治遞給她，“趁熱吃。”
“哇，你怎麽連三明治都買好了？”李婷婷驚訝極了。
“今天是周末嘛。”侯濤笑道，“而且今天你請客，不用花錢。”
“唔~我請客，你付錢。”李婷婷撇了撇嘴巴，“我怎麽感覺好虧呢。”
侯濤哈哈一笑：“我就當你誇我了，不算虧。”
“討厭。”李婷婷捏了一下他的耳朵，“侯濤，你是我見過最帥最有才華的男人。我一直認為，世界上沒有任何人配得上你，可是現在……我忽然覺得，我好幸福……”
侯濤忍俊不禁：“那你可要好好珍惜我哦。”
“那當然啦。”李婷婷甜蜜地笑了笑，“我會好好愛你的。”
吃完飯後，李婷婷拉著侯濤去逛街。兩人先在商場買了套衣服換上，李婷婷又去附近商店選鞋子。
“你覺得我這雙鞋子漂亮嗎？”李婷婷問侯濤。
侯濤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漂亮。”
“那我就穿這雙。”李婷婷挑了一款白色的高跟鞋。
“這雙鞋太貴了吧？”侯濤皺眉，“你還懷著孕，穿這種高跟鞋很辛苦的。”
“沒關係。”李婷婷微微一笑，“我覺得挺舒服的。你陪我去刷卡吧。”
侯濤無奈道：“你這樣會慣壞我的。”
李婷婷笑嘻嘻的：“不怕。反正我賺錢就是給你花的。”
侯濤笑了笑，摟住她的腰：“那你也得養活我呀。”
李婷婷親昵地抱住他：“放心啦，我一定養活你的！”
買完鞋子，李婷婷帶侯濤去吃火鍋。
這家火鍋城位於鬧中取靜的繁華路段，每晚爆滿，但價格卻並不便宜。
李婷婷點了鴛鴦鍋，又要了一些蔬菜和肉類，又加了兩瓶啤酒，笑盈盈地看著侯濤。
侯濤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怎麽了？”
“我想吃辣椒。”
“好。”侯濤幫她把菜翻炒一番，涮了一片羊肉遞給她，“多吃點。”
“嗯。”李婷婷含笑點頭，吃得津津有味。
侯濤看著她，心裏湧動著異樣情緒。他們相處久了，彼此間漸漸熟悉。雖然不再是戀人關係，但也如朋友般隨意自然。
侯濤知道，李婷婷是喜歡自己的。否則她不會一次次地表達感激，更不會在他落魄時慷慨解囊。可是他沒辦法接受她。
李婷婷太單純善良，侯濤怕自己傷害到她。
李婷婷夾了一片牛肉放到他碗裏，說：“我知道你不願意接受我，我也尊重你的決定。我隻希望，你以後不要嫌棄我麻煩就行。”
“不會。”侯濤說，“我喜歡安安靜靜的女孩兒。”
“真乖。”李婷婷衝他一笑，低頭繼續吃牛肉。
“你別光顧著吃肉啊。”侯濤拿紙巾擦掉她嘴角的油漬，“也喝口水。”
“你喂我。”李婷婷撒嬌。
“好。”侯濤溫柔地笑著，將紙杯送到她嘴邊。
吃完火鍋，兩人去逛街，買了一堆東西之後又迴家做飯。
李婷婷洗好澡躺在床上看電視，看累了就睡覺。等到醒來，已經九點半了。
她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準備穿內衣。
“咚咚咚！”門響了。
“誰？”
“是我！”門外傳來侯濤低沉的嗓音。
李婷婷臉頰飛紅，趕緊抓起睡裙披在肩上：“等一下，我……我來開門……”
打開門，侯濤站在門外，手裏拎著幾袋零食。
“你怎麽突然跑來了？”李婷婷羞澀地笑著。
“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來叫你吃晚餐。”侯濤說。
“謝謝你，我剛醒。”李婷婷接過他手中的零食，“進來坐吧。”
“好。”侯濤走了進來。
李婷婷打開冰箱找出飲料，倒了一杯給侯濤。
“謝謝。”侯濤端起杯子輕抿了一口，“你喜歡吃什麽菜？”
“清淡的就好。”李婷婷說，“你想吃什麽？”
“我也沒什麽特別想吃的。”侯濤笑了笑，“你決定吧。”
“那就吃青椒吧。”李婷婷說，“最近腸胃不太好，吃素對寶寶比較好。”
“你還是少吃點葷腥吧。”侯濤說，“畢竟懷著寶寶呢。”
“我知道啦。”李婷婷說。
“你今天休息嗎？”
“不用。”
侯濤點點頭：“那明天陪你一起去買衣服？”
“好啊。”李婷婷說，“你想買什麽都可以哦。”
“我聽你的。”侯濤說。
侯濤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李婷婷靠在床頭上畫設計稿。兩個人都沒有聊天，隻偶爾抬眼互視一眼。侯濤忽然感覺到一絲暖流緩慢地從心底淌過，令他渾身充滿了幹勁兒。
“你餓了嗎？我們去吃夜宵吧。”侯濤說。
“現在嗎？”李婷婷看了看牆上的鍾，“才九點而已。”
“不早了。”侯濤說，“快點起來，咱倆換衣服，吃完了還要逛商場呢。”
李婷婷笑著跳起來，套上睡衣跑到衛生間洗漱。
侯濤收拾廚房時，李婷婷已經把衣服全都掛好了。他挑了件淺灰色長袖襯衫，搭配一條深藍色七分褲。李婷婷挑了一件白色吊帶長裙，搭配一雙白色尖頭細跟涼鞋。
“好漂亮！”侯濤稱讚道，“你怎麽選了這種顏色的裙子？”
“因為這樣顯瘦。”李婷婷說，“平時上班的時候我穿寬鬆的套裝，很容易被人誤認為是胖子。這樣顯瘦就不容易引起誤會。”
“嗯，挺好。”侯濤說。
“你覺得怎麽樣？”李婷婷問。
“好看。”侯濤說。
“你幫我吹一下頭發。”李婷婷指指梳妝台前的椅子，“我坐著不舒服。”
“嗯。”侯濤答應著，走過去拿起吹風機幫她吹頭發。
李婷婷閉上眼睛，感受他掌心微燙的熱度和柔軟蓬鬆的觸感。
侯濤的手指很靈活，一邊幫她吹一邊說話，聲音不急不徐，語調穩健。
李婷婷心裏甜蜜無限，嘴上卻說：“你不會覺得我太矯情了吧？”
“哪裏會，我覺得你很善良很體貼。”侯濤說，“其實你完全可以不用刻意改變自己。”
李婷婷笑了：“我知道了，謝謝你。”
吹幹頭發後，李婷婷去浴室洗澡。侯濤在沙發上等了片刻，李婷婷裹著浴袍從浴室裏出來。
她濕漉漉的頭發披散下來，胸前的浴袍領子敞開一些，露出雪白纖細的脖頸和胸前若隱若現的溝壑。侯濤不禁咽了咽唾水，移開視線。
“你先去洗吧。”李婷婷說，“我去刷牙。”
“好。”侯濤站起身往衛生間走。
李婷婷看著他的背影，唇角彎起。
洗完澡後，李婷婷坐在沙發上擦護膚品。
“怎麽不塗防曬霜？”侯濤走過來問，“我幫你。”
“不用，你去洗澡吧。”李婷婷笑著拒絕。
“我們一塊兒。”侯濤說，“你這樣我會擔心。”
李婷婷放下手裏的東西，伸手環住侯濤的腰，將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怎麽了？”侯濤側轉臉看著她。
“沒什麽。”李婷婷摟著他不撒手。
侯濤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那我去洗澡了。”
“嗯。”李婷婷依舊抱著他不動，像一隻慵懶的貓咪。
侯濤進入浴室，關好了門。
李婷婷繼續擦護膚品。
她低頭看著鏡子，眼眶紅紅的，嘴角卻含著淡淡的笑。
過了幾分鍾，李婷婷把水龍頭打開，水嘩嘩地流淌出來，衝掉她臉上未幹的淚痕。
侯濤洗完澡出來，李婷婷還趴在桌上，似乎睡著了。
侯濤悄悄走過去，在她耳邊叫道：“婷婷？婷婷？”
李婷婷睜開朦朧的雙眼。
“睡著了？”侯濤問，“累了？”
“沒有……”李婷婷搖搖頭，揉了揉眼睛，“我隻是困了，剛躺下就睡著了。”
“那去睡吧。”侯濤說，“我給你蓋被子。”
李婷婷笑眯眯地拉著侯濤的胳膊：“我再玩兒一會兒行嗎？”
“行啊，隨便你。”侯濤說。
“你去床上等我，好嗎？”
侯濤猶豫了一下：“我……”
“聽話嘛。”李婷婷撒嬌道。
“那好吧。”侯濤點點頭。
李婷婷爬起來，拿起電腦，又迴到床上，靠在侯濤懷裏打遊戲。
侯濤想起李婷婷曾經說過，她喜歡做一切自由安逸、無拘無束的事情，所以他特意定製了一張單人大床。但他萬萬沒想到，李婷婷竟然會趁他洗澡偷偷溜上來……
他看著屏幕上的遊戲畫麵，心潮澎湃。
“婷婷……”他喚道。
“怎麽啦？”李婷婷頭也不抬，“我在打遊戲呢！”
侯濤湊近屏幕看了看：“我怎麽從來沒見你玩過？”
“我都是找人代打，你當然看不到。”李婷婷說，“而且每次都輸。”
“你找誰替打啊？”侯濤問。
“我媽媽。”李婷婷說，“我媽媽特別厲害，打遍天下無敵手。”
侯濤：“……”
“對了，你今天怎麽突然提議來我家吃飯啊？”李婷婷問，“你不怕我爸媽發飆啊？”
“他倆不敢。”侯濤說，“我們是朋友。他倆不至於連這個都看不明白吧。”
“你跟我爸說了什麽？”李婷婷又問，“他怎麽說的？”
“我們聊了聊你的工作，還聊了聊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侯濤說。
李婷婷微笑道：“你怎麽說的？”
“我說我愛你，非你不娶。”侯濤答。
“你真討厭。”李婷婷掐了侯濤一下。
侯濤握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氣：“婷婷，我們結婚吧。”
“你說什麽？”李婷婷愣了，“我沒聽清楚。”
“我說我們結婚吧。”侯濤重複道，“我們結婚。”
李婷婷眨了眨眼睛：“為什麽突然說要結婚啊？”
侯濤沉默半晌，說：“因為我喜歡你，我愛你。”
李婷婷盯著他，眼神複雜。
侯濤握緊了她的手：“婷婷，你願意嫁給我嗎？”
“可是……”李婷婷遲疑道，“我們現在還處在交往階段，你……你父母會同意我們結婚嗎？”
“我父母已經知道了。”侯濤說，“他們也很喜歡你。他們早就盼著抱孫子了，這次迴來，就是為了我們兩個的事。”
“可是……”李婷婷仍然覺得忐忑不安，“我和你才認識多久？”
“我覺得我們應該結婚了。”侯濤說，“我希望你成為我的妻子，照顧我、保護我。我希望你快樂，幸福。我們在一起，會比現在更加快樂。”
“我也是。”李婷婷說，“我也想快樂，也想幸福。可是……我覺得太草率了……畢竟我們才認識三四個月。”
“你放心。”侯濤說，“我父親是我們這個城的副院長，如果你擔心他們反對我們的戀情，我們可以先領證。等我父母退休後，再辦婚禮，怎麽樣？”
“那我們的孩子……”
“我們暫時不要孩子。”侯濤說，“你還太年輕。”
李婷婷垂下了眸子：“我……考慮一下吧。”
侯濤笑了：“嗯，我等你消息。”
晚上十一點半左右，李婷婷終於決定和侯濤結婚。侯濤激動得整晚失眠，早晨七點鍾，就帶著戶口簿、身份證和錢包趕去民.安銀行登記。
李婷婷也收拾妥當了，站在鏡子前麵照了照，忽然笑道：“侯濤，你看我穿裙子好看嗎？”
“好看，特別漂亮。”侯濤說。
“我今天穿了一條淺粉色的裙子。”李婷婷說，“我想把它送給你。”
“好的。”侯濤欣慰道，“謝謝你。”
“我們什麽時候舉辦婚禮啊？”李婷婷問。
“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就舉辦。”侯濤說，“我會給你最隆重的儀式，請媒體都見證我們的愛情。”
“我相信你。”李婷婷說，“但我們要選個良辰吉日。”
“好。”侯濤說，“我會幫你挑選的。”
“你不用忙著去找，我會幫你找的。”李婷婷說。
“你怎麽幫我？”侯濤笑了笑，“我還指望你陪我一塊兒選呢。”
“我幫你算一卦，你告訴我哪一天適合舉辦婚禮。”李婷婷說，“你說行不行？”
“行啊！隻要你肯幫忙，我什麽都聽你的！”侯濤說。
侯濤離開民.安銀行後，直接驅車去了李婷婷家。
門鈴響的時候，李峰剛好睡醒了，李峰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開門，揉了揉頭發，打了個哈欠，看了一眼侯濤，問：“怎麽是你？”
“你媽媽在嗎？”侯濤問。
“在呢，她剛吃完飯在刷牙洗臉呢。”李峰說，“進來坐吧。”
“我就不進去了。”侯濤說，“你告訴我阿姨，我來給她買東西。”
李峰說：“哦，好。”
“還有你弟弟，”侯濤提高聲音叫了一句，“起床了，小懶豬！”
李峰笑著搖搖頭，轉身進屋去敲李婷婷房門。
李婷婷正在衛生間洗澡，隔了幾分鍾才出來。她圍了一條浴巾，走路的姿勢顯得有些怪異。
李峰笑道：“姐姐，姐夫又來啦。”
侯濤笑了笑，看向李婷婷。
她似乎有些尷尬，匆匆地說了句“謝謝”便鑽進了臥室。
李峰笑道：“她平時挺潑辣的。”
“是嗎？”侯濤笑了，“跟她在一起挺愉快的。”
“那就好。”李峰笑道，“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她還有一個弟弟呢。”侯濤說，“叫李昊。”
“他也很厲害。”李峰微笑道，“不僅自己能賺錢養活自己，還教我做生意。”
“真棒。”侯濤讚歎。
“你呢？你現在做什麽？”李峰問。
侯濤猶豫了片刻，說：“我現在……開了一家酒店。”
“酒店？”李峰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們倆的夢想真像啊，開個小酒店。”
“是我爸的朋友投資的，”侯濤說，“我幫著管理而已。”
“嗯，挺好的。”李峰點點頭，“其實開酒店的話，你不用這麽辛苦的。”
“還好。”侯濤笑了笑，“現在酒店業很火爆。”
“確實，我每次出去參加宴席，都能看到好多酒店。”李峰說，“你要是開個連鎖，估計會賺大錢。”
侯濤笑著摸了摸鼻子。
李峰又問：“那你現在是單身嗎？”
“嗯。”侯濤應道。
“那我姐姐……你喜歡她嗎？”李峰說，“你知道，她比我大兩歲。”
侯濤怔住了。他以為李峰已經默認了，卻沒料到她還是會追究。
“我……”侯濤低下頭說，“我覺得她……太強勢了。”
“強勢是好事啊。”李峰眨了眨眼睛，“我覺得她很霸氣，我挺羨慕她的。”
“對不起。”侯濤誠懇地說，“可是我真的很感激她。”
李峰說：“沒關係，既然我嫁給你了，我就祝福你。”
李峰突如其來的善解人意，反倒令侯濤更加愧疚了。侯濤不再繼續往下說，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先走了。”
李峰說：“好的，慢走。”
侯濤轉身離開。李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走迴了廚房。
李峰把手搭在門邊上，透過玻璃看著侯濤的背影漸漸消失。
他沒有注意到，從樓梯間傳來了腳步聲。李婷婷披散著頭發，從二樓緩緩地下來了。
李峰抬頭，迎上了李婷婷探尋的視線。
李峰衝她笑了笑。
李婷婷走到餐桌旁，拿了塊麵包咬了一半，問他：“你和他談什麽呢？”
“他是來買東西的。”李峰說，“說是送我的結婚賀禮。”
“結婚賀禮？”李婷婷驚訝道，“什麽賀禮需要這麽貴重？”
李峰笑了，說：“你別亂猜了，是我媽媽準備的，我哪知道呢。”
李婷婷說：“我聽說你媽媽病了，你們怎麽都不帶她來醫院檢查一下？”
“沒事，隻是感冒。”李峰說，“她最近身體狀況特殊，不願意折騰了。”
“你媽媽……她怎麽了？”
“車禍留下了後遺症。”李峰漫不經心地答道，“腦梗塞。”
李婷婷沉吟片刻，忽然說：“小峰，我覺得你不該瞞我的。”
“我瞞你什麽了？”李峰笑著問。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李婷婷盯著他，“你一定隱瞞了什麽。”
李峰說：“我真的沒騙你。我們剛剛才見完侯濤。我們之前聊了很久，所以才決定告訴你。”
“是嗎？”李婷婷將信將疑地說，“我總覺得他怪怪的，好像在躲著我似的。”
“我也察覺到了，不過我想，或許是因為你們之前鬧矛盾了吧。”李峰聳聳肩膀，“算了，不提這個了，今天我請你吃飯，咱們慶祝一下。”
李婷婷搖搖頭，淡淡地說：“改天吧。”
“怎麽了？”李峰問。
“沒事，我想休息了。”李婷婷說，“你早點睡吧。”
李峰無奈地笑了笑：“你總是這麽累，我也不敢打擾你。”
“明天早上六點鍾起床吧，早點起來鍛煉。”李峰叮囑她，“晚安。”
“晚安。”李婷婷衝他擺擺手。
李峰迴到臥室，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腦子裏仍舊是侯濤的模樣。
他和李婷婷結婚了。這是他的幸運。
可這並非他想要的生活。
他不希望和李婷婷有太多親密的接觸，但李峰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雖然不是夫妻，但他仍然要盡到丈夫的職責。他們是合法的夫妻，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希望李婷婷能夠成為一個賢惠的妻子。
可是，他做得到嗎？
李峰睜開眼睛，坐起來，拿出手機。
他撥通了李峰的電話。
李峰接了電話。
“喂？”李峰問。
侯濤的語氣很急促，說：“小峰！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
李峰愣了一下，說：“好。”
掛斷電話，李峰翻身下床，穿上拖鞋。
侯濤在家門口等他。
“怎麽了？”李峰問，“有什麽急事嗎？”
“是。”侯濤神色焦慮，“我現在必須去辦這件事，否則我爸爸的命就保不住了。”
“什麽？”李峰詫異道，“出什麽事了？”
侯濤喘了幾口粗氣，說：“我爸被綁架了。”
“什麽時候的事？！”李峰震驚道，“綁匪怎麽聯係上你的？”
“就今天。”侯濤說，“他們給我打電話，約我去xx路的廢棄工廠見麵。”
李峰皺眉道：“我記得那條路上有一座廢棄的水庫。難道他們要殺人滅口？”
“不清楚。”侯濤說，“反正對方的要求就是我單獨去。如果我報警，他們肯定會撕票。”
“你怎麽想？”李峰看著侯濤。
“我當然不能讓他們傷害到我父親。”侯濤說，“我爸爸現在還昏迷不醒，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不能讓他死，絕對不能讓他死。”
“你確定？”李峰問。
侯濤點點頭，眼圈泛紅：“確定！”
“那你先走吧。”李峰說，“路上注意安全。”
侯濤轉身跑向電梯。
李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裏，輕歎一聲，拿出鑰匙把房門打開。
客廳裏的燈亮著，李婷婷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劇。李峰走過去問：“你不去洗澡？”
“哦。”李婷婷站起來，朝浴室走去。
李峰又問：“你怎麽還沒睡？”
“我睡不著。”李婷婷邊往衛生間走，邊說，“擔心你們。”
“有什麽可擔心的？”李峰微微笑著說，“我們倆都好好的。”
“嗯。”李婷婷說，“我想起一件事。”
李峰問：“什麽事？”
李婷婷說：“我突然想到，侯濤說你曾經幫過他，而你們認識這麽久，他從沒有提起過你，也沒有邀請你加入他的團隊。”
“哦。”李峰說，“你怎麽知道的？”
李婷婷說：“我猜的。我隻是覺得奇怪。他既然知道你的存在，怎麽會不邀請你呢？”
“你說得對。”李峰說，“這確實是我想不透的地方。”
李峰關掉台燈，拉著李婷婷迴臥室，兩人擠在一張床上。
“快睡吧。”李峰說，“別胡思亂想了。”
“嗯。”李婷婷說。
李峰伸手摟緊她，卻遲遲不願睡去。
“你是不是也很困？”李峰低聲問。
“有點。”李婷婷說，“最近工作特別忙，每天睡眠嚴重不足，昨天晚上更糟糕，居然失眠了……”
李峰撫摸她的後頸，柔聲道：“睡吧。”
李婷婷忽然感動地抱緊他。
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擁有像丈夫一樣溫暖的懷抱。
“謝謝你。”她喃喃道，“我愛你。”
李峰笑了笑，說：“睡吧。”
“嗯。”李婷婷應道。
第二天，兩人早早便趕往郊外的廢棄水庫。
這條路比較荒僻，車輛罕至。路旁是鬱鬱蔥蔥的樹林，偶爾傳來蟲鳴鳥叫的聲音。
侯濤開得飛快。
李峰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閉著眼睛養精蓄銳。
侯濤開了一陣子，忍不住側臉偷瞄了李峰一眼。
他長得真帥啊。
他在心底讚歎道。
雖然李峰的五官並不出眾，但是組合在一起，卻有種讓人無法直視的魅力。
尤其是他平靜沉穩的表情和深邃的雙眸，令人無比的信服。
侯濤在心裏感慨：真的是英雄配美人啊！
侯濤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遇不到像李峰這樣優秀的男人。
所以他非常羨慕李峰，甚至嫉妒李峰。
因此，李峰對他越冷淡，他就愈發喜歡挑戰李峰。
現在，他已經成功地挑釁了李峰，卻仍然不敢直言不諱地告訴李峰，自己喜歡他。
他不敢賭，萬一李峰不理他呢？他豈不是白忙活了？
侯濤的腦袋裏閃過一個念頭。
他要做李峰的朋友嗎？
這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侯濤想到，他們畢竟相處過一段時間，算得上熟悉了吧。
如果他能跟李峰做朋友，那他的未來將會變得更好。
李峰雖然冷漠孤傲，卻不是不近人情的人。隻要自己多努力一些，總有一天，李峰會發現自己的好。
侯濤想到興奮之處，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他踩下刹車，緩緩停在了水庫邊上。
水庫周圍綠樹環繞，山勢險峻，風景獨好。遠處高樓林立，繁華都城盡收眼底。
李峰抬頭望去，見天際雲霞蒸騰，金色光芒鋪陳而下，籠罩整片湖泊。湖麵波光粼粼，映襯著夕陽餘暉，絢麗多彩。
他不禁感歎：難怪世界各地的遊客都愛來此踏青遊玩。
湖邊的草坪已被清理完畢，擺放了幾排椅子和桌子，供遊人休息。
兩人找了個空閑位置坐下。侯濤把車窗搖下來。
清涼的夜風吹進來，夾雜著草木清香。
侯濤看到李婷婷穿著牛仔褲、t恤衫，頭上戴著帽子。她的身材纖細，胸口飽滿，腿又長又直。侯濤忍不住看了一眼。
“看哪兒呢？”李婷婷斜睨他。
“你真好看。”侯濤毫不避諱地說。
“油腔滑調。”李婷婷嗔罵道，“剛才還嫌我話多，這會兒怎麽反倒誇起我來了？”
侯濤嘿嘿一笑。
“不許笑。”李婷婷板起臉來，“正經點。”
“好吧。”侯濤聳肩說，“你繼續說。”
李峰坐在他們前座，聽著兩人的對話，嘴角帶起一抹淺笑。
李峰說：“我記得我當年剛入伍，有一次參加集訓，就在這附近的一條街上。”
侯濤點頭道：“我知道。那條街離這兒很近的。我當初還跟著隊伍跑步來著。”
“我也跟你跑過。”李峰說。
“嗯？”侯濤詫異地扭頭看向他。
李峰微笑道：“就是在那天，我認識了我妹妹。”
“哦，原來你說的是那天啊……”侯濤恍然大悟，“我記得，是你把她救上來的？”
“嗯。”李峰輕描淡寫地提起往事，“那天我剛好路過，順手就把她救上來了。”
侯濤笑著拍了拍李峰的肩膀，說：“真是緣分呐。我還以為，那天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你肯定忘記了呢。”
“沒忘。隻是不願意去想罷了。”李峰說，“我妹妹當初受傷挺嚴重的，差點就死掉了。”
侯濤安慰他道：“別擔心，現在人不是好好的嘛。”
李峰低下頭，說：“是啊，人是好好的。可是我覺得特別愧疚，心裏不舒服，所以很少去看她。”
“你別太內疚啦。”侯濤笑著說，“你又沒害過誰。”
李峰苦澀地一笑：“你不懂。當年如果沒有我，她也許還能多活幾年。”
“我真沒想到你妹妹是那種女孩子。”侯濤皺眉道，“那麽膽小，還那麽倔強。”
李峰說：“是啊。她脾氣特別硬。”
“你也太寵著她了！”侯濤笑道，“這樣慣著她，遲早有一天會養歪的。”
“其實她並不是壞女孩。”李峰辯解道，“隻是我從小給她灌輸的思維觀念，令她無法改變。但是，我不希望她走彎路。”
“什麽歪路？”侯濤問。
“就是……”李峰欲言又止。
“哎呀，你不用說我也明白！”侯濤笑道，“你妹妹喜歡李副司令唄！”
李峰瞪了他一眼。
侯濤哈哈大笑。
他說：“其實這種事不難辦的。李副司令雖然結婚了，但是他沒有孩子呀。他們家裏還有一個小姑娘，叫李婷婷。我們都知道，李副司令非常疼她。李婷婷又漂亮又聰明。”
李峰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
“你這是什麽態度！”侯濤不悅道，“再漂亮再聰明，也沒你漂亮呀。”
李峰笑了笑，說：“我比她大八歲。”
侯濤愣了一下，笑道：“八歲算什麽！我今年二十七，咱倆相差十四歲呢！”
“那也沒什麽。”李峰淡淡說，“你知道我父母離婚時候是多大嗎？三十九歲，比我爸還大五歲。”
“你別拿自己做比較。”侯濤笑道，“再說了，你爸媽是因為什麽離婚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李峰怔了片刻，歎息著搖搖頭。
侯濤說：“你妹妹的年紀，和她爸媽差不多。但是，你爸媽之間的感情卻遠勝於他們的年齡。這就是差距。”
李峰沉默良久，說：“我沒想到我們李家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不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侯濤說，“而是，你們李家的血統不純淨。”
“什麽意思？”李峰抬頭看他。
侯濤神秘兮兮地說：“你爸是個私生子。”
“你別瞎猜！”李峰斥道，“我爺爺奶奶都是名門望族。怎麽可能有那種私生子？”
“這是事實啊。”侯濤攤手說，“你想啊，如果你們李家的血統真的很純粹，你爸又怎麽會被逐出家門？”
李峰說：“可他姓李。”
“這不重要。”侯濤擺擺手，“反正這事兒鬧得挺大。李老先生最後把他趕出家門了。這些都是傳聞，你不用信。”
李峰垂眸看著桌子，若有所思。
“怎麽了？”侯濤見他表情不對，忙關切地問。
李峰緩緩搖搖頭，說：“沒事。”
兩人聊天的功夫，菜品陸續端了上來。
侯濤拿起筷子，夾了口青椒肉絲放進嘴巴裏，咀嚼了片刻，忍不住驚訝地睜大雙眼：“哇！味道真不錯！”
李峰微微一笑，說：“你嚐嚐這個。”
侯濤夾起一塊排骨，咬了一口，頓時露出滿足的表情。
李峰微笑道：“我剛才就跟你說了吧。這裏的廚師是頂尖的，做出來的東西絕對美味。”
侯濤讚歎道：“真不敢相信，這些高檔餐廳裏的廚師居然會親自動手做菜，簡直像是藝術品似的。”
李峰點點頭，說：“嗯，確實挺有藝術感。”
兩人邊吃邊喝酒，聊得熱火朝天。
“對了，你跟李婷婷怎麽認識的呀？”侯濤好奇地問。
“哦，她跟我妹妹是同班同宿舍的，一個寢室的。”李峰漫不經心地說，“我妹妹性格孤僻內向，我怕她交際圈窄，容易得罪人。就帶她去找朋友玩。”
“怪不得。”侯濤說，“我就覺得她們長得有幾分相似，原來是姐妹倆。”
“不隻長相。”李峰慢條斯理地吃完一碗米飯，又倒了杯清水，慢慢喝著。
“嗯？”侯濤疑惑地問，“那還有哪些相似的地方？”
“她性格也很冷漠。”李峰說。
“哦，我懂。”侯濤恍然大悟道，“我聽說過，她是個孤兒院的義工嘛。”
“對。”李峰輕描淡寫道，“我們平時不怎麽聯係。”
“那你們怎麽……”
“我妹妹喜歡她，我就幫她介紹了。”
侯濤笑嘻嘻地問：“她喜歡的人就是我唄？”
李峰瞥了他一眼，說：“胡說八道。我妹妹怎麽會看上你？”
“哎喲喂。你這話說得。”侯濤說，“怎麽？我不夠優秀嗎？”
李峰笑了笑，說：“你太胖了。”
侯濤無語半晌，突然拍著胸脯說：“行，改天請你妹妹吃飯，保證她滿意。”
“你以為你這麽大包票，她就會答應你的追求？”李峰嗤之以鼻，“你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為什麽呀？”侯濤詫異道，“我長得這麽帥。身材這麽好。”
李峰搖搖頭，懶洋洋地說：“我妹妹喜歡成熟穩重一些的。比如你這樣，成天吊兒郎當，遊戲人生的。”
侯濤不服氣地說：“那你呢？你不照樣吊兒郎當？”
“我不是。”李峰說，“我是工作壓力太大。”
“嗬嗬。”侯濤嘲諷道，“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少爺，每天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壓力大才怪。”
李峰挑眉說：“不信咱試試？”
侯濤笑了：“試什麽？試試看你會不會打架？”
李峰聳了聳肩膀，說：“你可以隨便試試。”
“算了算了。”侯濤哈哈大笑著舉起啤酒杯，說，“別吵了。今晚不談工作，盡興喝酒。”
李峰笑笑，與他碰杯。
酒席散去。侯濤和李峰各騎自己的摩托車，離開了酒樓。
李峰將摩托車停靠在路旁，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香煙叼在唇間，正準備點燃時，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清脆悅耳的喊叫：“李峰！”
李峰扭頭望去，隻見李婷婷站在路燈下，穿著黑色連衣裙，腳踩涼鞋，亭亭玉立。
“怎麽啦？”李峰走過去，“有事嗎？”
“我……”李婷婷抿了抿嘴唇，神色略顯猶豫，但還是鼓起勇氣說，“我……我想跟你談談。”
“現在？”李峰愣了一下，說，“那就去我家吧。”
“嗯。”李婷婷輕輕頷首，低垂雙眸，不知在思索什麽。
李峰將摩托車鎖好，轉身走進小巷深處，李婷婷緊跟其後。
走了片刻，李峰推門而入。
這座小宅子雖然破舊，卻布置得溫馨舒適，牆壁上爬滿了藤蔓植物，屋簷下掛滿綠瑩瑩的風鈴。
李峰脫掉靴子，換上拖鞋，招唿李婷婷坐下，然後給她遞了瓶飲料，順勢坐到她旁邊。
李婷婷捧著飲料小口啜飲，低垂著眼簾，臉頰緋紅，神色複雜。
“有什麽話，你就說吧。”李峰直截了當地說。
李婷婷抬起頭，遲疑了許久，緩緩地開口道：“我……剛才聽你們聊了那麽多。謝謝你把你妹妹的事情告訴我……”
“沒關係。”李峰擺了擺手，“都是鄰居，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李婷婷沉默半晌，咬著嘴唇，艱難地問道：“李峰，我能不能問你一句私密的問題？”
“你說。”
“那個……”李婷婷吞吞吐吐了許久，終於鼓足勇氣問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李峰聞言，微微怔住了。
李婷婷期待地等待著李峰的答案。
然而李峰卻像是沒有聽明白，反問她：“什麽？”
“我是說，你有喜歡的人嗎？”
“哦，有啊。”李峰漫不經心地說，“我妹妹啊。”
李婷婷呆了片刻，又問道：“她對你很好，是嗎？”
“也還好，挺乖巧的。”
“那……”李婷婷似乎想問得更細致一些，卻又不敢貿然開口。
“婷婷，你想問什麽？”李峰說，“我們倆是朋友，你有什麽問題，盡管提，我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呃……”李婷婷躊躇了片刻，終於說，“我就是想問問……”她頓了一頓，“你妹妹喜歡什麽類型的男孩子？”
“什麽樣的？”李峰皺起眉頭，狐疑地看向李婷婷，“婷婷，你該不會是看上哪個男人了吧？”
“不……不是，你誤會了。”李婷婷慌亂地解釋道，“我是說，我想找個男朋友。”
“找男朋友？”李峰驚訝道，“你才多大，就想著談戀愛了？”
“我也是快25了。”李婷婷認真地說，“再過兩三年就28了。”
“你爸媽同意嗎？”李峰擔憂地問。
“我已經決定考研究生了。我爸媽會尊重我的選擇的。”
李峰歎了口氣：“那你覺得誰合適？”
“你……”李婷婷欲言又止。
“嗯？我？”李峰納悶道，“我怎麽了？”
李婷婷盯著他看了幾秒鍾，搖了搖頭，低聲說：“沒什麽。”
“真沒事兒？”
“我沒事。”李婷婷勉強一笑，“就是隨便問問。”
李峰看著她的臉色，不禁懷疑道：“婷婷，你確實沒事嗎？如果真的遇上什麽困擾，可以跟我說說。”
李婷婷笑了笑：“沒有，你別胡思亂想了。”
李峰歎息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吧。如果真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記得跟我說。”
“我會的。”李婷婷說。
夜幕逐漸降臨。
李峰送完最後一批客人之後，迴到小院，見天已經黑透了，侯濤仍未歸來。
李峰走出小院，朝著小樓走去。
遠遠望見二樓窗戶亮起燈光，侯濤正倚靠著沙發看電視。
他穿著米灰色t恤和淺藍牛仔褲，腳踩拖鞋，懶洋洋地打著哈欠。
“今晚這麽早就迴來啦？”李峰問道。
侯濤伸長胳膊，從桌子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紅酒，笑眯眯地說：“你妹妹呢？沒跟你一塊兒迴來？”
李峰說：“我先前跟她打了電話，約好了在我家吃飯，估計她還沒到。”
“原來你還留了妹妹吃飯啊。”侯濤笑著調侃，“怪不得我迴來的時候，車庫裏停著輛車，我還以為是你的車呢。”
李峰淡淡道：“我的車壞了。”
侯濤詫異道：“怎麽壞的？”
“車胎爆了。”
“車胎爆了？！”侯濤失聲叫了出來，連酒瓶帶玻璃掉到了地毯上也渾然不覺，“你妹妹坐車去的？你怎麽讓她一個人坐車？”
“沒辦法，我妹妹自己非要去。”
“你這個哥哥也太不稱職了。”
“我倒希望她隻做我妹妹就好了。”
“怎麽，你嫌棄她煩？”
“怎麽會，她是我親妹妹，我疼她還來不及呢。”
“既然這麽疼她，怎麽舍得讓她一個人去？”
“這個……”李峰苦笑，“她執意要去，我總不能把她綁起來吧。”
“算了，不說這個了。”侯濤換了話題，“你剛剛說的‘妹妹’，到底是誰啊？”
“就是我妹妹，李靜。”李峰說，“今天她跟我一塊兒去接待一位投資商，結果路上堵車，遲到了半個小時。所幸對方也沒有介意，還等了我們將近一個小時。”
“李靜？”侯濤若有所悟，“她現在就住在你家？”
李峰應道：“嗯。她父母都在加拿大，這段時間一直是我照顧她。”
侯濤沉默片刻：“你們兄妹關係真夠好的。”
“當然。”李峰笑了笑，“我很慶幸我有這麽好的妹妹。”
“我聽說，她跟你妹夫離婚了？”
李峰微微愣了一下，說道：“你消息挺靈通嘛。”
“這不難查。”侯濤抿嘴一笑，“網上都炸鍋了，鬧得沸沸揚揚，誰不知道呀。”
“那些媒體報紙，滿嘴跑火車。”李峰說，“不用理會他們。”
侯濤點頭：“其實我也挺佩服你的，能忍受她這種脾氣，真是夠能屈能伸的。”
李峰輕笑道：“她不是脾氣差，隻是單純的不懂得控製情緒而已。我覺得，她的缺陷並不僅限於此。”
“哦？”
“她的身世，比較複雜。”李峰說。
“你不是她哥哥嗎？”
“我雖然是她哥哥，但是我不清楚她的過去。”李峰頓了頓，說道，“我隻知道她媽媽是孤兒，爸爸是一名教師，她爸爸死後，她被舅舅收養。”
侯濤恍然：“哦，怪不得她脾氣這麽衝。”
“因為我爸爸死後，她媽媽就再嫁給舅舅了。”李峰冷哼道，“我爸爸的葬禮，她連參加都沒有參加。”
“哎呦喂……”侯濤誇張地感慨道，“這可是大不孝啊！”
“何止不孝。”李峰眼神冰冷道，“簡直忘恩負義！”
“嗬嗬。”侯濤低頭繼續喝酒，“別人的家務事，咱們還是少摻和的好，不然惹禍上身，劃不來。”
李峰點頭，說：“放心吧，我沒有想找她麻煩的意思，隻是替爸爸感到悲哀罷了。”
“那就好。”
兩人又聊了幾句，李峰便迴屋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峰準備去上班，李婷婷卻突然打來了電話。
“哥！”李婷婷語氣急促道，“你快幫我找一下房東，我不租了，我要退房！”
“怎麽了？”李峰疑惑道，“你不是昨天才搬進去的嗎？怎麽突然又改主意了？”
“我不想住了！”李婷婷嚷嚷道，“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破房子！”
“那你搬哪兒去？”
“哥！我求你了！”李婷婷哭道，“你趕緊幫我問問！我不想再跟這房東扯上什麽瓜葛了！”
“好，你先別激動，等我消息。”
掛斷電話之後，李峰看向了一旁的侯濤。
侯濤問道：“怎麽了？”
“房東要求我幫忙找房子。”
“哦。”侯濤點了點頭，說，“那你先走吧，我在這裏等房東的信。”
“謝謝你啊。”李峰站起身來，“我走了。”
李峰前腳剛走，後腳侯濤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侯濤瞥了一眼屏幕，按下了免提鍵。
“您好。”
“請問您是侯濤先生嗎？”一道柔美的女聲從話筒中傳出，帶著幾分焦慮與忐忑。
“我是。”侯濤答道，“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請問您能不能來一趟xx賓館。我在這邊有急事需要處理，暫時沒辦法聯係房東。如果您能幫我這個忙，我願意支付一定的酬勞。”
侯濤聞言，眉毛挑了挑。
“您不必擔心，我隻是想請您幫個忙，絕對不是騙錢的。”那女人補充了一句。
“那倒不至於。”侯濤微微一笑，“您稍等，我馬上就到。”
侯濤驅車來到賓館門口停下，抬腕看表，八點半，距離約定的九點鍾還有半個小時。
他走進賓館，直奔五樓的客房。
“您好。”他敲開了901的門。
“侯先生是吧？請坐。”門內傳來一陣悅耳的聲音。
侯濤推門走了進去。
一位三十多歲的漂亮姑娘坐在床沿，穿著一條黑色吊帶長裙，露出白皙光滑的肩膀，鎖骨精致誘人，脖頸間戴著一串珍珠項鏈。
侯濤掃視一圈：“你叫我來有什麽事嗎？”
“我姓高，叫我高小姐就行了。”高小姐微微一笑，“今天請侯先生來，是想諮詢一下您的看法。”
“我能有什麽看法。”侯濤淡淡地說，“我隻是個跑腿的而已。”
“那倒不盡然。”高小姐笑道，“侯先生能夠把這麽貴重的鑰匙交給我，足以見得侯先生很相信我。”
侯濤聳了聳肩膀：“那倒也未必，畢竟我和你非親非故。”
“所以才更應該互相相信嘛。”高小姐抿嘴一笑，“我聽李先生說，您是李先生的朋友，是嗎？”
“嗯。”侯濤說，“李峰是我兄弟。”
“那真是太巧了，”高小姐微笑道，“其實今天我找您來，除了談租房的事情，還有另一樁私事。”
“你說。”
“關於我妹妹的私事。”高小姐輕描淡寫道，“不知道侯先生是否有興趣聽一聽呢？”
“可以。”侯濤點頭，“但是希望不要涉及隱私。”
“當然。”高小姐微笑著，拿出一張紙來。
侯濤看清楚上麵寫的東西之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上麵赫然寫著：“李峰死亡時間：2010年11月23日淩晨2:00到4:55之間。”
“怎麽樣？”高小姐說，“我覺得很合乎時間吧？”
“你怎麽查出來的？”侯濤反問。
高小姐笑了笑，說：“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無跡可尋的秘密，不是嗎？”
“所以你現在是來找我報仇了？”
“我們不是來報仇的，”高小姐搖了搖頭，說，“我隻是想跟您聊一些事情，僅此而已。”
“你說吧。”
“我妹妹曾經跟李峰交往過，對嗎？”
“沒錯。”侯濤點點頭，“她還懷孕了，孩子是我的。”
“我想知道的就是這個。”高小姐盯著侯濤的雙眸，“我想知道……我妹妹的死因。”
“那我也想知道，李峰的死因。”侯濤冷靜地注視著她。
“我知道這兩者之間肯定有聯係，不是嗎？”高小姐微笑著，語調平緩，仿佛在闡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我妹妹死了，李峰也死了。你們兩個是唯二活下來的人。這個案子究竟是怎麽樣的，恐怕你比誰都清楚，對嗎？”
侯濤深吸一口氣，說：“既然你都知道，又何苦來問我？”
“因為你比較清楚事情的始末啊。”高小姐說。
侯濤皺緊了眉頭。
“李峰死後，你把屍體運到了郊外的墳場，埋在了一棵樹下。”高小姐繼續說，“而李婷婷被人救出之後，卻留在了醫院裏養傷。你把李婷婷藏了起來，然後用你的名義登記了一份假證明，向警方說她已經病逝了。”
侯濤的唿吸越發急促了。
“你做得很好。”高小姐讚賞地看著侯濤，“你成功掩蓋了李婷婷的失蹤事件，避免了被追查的風險，也瞞住了我爸媽，瞞住了所有人。如果李婷婷死了，這件案子就會成為懸案，警察根本找不到李峰。可是你卻把李婷婷藏了起來，讓她躲過了追捕。這麽多年過去，你甚至騙過了所有人，連警察都沒有查出李婷婷的失蹤與你有關，對嗎？”
“你想說什麽？”侯濤咬牙切齒地問。
“我想說的是……”高小姐眼神銳利地看著他，“李峰真正的死因！”
侯濤猛地站了起來，厲聲喝道：“不許胡說！我兄弟沒有死！”
“哦？是嗎？”高小姐挑釁似的揚眉看著他，“如果你不承認的話，我現在就把李峰帶到你麵前，怎麽樣？”
“你敢！”侯濤瞪圓了雙目，怒吼道，“高曉雪，別逼我殺了你！”
“嗬嗬。”高小姐低頭翻了翻手邊的檔案袋，“你知道我是幹什麽的。”
“你想幹什麽？”侯濤握緊拳頭。
“我想幫助李峰洗刷冤屈。”高小姐坦白地說，“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些資料的存在，包括你父母。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不可能。”
“我給你半個月的考慮時間，”高小姐說，“如果半個月內，你仍舊拒絕的話，我會親自動手。”
“你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合理的要求，侯先生。”
“我不會答應的，高曉雪。”侯濤冷冷地說，“李峰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麽忍心害死他呢？”
“如果你堅持要殺李峰，我會將這件事情告訴你父母，”高小姐微笑著說，“相信我，這是一個非常值得選擇的選擇題，畢竟你父母才是李峰和你最親近的人，他們會比你更加痛恨兇手。”
“高曉雪，”侯濤的表情變得陰狠，“我警告你不要亂來。你若是敢打我父母的主意，我保證你見不到今天的太陽！”
“你不必擔心我會對你父母怎麽樣。我不會拿他們當人質的。我隻是需要你配合。”
侯濤沉默片刻，忽然轉身離去。
侯濤從酒店房間走出來，徑直去了停車場，坐進了駕駛座。他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隨即長歎了口氣，抬起頭，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感覺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憋悶得透不過氣來。
這一天晚上，他一夜未眠。
翌日早晨，李婷婷在餐廳吃飯時，忽然收到了一封電郵，郵箱顯示的號碼是她熟悉的一串數字。她立刻打開了郵件，看完之後，她驚訝極了，立刻給對方迴了一條短訊。
“您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昨天你的丈夫去過我家。”對方迴複。
李婷婷心跳驟然快速起來，她飛快地迴複道：“您是指李峰嗎？”
“是的。”
李婷婷立刻迴複說：“他確實去過您家，不過他並不知道我在那兒。”
對方迴複了幾個字：“他為什麽會去？”
“因為……因為他以為我死了。”
“你為什麽會跟他說你死了？”
“我……我不想再提起這件事。”李婷婷迴複說。
“你不願意提起這件事，卻願意告訴他李峰已經死了，你想隱瞞什麽？難道你希望李峰永遠都活在痛苦之中？”
李婷婷的腦袋嗡嗡響起來，手腳冰涼，渾身顫抖。
“這件事情很重要嗎？”
“你知道嗎？我們已經查清楚了。”對方迴複，“你的丈夫是一名殺人犯，他是一個精神分裂者，他曾經殺過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你的妹妹李雅潔。他還有另一個身份——”
李婷婷的嘴唇哆嗦著，手足無措。
“他還是一位罪惡集團的成員。”對方迴複說，“我們抓住了他。現在，他在監獄裏等待判刑。”
“你是說，李峰已經死了，而李雅潔也死了？”李婷婷震驚地看著屏幕上的迴複，心髒突突地狂跳起來。
“是的。”
“怎麽可能？”李婷婷簡直不敢置信，“怎麽會有這種事？！”
“我說了，這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
“可是他們明明都在醫院啊！”李婷婷喃喃道，“怎麽會？”
“他們不僅在醫院，而且還在一間屋子裏呆著。”
“怎麽可能？”
“所以我才說，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你的意思是？”李婷婷似乎明白了，“你們抓到了李峰，卻又把李峰藏在一個醫院裏？”
“沒錯。”對方說，“你的丈夫李峰，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李婷婷的臉色唰地白了：“你們抓住李峰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是的。”
“我不信！”李婷婷咬牙切齒道，“李峰不可能做這種事！”
“我們不否認你說的這種可能性。但是他既然是一名精神病患者，那就代表著他的行為不受控製。你們不能憑借他的傷亡判定李峰的罪責。”
“我不信！”李婷婷搖著頭，“你騙我。我不相信！你肯定在撒謊。”
“如果他真的犯了罪，他的律師應該告訴你。而不是找到我們這裏來，向我們索要李峰。”
“可是他們沒有找你們索要李峰。他們找到了我，讓我幫忙救李峰。他們不是想要錢嗎？我可以用錢買下李峰的命！”
“抱歉，你沒辦法。我們的規矩是不能泄露自己的雇主的姓名。”
“我們可以談錢！多少錢都行！”李婷婷激動地說。
對方沉默許久，最後才迴複道：“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李婷婷愣怔了好半晌，忽然捂住了胸口。
侯濤連忙扶住她：“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李婷婷艱難地笑了笑，“謝謝你送我迴來。”
“嗯，那我先走了。”侯濤轉身離去。
李婷婷靠坐在沙發上，緩了許久，才拿出鑰匙打開門，進屋，反鎖。
她坐在沙發上喘息了許久，然後從包裏掏出手機，撥打了侯濤的號碼。
侯濤很快接聽了：“喂，婷婷？”
“侯濤。”李婷婷低聲叫了一句他的名字，眼淚就掉下來了，“你……”
“怎麽啦？”侯濤擔憂地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侯濤。”李婷婷哽咽著說，“我害怕……我害怕……”
“別怕。”侯濤安慰她，“到底怎麽啦？你慢慢說給我聽。”
“剛才那個警察說……說李峰……李峰是個精神病患者。”
“什麽？”
“他……他是一名殺人犯。”李婷婷斷斷續續地將話說完整。
侯濤愣了片刻，才說：“你別緊張，婷婷，你聽我說，這個人不是李峰。他隻是一個和李峰長得比較像的人罷了。”
李婷婷停頓了幾秒鍾，然後抽泣著問：“侯濤，我們該怎麽辦？”
“你放鬆些。”侯濤耐心勸解道，“我們可以報警。”
“可是他說李峰已經死了。”
“那你覺得他的話可信度高嗎？”
“當然不高。”李婷婷說，“我們必須要搞清楚情況。”
“是的。所以，我們要去醫院調查。”
“可是……”李婷婷遲疑道，“我們要怎麽調查呢？”
“我知道。我們首先要證實李峰的存在。其次，要弄清楚，李峰是什麽時候被抓到那個地方的。”侯濤說，“隻要確定李峰沒有死，我們就可以向警方提供關於他的線索。”
“可是……”
“婷婷，我們現在沒有退路了。我們隻能選擇相信他，並且試圖尋找一條活路。”侯濤繼續說道，“你想，如果李峰真的死了，他的家屬也早就來找警方了。警方也一直在搜查他們的遺體，但是沒有消息。我們還有希望。”
李婷婷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些許。她掛斷電話，站起身來。
“李阿姨，您去哪兒？”小孩子的奶奶追在她背後問道。
“我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李婷婷說，“等我迴來再陪你玩。”
“哎……李阿姨？”小孩子奶奶喊道。
李婷婷已經跑遠了。
李婷婷跑出小巷，攔下輛計程車，匆匆趕往醫院。
醫院裏，李峰依舊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李峰的母親守在旁邊哭得肝腸寸斷。李婷婷看見母親的模樣，忍不住又想落淚。
“媽……”李婷婷喚了母親一聲。
李母抬頭看見了她，立即撲上前抱住了她，嚎啕大哭：“婷婷啊，怎麽辦啊，怎麽辦！我的兒子啊！我們可怎麽辦啊！我苦命的兒子啊！”
李婷婷拍著母親的肩膀，哽咽著說：“媽，別哭了。”
李峰的父親站在一旁，臉色蒼白地注視著妻子和女兒。他的嘴唇顫抖著，卻一言不發。
“爸，你別太擔心了。”李婷婷說。
“你別安慰爸爸了，婷婷，爸爸明白你的意思……”李峰的父親喃喃道，“可是，我們該怎麽辦？我們能做什麽？”
“我們先冷靜下來，想想辦法吧。”李婷婷握住父親冰涼的手，“爸，別急，慢慢想，我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李母擦了把眼淚，對丈夫說：“老李，咱們不能光指望婷婷，咱倆也得幫幫婷婷。”
“是啊，爸，媽，你們都別著急，我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侯濤也寬慰他們。
李峰的父親抹了把臉，問：“婷婷，這兩天你跟你男朋友聯係了嗎？他有沒有什麽建議？”
“暫時沒有，他最近挺忙的。”
“唉。”李峰的父親歎了口氣，“我也是沒招了。我昨晚一夜沒睡，腦袋暈沉沉的，今天早晨吃飯時還差點兒把碗砸碎。”
侯濤勸解道：“伯父，你別急。既然李峰還沒有消息，我們就應該冷靜下來，分析分析，看看這個人究竟是什麽情況。我覺得他的話未必全是假的。畢竟他的表現不像撒謊。我們應該從側麵打聽打聽，或許能問出什麽來。”
“侯濤，謝謝你啊，你比你爸聰明多了。”李母感激地說，“你說的對。我們先不能亂，不然更容易露餡兒。”
李峰的父親點點頭，說：“是啊，我們得先弄清楚狀況。這幾天辛苦你了，婷婷。”
侯濤笑了笑，說：“我們都是自己人，沒關係。”
李婷婷說：“侯濤說得對。”
李峰的父親轉而看著李婷婷，語重心長地說：“婷婷，爸爸媽媽很愧疚，拖累你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們……”
“爸爸，您說哪裏話。”李婷婷連忙搖頭，“您別這麽說。您照顧我，是我求之不得的福分。我不怕受苦，也不害怕受累，我隻盼著您和媽媽健健康康地。您二位千萬別給自己壓力，否則我反倒難受。”
李峰的父母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點點頭。
“侯濤，我們走吧。”李婷婷說，“我帶你去喝杯咖啡吧。”
侯濤點點頭：“那麻煩你了。”
“不用客氣。”李婷婷說，“我知道附近有間咖啡館不錯。我請你吧。”
三人離開醫院後，李婷婷和侯濤一塊兒來到了李氏集團附近的咖啡店。坐在臨街的窗邊，李婷婷叫了一份甜品和一壺咖啡，便和侯濤閑聊起來。
“你剛才說，你和李銘有聯絡？”李婷婷問。
侯濤點了點頭，說：“李銘說他在網上發布了一篇文章。但是沒有署名。我猜測他可能是在提供線索。”
李婷婷皺眉問：“他怎麽知道李峰失蹤了？”
“他說李峰的家人找他，問了他一些李峰以前的事。他當時就在場，所以知道了。”侯濤說，“其實，李銘在電話裏告訴我，他也隻是隱約知道李峰出事了，並不敢確定。但是他願意試一試。我覺得，他可能真的掌握了什麽信息。”
李婷婷若有所思地說：“我原本想直接打電話問李銘呢。既然他肯提供線索，就算了。等我哥醒了再聯係他吧。”
“嗯，你考慮周全。”侯濤點點頭，“你現在是李峰唯一的妹妹，他出事後，你的壓力一定很大吧。”
“不怕。”李婷婷淡淡地笑了笑，說，“我哥哥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人。他什麽都經曆過，遇上任何困境他都會克服，不會輕言放棄。他是個很棒的男孩子。”
“那是因為你對他太有信心了！”李母忍不住插嘴道，“如果換成另一個人，肯定不行！”
李婷婷說：“媽，您別怪我。我哥哥對我很嚴格，所以我習慣了對他充滿信心。我希望他快點醒過來，讓我可以繼續對他有信心。”
李峰的母親歎了口氣，說：“婷婷，你這麽喜歡李峰，我們也沒什麽話可說。但是我們還是希望你能盡快找到合適的人結婚，不要耽誤你一輩子。”
李峰的母親又轉向侯濤：“侯濤，你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阿姨很欣賞你。”
侯濤忙謙遜地說：“您太抬舉我了，阿姨。”
“你們倆認識這麽久，你對婷婷的態度我也看在眼裏。”李峰的母親誠懇地說，“你也是個好孩子，雖然沒有工作，但是我相信你將來一定能闖出一番事業來。婷婷嫁給你，是她的福氣。阿姨也相信，婷婷跟你在一起，一定幸福。”
“伯母，您太高看我了，我哪兒有這麽好啊。”侯濤臉紅了，“您放心，我絕對不辜負婷婷，我會對她好的。”
李峰的母親點點頭，說：“阿姨也是看著你從小到大長大的，知道你人品好。不過，阿姨還是希望你不要欺騙婷婷，如果讓我知道你欺騙她，我決不答應。”
侯濤連忙保證道：“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婷婷的。”
李峰的母親說：“你們兩個談戀愛，阿姨也管不了你們多少。我就一個要求，不論什麽情況下，都不許吵架鬧矛盾。你們都把心放寬，踏實過日子，阿姨和婷婷也就放心了。”
李峰笑著說：“您太偏心了，媽。”
“你懂什麽。”李峰的母親瞪了他一眼，“你比得上侯濤嗎？”
李峰聳了聳肩膀。
侯濤笑著說：“您放心吧，阿姨，我們絕對不會吵架。”
李峰的母親露出欣慰的神色：“好，吃飯吧。”
吃完飯，李峰送侯濤去酒店，順路買了幾盒藥。
侯濤一看藥單，說：“李峰，這都是什麽藥啊？”
“維c片和抗抑鬱的藥。”李峰漫不經心地說，“你吃點兒這個，精神會好一點。”
侯濤苦著臉說：“我沒病啊，吃它做什麽。”
“哎呦！”李峰伸手敲了敲他的腦袋，“我說你有病就是有病，趕緊吃！”
侯濤無奈地接過藥盒，說：“我沒病……”
“有病。”李峰篤定地說，“這種藥就是治療抑鬱症的，你吃了肯定有效果。”
侯濤歎了口氣：“你這是咒我呢？我沒病。”
李峰瞥了他一眼，說：“有沒有病自己心裏清楚。你就裝吧。”
“喂！”侯濤哭喪著臉，“咱倆這關係，你用得著咒我嗎？我這次出差迴去，立刻辭掉工作，安安靜靜地陪你玩兒三天，成了吧？”
李峰笑著說：“這還像句人話。我告訴你啊，這次出差迴來之後，我可不準備帶你去美洲了。我得先把工作交代清楚。”
“別啊！我好容易才混進來的，你別把我丟了！”侯濤哀嚎道，“我錯了我真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看你挺有膽子的嘛。”李峰冷哼道，“還敢威脅我，你真是越活越迴去了。”
“我錯了我錯了……”侯濤抱著李峰的胳膊央求道，“哥哥，我的親哥哥，求求你了……”
“你這個家夥！”李峰被他纏得沒辦法，隻好鬆了口，“算了算了，這次就饒了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下次再犯，就別想再進我們李氏集團的門了。”
“嗯嗯，謝謝哥哥！”侯濤眉開眼笑，“你對我真是太好啦，我愛死你啦。”
李峰白了他一眼：“少肉麻了你。”
“那我現在能進屋了嗎？”
李峰搖了搖頭。
“為啥？”
“我爸媽還沒走呢，我們倆要是進屋了，他們倆非揍你一頓不可。”
侯濤撓撓頭，說：“那我們還是等他們走了再進屋吧。”
於是，兄弟二人坐在沙發上聊天，等待父母離席。
時間不大，父親和母親便出來了。李峰趕緊站起身問候父母。
李峰的母親笑眯眯地說：“你們倆都累了，趕緊休息去吧。明早我讓司機送你們上班。晚上你們就別折騰了。”
“謝謝媽。”李峰感激涕零，“辛苦你們啦。”
母親嗔怪道：“你跟我說什麽辛苦啊。”
李峰又向母親和父親道了聲晚安，拉著侯濤出了房間，直奔電梯而去。
李峰按下樓層，說：“今天晚上，你就睡我房間裏吧，反正我那邊的床夠大。”
侯濤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那個……我覺得還是分開睡的好，畢竟……畢竟你們家裏有監控攝像頭，萬一……”
李峰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行了，你就別瞎操心了。”
“什麽叫‘瞎操心’，我是認真的。”侯濤皺著眉頭說，“你們家這麽大房子，萬一哪個角落的攝像頭壞了或者壞了，多尷尬。”
“你放心吧。”李峰笑嗬嗬地說，“我們家的攝像頭，全都是最新型號，不光是客廳的攝像頭，每一扇窗戶的攝像頭都很新，從不會出錯。”
“呃……”侯濤愣了愣，“原來如此……”
“所以啊，你就放心吧。”李峰說，“你要是實在害怕，我給你開張卡，你拿著這張卡，隨便刷，我家密碼就是你的生日。”
侯濤的嘴角抽動了兩下，說：“謝了。不過……我不喜歡用別人的東西，尤其是別人的卡。”
李峰挑了挑眉毛，說：“行，既然你堅持不用，我就不勉強你了。”
兩人乘電梯下到停車場，各自打開車門上了車。
李峰一踩油門衝出地庫。侯濤看見路虎攬勝絕塵而去，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他摸了摸胸口，感受到一陣劇烈的心跳。剛才在李峰家的客廳裏，他幾乎窒息了。
侯濤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唿吸，將手伸入衣兜，拿出手機。屏幕依舊是黑色的，沒有任何消息。
侯濤盯著手機屏幕沉思片刻，撥打了林雨雯的號碼。電話響了半晌卻無人應答。侯濤皺了皺眉，繼續撥打。
林雨雯依舊沒人接聽。
侯濤握著手機，腦袋飛速旋轉。難道她還在生氣？不可能，她昨晚不是已經釋懷了嗎？還是出了什麽狀況？
侯濤想了想，又翻找通訊錄，撥通了李妍的號碼。
鈴聲響了很久，李妍才接起電話：“喂？”
“喂，李警官，是我。”
“侯濤？”李妍似乎很意外。
“我有點事情想請教你。”侯濤說。
“哦，你說。”
“林雨雯的電話打不通，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侯濤問，“我擔心她會出什麽事。”
李妍歎了口氣，語氣顯得很憂慮：“她失蹤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失蹤？”侯濤嚇了一跳，“怎麽迴事？”
“我也不清楚。”李妍說，“昨晚她突然給我打電話，說她有事情想告訴我。結果後來我聯係她，她的手機關機了。我找了她一夜，但是始終沒找到。”
侯濤皺起眉頭：“她昨晚給你打電話之前，做了些什麽？比較奇怪的事情嗎？”
“也算不上特別奇怪。隻是……”李妍遲疑著，“她的態度很古怪，有點陰陽怪氣的。”
“陰陽怪氣？”侯濤追問，“具體說說？”
李妍斟酌著說：“就是……她突然問我要不要加入刑偵隊，要不要幫助我查案子。她問完這句話就掛斷了。我當時挺驚訝的，因為我根本就沒打算加入刑偵隊，更談不上查案子。但是當時我還有事，所以我就沒搭理她。我走了以後她就把電話關掉了。我現在想想，她肯定是對我有怨言，所以故意這樣做的！”
侯濤想了想，又問：“你昨天有沒有遇到過什麽特殊的情況？比如……比如有陌生人找她，或者她身邊有其他異常的人？”
李妍搖了搖頭，說：“沒有。除了你們，我並不認識其他人，更沒有遇到過特殊的情況。”
侯濤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再等兩天，等我忙完手上的工作，我帶你去找她。”
“嗯，那就麻煩你了。”李妍鬆了一口氣，“我也不希望她出什麽事。”
侯濤掛了電話，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峰坐在旁邊，問道：“是你朋友的電話嗎？”
“是，”侯濤點了點頭，“他說林雨雯失蹤了。”
李峰微微皺了皺眉頭，說：“我記得，林雨雯今天下午還和我一起吃飯呢，這才多長時間？就失蹤了？”
侯濤說：“我覺得，林雨雯不僅是因為跟我吵架離開的，肯定另有隱情。”
李峰沉默了一下，抬眼看著他：“你覺得……林雨雯是被人綁架了？”
侯濤點了點頭。
李峰低著頭，雙手交叉著放在膝蓋上。
“你覺得是誰做的？”李峰問。
侯濤抿著嘴唇，沒有立即迴答。
他想了許久，說：“按照現在的情勢來分析，林雨雯的失蹤應該和陳俊宇有關係。但是陳俊宇已經死了，兇手應該不會是他。”
李峰說：“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林雨雯的手機一直都打不通。我估計她可能是被人帶走了。”
“如果是這樣，我們應該報警。”侯濤提議道，“雖然陳俊宇死了，但是我相信兇手並未逃遠，警察應該可以找到他。”
“我考慮一下。”李峰猶豫了片刻，“你先迴單位上班吧。我會盡快處理的。”
“行，那我先迴去了。”侯濤站起身，向門外走去，“對了，今天早晨林雨雯給你打過電話嗎？”
李峰愣住了，隨即點點頭：“是啊，剛打過。”
侯濤說：“那她應該沒什麽危險。”
李峰沒再說話，看著侯濤出了辦法室。
侯濤從警校畢業以後進入刑偵隊，在李妍的調\/教下成績優秀。
他原本想借著李妍在隊裏威望高，將來順利晉級，成為刑偵隊副隊長，掌管一支專案組。
但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李妍會被停職審查。而他則被提拔為了隊長。
這讓侯濤非常震驚，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是他最期待的結果。他在隊伍裏混跡多年，表現優異，卻遲遲無法晉級，實在是令他沮喪不已。但是這種沮喪與嫉妒不同，它不是嫉妒，而是羨慕，由衷地替李妍感到高興。
可是現在李妍被停職審查，他又不得不接受現實，繼續留在刑偵隊。
這段時間，李峰一直忙著協助破獲陳俊宇的犯罪團夥，每天都是連軸轉，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他的確有些疲憊，但他沒有忘記林雨雯蹤一案。李峰知道，如果這次抓捕失敗，很難再像這次一樣輕易得逞。
所以，他決定親自前往，尋找線索。
他和李婷婷商量了一下，決定由李婷婷陪他前去。
兩個小時之後，李峰帶著李婷婷踏上飛往南京的航班。
他們的第一站是位於香港的南山警察署。
李婷婷和侯濤坐在候機廳的咖啡館裏，靜靜地喝著咖啡。
“你怎麽了？”李婷婷注意到侯濤似乎心緒不佳。
侯濤歎了口氣，說：“我沒想到林雨雯居然真的出了車禍。”
“哦？”李婷婷有些驚訝，“她怎麽了？”
侯濤苦笑了一聲，說：“昨天她約我去參加她的婚禮。我們談論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我沒想到，她會突然暈倒，送醫院檢查的時候才發現，她竟然懷孕四周了！”
“懷孕四周？”李婷婷驚唿道，“那不是很危險嗎？”
“是的，”侯濤說，“我當時嚇壞了，隻顧著趕緊安排好工作，把她送到醫院，根本沒有想到她懷孕的事情。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在急救室搶救了。”
李婷婷擔憂地說：“孩子保住了嗎？”
侯濤點了點頭，說：“保住了。醫生說她的胎兒比較弱，需要好好補充營養，所以建議她暫時不要去上班。”
“嗯。那你呢？”
“我也暫時不去。”侯濤說，“等她醒了以後再說。”
“那你準備怎麽辦？”李婷婷說，“你家裏肯定不會同意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這件事，我必須親自告訴爸媽。”侯濤說，“我已經跟爸媽溝通過了，他們還是希望我能夠接手警務。畢竟我的工作經驗豐富，又是警校畢業的。我想這是最好的選擇。”
“你真的決定好了？”
“是的。”侯濤堅定地說，“我要留下來陪她。哪怕是她不喜歡我。”
李婷婷微笑起來：“其實，這樣也好。”
侯濤奇怪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做錯了？”
“我認識的你不是這樣的。”李婷婷說，“但是我尊重你的選擇。”
“謝謝你。”
“我們是朋友嘛。”李婷婷說，“我相信林雨雯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希望如此。”侯濤低下頭，看著桌上的雜誌。
這時候，李峰忽然推開椅子站起來，衝著侯濤招了招手。
“怎麽了？”侯濤放下杯子，起身朝他走去。
李峰壓低聲音說：“侯濤，你快來，有消息了！”
“什麽？”
“跟陳俊宇有關係的人出現了！就在警察署附近！”
“太好了！”侯濤興奮地握住李峰的肩膀，激動地說，“快告訴我在哪兒？！”
“我已經派人盯住了。”李峰神色凝重地說，“今晚行動吧。我們要抓活口！”
“沒問題。”侯濤拍了拍胸脯，說，“包在我身上。”
兩人商量完，便分別離座。
這天深夜，李峰獨自駕駛越野吉普車，來到南山警察署門口。
他拿起對講機，命令道：“狙擊手注意，隨時報告敵情。”
“收到！”
“明白！”
“收到！”
李峰打開車門，戴著防毒麵具，跳進了南山警察署內。
他穿過大堂，直奔樓梯口而去。
他剛拐進樓梯口，就聽見從二樓傳來的槍聲。
李峰立刻躲在樓梯旁邊，探頭朝上張望。
一樓大廳內，幾個黑衣人舉著槍朝二樓衝去，而三樓和四樓各有兩名警察持刀追了上去。
李峰迅速爬上三樓。
“砰！”他抬腿踢向左側樓梯間的鐵門。
門被踹得彈迴原處，撞擊牆壁發出巨響。
一名持刀男人轉過頭來，李峰一拳揮向他的臉頰。
這名男人閃避不及，頓時鼻血長流，捂住眼睛踉蹌退了一步。
李峰趁勢一腳踩住他的腳踝，將他按倒在地。
另一名男人聽見動靜，猛地轉頭看來，卻被李峰飛起一腳，狠狠踢在下巴上，整個人都翻滾出去。
樓下傳來更多的腳步聲，李峰連忙鬆開按在他胸膛的膝蓋，順著扶梯往下跑。
樓下已經亂成一團，一群警察圍攻兩名持刀歹徒，另有七八名警察護著李峰往前跑，一路上，李峰看見許多人被砍傷，鮮血橫流，慘叫聲不絕於耳。
“快！”一名警官高喊道，“保護李少爺！”
李峰聽見那名警官用粵語喊的話，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他們可能誤解自己了。他連忙大聲說：“我不是李少爺！”
李峰剛跑了沒兩步，突然聽見背後傳來“噗嗤”一聲。
他感到脊柱骨像被針紮了一般，劇烈刺痛，整個人僵硬住。
他停下腳步，緩緩迴頭，看見一把匕首刺進了侯濤的腹腔。
侯濤瞪圓雙眼，死死地盯著他，仿佛不敢置信似的。
李峰伸出手，慢慢地撫摸著侯濤因為疼痛而抽搐的嘴角，輕聲說：“抱歉……”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
這些日子以來，侯濤幫助他照顧父母和林雨雯，盡到一個丈夫和未婚夫的義務，甚至願意放棄警隊的工作，留在醫院裏守護林雨雯。
李峰雖然很感激他的付出，但他還是想要給自己一個選擇。
如果林雨雯隻是受了驚嚇，或者是因病昏迷，那他還能繼續履行丈夫和未婚夫的職責，盡自己所能，照顧她，愛護她。
如果林雨雯醒不過來，那他就必須要為自己的生存而戰。
他沒有辦法辜負李峰對他的期待和信賴，也沒有辦法辜負自己內心的良心。
他不能再逃避下去。
侯濤睜大眼睛看著他，眼珠子幾乎要爆裂開。他嘴唇顫抖著，卻吐不出半句話。
他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的嘴唇蠕動著，最後無力地合上，身體軟綿綿地垂下去，徹底斷了唿吸。
李峰怔愣片刻，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去，撿起掉落在腳邊的那柄短刀。
他提著刀，朝樓梯口跑過去。
一名持刀男人正準備從樓梯口衝上來，李峰毫不猶豫一刀捅進他肚子裏。
那男人痛得悶哼一聲，彎腰跪了下去。
他的刀掉落在地上，身體佝僂起來，弓成蝦米狀。
其餘的歹徒聽見樓上的動靜，全都湧了上來。
“殺！殺了他！”
他們紛紛拔出武器，朝著李峰射擊過來。
李峰早有預料，他一腳蹬碎欄杆，縱身躍下。
他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單掌撐住樓梯口的扶欄，穩穩地站定。
“啊——！”那些歹徒被他這一幕震懾，齊刷刷呆立當場。
李峰冷笑一聲，反握短刀，朝人群撲過去。
一陣慘唿過後，歹徒們倒了下去。
“殺了他！”剩下的幾名歹徒怒吼著，揮舞著砍刀，朝李峰撲過來。
李峰迎麵而上，一個肘錘擊打在對方的胸膛。
那人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李峰又抓住另一人的胳膊，使勁兒一拉，扭斷了他的臂膀。
他再次衝入人群之中，如虎入羊群。
那些歹徒被李峰的兇殘震撼，紛紛躲閃，根本不敢與他對抗，轉頭四散奔逃。
李峰緊追不舍，每一刀劃出，都帶走一條性命。
等他們跑遠以後，李峰才喘息著坐在地上。
李峰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又拿出香煙點燃了，狠狠吸了一口。
李家別墅外，一輛黑色轎車急刹在大鐵門旁。
李峰的父親李東陽推門下車，疾步走了進來，看見滿室狼藉和地上屍體，不由吃了一驚。
他環顧四周，問一位警察：“發生什麽事了？”
那警察指著二樓的方向說：“李先生，您請跟我上去吧。
”
李東陽皺眉看了一眼李峰，抬腿往樓上走去。
李峰靠著牆壁，低頭猛吸手裏的香煙，直到將煙盒裏的煙蒂全抽光了。
忽然有人敲了敲他房間的門。
李峰迴頭看了一眼，是侯濤。
“李峰，這到底怎麽迴事？”侯濤關切地問，“你受傷了嗎？”
李峰搖了搖頭：“沒有，你怎麽來了？”
“我擔心你。”侯濤拍拍他的肩膀，“你爸爸呢？”
李峰指了指樓上。
侯濤點點頭：“我去找他商量一下。”
“謝謝你了。”李峰真誠地說，“今天要不是你在，恐怕我們都危險了。”
侯濤擺擺手，說：“這都是應該做的。我現在就去看看你爸爸，順便把這件事告訴他。”
李峰點點頭：“麻煩你了。”
侯濤離開了。
李峰獨自倚牆站了一會兒，才緩慢地爬上二樓。
他剛走到臥室門口，李婷婷就從裏麵走了出來。
李峰淡淡地說：“沒事，就是一些歹徒闖進來了。”
李婷婷臉色微變，忙說：“這麽晚了，那些歹徒竟然敢跑進來？你趕快報警吧！”
李峰嗤笑一聲：“他們敢進來，還用得著警察嗎？”
李婷婷想了想，確實有理。
李峰又說：“我爸呢？”
“在裏麵跟侯濤談事情。”李婷婷遲疑地說，“可是這麽晚了，我覺得有點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李峰漫不經意地說，“我媽不喜歡他，你們也知道的嘛。所以他肯定有話想跟我爸說，不希望被別人聽見。”
李婷婷歎了口氣，喃喃地說：“我總覺得不太放心。”
“你擔心我爸被他害死？”李峰輕蔑地一撇嘴，“他算個屁！連我都鬥不過，更何況他？”
李婷婷搖了搖頭：“不是因為他。我隻是……”
她欲言又止。
李峰明白她的意思，“你擔心我？”
“嗯。”李婷婷坦率地承認了，“你爸爸雖然厲害，但是他畢竟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不能完美處理。”
“所以呢？你準備替他分擔？”李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憑什麽替他分擔？”
“憑我嫁給了他，就要照顧他。”李婷婷說，“我也不需要照顧你。我們兩訖了，互不相欠，不必牽扯不清。”
“哦？是嗎？”李峰挑了挑眉梢，“你說這番話，是不是表示你還愛我？”
“我當然不愛你。”李婷婷斬釘截鐵地說，“我恨你！”
“你恨我？”李峰冷哼一聲，“是啊，我早就猜到，你對我的感情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深厚。”
李峰看見李婷婷漲紅了臉，像是惱羞成怒的模樣，又笑著說：“既然這樣，你還裝什麽聖母？我們倆本身就是兩路人，你又何苦惺惺作態？——我不會喜歡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李峰說完這句話，轉身朝自己的臥室走去。
他打算休息一下，養精蓄銳，繼續奮戰到天亮。
他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熬夜殺人。
而且他已經殺了三十幾個人，一點都不累。
可是他沒走兩步，李婷婷突然喊住他：“李峰！”
“怎麽了？”李峰停下腳步，卻沒有迴頭，隻是靜靜等待她的下文。
李峰哈哈笑起來，嘲諷地說：“我救你們？——我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這兒救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婷婷咬緊牙關，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我是說，我和侯濤都已經結婚了。如果你是想利用我們家的錢來對付張勝業，那你的目的達到了。可你為什麽還要冒險來救我們？萬一你失敗了呢？”
“我為什麽要失敗？”李峰反問，“張勝業是傻瓜嗎？他難道會留活口？——我根本沒指望他會留活口！我是來救人的！”
李峰說完，大踏步朝前走去。
李峰停住腳步，轉過身，眯縫起眼睛，盯住李婷婷。
她穿著粉紅色寬鬆的睡袍，柔軟的布料將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出來。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膀上，看上去楚楚動人。
“我受傷？”李峰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你看錯了吧！”
“我看得很清楚，你的臉色特別蒼白！”
“那隻是我剛才運動量太大了！”李峰不耐煩地揮揮手，“行啦，你少羅嗦，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我要去洗澡休息了。”
李峰推開門走進自己的房間。
李婷婷站在門外，呆滯許久，忽然低下頭，無奈地搖了搖頭。
第二天，李峰依然沒有離開這個廢棄工廠。
他坐在車後座，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昨天晚上，李峰把那四具屍體拖到一個隱蔽的角落裏，埋了起來。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張勝業找到這個地方，然後他再悄悄溜掉。
張勝業帶著幾名警察，從高速上趕到廢舊工廠的時候，李峰已經離開了。
他們找遍了整個廢舊工廠，也沒有看見李峰的影子。
最後，他們在廢舊工廠的東南角，發現了一些血跡和鞋印。
張勝業立刻聯係警犬，循著痕跡搜索李峰。
李峰正躲在某幢建築物的屋頂上，拿著望遠鏡觀察底下的情形。
聽見狗叫聲越來越近，李峰放下望遠鏡，迅速跳入附近的草叢。
幾條警犬沿著痕跡一直往西邊狂奔而去，它們一邊跑，一邊發出威脅的吠叫聲。
這種警犬是純種土佐，嗅覺非常靈敏。
李峰跟在它們身後一百多米的距離，慢吞吞地跟著它們，保持絕佳的安全距離，盡量不被它們發現。
這些警犬跑了五六分鍾之後，李峰就確定了警犬的位置。
他繞到另一側的樓梯口，準備攀爬到屋頂。
突然一陣急促的刹車聲響起，一輛警車疾馳而至，擋住了他的去路。
張勝業從車上下來，厲聲喝道：“給我下來！李峰！”
李峰愣了一下，認識他。
他在這裏蹲守了三天，沒有見到過張勝業。
張勝業戴著墨鏡，嘴唇微抿，臉上罩著寒霜，似乎心情極壞。
李峰從屋頂躍了下來，拍了拍褲腿上沾染的泥土，冷淡地問：“什麽風把張大隊吹來了？真是榮幸啊！”
“哼！”張勝業怒視著他，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但是他還記得這次的任務。“你昨天晚上為什麽要潛入廢舊工廠救人？”
“因為我閑的蛋疼唄。”李峰漫不經心地答道，“張大隊，你是不是搞錯了？——救人是違法犯罪的事，我又不缺錢花，幹嘛要幫他們？”
張勝業瞪著李峰，一字一頓地說：“我知道你不缺錢花。——所以，你肯定有別的原因。”
“我真的沒有其他原因。”李峰攤開雙臂，聳聳肩，“如果張大隊堅持認為我有其他目的，那就請你繼續調查好了。”
“你！”張勝業咬緊牙關，壓抑著憤怒，“我今天不跟你鬥嘴。快說，你為什麽要救他們？”
李峰嗬嗬一笑，反詰道：“張大隊這話奇怪，
他們都死了，還救他們幹嘛？”
“那你為什麽殺了張勝業？！”張勝業惡狠狠地盯著李峰，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張大隊，我不是你的下屬。你沒權利命令我做任何事。你想知道真相，那就自己去查吧。——我沒有義務告訴你。”
“你！”
兩人針鋒相對，互不退讓。
侯濤打圓場，說：“張隊，您先消消火兒，有話好好說。”
張勝業冷笑一聲：“好，既然你不承認，我們就用證據說話！——來人，給我挖坑！”
他一聲令下，立刻衝過來七八名民警，開始忙碌起來。
李峰皺眉說：“你們要幹嘛？”
“挖坑。”張勝業指著前麵的深溝，“把那個姓張的屍體埋進去！”
“張勝業是我親手殺的。”李峰冷靜地說，“他罪有應得。”
“哦？”張勝業眼睛眯縫起來，陰惻惻地說，“你說他罪有應得，那好，我們就按照程序辦理。”
“你想幹什麽？”李峰感到不妙。
張勝業冷笑一聲，轉頭對自己的手下使了個眼色，然後大步走向李峰。
“李峰，你殺害張勝業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張勝業一臉獰笑。
李峰暗罵自己失策，他早該猜到這家夥是想陷害他的。
他不動聲色地說：“你這麽問，我倒想起來一個疑惑……”
他環顧四周，指著一堆磚石瓦礫說：“張勝業是被炸彈炸死的嗎？他當初是被活埋的。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些磚石瓦礫有很多細節跟我們當時看到的不太一樣？”
張勝業仔細檢查那堆磚石瓦礫，搖了搖頭，“我們隻找到一具被炸爛的殘肢和半截斷裂的肋骨，並沒有發現有價值的東西。”
李峰笑了笑，說：“這就是了。——那具屍體可能被埋在磚石之下，所以才被炸傷。而這塊石頭下麵有很明顯的爆破痕跡，所以也被埋藏在底下。”
“嗯？”張勝業不解地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剛才仔細觀察過了。”李峰指了指腳邊，“你再看。”
張勝業低頭看去，發現這堆磚石下麵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穴，像是某種野獸的巨口。
他的心髒猛地一縮，脫口驚唿：“這難道是……”
“對！這就是兇手逃跑時留下的洞口。”李峰沉聲說，“這些石頭的表麵有很明顯的爆破痕跡，我懷疑它們曾經受到重擊。——所以才會塌下來。”
李峰的分析合情合理，張勝業無言以對。
李峰冷笑道：“怎麽樣？張隊長？我說的是實話吧？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張勝業咬了咬牙，冷哼一聲：“我不跟你爭論。這隻是你的推測罷了！”
李峰說：“你說得沒錯，這確實不足以服眾。不過，我想提醒你，張隊長，你現在的身份是刑警支隊的支隊長。我是你的下級。我不是你的犯人，我有權利追究法律責任。”
張勝業的瞳孔劇烈收縮。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有些魯莽了。
他的思緒漸漸清晰。
李峰說得對。這隻是他的推測，並不能成為直接的證據。
但是，如果李峰不死呢？
張勝業越想越覺得後怕。他甚至產生了殺掉李峰滅口的念頭。
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恐慌，說：“好啊。那我們就等著瞧。李峰，你不要高興得太早！”
李峰淡淡地說：“你隨便。”
張勝業又掃視了一圈圍觀群眾，說：“各位親父老，你們看見了。他殺害了張勝業！你們都看到了！——他就是殺人兇手！”
李峰微笑道：“張隊長，你說我殺了張勝業。請拿出證據來！”
“好！”張勝業說，“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找證據！”
張勝業帶著幾名警察離開了現場。
他們來到一棟樓房前。
這棟樓的建築風格比較奇特。它是一幢五六層高的居民樓，牆壁刷白，屋頂上蓋著水泥瓦，看上去很簡樸。
張勝業掏出鑰匙，從包裏摸出一串鑰匙，將門鎖擰開了。
進入屋內，張勝業朝左邊走去，推開右側靠牆的一扇木門。
門裏是個儲物室。
一排貨架上擺滿了瓶瓶罐罐。
張勝業走到角落的垃圾桶旁，用打火機點燃了煙蒂。
他深吸一口，把剩餘的煙霧吐到垃圾桶裏，又伸手拍了拍，確保垃圾桶沒有味兒了，才轉過身來，朝著李婷婷說：“婷婷，你先在外麵待一會兒，我和我爸有些事要談。”
李婷婷乖巧地點點頭，說：“好的。”
她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遊戲。
李峰拉開抽屜，翻出兩份文件，遞給侯濤，說：“我剛才仔細看了一遍，這些文件裏麵沒有提供關於我的任何信息。不過我起來了，這兩封舉報信上提到過我的父母。”
侯濤認真聽完，皺眉道：“李隊長，你的意思是說，張勝業根本就沒提到你父母？”
李峰歎了口氣，說：“是啊。他連提都沒提，更別說什麽遺囑了。——這不符合常理啊。”
侯濤沉吟片刻，說：“你還記得張勝業的父是幹什麽的嗎？”
李峰說：“我隻知道張勝業的父親是礦工。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和張勝業交集不多，對他家裏的情況了解也不算很詳盡。”
“那就奇怪了。”侯濤若有所思地說，“他既沒有遺囑，也沒有立下遺囑，而且沒有提到你父母。按照正常邏輯來說，他不應該對此漠不關心，甚至沒有半點印象啊。
李峰說：“可能是因為當時情況緊急，他匆忙間做了決定？”
“嗯……”侯濤緩慢地說，“你說的這個原因倒也有一定的道理。”
李峰問：“張勝業是什麽時候死的？”
“具體日期忘記了。不過他是在昨天晚上被發現的。今天早上，他被發現時身體冰涼僵硬。”
侯濤問：“死亡時間是什麽時候？”
“淩晨兩點三十二分。”
“哦。”侯濤說，“這麽快？”
“是的。”
“兇器找到了嗎？”
“找到了。”李峰指著桌子上放著的一個銀色金屬盒，“兇器就藏在這個盒子裏麵。”
侯濤打開盒子。一個黑色圓形物品躺在裏麵。
“這個……就是兇器？”侯濤疑惑地問。
“沒錯。”李峰說，“我查過監控錄像，兇手應該是戴著這種金屬製成的圓盤。我懷疑兇手使用了一套電磁遙感係統，在近距離範圍內，用這種金屬圓盤捕捉電流。然後用遙感係統激活這枚金屬圓盤。”
侯濤問：“你怎麽會這麽肯定？”
李峰說：“你仔細看這個金屬圓盤上的紋路。這是一種類似於傳動軸的結構。如果有遙控裝置，那麽這枚圓盤的電源設備一定在某個位置。”
“這……”侯濤說，“這麽複雜的東西，我哪知道是哪個位置？”
“你仔細想想。”李峰說，“我之所以敢這麽篤定，是因為這個圓盤是一套完整的電路係統，除非有人拆卸掉它的電源，否則這枚金屬圓盤一直運行。我曾經試驗過，這套金屬係統並不需要特殊的插口或者線路，隻要有人按動金屬圓盤上麵一顆紅色的按鈕，就能啟動電流。”
侯濤說：“你的意思是說，兇手就躲藏在這個房間裏？”
“沒錯。”李峰說，“而且這個房間裏還有另外一組金屬圓盤。我猜測，這套金屬圓盤應該是一套微型傳輸裝置。隻要有電流傳送過來，這組金屬圓盤就會被激活，啟動電源。”
“這麽說來……兇手應該就在這個房間裏！”侯濤斬釘截鐵地說，“可是這個房間的窗戶都是單向透光的，兇手怎麽能夠自由進出呢？”
李峰冷笑一聲：“我們現在就看看這個兇手是怎麽進出的吧。”
“哦？怎麽看？”
“我們打開門，走出房間，到走廊上看看。”
侯濤說：“好，那我去把門鎖了。”
李峰擺擺手：“等一下！”
他轉頭看向站在門邊的李婷婷，說：“李主任，麻煩您跟我出來一趟，有些話想和您商量一下。”
李婷婷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圖，臉色頓時變得難堪起來。
她咬著嘴唇，低頭不語，似乎是猶豫不絕。
李峰又催促了一次，見李婷婷仍舊不動，便說：“李主任，請您務必配合我，跟我出來一下。”
侯濤看了李婷婷一眼，問李峰：“這……這恐怕不太好吧？”
“不會的。”李峰安慰侯濤，“這個房間裏就我們幾個人，有什麽事我擔保，我保證你和李主任平平安安。”
“那好吧。”侯濤說。他轉過臉對李婷婷說，“那李主任就跟我出來一下吧。”
李婷婷沉默著站在那兒，遲遲未動。
“李主任。”侯濤皺眉道，“這個房間裏隻有我們四個人，有什麽事你盡管放心大膽地說出來。我擔保我和李主任平安無恙。”
李婷婷咬了咬牙，抬起頭來，眼神堅定地望著侯濤。
“謝謝您。”她說，“我跟您出去。”
“好。”侯濤點點頭，轉身往前走去。
李婷婷跟著侯濤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住腳步。她伸手扶住牆壁，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怎麽了？”侯濤迴過頭來，關切地看著她。
李婷婷捂著肚子，搖了搖頭，說：“沒……沒什麽……我就是有點累。”
“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吧。”侯濤勸道，“待會兒迴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李婷婷輕歎一聲，說：“好吧。”
李峰帶著李婷婷走到走廊的盡頭，指了指旁邊的一扇門：“這是洗手間。”
李婷婷點點頭，說：“嗯。”
侯濤將洗手間的門推開，對李婷婷說：“你進去吧。我就在外麵等你。”
李婷婷走進洗手間，反手把門鎖死。她靠著冰涼的瓷磚滑坐在地上。
洗手間裏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香精味，嗆得李婷婷差點背過氣去。
她忍不住咳嗽兩聲，然後屏息靜氣，慢慢挪動身體，爬到馬桶邊緣。
她雙腿懸空在水池外側，一條腿曲起，另外一條腿伸長，撐在馬桶上麵。她的手緊緊扣著地板，努力穩住身體，不讓自己倒下去。她深唿吸，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閉上眼睛，開始集中注意力。
她先從左手臂處開始，沿著胳膊緩緩往下探索，最後摸到了左腰處。在那裏，有一塊凸的石塊。她用力捏了捏石塊，發現它非常堅硬，根本沒辦法捏碎。
於是她鬆開手，從左肋處繼續往下，一直到右腹處。
右腹處是一片柔軟的肌膚，但因為是穿衣服，
所以也顯得格外柔韌，不像其他肌肉那樣賁張突出。在右腹的下方，有一團凹陷下去的痕跡，形成一個半月型的凹坑，周圍布滿細密的褶皺。她再用力一捏，這個凹坑立刻擴散開來。凹坑裏麵，有一粒米粒般大小的黑色東西。這粒東西非常細小，比芝麻粒稍微大點，在凹坑的底端，有三個孔洞。這三個孔洞的形狀如同三枚戒指的形狀。
李婷婷試著把這粒黑色物體摳出來，卻發現這東西非常頑固，怎麽都弄不掉。她又換了個位置，用食指戳了一下，感覺這東西像顆彈珠，可惜沒有彈性，否則肯定能戳破。
“李主任？李主任？你怎麽樣了？”門外響起侯濤的叫喚聲。
李婷婷嚇得急忙縮迴手，把手指塞進口袋裏，假裝剛才沒有碰到它。
“李主任？”
李婷婷聽見侯濤在外麵敲門，趕緊整理了一下衣衫，說：“侯助理，我沒事。馬上就來。”
她快速清理完畢，提著包走出了廁所。
侯濤站在外麵等候著，見李婷婷出來，便笑著迎上前來：“李主任，你沒事吧？”
“沒事。”李婷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們出去吧，侯助理。”
侯濤說：“行，李主任，咱們先去會議室開會。”
他們倆並肩往電梯的方向走去。路上侯濤問道：“李主任，你的身體真沒事嗎？要是不舒服就別參加會議了。”
李婷婷淡淡地笑了一下，說：“沒關係，謝謝你的關心。”
“哦。”侯濤點點頭，沒再說話。
李峰和李婷婷一起走進會議室，裏麵坐滿了人。
會議由李峰主持，他首先介紹了這次調查的結果：“經過這些天的努力，我們基本確認了這次事故的責任方是一家名為‘金盛’的網絡傳媒平台。而這家網絡傳媒平台，實際控製者叫陳明陽。”
侯濤補充道：“據我所知，陳明陽曾與李婷婷有過合作，而且兩人的私交極好。”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李婷婷身上，讓她倍感難堪，低下了頭去。
“據我們掌握的信息分析，這次事故屬於意外。”李峰沉默了許久，又接著說，“而且這次事故造成的損失並不嚴重。”
侯濤接過話茬，說：“李主任，雖然事故造成的損害很小，但是影響惡劣。”
李峰看了侯濤一眼，說：“我相信你的判斷。”
侯濤點點頭：“李主任，這個陳明陽我們必須想辦法除掉他。”
李峰問：“你打算怎麽做？”
侯濤說：“我打算找他談談，跟他聊聊網絡傳媒平台的運營情況。”
李峰搖搖頭，說：“這個人非常狡猾，恐怕不好忽悠。”
侯濤說：“李主任，您放心，我一定會拿出證據證明這件事跟陳明陽有關。”
李峰略作思考，說：“既然這樣，你就去試一下吧。記得，千萬不能被他察覺了。”
“我明白。”侯濤點點頭。
這時，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李峰抬起頭，朝會議室的大門望去。
隻見一個戴眼鏡的青年男子匆匆跑進來。他看見李峰，立刻停住腳步，禮貌地衝他點點頭，然後走到李峰旁邊，壓低聲音說：“主任，我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調查過了。這個陳明陽是這家網絡傳媒平台的創始人，同時也是董事長。我們查到，這家網絡傳媒平台最初創業資金是從李婷婷的父母賬戶裏挪出來的，當時是為了給李婷婷買車用。”
李峰臉色凝重地點點頭，表示對他匯報的內容很讚賞。
“我們還查到……”戴眼鏡的青年繼續說道，“這家網絡傳媒平台其實是陳明陽利用職務之便，暗地裏搞的投機倒把的產品。這種產品的銷量一直很差勁，根本賣不動，但是他又舍不得轉讓股權。後來他找李婷婷幫忙，讓李婷婷出錢入股。李婷婷不知道陳明陽背後竟然有這樣卑鄙無恥的勾當，就答應了他。這筆錢被陳明陽全數存進了一張卡裏，那張卡在銀行保險箱裏鎖著呢。”
李峰皺起眉頭，喃喃自語道：“原來這家網絡傳媒平台早已經不複存在了。我們以前竟然不知道！”
“主任，您怎麽了？”戴眼鏡的青年關切地詢問道。
李峰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他擺擺手，說：“沒什麽，這幾天辛苦你們了。你先迴去休息吧。”
戴眼鏡的青年離開以後，李峰獨自坐在會議桌旁，若有所思。
這家網絡傳媒平台原來是陳明陽的產業？可是他為什麽不告訴李婷婷呢？這樣他既可以借助李婷婷的財力來擴展業務，又可以順勢將李婷婷拉攏過來？
他究竟有什麽陰謀？
李峰陷入了深思。
會議結束以後，李峰單獨留下李峰，向她了解具體的情況。李峰告訴李峰，這次事故並不嚴重，受害人都沒有傷筋動骨，隻需要賠償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至於那輛撞壞的車，她願意花二百五十塊錢買下來，因為這是一輛新車。
李峰問：“你為什麽願意花這麽多錢？”
李婷婷說：“爸爸的意思是，現在這輛車的價格已經高達三百多萬元，我不如換一輛車，免浪費。另外，爸爸還希望我能盡快找個男朋友，穩定下來。”
“你喜歡什麽類型的男孩子？”李峰問道。
李婷婷想了想，說：“帥一點的吧。像侯濤那樣的就行。”
李峰忍俊不禁，說：“你這丫頭。”
李婷婷笑笑說：“反正我現在還小嘛，慢慢找唄。”
李峰說：“你不急我急啊。”
李婷婷瞪圓了眼睛，說：“叔叔，你真的著急了嗎？”
李峰笑著點點頭：“我是著急抱孫子啊！”
李婷婷紅了臉，扭捏著說：“哪有那麽快的？”
李峰拍了拍她的肩膀，歎口氣說：“傻丫頭，
你不想結婚，我也不逼你。隻要你安心讀研就好。”
李峰迴到家，李峰媽媽剛好在客廳看電視，看見李峰，立刻笑眯眯地站起來：“哎呦，迴來啦！累不累呀？吃飯沒有？”
李峰脫下西裝外套，說：“不餓，我先去洗澡。”
李峰媽媽笑吟吟地點點頭，說：“好好，去吧，快去吧。”
李峰洗完澡以後，躺在床上，拿出手機打算看會兒新聞，突然彈出一條短信：“李總，晚上好，我是侯濤。”
李峰愣住了，半天才迴複過來：“哦，是小侯啊。今天的事謝謝你啦。”
侯濤立即發過來一條微信：“別客氣。我也是舉手之勞而已。”
李峰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把話挑明了，畢竟侯濤是個聰明人，肯定懂得他的意思。
“是這樣，我聽說你們網絡傳媒平台最近遇些麻煩？”李峰問道。
侯濤沉默了幾秒鍾，迴答說：“是啊。李總果然消息靈通。我現在都愁死了，該怎麽辦呢？”
李峰試探地說：“你們的業績不是挺好的嗎？”
侯濤迴答說：“好啥呀，都快破產了。”
“怎麽會這樣？”李峰追問道，“你們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了？”
侯濤迴答說：“也談不上什麽違法亂紀，就是……就是偷稅漏稅……”
李峰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陳明陽一分錢都舍不得出，原來他早已成了一枚棄子。
李峰迴複侯濤道：“我覺得你們這些員工都不錯，隻是不夠謹慎，犯了些小錯誤。其實你應該跟你的老總反映一下情況，他肯定有辦法幫你解決的。”
侯濤迴複道：“唉，李總，您不知道，我們老總早已經被抓走了。這次的事情是我一個人扛下來的。”
李峰很驚訝：“啊，是嗎？”
侯濤說：“是啊。我這麽大歲數了，再進去蹲個兩年就出來了，怕連累了李總和其他同誌們。”
李峰問：“你們平時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侯濤說：“我們老總一直說他在江州有人罩著，從來沒出過差錯。所以我們都沒往心裏去。但是最近這陣子老板越來越不對勁，整天喝酒泡妞，我懷疑是他得罪了什麽人，所以被抓走了。李總，您說這是巧合嗎？”
李峰皺起眉頭，仔細斟酌著侯濤的話。侯濤又給李峰發了一句：“李總，我們老板雖然混蛋，但他還是比較講義氣的，他要是真的被關來，恐怕不會讓你們好過的。我勸你還是趕緊找找門路，替我求求情。”
李峰沉默了片刻，說：“謝謝你提醒我。”
侯濤發了一串長長的感激號碼。
李峰放下手機，心中暗忖，自己跟侯濤非親非故，卻替他擔憂，也許是因為他曾救過自己。
不管如何，侯濤既然敢冒這個險，必然也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李峰想了想，拿起電話，撥通了侯濤的號碼。
“喂，李總？”侯濤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
“嗯。小侯。我是想問你一些情況，我想知道陳明陽到底惹上了什麽麻煩？”李峰盡量用平靜的語調說。
“陳總啊？”侯濤停頓了一下，說，“這倒黴催的，前段時間跟一個女記者鬧緋聞，然後不知道怎麽被拍到了。我們老總當時就急瘋了，立刻叫人把那個女的給綁了。可惜人跑了。我們老板被警察帶走以後，我就把事情捅給媒體。結果警察查到，我們總確實涉嫌洗黑錢。”
“洗黑錢？”李峰問。
“是啊。”侯濤歎了口氣，“他也太膽大包天了。”
李峰問：“現在陳明陽在哪裏？”
“他啊，被送到拘留所了。”
“我明白了。”李峰掛斷電話。李峰想，這件事恐怕不簡單。如果陳明陽真的是被陷害的，後肯定還另有內幕。
晚上，李婷婷迴家，看見餐桌上擺著豐盛的晚宴，高興地坐了下來，說：“爸，你今天怎麽有空請我吃飯？”
“這個……你吃吧，吃完了咱們再聊。”李峰說。
李婷婷夾了一筷子菜，問父親：“怎麽啦？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也沒什麽……”李峰欲言又止。
李婷婷笑著說：“爸！我是你親閨女，你有什麽話不能跟我說的？”
李峰歎了口氣，低聲說：“我剛才接到侯濤打來的電話，他說陳明陽……可能被關進監獄了。”
“哦……”李婷婷似乎並沒有多少驚詫的表情，繼續吃飯。
“婷婷，你難道一點也不擔心嗎？”李峰問道。
李婷婷抬眼看著父親，淡淡地笑了一下，說：“我擔心什麽呢？”她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我知道爸爸你心軟，但是爸爸，我們家現在不是舊社會，沒有什麽黑惡勢力。你不用擔心他們會報複我們。我相他們是清白的。”
李峰看著李婷婷，心想，這孩子的思維邏輯竟然跟自己截然不同，她根本就沒意識到危險的存在，或者她壓根兒就不在乎。
他想了想，試探著說道：“婷婷，你還記得我給你介紹的那個李銘宇嗎？”
“記得啊。”李婷婷抬頭望向父親，“他不挺好的嘛？”
“他……”李峰猶豫著說，“他……是個富二代，而且……”
“而且什麽呀？”李婷婷打斷父親的話，“我們認識也不久，你別老是把他和那種花花世界聯係起來。”
李峰咽了口唾沫，說：“其實，李銘宇他……”
“爸，我覺得你很奇怪，你怎麽突然跟我談論李銘宇呢？”李婷婷微微蹙起眉頭，說，“我和李銘宇隻是朋友罷了。”
李峰深吸了幾口氣，說：“婷婷，爸爸是希望你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李銘宇這孩子很優秀，他也喜歡你。”
李婷婷臉色驟變，冷冷地說：“爸，我不愛他。”
“你胡說！你騙得了別人，你騙不了自己。你看到李銘宇，就會像看到一束光。”
“你不懂！我不想嫁給他。”李婷婷站起身來，“爸爸，我先去睡了。”
李峰喊住女兒：“婷婷！”
“怎麽啦？爸。”李婷婷轉過身來看著父親，“你到底要說什麽？”
李峰沉默了片刻，說：“我是想告訴你，李銘宇他……有病。”
“有病？”李婷婷愣了一下，隨即露出譏諷的笑容，“爸，他有病不假，我也有病。”
“你……”李峰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一陣無力，“算了算了，我也不勸你了。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李峰坐了一會兒，起身離開餐廳，走上樓梯，往書房去。
侯濤在他身邊跟了兩年多了，平時辦事牢靠，處理事情細致周全，從未讓他操過心。李峰對侯濤的印象非常好。他覺得，侯濤應該會成為自己最好的左膀右臂，將來必須要把他培養成獨擋一麵的才行。
李峰推門進入書房，拿起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被人接聽。
“喂？”
“是我。”李峰說。
“李先生，您好。”對方的語調很禮貌，顯然是早有準備，“您有何指示？”
“我想知道，昨天晚上是否發生了什麽事？”李峰問，“你是怎麽處理的？”
“昨天晚上……我們接到舉報，說有人在夜店聚眾吸毒，所以派人查封了夜場。”
“嗯？”李峰問，“聚眾吸毒？”
“是的。”
“聚眾吸毒？”李峰皺緊了眉頭。
“是這樣的，我們按照您提供的線索，果真抓獲了五名嫌疑人。其中一名是夜店的常客。他們吸毒之後，被當地警察帶走了，另一名則逃逸了。我們懷疑這次聚眾吸毒事件是一次陰謀。因此我們立刻安排人手，對他們進行嚴格審訊，結果發現了一些端倪。”
“什麽端倪？”李峰追問。
“他們承認是受人唆使，參與了一樁謀殺案。”侯濤頓了頓，又補充說，“而且，這件謀殺案涉及到我們警方內幕。所以，李先生請放心，如果需要配合調查，我們一定盡力配合。”
“哦？”李峰眯起眼睛，問道，“關於什麽幕？”
“是這樣的。”侯濤解釋說，“我們在現場發現一枚竊聽器，而竊聽器上留下了三組密碼，其中兩組分別是四位數字和兩位數字的拚音，還有一組是三位數字的密碼。”
李峰聞言一驚，問：“你的意思是說……”
“我們初步判斷，這是一起針對您的謀害案件。”侯濤說，“我建議您暫時不要透露您的身份，免得造成恐慌。但是，根據規矩，這段時間您都可以向我們提供幫助，直至破案。”
李峰問：“你的意思是……我要保護好自己？”
“不錯。這個案子的兇險程度可見一斑，稍差池便會引火燒身。”
“謝謝你。我明白了。”李峰掛掉了電話。
李婷婷從廚房裏出來，說：“我剛聽到了你打電話。誰啊？”
“一個朋友。”李峰答道，“他叫侯濤，是一名刑警。”
“刑警？”李婷婷問，“他是做什麽工作的？”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李峰說，“不過他是個優秀的警察。”
李婷婷微笑起來：“那是挺厲害的。”
“是啊。”李峰感慨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跟這樣的優秀警察交到朋友。”
“或許緣分天注定呢。”李婷婷挽起袖口，“我今天燉了魚湯，你喝一點吧。”
“好啊。”李峰笑著說，“我最喜歡吃魚湯了。”
魚湯味道鮮美，營養豐富。李峰每次喝完都讚歎不絕。
“我記得你以前不愛喝魚湯的。”李峰抬起頭來，看著她，“是因為李銘宇嗎？”
李婷婷低垂著眼眸，神色黯淡下去：“不是。他不喜歡喝魚湯，我也就不喝了。我隻是單純的不喜歡吃魚，不是因為討厭它。”
“婷婷！”李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說，“我不會再逼你做決定了。我知道這幾年你一個人苦，我也一直希望能給你更多的支持。可是，婷婷，我並不願意逼迫你去傷害自己的丈夫。我尊重你，也尊重你的選擇。你不願意跟他複婚，我們就等到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阿峰，我……”李婷婷咬著嘴唇，淚水湧動著，“我……”
“不用再說了。”李峰拍拍她的肩膀，“我懂的，婷婷。”
李峰陪李婷婷坐了片刻，離開家門。
他在路邊攔了輛車，準備趕往李銘宇上班的地方。
“師傅，去盛泰街。”他對司機說。
“好嘞。”司機應聲啟動，把車開到了盛泰街。
李峰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館，點了杯卡布奇諾，
靜靜地等待李銘宇。
李銘宇很快就到了，坐下來問：“什麽事？”
李峰指指桌上的卡布奇諾，說：“嚐嚐，新出鍋的，味道特別好。”
李銘宇看了看，拿起勺子舀了一匙送入口中。
咖啡香醇濃鬱，口齒留香，令他忍不住連續喝了幾口。
“不錯吧？”李峰問。
李銘宇咽下口中的食物，慢慢地咀嚼，點點頭。
李峰又問：“這咖啡豆是我媽媽帶過來的，我想買點迴去，你覺得呢？”
“隨便。”李銘宇說，“你喜歡就行。”
“嗯。”李峰點點頭，“我昨晚睡得早，今天醒比較遲。你知道我在幹什麽嗎？”
“我猜到了。”李銘宇說。
李峰臉上浮現出微笑：“我猜，你肯定不相信。”
“你不會騙我的。”李銘宇說。
“我怎麽會騙你呢？”李峰說，“我真的什麽也沒做。”
“我知道。”李銘宇說，“你不會傷害任何無辜的人。”
“其實，我一直在考慮。”李峰說，“我要不要告訴你。”
李銘宇皺眉說：“不要說。我不需要你告訴我。”
李峰笑起來，說：“好，不說。我還是先走吧。”
李銘宇站起來，送李峰出店。
李峰轉過身，忽然伸出胳膊，緊緊抱住了李銘宇。他靠在他懷裏，輕聲說：“銘宇，我真的好高興……我不敢相信，我們竟然會像現在這樣親密無間。我好害怕我們的關係會被打迴原形。如果這樣，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李銘宇說：“不會的。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永遠不會變。”
兩個月後。
這天早晨，李銘宇從外地開會迴來。他在電梯裏碰到了侯濤，便停下腳步，禮貌地向他致意。侯濤也衝他微笑頷首，算是打招唿。兩人一同進入辦事處。李峰正好迎出來：“銘宇你迴來啦？”
李銘宇說：“剛到家。”
侯濤說：“李組長。”
李峰朝他笑笑：“早安。侯科長。”
李峰泡了壺熱茶端上來。三個人圍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
“銘宇，明天你要休息嗎？”李峰問。
“嗯。”李銘宇說，“請假了。”
“那明天有時間嗎？”李峰說，“一塊兒去看看孩子。”
“可以啊。”李銘宇說，“反正最近也沒什麽活兒。”
“那太好了。”李峰說，“明天周六，我約了你姐姐，咱們一塊兒去看孩子。”
李銘宇點頭答應：“好的。”
李峰說：“對了，婷婷說她想帶孩子來玩幾天。”
李銘宇愣了一下，抬頭看李婷婷。李婷婷的表情有些尷尬：“我聽你弟弟說了，那孩子挺乖巧的。我帶孩子去看看他嘛。”
李銘宇沉默片刻，說：“我問問孩子爸爸吧。”
李峰看出他的猶豫之色，笑著說：“你放心，
我保證不會吵架。婷婷不想帶孩子見你父母，我也理解，畢竟……唉！你姐姐也是為難……”
李峰話未說完，侯濤突然說：“李組長。我們家孩子有點小感冒，明天可能不能跟您去看孩子。”
李峰說：“啊？孩子感冒了？嚴重嗎？”
“沒什麽大礙，吃點藥就好。”侯濤說。
李峰點點頭：“哦……既然孩子病了，那就算了吧。我下次再帶孩子去玩，反正也沒多遠。”
李銘宇低頭抿了一口卡布奇諾，沒吭聲。
李峰看看李銘宇，對侯濤說：“那就下次吧。改天再約你們出來。”
侯濤忙說：“李組長客氣了。您能賞光，已經很給麵子了。等我把孩子病治好了，一定登門拜謝。”
“別別。”李峰急忙擺手，“都是朋友，千萬別客套。”
李銘宇說：“李組長。我有件事想麻煩您。”
“什麽事？盡管說，隻要是我能幫上忙的。”
李銘宇拿出手機，翻出照片給李峰看，問：“您認識這個孩子嗎？”
李峰仔細地盯著屏幕上那張照片看了許久，才說：“認得。我以前見過他，叫……李浩。”
李銘宇神情複雜地問：“那，他父母……還健在嗎？”
李峰搖搖頭：“我不知道。”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當初離婚，是因為他父親在外麵找女人生了孩子。我們倆結婚半年左右，那孩子就流掉了。”
“那……那孩子的母親呢？”
李峰說：“據我所知，她後來嫁給了一個富商。那個男人有一個私生子，就是李浩。他們母一直住在香港。我沒見過李浩，但聽說他媽媽是個非常溫柔的女士。他媽媽對李浩很好，李浩也很懂事。我們曾在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他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我還記得他剛剛滿五歲那年，我帶他去遊樂場玩，他跑累了哭著求我背他，我拒絕了。後來他自己爬到了我背上，摟住我脖子，臉貼在我肩膀上。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真像個父親。那孩子趴在我背上睡著了，我慢慢地往迴走，心裏充實而快樂。後來我才知道，那隻是錯覺。”
李銘宇聽了李峰的敘述，不禁陷入沉思。
李峰又說：“其實我們結婚後，我們相敬如，並沒有多少矛盾。雖然沒有愛情，但是也維持著夫妻關係。我們彼此尊重。我對婷婷是很寵愛的，我希望她幸福。至於那個孩子……我不想再提。現在他們母子生活得很好，我也就釋懷了。”
李銘宇歎息一聲，說：“對不起……”
“沒關係。”李峰拍拍李銘宇的肩膀，“都過去了。你姐姐也挺難做。不提也罷。”
“嗯。”李銘宇點點頭，“李組長，你和婷婷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
“我們還沒考慮。”李峰說，“我們倆現在都沒什麽錢。”
“沒關係，”李銘宇說，“可以從我這兒借一筆錢，先籌備著，婚期定了告訴我。”
李峰微微皺眉，似乎有些遲疑。
侯濤連忙搶白道：“謝謝你啊銘宇！真是太麻煩你了！”
李銘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我是替我姐姐感謝你們。”
侯濤說：“哎喲喂，你這話說得，我怎麽這麽不好意思呐！”
李峰笑著說：“侯濤你這人啊！就是這麽熱心腸。行啦，我們都知道了，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你隻管開口。我能幫忙的肯定義不容辭。”
李峰和侯濤寒暄幾句便起身離開了。
侯濤送兩位領導出來，又跟李銘宇聊了幾句閑話。
迴到包廂裏，侯濤拉著李婷婷的手問：“今晚怎麽迴事兒啊？那兩人怎麽好端端地請咱們吃飯？還專挑你愛吃的菜點？”
李婷婷說：“我哪知道？我跟李峰根本就不熟。”
侯濤想了想，說：“我估摸著，應該是想討好你，畢竟你現在是咱們組裏的副科級幹事了。”
“討好我幹嘛？”李婷婷撇嘴，“我又不是領導。我隻是個小小的業務員，能給他們帶來什麽利益？”
“傻瓜，你忘了嗎？”侯濤湊近李婷婷，壓低嗓音說，“他們倆的關係可是不一般哦！”
“不一般？什麽關係？”
“我看李銘宇好像對李峰挺特殊的！我覺得他們倆之間有點曖昧。李峰不承認，但我敢打賭！”
“你憑什麽這麽說啊？人家都是成雙入對，你這腦洞也太大了！”
“哎呦喂，你看李峰的表現就知道啦！我說李峰怎麽對待他妹夫這麽熱情，原來是早就盯上了他。我說，你別光顧著看他倆聊天啊，趕緊把菜單拿來，我要加菜。”
李婷婷瞪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會點啊？”
“嘿，你還真別說。”侯濤翻了個白眼，指著菜單說，“你瞧，這個酸辣土豆絲，這個西紅柿炒蛋，還有這個青椒肉絲，全特麽是醋溜的！”
“那你想吃啥？”李婷婷斜眼看他。
“我……我想喝酒。”
“不行！”李婷婷嚴厲地警告他，“醫生囑咐過你的，你不許碰酒精類食品！”
侯濤悻悻地縮了迴去。李婷婷轉頭對服務員說：“你們這有啤酒沒有？”
“啤酒？有啊。我們這有果汁和礦泉水。”服務員說。
李婷婷看向侯濤，侯濤立刻搖了搖頭：“我不喝，我怕醉了鬧事。”
李婷婷忍俊不禁，說：“行吧。那就果汁吧。”
“好嘞。您稍等。”服務員說完走了出去。
“你說這家店是不是有病啊！”侯濤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
李婷婷被嚇了一跳，嗔怪地看著他：“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我說的是實話，你看他們的裝飾風格，整天擺出一張死人臉，我看著就倒胃口！”
“你這話可千萬不要當著服務員的麵說。”李婷婷說，“聽見沒有？”
“我懂，我懂。”侯濤衝她比劃著，“放心吧。”
李峰抬起腕看看時間，問服務員：“啤酒呢？”
“馬上就送過來。”服務員笑盈盈地答道。
沒過多久，服務員推著車進來了，將啤酒一瓶一瓶擺在桌上。侯濤看著那滿滿一箱啤酒，咽了咽口水。
“先生，小姐，這些是我們店贈送給你們的，祝你們用餐愉快。”服務員說著鞠躬退了出去。
“嘖嘖……”侯濤說，“真是有病啊。我們又沒消費。幹嘛還給我們送啤酒？”
李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堆啤酒，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侯濤說：“這啤酒是真難喝啊。我們不如叫外賣吧。”
“你剛才不是說要喝酒嗎？”
“是要喝酒，但不是在這種環境下喝。我們還是迴家喝吧。”
李峰說：“算了，別為難人家小姑娘了。”
“你怎麽這麽善良呐！”侯濤說，“你是聖母瑪麗亞嗎？這麽多人欺負你，你還替人家說話。”
李峰皺眉看他，說：“侯濤，你夠了沒有？人家做錯什麽了？人家招誰惹誰了？”
侯濤嘟囔道：“人家不過就是給你們免單而已嘛！有必要發這麽大火嗎？我也沒說人家什麽啊。”
“你還敢頂嘴？”
“我不過是就事論事。”侯濤哼了一聲，說，“你就是心腸軟。”
“你少廢話，喝酒。”
兩個人一邊拌嘴一邊喝酒，很快一箱啤酒就被兩個人解決掉了。李峰站起身伸展四肢活動骨，忽然瞥見門口進來三個人。
其中一個人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長相斯文俊秀，手提一個深棕色的皮包，另一個穿著一條藍色牛仔褲和一件黑色襯衫，脖子裏掛著銀灰色的鏈子。這兩個人一進門，服務員立刻迎了上去，態度非常恭敬。李婷婷認識那個戴鏈子的人，他就是前幾天陪著殷寧寧一起來買東西的帥哥。另一個應該就是殷寧寧的丈夫了。李峰打量著他們。
“這位先生，請問需要點什麽？”服務員問。
“隨便上兩份套餐。謝謝。”那個斯文男說。
“好的，請稍等。”服務員說完帶那兩個人往靠窗的座位去了。李峰坐了迴去，繼續和侯濤討論剛才的話題。
“我跟你講，這家飯店的味道雖然很不錯，但是這個價錢也忒貴了！”侯濤抱怨道，“一頓飯竟然要五百塊！我一月工資才六千塊啊！”
“你以為人家這是高檔餐廳啊？”李婷婷白了他一眼，說，“這隻是最簡陋的餐飲設施，每天的菜式都不同，營養搭配也各自不同。再說這個價錢並不貴。像我們這次吃的那些菜，都是從澳洲空運過來的，成本更高。”
“我不信。”侯濤撇撇嘴，“澳洲空運過來，那豈不是成本更高？”
李婷婷瞪著他，說：“澳洲是最繁華富裕的地方，你知道嗎？這裏的菜肴全都是用珍稀材料烹飪而成，每一種菜肴都蘊含豐富的蛋白質、維生素、氨基酸，所以價格昂貴，也合情合理。”
“切，我才不信呢。”侯濤翻翻白眼，“我覺得就是你想騙我的零花錢，所以編造了這些謊言。”
“懶得跟你說。”李婷婷說，“我要去趟洗手間，你等我一下。”
“去吧去吧。我等你。”侯濤揮揮手，繼續埋頭對付眼前的美食。
李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默默吃飯。
沒過多久，李婷婷走了迴來。她看著侯濤，欲言又止。
侯濤抬起頭，看著她，問：“你怎麽啦？有什麽話直接說啊。”
李婷婷猶豫片刻，說：“我剛才看見那個人了。”
“誰？”侯濤漫不經心地問，“殷寧寧？”
李婷婷點點頭，說：“我覺得他有點奇怪。”
“怎麽奇怪了？”
“說不清楚。反正就是感覺不太對勁。”李婷婷抿緊唇角，思考著，“可是具體哪裏不對勁，我卻說不上來。”
“哦。”侯濤點點頭，說，“這個，當然也有絕對的邪惡。”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李婷婷急忙否認，“我隻是覺得……”
“行啦，你也別胡亂猜測了。”侯濤把盤子放到桌上，說，“不管他是什麽人，都跟咱們倆沒關係。”
“嗯。”李婷婷點點頭，“我知道。”
吃完飯，他們又出去玩了一圈。
傍晚時分，李峰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賓館。
他們住的是一間標準間，因此不存在房卡丟失的情況，他拉著行李箱來到樓下，正遇見剛剛下班的殷寧寧。
李峰停下腳步，笑著向她揮手致意。殷寧寧看到他後微笑點頭示意，轉身匆匆離去。
李峰拎著行李走出賓館。街對麵的路燈下停著一輛白色寶馬車，副駕駛的車門半敞著。殷寧寧站在車旁，神色複雜地望著他。
李峰將行李交給她，說：“麻煩你幫我拿一下。”
殷寧寧遲疑片刻，接過行李，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我想跟你談談。”李峰誠懇地看著她，“如果方便的話，請你跟我上車聊。”
殷寧寧看了看他的表情，說：“好吧。”
他們乘電梯上樓，來到一間包廂。李峰坐下，
殷寧寧則站在一旁。
“我今天來找你，其實是有些事情想請教你。”李峰斟酌片刻之後，緩慢地說，“我想知道，殷總您是怎麽認識殷寧寧女士的。”
“我們是同校的校友，”殷寧寧答道，“至於我為什麽認識她，我現在沒辦法告訴你。”
“為什麽？”
“我不希望我們的對話被第三者聽到。”殷寧寧淡淡地看著他，說，“這應該算是保護自己和朋友的隱私權。”
“那麽，你的意思是……”
“我不喜歡這個女孩。”殷寧寧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令李峰倒吸一口冷氣。
“不……不喜歡？”他喃喃說，“殷總，你的語未免也太嚴肅了吧？我覺得殷小姐長得挺漂亮的，為什麽你不喜歡她？”
殷寧寧沉默一瞬，說：“或許，這跟我的出生有關吧。”
“出生？”李峰愣了一下，“你不是孤兒院長大的嗎？”
“我媽媽曾經做過妓|女。”殷寧寧平靜地說，“她被人包養過。”
李峰震驚地瞪圓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很難理解嗎？”殷寧寧微嘲地勾了勾嘴角，“但這確實是事實。”
李峰無法消化這個事實，他張著嘴巴呆立原地，一雙眼睛直視前方，卻像是透過殷寧寧看向遙遠的過去。過了一會兒，他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真是你爸爸的……”
“嗯。”殷寧寧打斷他，“我父親叫李誌成，他死於五年前的一場火災，他是一位偉大的醫生。我媽媽在他去世後改嫁了，帶走了我，並且拋棄了我。我十八歲那年，他們再次拋棄了我。”
“所以你就報名進入聖約翰醫院，當了一名外科醫師，”李峰問，“那你為什麽會辭職？”
“因為那家醫院的醫生都很虛偽。”殷寧寧垂眸看著膝蓋，低聲說，“我受夠了。我想換份工作，所以辭掉了醫生的職務，選擇了留在家當老師。”
“原來是這樣……”李峰歎息一聲，“可是，你怎麽又迴到聖約翰呢？”
“那家醫院雖然虛偽，但畢竟也治療過很多患者，所以我決定再試一試。”
“那……”李峰頓了頓，繼續問，“那你為什麽又迴到這裏？”
“我在這裏結婚了。”殷寧寧抬起眼睛，看著他，“我丈夫是聖約翰醫院的醫生，姓侯。”
李峰露出震撼的表情，隨即又苦澀地扯動一下嘴角，似乎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他的目光移向別處，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你們是怎認識的？”
殷寧寧說：“我讀書的時候，他在聖約翰醫院上班。後來，我考慮到我們兩個人的身體條件差異太大，而他也有更廣闊的發展空間，所以就離開了聖約翰醫院，來到這座城，來到這座城的另一端。”
殷寧寧臉色變得蒼白，眼圈漸漸紅了，她咬緊唇，半晌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我們在一起四年，我始終不肯邁出最後一步，他覺得我是在嫌棄他，後來就分手了。”
“哦……”李峰若有所思地點頭。
“你是想問我們為什麽沒有再聯係嗎？”殷寧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因為，他愛上了別人。”
李峰的神情僵住了，過了片刻，他艱澀地吞咽了一下喉嚨，啞著嗓子問：“他……是誰？”
殷寧寧沒有迴答。
李峰又問了一遍：“他是誰？”
殷寧寧依舊沉默，李峰的唿吸漸漸急促起來。
“你還沒有迴答我。”他提高聲音，說，“他究竟是誰？”
殷寧寧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地說：“侯濤。”
李峰猛地睜大眼睛：“侯濤？！”
殷寧寧點頭。
李峰愣了半天，說：“他……他是你的初戀？”
“是的，”殷寧寧點點頭，“
但他現在跟我已經沒有關係了，他和其他人在一起。”
“你們已經……結婚了？”李峰顫抖著聲音問，“孩子呢？”
“沒有。”
“沒有孩子？”李峰的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殷寧寧看著李峰，淡淡道：“如果我告訴你，他現在和我結婚的妻子有過婚史，甚至還有一個私生子，你會怎麽樣？”
李峰的身軀晃了晃，仿佛站不穩了一般。
殷寧寧冷漠地看著他，等待他的迴應。
“你……你結過婚？！”李峰的臉色變得煞白，連嘴唇都在發抖，“你結過婚？！”
“是啊，”殷寧寧坦蕩地說，“我已經二十七歲了，結過婚也很正常吧。”
“你騙我！”李峰搖著頭，喃喃自語，“你不該結婚……你怎麽能結婚呢！”
“為什麽我不能結婚？”殷寧寧反問，“你忘了，在三十年前，我們曾經一起度過了那麽美好的時光。”
李峰張著嘴巴，像被施了咒法一般呆立了許久，才輕聲問：“那……那後來呢？”
“後來，我遇見了他。”殷寧寧微笑，眼底卻閃爍著淚花，“我們結婚了，生活得很幸福。他對我非常好，每次見到我，都會給我買禮物，送我各種東，從不缺錢花。”
李峰低下頭，用雙手捂住臉。
“我很愛他，”殷寧寧說，“我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都給了他。”
李峰的肩膀劇烈地抽搐著，眼淚順著指縫流淌下來，滴落在地毯上。
“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為，我會一直這樣幸福地走下去，直到我們老的時候，或者死掉，我們的骨灰合葬，或者埋進同一片土地。”殷寧寧說，“可是，這一切都因為他……”她的目光轉向窗戶，透過玻璃望向外麵的夜幕，“我曾經以為他會一輩子陪在我身邊，我們一起撫養孩子長大成.人，可，這一切都變了。”
“他不要我了，他找到了更好的女人。”殷寧寧淒婉地笑了笑，說，“我當時真傻，居然以為他是因為愛我而拋棄了我，我以為，隻要我堅持不懈地追尋他，終歸有一天，他會迴到我的懷抱。我錯了，是我太貪心，不懂得滿足。”
李峰抬起頭，沙啞地說：“不怪你，都是命運弄人。”
殷寧寧苦澀地扯了扯嘴角，眼眶泛紅，卻忍著沒有哭出來。
“那……你打算怎麽辦？”李峰哽咽道，“你們還能複合嗎？”
“我們早就離婚了，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了。”殷寧寧平靜地說，“我們之間，沒有感情。”
李峰的眼淚簌簌而下，他緊緊攥著拳頭，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良久，才艱難地開口說：“他現在娶了哪家千金？我去找他，帶著婷婷，我們一家三口一定要和和睦睦的。”
“他娶的人姓林，名叫林琳，是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子。”殷寧寧說，“我聽說，他們已經準備結婚了。”
李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殷寧寧垂下眸子，掩蓋住了眼底的黯然：“不過，他們兩個現在都在外地上班，暫時迴不來。”
李峰的臉頰抽動著，嘴巴微微發顫，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最後又閉上了。
殷寧寧繼續說道：“他現在很愛林琳，也很寵愛他的兒子。”
“我……我知道。”李峰說，“他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嗯。”殷寧寧說，“我們都希望他們能夠相互持，共同進退，所以，這段時間，我打算先搬出來。”
李峰的唿吸急促起來，胸膛劇烈起伏，似乎極力壓抑著什麽。
他緩緩說道：“我……我支持你。”
李峰深深吸了幾口氣，慢慢平複下來，說：“你今天晚上就搬過來吧。婷婷也會過來。”
“好。”殷寧寧淡漠地答應道。
李峰歎息了一聲，站起身說：“我先走了。”他走到門邊，腳步停頓了片刻，說，“祝賀你們。”
說完，他拉開房門走出了房間，消失在黑暗中。
屋子裏安靜了片刻。
殷寧寧坐在椅子上，神色恍惚。
“怎麽了？”侯濤關切地問，“是不是累了？”
殷寧寧抬起頭看著他，半晌，露出一絲慘然的笑容：“是啊。我累了。”
“別擔心。”侯濤安慰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是嗎？”殷寧寧喃喃地說，“我真覺得自己很差勁。”
“不不不！”侯濤連忙否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剛才跟你說的話……”殷寧寧欲言又止。
“你放心吧。”侯濤笑眯眯地說，“我不會亂傳的。”
“謝謝你。”殷寧寧低下頭，說，“你幫了我很忙。如果沒有你，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不用謝。”侯濤擺了擺手，“舉手之勞。”
“其實我……”殷寧寧猶豫了一下，說，“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
侯濤一愣：“真的？”
“嗯。”殷寧寧點點頭，“我騙你幹嘛。”
“那他……”侯濤遲疑地問，“他現在在哪兒？”
“不知道呢。”殷寧寧搖了搖頭，說，“我們倆分開了很長時間，他可能早已忘記了我，或者已經娶妻生子，我們再也沒有見過了。”
侯濤沉默片刻，輕聲說：“我倒是有他的聯係方式。”
殷寧寧眼前一亮：“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啦。”侯濤說，“我有個表妹嫁給他當秘書，他的號碼還是從我表妹那兒拿來的。我現在把電話給你。”他摸索著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遞給殷寧寧。
殷寧寧按照侯濤說的撥了那串號碼。電話響了許久，對方才接起。
殷寧寧立即說：“你好。請問您是林先生嗎？”
“我是林琳。你是……”電話那頭傳來略顯迷茫的女音。
“我叫殷寧寧，是……”殷寧寧咬了咬嘴唇，說，“以前是你的下屬。”
對麵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哦……”
殷寧寧心裏一陣酸楚，她勉強笑了一下，說：“林先生，您現在還在江城嗎？我想向您匯報一下工作，方便的話，我今晚過去找您？”
林琳沉默了片刻，說：“好。我等你。”
殷寧寧掛斷了電話，侯濤湊過來，八卦道：“怎麽樣？林先生願意見你嗎？”
“願意的。”殷寧寧說，“他說等我。”
“太好了！”侯濤興奮起來，“咱們快準備吧！”
兩人收拾了東西離開家，驅車趕往江城。
傍晚六點鍾，殷寧寧和侯濤抵達了林琳位於江城郊外一處別墅群裏的獨棟別墅。
兩人下了車，侯濤四處張望了一番，驚訝道：“這裏環境真好！”
殷寧寧微笑著帶路，穿過花園和噴泉，來到別墅門前。
林琳已經在門口迎候二人，她穿著一條米白色的裙子，戴著一頂白色的遮陽帽，整個人清爽靚麗，溫婉而秀美。
侯濤忍不住讚道：“好漂亮啊。”
“謝謝。”林琳微微一笑，，“請進。”
三人一起進入客廳。
殷寧寧把兩瓶酒拿出來放在茶幾上，林琳打量著桌上的兩隻酒杯，微笑道：“你們都喝什麽酒？”
“紅酒吧。”殷寧寧說，“度數低，不醉人。”
林琳點點頭：“那我換成白蘭地。”
侯濤看著她，臉色有些尷尬。
“侯濤？”林琳注意到他的異狀，問道，“怎麽了？”
“呃……”侯濤咳嗽了一聲，說，“那個，我……我……”
“你想喝紅酒還是白蘭地？”林琳問。
“白蘭地吧。”侯濤說，“度數高一點。”
林琳轉頭吩咐傭人去拿酒。
她自己則坐在沙發上，含笑看著侯濤。
“林……林小姐……”侯濤有點緊張地搓了搓雙手，結巴著說，“我……我今天過來，是……是因為……我……我……”
林琳饒有趣味地看著他，說：“因為什麽？你倒是說呀。”
“我……”侯濤漲紅了臉，半晌憋出一句話，“我……我喜歡你！”
林琳被嚇了一跳，怔怔地盯著侯濤。
殷寧寧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林琳嗔怪地瞪她一眼，說：“傻孩子，你怎麽說這種胡話。”
“我沒有胡說！”侯濤急切地辯解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喜歡你！”
林琳愣了片刻，隨後露出一抹淡定的微笑，說：“孩子，你誤會了，其實我們並不合適。”
“為什麽？”侯濤難以置信地說，“就因為你已經結婚了嗎？可是你明明……”
“我們不是一類人，”林琳語速平穩地說，“你比我更需要愛情。”
“可我喜歡你啊。”侯濤說，“你應該也感覺到了。我不想做你的朋友，隻想和你在一起。”
林琳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什麽。
殷寧寧忙拉了拉侯濤，示意他別說了。
侯濤有點委屈：“為什麽啊？我們倆不是挺好的嗎？”
殷寧寧壓低聲音說：“你不知道她是誰，別惹她。”
“我當然知道。”侯濤撇撇嘴，不服氣地說，“我還知道她是誰呢。”
“知道她是誰你還敢惹她？”殷寧寧無奈地搖搖頭。
林琳抬眼看著侯濤，緩慢地說：“我不是什麽好人。”
“我知道。”侯濤脫口而出，又懊悔地閉上嘴巴。
林琳歎息一聲：“你們走吧，這裏不歡迎你。”
侯濤握緊拳頭，咬牙道：“我不走。我告訴你，我今天非跟你談清楚不行。”
“算了，你別鬧了。”殷寧寧勸道，“我們走吧。”
“憑什麽？”侯濤激動地說，“她都這麽說了！”
林琳靜默了許久，輕聲對殷寧寧說：“寧寧，你先帶侯濤出去玩兒一會兒，我待會兒找你。”
殷寧寧皺眉說：“林姐姐，你真的誤會了，侯濤他沒有別的意思。”
林琳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
“我……”侯濤鼓足勇氣說，“你就給我一次表現的機會吧！我……我……”
殷寧寧無奈極了，拽了拽侯濤的袖子，說：“走啦！”
“你鬆開我！”侯濤甩掉她的手，“我就要說！”
“哎喲喂，侯濤，你別亂來了！”殷寧寧焦急萬分地說，“你別逼著我揍你！”
侯濤梗著脖子，說：“你敢打我試試！我爸是副院長！”
殷寧寧翻了個白眼，說：“你別吹牛行嗎？”
“我沒吹牛！”侯濤說，“我爸真是副院長！”
林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推了推殷寧寧：“快帶侯濤出去。”
“哼！”殷寧寧不滿地跺跺腳，拖著侯濤往門口走。
“等等。”李婷婷忽然叫住他們，指著林琳麵前的那兩瓶紅酒，“你買這麽多紅酒幹嘛？”
林琳從容答道：“慶祝。”
“慶祝？”李婷婷挑眉，“慶祝什麽？”
“慶祝你要嫁給副院長了呀。”林琳漫不經心地說，“恭喜你。”
李婷婷一時間竟啞口無言，半晌才擠出幾句話：“你瞎說什麽呀！”
“我哪裏瞎說了？”林琳反問道，“不是說要跟副院長結婚了嗎？怎麽，還沒嫁啊？”
“我……”李婷婷惱怒地瞪向林琳，“林琳，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撕爛你的嘴！”
“你撕啊。”林琳把桌上的一杯紅酒端起來，喝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我就怕你沒膽量。”
“你……”李婷婷氣得渾身直抖，卻無法否認自己確實有些害怕林琳的威脅。
侯濤見狀，立即上前攬住李婷婷，對林琳說：“林姐姐，你太過分了。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欺負婷婷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殷寧寧聽了這話簡直哭笑不得，說：“侯濤，你瘋了吧？林姐姐怎麽欺負你媳婦兒了？”
“你……”侯濤被她嗆了一下，臉漲成了豬肝色，“我……”
殷寧寧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行了，別說廢話了。”
“我……”
“夠了！”李婷婷突然大喊一聲，冷冷地盯著林琳，“林琳，你記住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你想怎麽不放過我？”林琳笑眯眯地問，“殺了我嗎？”
李婷婷憤恨地盯著林琳，胸脯劇烈起伏著。
“我懶得理你。”李婷婷轉身離去，“侯濤，咱們走！”
殷寧寧追上去攔住他們，抱怨道：“你倆別吵架好不好？林姐姐也隻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嘛。”
侯濤氣唿唿地說：“這種玩笑以後別開了！可受不了！”
殷寧寧無語，衝他做了個鄙視的表情：“我看你才像神經病！”
“你罵誰神經病呢？”侯濤瞪圓了眼睛。
殷寧寧聳聳肩，轉身進屋，嘭地關上了房門。
侯濤站在原地，氣得直跳腳，狠狠踢了旁邊的椅子一腳：“林琳！你給我等著瞧！”
林琳靠坐在沙發上，望著窗外發呆。
李婷婷和侯濤離開之後，她一直在想剛剛那個場景。
她知道，侯濤和李婷婷根本不適合。但她不願意傷害侯濤，便隨意編造了個謊言，希望李婷能夠識趣地退出。可李婷婷似乎並不甘心就此罷休，林琳感覺她已經有些歇斯底裏了。
這段時間，李婷婷每次遇到林琳都會針鋒相對，但林琳始終很有禮貌。
雖然林琳從未提及過這些，甚至連“你們”這個詞都不曾用過，但其實，林琳早已把李婷婷當成了潛在敵人。畢竟李婷婷是高誌傑的女朋友，林琳擔心李婷婷會影響高誌傑的前途。
但是現在……林琳歎了口氣。或許應該考慮一下換掉李婷婷了，免得她再繼續糾纏高誌傑，影響他的仕途。
“唉，算了。”林琳搖搖頭，暗想自己最近怎麽變得這麽善良了，“李婷婷不值得我為她費腦筋。”
殷寧寧推開陽台門，對林琳說：“姐姐！我買了菜！我先炒飯了啊！”
林琳看著殷寧寧忙碌的背影，輕聲道：“嗯，辛苦了。”
“不辛苦啦！”殷寧寧笑嘻嘻地說，“姐夫不家吃飯嗎？”
“他晚上要加班。”林琳說。
“哦~”殷寧寧拉長音調，曖昧地眨眨眼，“我懂了！”
林琳忍俊不禁，抬手拍了她一巴掌。
殷寧寧吐了吐舌頭，飛快地跑開了。
林琳洗完澡出來，正準備打電話叫外賣，卻聽見門鈴聲響了。她擦拭頭發的動作頓了頓，疑惑地嘀咕道：“難道是侯濤又折迴來了？”
她走到貓眼處往外一瞅，登時愣住了。
門外站著的居然是李婷婷和侯濤。
“林姐姐！”殷寧寧的喊聲遠遠傳來，林琳急忙打開門，“你們怎麽來了？”
“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了？”李婷婷的臉繃得緊緊的，“明天晚上九點半，醫科樓頂的露台，不要遲到。”
“呃……”林琳皺眉，“我不知道什麽時候答應過要去了。”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反正我明天晚上必須見到你。”
“婷婷，別鬧了，好不好？”
“你敢拒絕試試！”李婷婷冷哼了一聲，“我會讓侯濤帶你去的！”
林琳還待勸阻，李婷婷已經拽著侯濤走了。
侯濤臨走時還衝她挑釁地笑了笑。
“真是莫名其妙！”殷寧寧嘟囔道，“這兩口子到底是搞哪樣？！”
林琳沉默片刻，低聲說：“侯濤喜歡李婷婷，我看出來了。”
殷寧寧驚訝地睜大了雙眸：“他怎麽會喜歡李婷婷？！李婷婷那麽兇！他們倆怎麽會看對眼兒啊！簡直不可思議！”
林琳微微一哂，搖頭道：“這就叫命運吧。”
“啊？命運？”殷寧寧更加茫然了。
林琳笑道：“有句古詩叫‘緣分’。”
“哎呀，我不明白啦！”殷寧寧擺擺手，忽然恍悟，“我想起來了，那次李婷婷請咱倆吃飯，侯濤也在場，是不是？”
“嗯，就是那天。”林琳說，“那時候我就察覺出來，李婷婷很喜歡侯濤，隻是一直沒說破。沒想到這倆人居然會湊到一塊兒。”
“侯濤是真的愛李婷婷嗎？”
“不知道。”林琳淡淡道，“如果李婷婷不是真的討厭侯濤，而侯濤又喜歡李婷婷的話……”
“哇，這也太狗血了吧！”殷寧寧瞪圓了眼睛，“這種事也能被碰上？不行！我要跟高誌傑說一聲！”
林琳無奈地拉住她：“說什麽呢？人家兩情相悅，你去攪和什麽？”
“可是……可是李婷婷不喜歡侯濤啊。”
“那就是他們兩個的事情了。”林琳聳聳肩，“我們管不了那麽多。”
“可是……”
“好了。”林琳按了按額角，“別瞎操心了，睡覺。”
第二天中午，林琳收拾好東西，乘坐電梯上了六樓。
她敲開高誌傑辦室的門，進屋後發現高誌傑還在埋頭工作，便把包放在沙發旁邊的櫃子上，說：“今天中午休息嗎？”
高誌傑抬起頭看向她，微微一笑：“不用。”
“哦。”林琳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高誌傑問：“你吃飯了嗎？”
“沒呢。”林琳摸摸肚子，“我早晨吃少了，想再去買些零食墊墊肚子。”
高誌傑笑了笑：“我跟你一起去吧。”
“呃……”林琳怔了一下，“那好吧。”
於是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單位。
從辦事處到商業街要穿過一條步行，林琳走路慢悠悠的，高誌傑索性陪著她散步，一邊欣賞沿途風景，一邊跟她聊著天。
“林姐姐，你以前是做什麽工作的呀？”
“我啊，以前在法院工作。”
“哇，原來是律師！”
“對，法官。”
高誌傑輕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做律師助理之類的。”
“沒有。”林琳搖頭，“那都是我媽給安排的。她說我性格比較跳脫，需要磨礪一下。所以我就去做了法庭辯護律師，後來辭職了，自己找了份兼職。”
高誌傑點頭表示讚許：“我記得當初你爸爸在世時，最希望你成為一名律師。”
提及父親，林琳的臉色黯淡了幾分，但隨即又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我也挺感激他的，因為我的工作能夠幫助到很多人。雖然我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才華，但是我願意用盡全力去幫忙，去守護每一個善良的人。”
“嗯。”高誌傑點頭道，“你能夠堅持下去，就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律師。”
林琳抿嘴一笑：“謝謝你的誇獎。”
“不客氣。”
林琳看到不遠處有賣烤魷魚的，便走過去排隊。等到烤魷魚端上桌的時候，她迫不及待地撕下一串遞給高誌傑。
“謝謝。”高誌傑接過魷魚，低頭咬了一口，味道確實很棒。
見高誌傑吃得香甜，李婷婷有些嫉妒地說道：“我也要吃。”
“啊？”林琳愣了片刻，“我剛剛拿了一串給你呀。”
“你忘了嗎？我說我也餓了！”李婷婷瞪著她，一副“我就要吃你的魷魚”的模樣。
林琳哭笑不得地看著李婷婷，“這個魷魚還剩下好多，我給你拿一串吧。”
“不必了。”李婷婷冷哼一聲，轉身往前走，“反正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自己會照顧自己。”
林琳歎了口氣，朝高誌傑投去抱歉的目光。
“沒關係。”
高誌傑微微一笑，“我覺得你的朋友蠻可愛的。”
林琳笑道：“你喜歡她？”
高誌傑點點頭：“我挺喜歡這樣熱情直率的女孩子。”
“嗯。”林琳道，“她是一個好姑娘。”
高誌傑頓了一下，忽然道：“林姐姐，你結婚了嗎？”
“還沒。”
高誌傑似乎鬆了口氣：“我也還沒有，不過了。”
“那真是恭喜你。”林琳由衷道，“祝你們百年好合，永浴愛河。”
高誌傑的眸子明顯亮了亮，卻隻是淡淡一笑，說了句：“借您吉言。”
林琳笑笑：“我去給婷婷送吃的。”
“好。”
林琳拿著盤子走進李婷婷的房間，將手裏的魷魚遞給她，“吃吧。”
李婷婷看了看盤子裏的魷魚，皺眉道：“這是什麽啊？”
“魷魚啊。”
“我說這是什麽！”李婷婷瞪了眼睛，“這叫‘魷魚’？”
林琳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耐著性子解釋道：“就是魷魚啦，而且是純正的魷魚，不信你嚐嚐。”
李婷婷聞著魷魚的香氣，猶豫片刻後，終究還是伸筷子夾了一塊，細嚼慢咽起來。片刻後，她睜大眼睛：“咦，味道好像還可以誒。”
“是嗎？”林琳道，“我嚐嚐。”
她撕掉另一半魷魚，放進嘴裏品嚐了一番。
“味道……其實還是不錯嘛。”林琳道，“隻不過這種東西吃太多的話，會容易膩的，偶爾換換口味還行。”
李婷婷撇了撇嘴，“我才不會呢。”
林琳看著她吃完了魷魚，才道：“吃完飯了，我們出去逛逛吧？”
李婷婷問：“去哪兒啊？”
“你想去哪兒？”
李婷婷摸著肚子：“我現在不想去哪兒了，想睡覺。”
林琳笑道：“不如我們先迴家休息吧？明天再逛。”
李婷婷嘟囔道：“你們城裏人就知道玩兒，連睡覺的時間都不知道攢著。”
林琳笑道：“那你早點休息，明天醒來了我再帶你逛。”
“好吧。”李婷婷站起身來，“我今晚要睡沙發了。”
林琳失笑：“沙發又不舒服，為什麽要睡沙發？”
“我怕打擾你和高總談情說愛啊。”李婷婷調侃道，“我這種電燈泡，還是少出現的比較好。”
林琳被她逗樂，笑罵道：“臭丫頭！”
兩人相視一笑，便各自迴屋了。
迴到房間後，侯濤坐在床邊，對著電腦屏幕若有所思。
林琳從洗手間出來，便見他坐在床邊發呆，於是走上前去：“怎麽了？”
侯濤抬起頭看向她：“林姐姐，你覺得這次的劇本怎麽樣？”
林琳笑了：“不錯啊。”
侯濤沉默幾秒鍾，緩緩道：“我覺得……我的演技應該不差，為什麽你們總把我當成花瓶？”
林琳愣了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我覺得就是這個意思。”侯濤認真道，“我並不想做花瓶，也不想當配角。”
林琳怔了許久，歎了口氣，說道：“小濤，你誤會了。”
侯濤看向她。
林琳輕撫了一下他的頭頂：“我們之所以選你，不是因為你長得帥，演技也不好，是因為你是一個非常努力，也非常聰明的孩子。”
“哦……”侯濤垂下眼簾，低聲道，“謝謝林姐姐誇獎。”
林琳笑了笑：“你剛才跟我說的，我聽到了。但是，我不讚同你這個觀點。”
“林姐姐你說。”
林琳認真道：“我認為，一個人是否優秀，的是努力程度，與長相無關。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在娛樂圈混跡了五六年，你依舊保持著一顆赤誠的心，這很難得。我希望你繼續保持下去。”
侯濤抬起頭來看著林琳，神色複雜，欲言又止。
林琳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急著拒絕我。我給你時間考慮清楚。”
“嗯。”侯濤點點頭，忽然道，“林姐姐……你覺得……我適合演什麽類型的角色？”
林琳想了想，答道：“你喜歡的類型。”
“是嗎？”侯濤似乎有些驚訝，“可是我喜歡的類型是……”
李婷婷洗漱完畢，走過來坐在椅子上，托腮看侯濤忙碌。
侯濤笑了笑：“怎麽了？”
“你好帥呀。”李婷婷說，“尤其現在穿西裝，簡直酷斃了。”
“我不喜歡穿西裝。”侯濤搖頭，“還是襯衫和休閑褲更適合我。”
李婷婷眨了眨眼：“你不想穿西裝，是因為你不夠帥嗎？”
侯濤笑道：“我的意思是，衣服穿在我身上，就像穿在別人身上一樣。”
“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我比別人優秀，所以別人就不配擁有它。”侯濤笑著轉移話題，“對了，你想喝什麽咖啡？”
“咖啡就不要了，我喝牛奶。”李婷婷拿了杯熱牛奶，“我喝了牛奶之後不想吃東西，怕長胖。”
侯濤點點頭：“那行，我去煮麵。”
“嗯，你慢慢弄，不急。”
侯濤端著牛奶和麵走進廚房，李婷婷站在客廳看他做早餐。他先將麵條倒入平底鍋中，加入幾滴高湯，攪拌均勻，然後將煎蛋放入平底鍋中，蓋上蓋子。
“侯濤。”李婷婷輕聲唿喚。
“嗯？”侯濤抬頭望向她。
“你真是個完美的男人。”李婷婷由衷讚歎，“難怪你能考上名牌大專。”
“我當然能考上。”侯濤驕傲地揚起嘴角，“你忘了我可是理科狀元。”
李婷婷抿唇淺笑：“對呀！我差點忘了。”
“好香啊！”李婷婷嗅了嗅鼻子，“我快餓死了。”
“馬上就好。”侯濤拍拍手，轉身從櫥櫃裏取出兩份三明治遞給她，“趁熱吃。”
“哇，你怎麽連三明治都買好了？”李婷婷驚訝極了。
“今天是周末嘛。”侯濤笑道，“而且今天你請客，不用花錢。”
“唔~我請客，你付錢。”李婷婷撇了撇嘴巴，“我怎麽感覺好虧呢。”
侯濤哈哈一笑：“我就當你誇我了，不算虧。”
“討厭。”李婷婷捏了一下他的耳朵，“侯濤，你是我見過最帥最有才華的男人。我一直認為，世界上沒有任何人配得上你，可是現在……我忽然覺得，我好幸福……”
侯濤忍俊不禁：“那你可要好好珍惜我哦。”
“那當然啦。”李婷婷甜蜜地笑了笑，“我會好好愛你的。”
吃完飯後，李婷婷拉著侯濤去逛街。兩人先在商場買了套衣服換上，李婷婷又去附近商店選鞋子。
“你覺得我這雙鞋子漂亮嗎？”李婷婷問侯濤。
侯濤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漂亮。”
“那我就穿這雙。”李婷婷挑了一款白色的高跟鞋。
“這雙鞋太貴了吧？”侯濤皺眉，“你還懷著孕，穿這種高跟鞋很辛苦的。”
“沒關係。”李婷婷微微一笑，“我覺得挺舒服的。你陪我去刷卡吧。”
侯濤無奈道：“你這樣會慣壞我的。”
李婷婷笑嘻嘻的：“不怕。反正我賺錢就是給你花的。”
侯濤笑了笑，摟住她的腰：“那你也得養活我呀。”
李婷婷親昵地抱住他：“放心啦，我一定養活你的！”
買完鞋子，李婷婷帶侯濤去吃火鍋。
這家火鍋城位於鬧中取靜的繁華路段，每晚爆滿，但價格卻並不便宜。
李婷婷點了鴛鴦鍋，又要了一些蔬菜和肉類，又加了兩瓶啤酒，笑盈盈地看著侯濤。
侯濤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怎麽了？”
“我想吃辣椒。”
“好。”侯濤幫她把菜翻炒一番，涮了一片羊肉遞給她，“多吃點。”
“嗯。”李婷婷含笑點頭，吃得津津有味。
侯濤看著她，心裏湧動著異樣情緒。他們相處久了，彼此間漸漸熟悉。雖然不再是戀人關係，但也如朋友般隨意自然。
侯濤知道，李婷婷是喜歡自己的。否則她不會一次次地表達感激，更不會在他落魄時慷慨解囊。可是他沒辦法接受她。
李婷婷太單純善良，侯濤怕自己傷害到她。
李婷婷夾了一片牛肉放到他碗裏，說：“我知道你不願意接受我，我也尊重你的決定。我隻希望，你以後不要嫌棄我麻煩就行。”
“不會。”侯濤說，“我喜歡安安靜靜的女孩兒。”
“真乖。”李婷婷衝他一笑，低頭繼續吃牛肉。
“你別光顧著吃肉啊。”侯濤拿紙巾擦掉她嘴角的油漬，“也喝口水。”
“你喂我。”李婷婷撒嬌。
“好。”侯濤溫柔地笑著，將紙杯送到她嘴邊。
吃完火鍋，兩人去逛街，買了一堆東西之後又迴家做飯。
李婷婷洗好澡躺在床上看電視，看累了就睡覺。等到醒來，已經九點半了。
她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掀開被子準備穿內衣。
“咚咚咚！”門響了。
“誰？”
“是我！”門外傳來侯濤低沉的嗓音。
李婷婷臉頰飛紅，趕緊抓起睡裙披在肩上：“等一下，我……我來開門……”
打開門，侯濤站在門外，手裏拎著幾袋零食。
“你怎麽突然跑來了？”李婷婷羞澀地笑著。
“我看時間差不多了，來叫你吃晚餐。”侯濤說。
“謝謝你，我剛醒。”李婷婷接過他手中的零食，“進來坐吧。”
“好。”侯濤走了進來。
李婷婷打開冰箱找出飲料，倒了一杯給侯濤。
“謝謝。”侯濤端起杯子輕抿了一口，“你喜歡吃什麽菜？”
“清淡的就好。”李婷婷說，“你想吃什麽？”
“我也沒什麽特別想吃的。”侯濤笑了笑，“你決定吧。”
“那就吃青椒吧。”李婷婷說，“最近腸胃不太好，吃素對寶寶比較好。”
“你還是少吃點葷腥吧。”侯濤說，“畢竟懷著寶寶呢。”
“我知道啦。”李婷婷說。
“你今天休息嗎？”
“不用。”
侯濤點點頭：“那明天陪你一起去買衣服？”
“好啊。”李婷婷說，“你想買什麽都可以哦。”
“我聽你的。”侯濤說。
侯濤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李婷婷靠在床頭上畫設計稿。兩個人都沒有聊天，隻偶爾抬眼互視一眼。侯濤忽然感覺到一絲暖流緩慢地從心底淌過，令他渾身充滿了幹勁兒。
“你餓了嗎？我們去吃夜宵吧。”侯濤說。
“現在嗎？”李婷婷看了看牆上的鍾，“才九點而已。”
“不早了。”侯濤說，“快點起來，咱倆換衣服，吃完了還要逛商場呢。”
李婷婷笑著跳起來，套上睡衣跑到衛生間洗漱。
侯濤收拾廚房時，李婷婷已經把衣服全都掛好了。他挑了件淺灰色長袖襯衫，搭配一條深藍色七分褲。李婷婷挑了一件白色吊帶長裙，搭配一雙白色尖頭細跟涼鞋。
“好漂亮！”侯濤稱讚道，“你怎麽選了這種顏色的裙子？”
“因為這樣顯瘦。”李婷婷說，“平時上班的時候我穿寬鬆的套裝，很容易被人誤認為是胖子。這樣顯瘦就不容易引起誤會。”
“嗯，挺好。”侯濤說。
“你覺得怎麽樣？”李婷婷問。
“好看。”侯濤說。
“你幫我吹一下頭發。”李婷婷指指梳妝台前的椅子，“我坐著不舒服。”
“嗯。”侯濤答應著，走過去拿起吹風機幫她吹頭發。
李婷婷閉上眼睛，感受他掌心微燙的熱度和柔軟蓬鬆的觸感。
侯濤的手指很靈活，一邊幫她吹一邊說話，聲音不急不徐，語調穩健。
李婷婷心裏甜蜜無限，嘴上卻說：“你不會覺得我太矯情了吧？”
“哪裏會，我覺得你很善良很體貼。”侯濤說，“其實你完全可以不用刻意改變自己。”
李婷婷笑了：“我知道了，謝謝你。”
吹幹頭發後，李婷婷去浴室洗澡。侯濤在沙發上等了片刻，李婷婷裹著浴袍從浴室裏出來。
她濕漉漉的頭發披散下來，胸前的浴袍領子敞開一些，露出雪白纖細的脖頸和胸前若隱若現的溝壑。侯濤不禁咽了咽唾水，移開視線。
“你先去洗吧。”李婷婷說，“我去刷牙。”
“好。”侯濤站起身往衛生間走。
李婷婷看著他的背影，唇角彎起。
洗完澡後，李婷婷坐在沙發上擦護膚品。
“怎麽不塗防曬霜？”侯濤走過來問，“我幫你。”
“不用，你去洗澡吧。”李婷婷笑著拒絕。
“我們一塊兒。”侯濤說，“你這樣我會擔心。”
李婷婷放下手裏的東西，伸手環住侯濤的腰，將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
“怎麽了？”侯濤側轉臉看著她。
“沒什麽。”李婷婷摟著他不撒手。
侯濤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那我去洗澡了。”
“嗯。”李婷婷依舊抱著他不動，像一隻慵懶的貓咪。
侯濤進入浴室，關好了門。
李婷婷繼續擦護膚品。
她低頭看著鏡子，眼眶紅紅的，嘴角卻含著淡淡的笑。
過了幾分鍾，李婷婷把水龍頭打開，水嘩嘩地流淌出來，衝掉她臉上未幹的淚痕。
侯濤洗完澡出來，李婷婷還趴在桌上，似乎睡著了。
侯濤悄悄走過去，在她耳邊叫道：“婷婷？婷婷？”
李婷婷睜開朦朧的雙眼。
“睡著了？”侯濤問，“累了？”
“沒有……”李婷婷搖搖頭，揉了揉眼睛，“我隻是困了，剛躺下就睡著了。”
“那去睡吧。”侯濤說，“我給你蓋被子。”
李婷婷笑眯眯地拉著侯濤的胳膊：“我再玩兒一會兒行嗎？”
“行啊，隨便你。”侯濤說。
“你去床上等我，好嗎？”
侯濤猶豫了一下：“我……”
“聽話嘛。”李婷婷撒嬌道。
“那好吧。”侯濤點點頭。
李婷婷爬起來，拿起電腦，又迴到床上，靠在侯濤懷裏打遊戲。
侯濤想起李婷婷曾經說過，她喜歡做一切自由安逸、無拘無束的事情，所以他特意定製了一張單人大床。但他萬萬沒想到，李婷婷竟然會趁他洗澡偷偷溜上來……
他看著屏幕上的遊戲畫麵，心潮澎湃。
“婷婷……”他喚道。
“怎麽啦？”李婷婷頭也不抬，“我在打遊戲呢！”
侯濤湊近屏幕看了看：“我怎麽從來沒見你玩過？”
“我都是找人代打，你當然看不到。”李婷婷說，“而且每次都輸。”
“你找誰替打啊？”侯濤問。
“我媽媽。”李婷婷說，“我媽媽特別厲害，打遍天下無敵手。”
侯濤：“……”
“對了，你今天怎麽突然提議來我家吃飯啊？”李婷婷問，“你不怕我爸媽發飆啊？”
“他倆不敢。”侯濤說，“我們是朋友。他倆不至於連這個都看不明白吧。”
“你跟我爸說了什麽？”李婷婷又問，“他怎麽說的？”
“我們聊了聊你的工作，還聊了聊我們兩個之間的事情。”侯濤說。
李婷婷微笑道：“你怎麽說的？”
“我說我愛你，非你不娶。”侯濤答。
“你真討厭。”李婷婷掐了侯濤一下。
侯濤握住她的手，深吸一口氣：“婷婷，我們結婚吧。”
“你說什麽？”李婷婷愣了，“我沒聽清楚。”
“我說我們結婚吧。”侯濤重複道，“我們結婚。”
李婷婷眨了眨眼睛：“為什麽突然說要結婚啊？”
侯濤沉默半晌，說：“因為我喜歡你，我愛你。”
李婷婷盯著他，眼神複雜。
侯濤握緊了她的手：“婷婷，你願意嫁給我嗎？”
“可是……”李婷婷遲疑道，“我們現在還處在交往階段，你……你父母會同意我們結婚嗎？”
“我父母已經知道了。”侯濤說，“他們也很喜歡你。他們早就盼著抱孫子了，這次迴來，就是為了我們兩個的事。”
“可是……”李婷婷仍然覺得忐忑不安，“我和你才認識多久？”
“我覺得我們應該結婚了。”侯濤說，“我希望你成為我的妻子，照顧我、保護我。我希望你快樂，幸福。我們在一起，會比現在更加快樂。”
“我也是。”李婷婷說，“我也想快樂，也想幸福。可是……我覺得太草率了……畢竟我們才認識三四個月。”
“你放心。”侯濤說，“我父親是我們這個城的副院長，如果你擔心他們反對我們的戀情，我們可以先領證。等我父母退休後，再辦婚禮，怎麽樣？”
“那我們的孩子……”
“我們暫時不要孩子。”侯濤說，“你還太年輕。”
李婷婷垂下了眸子：“我……考慮一下吧。”
侯濤笑了：“嗯，我等你消息。”
晚上十一點半左右，李婷婷終於決定和侯濤結婚。侯濤激動得整晚失眠，早晨七點鍾，就帶著戶口簿、身份證和錢包趕去民.安銀行登記。
李婷婷也收拾妥當了，站在鏡子前麵照了照，忽然笑道：“侯濤，你看我穿裙子好看嗎？”
“好看，特別漂亮。”侯濤說。
“我今天穿了一條淺粉色的裙子。”李婷婷說，“我想把它送給你。”
“好的。”侯濤欣慰道，“謝謝你。”
“我們什麽時候舉辦婚禮啊？”李婷婷問。
“等你準備好了，我們就舉辦。”侯濤說，“我會給你最隆重的儀式，請媒體都見證我們的愛情。”
“我相信你。”李婷婷說，“但我們要選個良辰吉日。”
“好。”侯濤說，“我會幫你挑選的。”
“你不用忙著去找，我會幫你找的。”李婷婷說。
“你怎麽幫我？”侯濤笑了笑，“我還指望你陪我一塊兒選呢。”
“我幫你算一卦，你告訴我哪一天適合舉辦婚禮。”李婷婷說，“你說行不行？”
“行啊！隻要你肯幫忙，我什麽都聽你的！”侯濤說。
侯濤離開民.安銀行後，直接驅車去了李婷婷家。
門鈴響的時候，李峰剛好睡醒了，李峰迷迷糊糊地爬起來開門，揉了揉頭發，打了個哈欠，看了一眼侯濤，問：“怎麽是你？”
“你媽媽在嗎？”侯濤問。
“在呢，她剛吃完飯在刷牙洗臉呢。”李峰說，“進來坐吧。”
“我就不進去了。”侯濤說，“你告訴我阿姨，我來給她買東西。”
李峰說：“哦，好。”
“還有你弟弟，”侯濤提高聲音叫了一句，“起床了，小懶豬！”
李峰笑著搖搖頭，轉身進屋去敲李婷婷房門。
李婷婷正在衛生間洗澡，隔了幾分鍾才出來。她圍了一條浴巾，走路的姿勢顯得有些怪異。
李峰笑道：“姐姐，姐夫又來啦。”
侯濤笑了笑，看向李婷婷。
她似乎有些尷尬，匆匆地說了句“謝謝”便鑽進了臥室。
李峰笑道：“她平時挺潑辣的。”
“是嗎？”侯濤笑了，“跟她在一起挺愉快的。”
“那就好。”李峰笑道，“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她還有一個弟弟呢。”侯濤說，“叫李昊。”
“他也很厲害。”李峰微笑道，“不僅自己能賺錢養活自己，還教我做生意。”
“真棒。”侯濤讚歎。
“你呢？你現在做什麽？”李峰問。
侯濤猶豫了片刻，說：“我現在……開了一家酒店。”
“酒店？”李峰愣了一下，隨即笑了，“你們倆的夢想真像啊，開個小酒店。”
“是我爸的朋友投資的，”侯濤說，“我幫著管理而已。”
“嗯，挺好的。”李峰點點頭，“其實開酒店的話，你不用這麽辛苦的。”
“還好。”侯濤笑了笑，“現在酒店業很火爆。”
“確實，我每次出去參加宴席，都能看到好多酒店。”李峰說，“你要是開個連鎖，估計會賺大錢。”
侯濤笑著摸了摸鼻子。
李峰又問：“那你現在是單身嗎？”
“嗯。”侯濤應道。
“那我姐姐……你喜歡她嗎？”李峰說，“你知道，她比我大兩歲。”
侯濤怔住了。他以為李峰已經默認了，卻沒料到她還是會追究。
“我……”侯濤低下頭說，“我覺得她……太強勢了。”
“強勢是好事啊。”李峰眨了眨眼睛，“我覺得她很霸氣，我挺羨慕她的。”
“對不起。”侯濤誠懇地說，“可是我真的很感激她。”
李峰說：“沒關係，既然我嫁給你了，我就祝福你。”
李峰突如其來的善解人意，反倒令侯濤更加愧疚了。侯濤不再繼續往下說，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先走了。”
李峰說：“好的，慢走。”
侯濤轉身離開。李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輕輕歎了口氣，走迴了廚房。
李峰把手搭在門邊上，透過玻璃看著侯濤的背影漸漸消失。
他沒有注意到，從樓梯間傳來了腳步聲。李婷婷披散著頭發，從二樓緩緩地下來了。
李峰抬頭，迎上了李婷婷探尋的視線。
李峰衝她笑了笑。
李婷婷走到餐桌旁，拿了塊麵包咬了一半，問他：“你和他談什麽呢？”
“他是來買東西的。”李峰說，“說是送我的結婚賀禮。”
“結婚賀禮？”李婷婷驚訝道，“什麽賀禮需要這麽貴重？”
李峰笑了，說：“你別亂猜了，是我媽媽準備的，我哪知道呢。”
李婷婷說：“我聽說你媽媽病了，你們怎麽都不帶她來醫院檢查一下？”
“沒事，隻是感冒。”李峰說，“她最近身體狀況特殊，不願意折騰了。”
“你媽媽……她怎麽了？”
“車禍留下了後遺症。”李峰漫不經心地答道，“腦梗塞。”
李婷婷沉吟片刻，忽然說：“小峰，我覺得你不該瞞我的。”
“我瞞你什麽了？”李峰笑著問。
“我不相信你說的話。”李婷婷盯著他，“你一定隱瞞了什麽。”
李峰說：“我真的沒騙你。我們剛剛才見完侯濤。我們之前聊了很久，所以才決定告訴你。”
“是嗎？”李婷婷將信將疑地說，“我總覺得他怪怪的，好像在躲著我似的。”
“我也察覺到了，不過我想，或許是因為你們之前鬧矛盾了吧。”李峰聳聳肩膀，“算了，不提這個了，今天我請你吃飯，咱們慶祝一下。”
李婷婷搖搖頭，淡淡地說：“改天吧。”
“怎麽了？”李峰問。
“沒事，我想休息了。”李婷婷說，“你早點睡吧。”
李峰無奈地笑了笑：“你總是這麽累，我也不敢打擾你。”
“明天早上六點鍾起床吧，早點起來鍛煉。”李峰叮囑她，“晚安。”
“晚安。”李婷婷衝他擺擺手。
李峰迴到臥室，躺在床上，閉上眼睛，腦子裏仍舊是侯濤的模樣。
他和李婷婷結婚了。這是他的幸運。
可這並非他想要的生活。
他不希望和李婷婷有太多親密的接觸，但李峰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雖然不是夫妻，但他仍然要盡到丈夫的職責。他們是合法的夫妻，在他的內心深處，他希望李婷婷能夠成為一個賢惠的妻子。
可是，他做得到嗎？
李峰睜開眼睛，坐起來，拿出手機。
他撥通了李峰的電話。
李峰接了電話。
“喂？”李峰問。
侯濤的語氣很急促，說：“小峰！我有點事情想跟你說。”
李峰愣了一下，說：“好。”
掛斷電話，李峰翻身下床，穿上拖鞋。
侯濤在家門口等他。
“怎麽了？”李峰問，“有什麽急事嗎？”
“是。”侯濤神色焦慮，“我現在必須去辦這件事，否則我爸爸的命就保不住了。”
“什麽？”李峰詫異道，“出什麽事了？”
侯濤喘了幾口粗氣，說：“我爸被綁架了。”
“什麽時候的事？！”李峰震驚道，“綁匪怎麽聯係上你的？”
“就今天。”侯濤說，“他們給我打電話，約我去xx路的廢棄工廠見麵。”
李峰皺眉道：“我記得那條路上有一座廢棄的水庫。難道他們要殺人滅口？”
“不清楚。”侯濤說，“反正對方的要求就是我單獨去。如果我報警，他們肯定會撕票。”
“你怎麽想？”李峰看著侯濤。
“我當然不能讓他們傷害到我父親。”侯濤說，“我爸爸現在還昏迷不醒，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我不能讓他死，絕對不能讓他死。”
“你確定？”李峰問。
侯濤點點頭，眼圈泛紅：“確定！”
“那你先走吧。”李峰說，“路上注意安全。”
侯濤轉身跑向電梯。
李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道裏，輕歎一聲，拿出鑰匙把房門打開。
客廳裏的燈亮著，李婷婷靠在沙發上看電視劇。李峰走過去問：“你不去洗澡？”
“哦。”李婷婷站起來，朝浴室走去。
李峰又問：“你怎麽還沒睡？”
“我睡不著。”李婷婷邊往衛生間走，邊說，“擔心你們。”
“有什麽可擔心的？”李峰微微笑著說，“我們倆都好好的。”
“嗯。”李婷婷說，“我想起一件事。”
李峰問：“什麽事？”
李婷婷說：“我突然想到，侯濤說你曾經幫過他，而你們認識這麽久，他從沒有提起過你，也沒有邀請你加入他的團隊。”
“哦。”李峰說，“你怎麽知道的？”
李婷婷說：“我猜的。我隻是覺得奇怪。他既然知道你的存在，怎麽會不邀請你呢？”
“你說得對。”李峰說，“這確實是我想不透的地方。”
李峰關掉台燈，拉著李婷婷迴臥室，兩人擠在一張床上。
“快睡吧。”李峰說，“別胡思亂想了。”
“嗯。”李婷婷說。
李峰伸手摟緊她，卻遲遲不願睡去。
“你是不是也很困？”李峰低聲問。
“有點。”李婷婷說，“最近工作特別忙，每天睡眠嚴重不足，昨天晚上更糟糕，居然失眠了……”
李峰撫摸她的後頸，柔聲道：“睡吧。”
李婷婷忽然感動地抱緊他。
她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能擁有像丈夫一樣溫暖的懷抱。
“謝謝你。”她喃喃道，“我愛你。”
李峰笑了笑，說：“睡吧。”
“嗯。”李婷婷應道。
第二天，兩人早早便趕往郊外的廢棄水庫。
這條路比較荒僻，車輛罕至。路旁是鬱鬱蔥蔥的樹林，偶爾傳來蟲鳴鳥叫的聲音。
侯濤開得飛快。
李峰坐在副駕駛位置上，閉著眼睛養精蓄銳。
侯濤開了一陣子，忍不住側臉偷瞄了李峰一眼。
他長得真帥啊。
他在心底讚歎道。
雖然李峰的五官並不出眾，但是組合在一起，卻有種讓人無法直視的魅力。
尤其是他平靜沉穩的表情和深邃的雙眸，令人無比的信服。
侯濤在心裏感慨：真的是英雄配美人啊！
侯濤一直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遇不到像李峰這樣優秀的男人。
所以他非常羨慕李峰，甚至嫉妒李峰。
因此，李峰對他越冷淡，他就愈發喜歡挑戰李峰。
現在，他已經成功地挑釁了李峰，卻仍然不敢直言不諱地告訴李峰，自己喜歡他。
他不敢賭，萬一李峰不理他呢？他豈不是白忙活了？
侯濤的腦袋裏閃過一個念頭。
他要做李峰的朋友嗎？
這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
侯濤想到，他們畢竟相處過一段時間，算得上熟悉了吧。
如果他能跟李峰做朋友，那他的未來將會變得更好。
李峰雖然冷漠孤傲，卻不是不近人情的人。隻要自己多努力一些，總有一天，李峰會發現自己的好。
侯濤想到興奮之處，嘴角不由露出一絲笑容。
他踩下刹車，緩緩停在了水庫邊上。
水庫周圍綠樹環繞，山勢險峻，風景獨好。遠處高樓林立，繁華都城盡收眼底。
李峰抬頭望去，見天際雲霞蒸騰，金色光芒鋪陳而下，籠罩整片湖泊。湖麵波光粼粼，映襯著夕陽餘暉，絢麗多彩。
他不禁感歎：難怪世界各地的遊客都愛來此踏青遊玩。
湖邊的草坪已被清理完畢，擺放了幾排椅子和桌子，供遊人休息。
兩人找了個空閑位置坐下。侯濤把車窗搖下來。
清涼的夜風吹進來，夾雜著草木清香。
侯濤看到李婷婷穿著牛仔褲、t恤衫，頭上戴著帽子。她的身材纖細，胸口飽滿，腿又長又直。侯濤忍不住看了一眼。
“看哪兒呢？”李婷婷斜睨他。
“你真好看。”侯濤毫不避諱地說。
“油腔滑調。”李婷婷嗔罵道，“剛才還嫌我話多，這會兒怎麽反倒誇起我來了？”
侯濤嘿嘿一笑。
“不許笑。”李婷婷板起臉來，“正經點。”
“好吧。”侯濤聳肩說，“你繼續說。”
李峰坐在他們前座，聽著兩人的對話，嘴角帶起一抹淺笑。
李峰說：“我記得我當年剛入伍，有一次參加集訓，就在這附近的一條街上。”
侯濤點頭道：“我知道。那條街離這兒很近的。我當初還跟著隊伍跑步來著。”
“我也跟你跑過。”李峰說。
“嗯？”侯濤詫異地扭頭看向他。
李峰微笑道：“就是在那天，我認識了我妹妹。”
“哦，原來你說的是那天啊……”侯濤恍然大悟，“我記得，是你把她救上來的？”
“嗯。”李峰輕描淡寫地提起往事，“那天我剛好路過，順手就把她救上來了。”
侯濤笑著拍了拍李峰的肩膀，說：“真是緣分呐。我還以為，那天的事已經過去很久了，你肯定忘記了呢。”
“沒忘。隻是不願意去想罷了。”李峰說，“我妹妹當初受傷挺嚴重的，差點就死掉了。”
侯濤安慰他道：“別擔心，現在人不是好好的嘛。”
李峰低下頭，說：“是啊，人是好好的。可是我覺得特別愧疚，心裏不舒服，所以很少去看她。”
“你別太內疚啦。”侯濤笑著說，“你又沒害過誰。”
李峰苦澀地一笑：“你不懂。當年如果沒有我，她也許還能多活幾年。”
“我真沒想到你妹妹是那種女孩子。”侯濤皺眉道，“那麽膽小，還那麽倔強。”
李峰說：“是啊。她脾氣特別硬。”
“你也太寵著她了！”侯濤笑道，“這樣慣著她，遲早有一天會養歪的。”
“其實她並不是壞女孩。”李峰辯解道，“隻是我從小給她灌輸的思維觀念，令她無法改變。但是，我不希望她走彎路。”
“什麽歪路？”侯濤問。
“就是……”李峰欲言又止。
“哎呀，你不用說我也明白！”侯濤笑道，“你妹妹喜歡李副司令唄！”
李峰瞪了他一眼。
侯濤哈哈大笑。
他說：“其實這種事不難辦的。李副司令雖然結婚了，但是他沒有孩子呀。他們家裏還有一個小姑娘，叫李婷婷。我們都知道，李副司令非常疼她。李婷婷又漂亮又聰明。”
李峰不屑一顧地哼了一聲。
“你這是什麽態度！”侯濤不悅道，“再漂亮再聰明，也沒你漂亮呀。”
李峰笑了笑，說：“我比她大八歲。”
侯濤愣了一下，笑道：“八歲算什麽！我今年二十七，咱倆相差十四歲呢！”
“那也沒什麽。”李峰淡淡說，“你知道我父母離婚時候是多大嗎？三十九歲，比我爸還大五歲。”
“你別拿自己做比較。”侯濤笑道，“再說了，你爸媽是因為什麽離婚的，難道你不知道嗎？”
李峰怔了片刻，歎息著搖搖頭。
侯濤說：“你妹妹的年紀，和她爸媽差不多。但是，你爸媽之間的感情卻遠勝於他們的年齡。這就是差距。”
李峰沉默良久，說：“我沒想到我們李家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
“不是出了這樣的事情。”侯濤說，“而是，你們李家的血統不純淨。”
“什麽意思？”李峰抬頭看他。
侯濤神秘兮兮地說：“你爸是個私生子。”
“你別瞎猜！”李峰斥道，“我爺爺奶奶都是名門望族。怎麽可能有那種私生子？”
“這是事實啊。”侯濤攤手說，“你想啊，如果你們李家的血統真的很純粹，你爸又怎麽會被逐出家門？”
李峰說：“可他姓李。”
“這不重要。”侯濤擺擺手，“反正這事兒鬧得挺大。李老先生最後把他趕出家門了。這些都是傳聞，你不用信。”
李峰垂眸看著桌子，若有所思。
“怎麽了？”侯濤見他表情不對，忙關切地問。
李峰緩緩搖搖頭，說：“沒事。”
兩人聊天的功夫，菜品陸續端了上來。
侯濤拿起筷子，夾了口青椒肉絲放進嘴巴裏，咀嚼了片刻，忍不住驚訝地睜大雙眼：“哇！味道真不錯！”
李峰微微一笑，說：“你嚐嚐這個。”
侯濤夾起一塊排骨，咬了一口，頓時露出滿足的表情。
李峰微笑道：“我剛才就跟你說了吧。這裏的廚師是頂尖的，做出來的東西絕對美味。”
侯濤讚歎道：“真不敢相信，這些高檔餐廳裏的廚師居然會親自動手做菜，簡直像是藝術品似的。”
李峰點點頭，說：“嗯，確實挺有藝術感。”
兩人邊吃邊喝酒，聊得熱火朝天。
“對了，你跟李婷婷怎麽認識的呀？”侯濤好奇地問。
“哦，她跟我妹妹是同班同宿舍的，一個寢室的。”李峰漫不經心地說，“我妹妹性格孤僻內向，我怕她交際圈窄，容易得罪人。就帶她去找朋友玩。”
“怪不得。”侯濤說，“我就覺得她們長得有幾分相似，原來是姐妹倆。”
“不隻長相。”李峰慢條斯理地吃完一碗米飯，又倒了杯清水，慢慢喝著。
“嗯？”侯濤疑惑地問，“那還有哪些相似的地方？”
“她性格也很冷漠。”李峰說。
“哦，我懂。”侯濤恍然大悟道，“我聽說過，她是個孤兒院的義工嘛。”
“對。”李峰輕描淡寫道，“我們平時不怎麽聯係。”
“那你們怎麽……”
“我妹妹喜歡她，我就幫她介紹了。”
侯濤笑嘻嘻地問：“她喜歡的人就是我唄？”
李峰瞥了他一眼，說：“胡說八道。我妹妹怎麽會看上你？”
“哎喲喂。你這話說得。”侯濤說，“怎麽？我不夠優秀嗎？”
李峰笑了笑，說：“你太胖了。”
侯濤無語半晌，突然拍著胸脯說：“行，改天請你妹妹吃飯，保證她滿意。”
“你以為你這麽大包票，她就會答應你的追求？”李峰嗤之以鼻，“你還是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為什麽呀？”侯濤詫異道，“我長得這麽帥。身材這麽好。”
李峰搖搖頭，懶洋洋地說：“我妹妹喜歡成熟穩重一些的。比如你這樣，成天吊兒郎當，遊戲人生的。”
侯濤不服氣地說：“那你呢？你不照樣吊兒郎當？”
“我不是。”李峰說，“我是工作壓力太大。”
“嗬嗬。”侯濤嘲諷道，“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少爺，每天花天酒地、醉生夢死。壓力大才怪。”
李峰挑眉說：“不信咱試試？”
侯濤笑了：“試什麽？試試看你會不會打架？”
李峰聳了聳肩膀，說：“你可以隨便試試。”
“算了算了。”侯濤哈哈大笑著舉起啤酒杯，說，“別吵了。今晚不談工作，盡興喝酒。”
李峰笑笑，與他碰杯。
酒席散去。侯濤和李峰各騎自己的摩托車，離開了酒樓。
李峰將摩托車停靠在路旁，掏出煙盒抽出一支香煙叼在唇間，正準備點燃時，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清脆悅耳的喊叫：“李峰！”
李峰扭頭望去，隻見李婷婷站在路燈下，穿著黑色連衣裙，腳踩涼鞋，亭亭玉立。
“怎麽啦？”李峰走過去，“有事嗎？”
“我……”李婷婷抿了抿嘴唇，神色略顯猶豫，但還是鼓起勇氣說，“我……我想跟你談談。”
“現在？”李峰愣了一下，說，“那就去我家吧。”
“嗯。”李婷婷輕輕頷首，低垂雙眸，不知在思索什麽。
李峰將摩托車鎖好，轉身走進小巷深處，李婷婷緊跟其後。
走了片刻，李峰推門而入。
這座小宅子雖然破舊，卻布置得溫馨舒適，牆壁上爬滿了藤蔓植物，屋簷下掛滿綠瑩瑩的風鈴。
李峰脫掉靴子，換上拖鞋，招唿李婷婷坐下，然後給她遞了瓶飲料，順勢坐到她旁邊。
李婷婷捧著飲料小口啜飲，低垂著眼簾，臉頰緋紅，神色複雜。
“有什麽話，你就說吧。”李峰直截了當地說。
李婷婷抬起頭，遲疑了許久，緩緩地開口道：“我……剛才聽你們聊了那麽多。謝謝你把你妹妹的事情告訴我……”
“沒關係。”李峰擺了擺手，“都是鄰居，互相幫助是應該的。”
李婷婷沉默半晌，咬著嘴唇，艱難地問道：“李峰，我能不能問你一句私密的問題？”
“你說。”
“那個……”李婷婷吞吞吐吐了許久，終於鼓足勇氣問道，“你有喜歡的人嗎？”
李峰聞言，微微怔住了。
李婷婷期待地等待著李峰的答案。
然而李峰卻像是沒有聽明白，反問她：“什麽？”
“我是說，你有喜歡的人嗎？”
“哦，有啊。”李峰漫不經心地說，“我妹妹啊。”
李婷婷呆了片刻，又問道：“她對你很好，是嗎？”
“也還好，挺乖巧的。”
“那……”李婷婷似乎想問得更細致一些，卻又不敢貿然開口。
“婷婷，你想問什麽？”李峰說，“我們倆是朋友，你有什麽問題，盡管提，我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呃……”李婷婷躊躇了片刻，終於說，“我就是想問問……”她頓了一頓，“你妹妹喜歡什麽類型的男孩子？”
“什麽樣的？”李峰皺起眉頭，狐疑地看向李婷婷，“婷婷，你該不會是看上哪個男人了吧？”
“不……不是，你誤會了。”李婷婷慌亂地解釋道，“我是說，我想找個男朋友。”
“找男朋友？”李峰驚訝道，“你才多大，就想著談戀愛了？”
“我也是快25了。”李婷婷認真地說，“再過兩三年就28了。”
“你爸媽同意嗎？”李峰擔憂地問。
“我已經決定考研究生了。我爸媽會尊重我的選擇的。”
李峰歎了口氣：“那你覺得誰合適？”
“你……”李婷婷欲言又止。
“嗯？我？”李峰納悶道，“我怎麽了？”
李婷婷盯著他看了幾秒鍾，搖了搖頭，低聲說：“沒什麽。”
“真沒事兒？”
“我沒事。”李婷婷勉強一笑，“就是隨便問問。”
李峰看著她的臉色，不禁懷疑道：“婷婷，你確實沒事嗎？如果真的遇上什麽困擾，可以跟我說說。”
李婷婷笑了笑：“沒有，你別胡思亂想了。”
李峰歎息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行吧。如果真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記得跟我說。”
“我會的。”李婷婷說。
夜幕逐漸降臨。
李峰送完最後一批客人之後，迴到小院，見天已經黑透了，侯濤仍未歸來。
李峰走出小院，朝著小樓走去。
遠遠望見二樓窗戶亮起燈光，侯濤正倚靠著沙發看電視。
他穿著米灰色t恤和淺藍牛仔褲，腳踩拖鞋，懶洋洋地打著哈欠。
“今晚這麽早就迴來啦？”李峰問道。
侯濤伸長胳膊，從桌子上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紅酒，笑眯眯地說：“你妹妹呢？沒跟你一塊兒迴來？”
李峰說：“我先前跟她打了電話，約好了在我家吃飯，估計她還沒到。”
“原來你還留了妹妹吃飯啊。”侯濤笑著調侃，“怪不得我迴來的時候，車庫裏停著輛車，我還以為是你的車呢。”
李峰淡淡道：“我的車壞了。”
侯濤詫異道：“怎麽壞的？”
“車胎爆了。”
“車胎爆了？！”侯濤失聲叫了出來，連酒瓶帶玻璃掉到了地毯上也渾然不覺，“你妹妹坐車去的？你怎麽讓她一個人坐車？”
“沒辦法，我妹妹自己非要去。”
“你這個哥哥也太不稱職了。”
“我倒希望她隻做我妹妹就好了。”
“怎麽，你嫌棄她煩？”
“怎麽會，她是我親妹妹，我疼她還來不及呢。”
“既然這麽疼她，怎麽舍得讓她一個人去？”
“這個……”李峰苦笑，“她執意要去，我總不能把她綁起來吧。”
“算了，不說這個了。”侯濤換了話題，“你剛剛說的‘妹妹’，到底是誰啊？”
“就是我妹妹，李靜。”李峰說，“今天她跟我一塊兒去接待一位投資商，結果路上堵車，遲到了半個小時。所幸對方也沒有介意，還等了我們將近一個小時。”
“李靜？”侯濤若有所悟，“她現在就住在你家？”
李峰應道：“嗯。她父母都在加拿大，這段時間一直是我照顧她。”
侯濤沉默片刻：“你們兄妹關係真夠好的。”
“當然。”李峰笑了笑，“我很慶幸我有這麽好的妹妹。”
“我聽說，她跟你妹夫離婚了？”
李峰微微愣了一下，說道：“你消息挺靈通嘛。”
“這不難查。”侯濤抿嘴一笑，“網上都炸鍋了，鬧得沸沸揚揚，誰不知道呀。”
“那些媒體報紙，滿嘴跑火車。”李峰說，“不用理會他們。”
侯濤點頭：“其實我也挺佩服你的，能忍受她這種脾氣，真是夠能屈能伸的。”
李峰輕笑道：“她不是脾氣差，隻是單純的不懂得控製情緒而已。我覺得，她的缺陷並不僅限於此。”
“哦？”
“她的身世，比較複雜。”李峰說。
“你不是她哥哥嗎？”
“我雖然是她哥哥，但是我不清楚她的過去。”李峰頓了頓，說道，“我隻知道她媽媽是孤兒，爸爸是一名教師，她爸爸死後，她被舅舅收養。”
侯濤恍然：“哦，怪不得她脾氣這麽衝。”
“因為我爸爸死後，她媽媽就再嫁給舅舅了。”李峰冷哼道，“我爸爸的葬禮，她連參加都沒有參加。”
“哎呦喂……”侯濤誇張地感慨道，“這可是大不孝啊！”
“何止不孝。”李峰眼神冰冷道，“簡直忘恩負義！”
“嗬嗬。”侯濤低頭繼續喝酒，“別人的家務事，咱們還是少摻和的好，不然惹禍上身，劃不來。”
李峰點頭，說：“放心吧，我沒有想找她麻煩的意思，隻是替爸爸感到悲哀罷了。”
“那就好。”
兩人又聊了幾句，李峰便迴屋休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李峰準備去上班，李婷婷卻突然打來了電話。
“哥！”李婷婷語氣急促道，“你快幫我找一下房東，我不租了，我要退房！”
“怎麽了？”李峰疑惑道，“你不是昨天才搬進去的嗎？怎麽突然又改主意了？”
“我不想住了！”李婷婷嚷嚷道，“我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破房子！”
“那你搬哪兒去？”
“哥！我求你了！”李婷婷哭道，“你趕緊幫我問問！我不想再跟這房東扯上什麽瓜葛了！”
“好，你先別激動，等我消息。”
掛斷電話之後，李峰看向了一旁的侯濤。
侯濤問道：“怎麽了？”
“房東要求我幫忙找房子。”
“哦。”侯濤點了點頭，說，“那你先走吧，我在這裏等房東的信。”
“謝謝你啊。”李峰站起身來，“我走了。”
李峰前腳剛走，後腳侯濤的手機鈴聲就響了。
侯濤瞥了一眼屏幕，按下了免提鍵。
“您好。”
“請問您是侯濤先生嗎？”一道柔美的女聲從話筒中傳出，帶著幾分焦慮與忐忑。
“我是。”侯濤答道，“您找我有什麽事嗎？”
“請問您能不能來一趟xx賓館。我在這邊有急事需要處理，暫時沒辦法聯係房東。如果您能幫我這個忙，我願意支付一定的酬勞。”
侯濤聞言，眉毛挑了挑。
“您不必擔心，我隻是想請您幫個忙，絕對不是騙錢的。”那女人補充了一句。
“那倒不至於。”侯濤微微一笑，“您稍等，我馬上就到。”
侯濤驅車來到賓館門口停下，抬腕看表，八點半，距離約定的九點鍾還有半個小時。
他走進賓館，直奔五樓的客房。
“您好。”他敲開了901的門。
“侯先生是吧？請坐。”門內傳來一陣悅耳的聲音。
侯濤推門走了進去。
一位三十多歲的漂亮姑娘坐在床沿，穿著一條黑色吊帶長裙，露出白皙光滑的肩膀，鎖骨精致誘人，脖頸間戴著一串珍珠項鏈。
侯濤掃視一圈：“你叫我來有什麽事嗎？”
“我姓高，叫我高小姐就行了。”高小姐微微一笑，“今天請侯先生來，是想諮詢一下您的看法。”
“我能有什麽看法。”侯濤淡淡地說，“我隻是個跑腿的而已。”
“那倒不盡然。”高小姐笑道，“侯先生能夠把這麽貴重的鑰匙交給我，足以見得侯先生很相信我。”
侯濤聳了聳肩膀：“那倒也未必，畢竟我和你非親非故。”
“所以才更應該互相相信嘛。”高小姐抿嘴一笑，“我聽李先生說，您是李先生的朋友，是嗎？”
“嗯。”侯濤說，“李峰是我兄弟。”
“那真是太巧了，”高小姐微笑道，“其實今天我找您來，除了談租房的事情，還有另一樁私事。”
“你說。”
“關於我妹妹的私事。”高小姐輕描淡寫道，“不知道侯先生是否有興趣聽一聽呢？”
“可以。”侯濤點頭，“但是希望不要涉及隱私。”
“當然。”高小姐微笑著，拿出一張紙來。
侯濤看清楚上麵寫的東西之後，臉色立刻沉了下來。
上麵赫然寫著：“李峰死亡時間：2010年11月23日淩晨2:00到4:55之間。”
“怎麽樣？”高小姐說，“我覺得很合乎時間吧？”
“你怎麽查出來的？”侯濤反問。
高小姐笑了笑，說：“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無跡可尋的秘密，不是嗎？”
“所以你現在是來找我報仇了？”
“我們不是來報仇的，”高小姐搖了搖頭，說，“我隻是想跟您聊一些事情，僅此而已。”
“你說吧。”
“我妹妹曾經跟李峰交往過，對嗎？”
“沒錯。”侯濤點點頭，“她還懷孕了，孩子是我的。”
“我想知道的就是這個。”高小姐盯著侯濤的雙眸，“我想知道……我妹妹的死因。”
“那我也想知道，李峰的死因。”侯濤冷靜地注視著她。
“我知道這兩者之間肯定有聯係，不是嗎？”高小姐微笑著，語調平緩，仿佛在闡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我妹妹死了，李峰也死了。你們兩個是唯二活下來的人。這個案子究竟是怎麽樣的，恐怕你比誰都清楚，對嗎？”
侯濤深吸一口氣，說：“既然你都知道，又何苦來問我？”
“因為你比較清楚事情的始末啊。”高小姐說。
侯濤皺緊了眉頭。
“李峰死後，你把屍體運到了郊外的墳場，埋在了一棵樹下。”高小姐繼續說，“而李婷婷被人救出之後，卻留在了醫院裏養傷。你把李婷婷藏了起來，然後用你的名義登記了一份假證明，向警方說她已經病逝了。”
侯濤的唿吸越發急促了。
“你做得很好。”高小姐讚賞地看著侯濤，“你成功掩蓋了李婷婷的失蹤事件，避免了被追查的風險，也瞞住了我爸媽，瞞住了所有人。如果李婷婷死了，這件案子就會成為懸案，警察根本找不到李峰。可是你卻把李婷婷藏了起來，讓她躲過了追捕。這麽多年過去，你甚至騙過了所有人，連警察都沒有查出李婷婷的失蹤與你有關，對嗎？”
“你想說什麽？”侯濤咬牙切齒地問。
“我想說的是……”高小姐眼神銳利地看著他，“李峰真正的死因！”
侯濤猛地站了起來，厲聲喝道：“不許胡說！我兄弟沒有死！”
“哦？是嗎？”高小姐挑釁似的揚眉看著他，“如果你不承認的話，我現在就把李峰帶到你麵前，怎麽樣？”
“你敢！”侯濤瞪圓了雙目，怒吼道，“高曉雪，別逼我殺了你！”
“嗬嗬。”高小姐低頭翻了翻手邊的檔案袋，“你知道我是幹什麽的。”
“你想幹什麽？”侯濤握緊拳頭。
“我想幫助李峰洗刷冤屈。”高小姐坦白地說，“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些資料的存在，包括你父母。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不可能。”
“我給你半個月的考慮時間，”高小姐說，“如果半個月內，你仍舊拒絕的話，我會親自動手。”
“你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合理的要求，侯先生。”
“我不會答應的，高曉雪。”侯濤冷冷地說，“李峰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怎麽忍心害死他呢？”
“如果你堅持要殺李峰，我會將這件事情告訴你父母，”高小姐微笑著說，“相信我，這是一個非常值得選擇的選擇題，畢竟你父母才是李峰和你最親近的人，他們會比你更加痛恨兇手。”
“高曉雪，”侯濤的表情變得陰狠，“我警告你不要亂來。你若是敢打我父母的主意，我保證你見不到今天的太陽！”
“你不必擔心我會對你父母怎麽樣。我不會拿他們當人質的。我隻是需要你配合。”
侯濤沉默片刻，忽然轉身離去。
侯濤從酒店房間走出來，徑直去了停車場，坐進了駕駛座。他掏出煙盒，抽出一支煙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隨即長歎了口氣，抬起頭，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感覺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憋悶得透不過氣來。
這一天晚上，他一夜未眠。
翌日早晨，李婷婷在餐廳吃飯時，忽然收到了一封電郵，郵箱顯示的號碼是她熟悉的一串數字。她立刻打開了郵件，看完之後，她驚訝極了，立刻給對方迴了一條短訊。
“您好，請問有什麽事嗎？”
“昨天你的丈夫去過我家。”對方迴複。
李婷婷心跳驟然快速起來，她飛快地迴複道：“您是指李峰嗎？”
“是的。”
李婷婷立刻迴複說：“他確實去過您家，不過他並不知道我在那兒。”
對方迴複了幾個字：“他為什麽會去？”
“因為……因為他以為我死了。”
“你為什麽會跟他說你死了？”
“我……我不想再提起這件事。”李婷婷迴複說。
“你不願意提起這件事，卻願意告訴他李峰已經死了，你想隱瞞什麽？難道你希望李峰永遠都活在痛苦之中？”
李婷婷的腦袋嗡嗡響起來，手腳冰涼，渾身顫抖。
“這件事情很重要嗎？”
“你知道嗎？我們已經查清楚了。”對方迴複，“你的丈夫是一名殺人犯，他是一個精神分裂者，他曾經殺過兩個人，其中一個是你的妹妹李雅潔。他還有另一個身份——”
李婷婷的嘴唇哆嗦著，手足無措。
“他還是一位罪惡集團的成員。”對方迴複說，“我們抓住了他。現在，他在監獄裏等待判刑。”
“你是說，李峰已經死了，而李雅潔也死了？”李婷婷震驚地看著屏幕上的迴複，心髒突突地狂跳起來。
“是的。”
“怎麽可能？”李婷婷簡直不敢置信，“怎麽會有這種事？！”
“我說了，這是一個很值得思考的問題。”
“可是他們明明都在醫院啊！”李婷婷喃喃道，“怎麽會？”
“他們不僅在醫院，而且還在一間屋子裏呆著。”
“怎麽可能？”
“所以我才說，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你的意思是？”李婷婷似乎明白了，“你們抓到了李峰，卻又把李峰藏在一個醫院裏？”
“沒錯。”對方說，“你的丈夫李峰，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李婷婷的臉色唰地白了：“你們抓住李峰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是一名精神病患者？”
“是的。”
“我不信！”李婷婷咬牙切齒道，“李峰不可能做這種事！”
“我們不否認你說的這種可能性。但是他既然是一名精神病患者，那就代表著他的行為不受控製。你們不能憑借他的傷亡判定李峰的罪責。”
“我不信！”李婷婷搖著頭，“你騙我。我不相信！你肯定在撒謊。”
“如果他真的犯了罪，他的律師應該告訴你。而不是找到我們這裏來，向我們索要李峰。”
“可是他們沒有找你們索要李峰。他們找到了我，讓我幫忙救李峰。他們不是想要錢嗎？我可以用錢買下李峰的命！”
“抱歉，你沒辦法。我們的規矩是不能泄露自己的雇主的姓名。”
“我們可以談錢！多少錢都行！”李婷婷激動地說。
對方沉默許久，最後才迴複道：“抱歉，我不能答應你。”
李婷婷愣怔了好半晌，忽然捂住了胸口。
侯濤連忙扶住她：“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李婷婷艱難地笑了笑，“謝謝你送我迴來。”
“嗯，那我先走了。”侯濤轉身離去。
李婷婷靠坐在沙發上，緩了許久，才拿出鑰匙打開門，進屋，反鎖。
她坐在沙發上喘息了許久，然後從包裏掏出手機，撥打了侯濤的號碼。
侯濤很快接聽了：“喂，婷婷？”
“侯濤。”李婷婷低聲叫了一句他的名字，眼淚就掉下來了，“你……”
“怎麽啦？”侯濤擔憂地問，“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侯濤。”李婷婷哽咽著說，“我害怕……我害怕……”
“別怕。”侯濤安慰她，“到底怎麽啦？你慢慢說給我聽。”
“剛才那個警察說……說李峰……李峰是個精神病患者。”
“什麽？”
“他……他是一名殺人犯。”李婷婷斷斷續續地將話說完整。
侯濤愣了片刻，才說：“你別緊張，婷婷，你聽我說，這個人不是李峰。他隻是一個和李峰長得比較像的人罷了。”
李婷婷停頓了幾秒鍾，然後抽泣著問：“侯濤，我們該怎麽辦？”
“你放鬆些。”侯濤耐心勸解道，“我們可以報警。”
“可是他說李峰已經死了。”
“那你覺得他的話可信度高嗎？”
“當然不高。”李婷婷說，“我們必須要搞清楚情況。”
“是的。所以，我們要去醫院調查。”
“可是……”李婷婷遲疑道，“我們要怎麽調查呢？”
“我知道。我們首先要證實李峰的存在。其次，要弄清楚，李峰是什麽時候被抓到那個地方的。”侯濤說，“隻要確定李峰沒有死，我們就可以向警方提供關於他的線索。”
“可是……”
“婷婷，我們現在沒有退路了。我們隻能選擇相信他，並且試圖尋找一條活路。”侯濤繼續說道，“你想，如果李峰真的死了，他的家屬也早就來找警方了。警方也一直在搜查他們的遺體，但是沒有消息。我們還有希望。”
李婷婷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些許。她掛斷電話，站起身來。
“李阿姨，您去哪兒？”小孩子的奶奶追在她背後問道。
“我有急事需要出去一趟。”李婷婷說，“等我迴來再陪你玩。”
“哎……李阿姨？”小孩子奶奶喊道。
李婷婷已經跑遠了。
李婷婷跑出小巷，攔下輛計程車，匆匆趕往醫院。
醫院裏，李峰依舊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
李峰的母親守在旁邊哭得肝腸寸斷。李婷婷看見母親的模樣，忍不住又想落淚。
“媽……”李婷婷喚了母親一聲。
李母抬頭看見了她，立即撲上前抱住了她，嚎啕大哭：“婷婷啊，怎麽辦啊，怎麽辦！我的兒子啊！我們可怎麽辦啊！我苦命的兒子啊！”
李婷婷拍著母親的肩膀，哽咽著說：“媽，別哭了。”
李峰的父親站在一旁，臉色蒼白地注視著妻子和女兒。他的嘴唇顫抖著，卻一言不發。
“爸，你別太擔心了。”李婷婷說。
“你別安慰爸爸了，婷婷，爸爸明白你的意思……”李峰的父親喃喃道，“可是，我們該怎麽辦？我們能做什麽？”
“我們先冷靜下來，想想辦法吧。”李婷婷握住父親冰涼的手，“爸，別急，慢慢想，我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
李母擦了把眼淚，對丈夫說：“老李，咱們不能光指望婷婷，咱倆也得幫幫婷婷。”
“是啊，爸，媽，你們都別著急，我們一定能想到辦法的。”侯濤也寬慰他們。
李峰的父親抹了把臉，問：“婷婷，這兩天你跟你男朋友聯係了嗎？他有沒有什麽建議？”
“暫時沒有，他最近挺忙的。”
“唉。”李峰的父親歎了口氣，“我也是沒招了。我昨晚一夜沒睡，腦袋暈沉沉的，今天早晨吃飯時還差點兒把碗砸碎。”
侯濤勸解道：“伯父，你別急。既然李峰還沒有消息，我們就應該冷靜下來，分析分析，看看這個人究竟是什麽情況。我覺得他的話未必全是假的。畢竟他的表現不像撒謊。我們應該從側麵打聽打聽，或許能問出什麽來。”
“侯濤，謝謝你啊，你比你爸聰明多了。”李母感激地說，“你說的對。我們先不能亂，不然更容易露餡兒。”
李峰的父親點點頭，說：“是啊，我們得先弄清楚狀況。這幾天辛苦你了，婷婷。”
侯濤笑了笑，說：“我們都是自己人，沒關係。”
李婷婷說：“侯濤說得對。”
李峰的父親轉而看著李婷婷，語重心長地說：“婷婷，爸爸媽媽很愧疚，拖累你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們……”
“爸爸，您說哪裏話。”李婷婷連忙搖頭，“您別這麽說。您照顧我，是我求之不得的福分。我不怕受苦，也不害怕受累，我隻盼著您和媽媽健健康康地。您二位千萬別給自己壓力，否則我反倒難受。”
李峰的父母互相看了彼此一眼，點點頭。
“侯濤，我們走吧。”李婷婷說，“我帶你去喝杯咖啡吧。”
侯濤點點頭：“那麻煩你了。”
“不用客氣。”李婷婷說，“我知道附近有間咖啡館不錯。我請你吧。”
三人離開醫院後，李婷婷和侯濤一塊兒來到了李氏集團附近的咖啡店。坐在臨街的窗邊，李婷婷叫了一份甜品和一壺咖啡，便和侯濤閑聊起來。
“你剛才說，你和李銘有聯絡？”李婷婷問。
侯濤點了點頭，說：“李銘說他在網上發布了一篇文章。但是沒有署名。我猜測他可能是在提供線索。”
李婷婷皺眉問：“他怎麽知道李峰失蹤了？”
“他說李峰的家人找他，問了他一些李峰以前的事。他當時就在場，所以知道了。”侯濤說，“其實，李銘在電話裏告訴我，他也隻是隱約知道李峰出事了，並不敢確定。但是他願意試一試。我覺得，他可能真的掌握了什麽信息。”
李婷婷若有所思地說：“我原本想直接打電話問李銘呢。既然他肯提供線索，就算了。等我哥醒了再聯係他吧。”
“嗯，你考慮周全。”侯濤點點頭，“你現在是李峰唯一的妹妹，他出事後，你的壓力一定很大吧。”
“不怕。”李婷婷淡淡地笑了笑，說，“我哥哥是我見過的最堅強的人。他什麽都經曆過，遇上任何困境他都會克服，不會輕言放棄。他是個很棒的男孩子。”
“那是因為你對他太有信心了！”李母忍不住插嘴道，“如果換成另一個人，肯定不行！”
李婷婷說：“媽，您別怪我。我哥哥對我很嚴格，所以我習慣了對他充滿信心。我希望他快點醒過來，讓我可以繼續對他有信心。”
李峰的母親歎了口氣，說：“婷婷，你這麽喜歡李峰，我們也沒什麽話可說。但是我們還是希望你能盡快找到合適的人結婚，不要耽誤你一輩子。”
李峰的母親又轉向侯濤：“侯濤，你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阿姨很欣賞你。”
侯濤忙謙遜地說：“您太抬舉我了，阿姨。”
“你們倆認識這麽久，你對婷婷的態度我也看在眼裏。”李峰的母親誠懇地說，“你也是個好孩子，雖然沒有工作，但是我相信你將來一定能闖出一番事業來。婷婷嫁給你，是她的福氣。阿姨也相信，婷婷跟你在一起，一定幸福。”
“伯母，您太高看我了，我哪兒有這麽好啊。”侯濤臉紅了，“您放心，我絕對不辜負婷婷，我會對她好的。”
李峰的母親點點頭，說：“阿姨也是看著你從小到大長大的，知道你人品好。不過，阿姨還是希望你不要欺騙婷婷，如果讓我知道你欺騙她，我決不答應。”
侯濤連忙保證道：“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不會辜負婷婷的。”
李峰的母親說：“你們兩個談戀愛，阿姨也管不了你們多少。我就一個要求，不論什麽情況下，都不許吵架鬧矛盾。你們都把心放寬，踏實過日子，阿姨和婷婷也就放心了。”
李峰笑著說：“您太偏心了，媽。”
“你懂什麽。”李峰的母親瞪了他一眼，“你比得上侯濤嗎？”
李峰聳了聳肩膀。
侯濤笑著說：“您放心吧，阿姨，我們絕對不會吵架。”
李峰的母親露出欣慰的神色：“好，吃飯吧。”
吃完飯，李峰送侯濤去酒店，順路買了幾盒藥。
侯濤一看藥單，說：“李峰，這都是什麽藥啊？”
“維c片和抗抑鬱的藥。”李峰漫不經心地說，“你吃點兒這個，精神會好一點。”
侯濤苦著臉說：“我沒病啊，吃它做什麽。”
“哎呦！”李峰伸手敲了敲他的腦袋，“我說你有病就是有病，趕緊吃！”
侯濤無奈地接過藥盒，說：“我沒病……”
“有病。”李峰篤定地說，“這種藥就是治療抑鬱症的，你吃了肯定有效果。”
侯濤歎了口氣：“你這是咒我呢？我沒病。”
李峰瞥了他一眼，說：“有沒有病自己心裏清楚。你就裝吧。”
“喂！”侯濤哭喪著臉，“咱倆這關係，你用得著咒我嗎？我這次出差迴去，立刻辭掉工作，安安靜靜地陪你玩兒三天，成了吧？”
李峰笑著說：“這還像句人話。我告訴你啊，這次出差迴來之後，我可不準備帶你去美洲了。我得先把工作交代清楚。”
“別啊！我好容易才混進來的，你別把我丟了！”侯濤哀嚎道，“我錯了我真錯了！我再也不敢了。”
“我看你挺有膽子的嘛。”李峰冷哼道，“還敢威脅我，你真是越活越迴去了。”
“我錯了我錯了……”侯濤抱著李峰的胳膊央求道，“哥哥，我的親哥哥，求求你了……”
“你這個家夥！”李峰被他纏得沒辦法，隻好鬆了口，“算了算了，這次就饒了你。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下次再犯，就別想再進我們李氏集團的門了。”
“嗯嗯，謝謝哥哥！”侯濤眉開眼笑，“你對我真是太好啦，我愛死你啦。”
李峰白了他一眼：“少肉麻了你。”
“那我現在能進屋了嗎？”
李峰搖了搖頭。
“為啥？”
“我爸媽還沒走呢，我們倆要是進屋了，他們倆非揍你一頓不可。”
侯濤撓撓頭，說：“那我們還是等他們走了再進屋吧。”
於是，兄弟二人坐在沙發上聊天，等待父母離席。
時間不大，父親和母親便出來了。李峰趕緊站起身問候父母。
李峰的母親笑眯眯地說：“你們倆都累了，趕緊休息去吧。明早我讓司機送你們上班。晚上你們就別折騰了。”
“謝謝媽。”李峰感激涕零，“辛苦你們啦。”
母親嗔怪道：“你跟我說什麽辛苦啊。”
李峰又向母親和父親道了聲晚安，拉著侯濤出了房間，直奔電梯而去。
李峰按下樓層，說：“今天晚上，你就睡我房間裏吧，反正我那邊的床夠大。”
侯濤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那個……我覺得還是分開睡的好，畢竟……畢竟你們家裏有監控攝像頭，萬一……”
李峰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說：“行了，你就別瞎操心了。”
“什麽叫‘瞎操心’，我是認真的。”侯濤皺著眉頭說，“你們家這麽大房子，萬一哪個角落的攝像頭壞了或者壞了，多尷尬。”
“你放心吧。”李峰笑嗬嗬地說，“我們家的攝像頭，全都是最新型號，不光是客廳的攝像頭，每一扇窗戶的攝像頭都很新，從不會出錯。”
“呃……”侯濤愣了愣，“原來如此……”
“所以啊，你就放心吧。”李峰說，“你要是實在害怕，我給你開張卡，你拿著這張卡，隨便刷，我家密碼就是你的生日。”
侯濤的嘴角抽動了兩下，說：“謝了。不過……我不喜歡用別人的東西，尤其是別人的卡。”
李峰挑了挑眉毛，說：“行，既然你堅持不用，我就不勉強你了。”
兩人乘電梯下到停車場，各自打開車門上了車。
李峰一踩油門衝出地庫。侯濤看見路虎攬勝絕塵而去，忍不住長舒了一口氣。
他摸了摸胸口，感受到一陣劇烈的心跳。剛才在李峰家的客廳裏，他幾乎窒息了。
侯濤深吸了一口氣，平複了一下唿吸，將手伸入衣兜，拿出手機。屏幕依舊是黑色的，沒有任何消息。
侯濤盯著手機屏幕沉思片刻，撥打了林雨雯的號碼。電話響了半晌卻無人應答。侯濤皺了皺眉，繼續撥打。
林雨雯依舊沒人接聽。
侯濤握著手機，腦袋飛速旋轉。難道她還在生氣？不可能，她昨晚不是已經釋懷了嗎？還是出了什麽狀況？
侯濤想了想，又翻找通訊錄，撥通了李妍的號碼。
鈴聲響了很久，李妍才接起電話：“喂？”
“喂，李警官，是我。”
“侯濤？”李妍似乎很意外。
“我有點事情想請教你。”侯濤說。
“哦，你說。”
“林雨雯的電話打不通，你知道她去哪兒了嗎？”侯濤問，“我擔心她會出什麽事。”
李妍歎了口氣，語氣顯得很憂慮：“她失蹤了，我也不知道她去哪裏了。”
“失蹤？”侯濤嚇了一跳，“怎麽迴事？”
“我也不清楚。”李妍說，“昨晚她突然給我打電話，說她有事情想告訴我。結果後來我聯係她，她的手機關機了。我找了她一夜，但是始終沒找到。”
侯濤皺起眉頭：“她昨晚給你打電話之前，做了些什麽？比較奇怪的事情嗎？”
“也算不上特別奇怪。隻是……”李妍遲疑著，“她的態度很古怪，有點陰陽怪氣的。”
“陰陽怪氣？”侯濤追問，“具體說說？”
李妍斟酌著說：“就是……她突然問我要不要加入刑偵隊，要不要幫助我查案子。她問完這句話就掛斷了。我當時挺驚訝的，因為我根本就沒打算加入刑偵隊，更談不上查案子。但是當時我還有事，所以我就沒搭理她。我走了以後她就把電話關掉了。我現在想想，她肯定是對我有怨言，所以故意這樣做的！”
侯濤想了想，又問：“你昨天有沒有遇到過什麽特殊的情況？比如……比如有陌生人找她，或者她身邊有其他異常的人？”
李妍搖了搖頭，說：“沒有。除了你們，我並不認識其他人，更沒有遇到過特殊的情況。”
侯濤想了想，說：“這樣吧，你再等兩天，等我忙完手上的工作，我帶你去找她。”
“嗯，那就麻煩你了。”李妍鬆了一口氣，“我也不希望她出什麽事。”
侯濤掛了電話，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李峰坐在旁邊，問道：“是你朋友的電話嗎？”
“是，”侯濤點了點頭，“他說林雨雯失蹤了。”
李峰微微皺了皺眉頭，說：“我記得，林雨雯今天下午還和我一起吃飯呢，這才多長時間？就失蹤了？”
侯濤說：“我覺得，林雨雯不僅是因為跟我吵架離開的，肯定另有隱情。”
李峰沉默了一下，抬眼看著他：“你覺得……林雨雯是被人綁架了？”
侯濤點了點頭。
李峰低著頭，雙手交叉著放在膝蓋上。
“你覺得是誰做的？”李峰問。
侯濤抿著嘴唇，沒有立即迴答。
他想了許久，說：“按照現在的情勢來分析，林雨雯的失蹤應該和陳俊宇有關係。但是陳俊宇已經死了，兇手應該不會是他。”
李峰說：“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林雨雯的手機一直都打不通。我估計她可能是被人帶走了。”
“如果是這樣，我們應該報警。”侯濤提議道，“雖然陳俊宇死了，但是我相信兇手並未逃遠，警察應該可以找到他。”
“我考慮一下。”李峰猶豫了片刻，“你先迴單位上班吧。我會盡快處理的。”
“行，那我先迴去了。”侯濤站起身，向門外走去，“對了，今天早晨林雨雯給你打過電話嗎？”
李峰愣住了，隨即點點頭：“是啊，剛打過。”
侯濤說：“那她應該沒什麽危險。”
李峰沒再說話，看著侯濤出了辦法室。
侯濤從警校畢業以後進入刑偵隊，在李妍的調\/教下成績優秀。
他原本想借著李妍在隊裏威望高，將來順利晉級，成為刑偵隊副隊長，掌管一支專案組。
但是他萬萬沒有料到的是，李妍會被停職審查。而他則被提拔為了隊長。
這讓侯濤非常震驚，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
這是他最期待的結果。他在隊伍裏混跡多年，表現優異，卻遲遲無法晉級，實在是令他沮喪不已。但是這種沮喪與嫉妒不同，它不是嫉妒，而是羨慕，由衷地替李妍感到高興。
可是現在李妍被停職審查，他又不得不接受現實，繼續留在刑偵隊。
這段時間，李峰一直忙著協助破獲陳俊宇的犯罪團夥，每天都是連軸轉，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他的確有些疲憊，但他沒有忘記林雨雯蹤一案。李峰知道，如果這次抓捕失敗，很難再像這次一樣輕易得逞。
所以，他決定親自前往，尋找線索。
他和李婷婷商量了一下，決定由李婷婷陪他前去。
兩個小時之後，李峰帶著李婷婷踏上飛往南京的航班。
他們的第一站是位於香港的南山警察署。
李婷婷和侯濤坐在候機廳的咖啡館裏，靜靜地喝著咖啡。
“你怎麽了？”李婷婷注意到侯濤似乎心緒不佳。
侯濤歎了口氣，說：“我沒想到林雨雯居然真的出了車禍。”
“哦？”李婷婷有些驚訝，“她怎麽了？”
侯濤苦笑了一聲，說：“昨天她約我去參加她的婚禮。我們談論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我沒想到，她會突然暈倒，送醫院檢查的時候才發現，她竟然懷孕四周了！”
“懷孕四周？”李婷婷驚唿道，“那不是很危險嗎？”
“是的，”侯濤說，“我當時嚇壞了，隻顧著趕緊安排好工作，把她送到醫院，根本沒有想到她懷孕的事情。等我反應過來，她已經在急救室搶救了。”
李婷婷擔憂地說：“孩子保住了嗎？”
侯濤點了點頭，說：“保住了。醫生說她的胎兒比較弱，需要好好補充營養，所以建議她暫時不要去上班。”
“嗯。那你呢？”
“我也暫時不去。”侯濤說，“等她醒了以後再說。”
“那你準備怎麽辦？”李婷婷說，“你家裏肯定不會同意的。”
“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這件事，我必須親自告訴爸媽。”侯濤說，“我已經跟爸媽溝通過了，他們還是希望我能夠接手警務。畢竟我的工作經驗豐富，又是警校畢業的。我想這是最好的選擇。”
“你真的決定好了？”
“是的。”侯濤堅定地說，“我要留下來陪她。哪怕是她不喜歡我。”
李婷婷微笑起來：“其實，這樣也好。”
侯濤奇怪地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做錯了？”
“我認識的你不是這樣的。”李婷婷說，“但是我尊重你的選擇。”
“謝謝你。”
“我們是朋友嘛。”李婷婷說，“我相信林雨雯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希望如此。”侯濤低下頭，看著桌上的雜誌。
這時候，李峰忽然推開椅子站起來，衝著侯濤招了招手。
“怎麽了？”侯濤放下杯子，起身朝他走去。
李峰壓低聲音說：“侯濤，你快來，有消息了！”
“什麽？”
“跟陳俊宇有關係的人出現了！就在警察署附近！”
“太好了！”侯濤興奮地握住李峰的肩膀，激動地說，“快告訴我在哪兒？！”
“我已經派人盯住了。”李峰神色凝重地說，“今晚行動吧。我們要抓活口！”
“沒問題。”侯濤拍了拍胸脯，說，“包在我身上。”
兩人商量完，便分別離座。
這天深夜，李峰獨自駕駛越野吉普車，來到南山警察署門口。
他拿起對講機，命令道：“狙擊手注意，隨時報告敵情。”
“收到！”
“明白！”
“收到！”
李峰打開車門，戴著防毒麵具，跳進了南山警察署內。
他穿過大堂，直奔樓梯口而去。
他剛拐進樓梯口，就聽見從二樓傳來的槍聲。
李峰立刻躲在樓梯旁邊，探頭朝上張望。
一樓大廳內，幾個黑衣人舉著槍朝二樓衝去，而三樓和四樓各有兩名警察持刀追了上去。
李峰迅速爬上三樓。
“砰！”他抬腿踢向左側樓梯間的鐵門。
門被踹得彈迴原處，撞擊牆壁發出巨響。
一名持刀男人轉過頭來，李峰一拳揮向他的臉頰。
這名男人閃避不及，頓時鼻血長流，捂住眼睛踉蹌退了一步。
李峰趁勢一腳踩住他的腳踝，將他按倒在地。
另一名男人聽見動靜，猛地轉頭看來，卻被李峰飛起一腳，狠狠踢在下巴上，整個人都翻滾出去。
樓下傳來更多的腳步聲，李峰連忙鬆開按在他胸膛的膝蓋，順著扶梯往下跑。
樓下已經亂成一團，一群警察圍攻兩名持刀歹徒，另有七八名警察護著李峰往前跑，一路上，李峰看見許多人被砍傷，鮮血橫流，慘叫聲不絕於耳。
“快！”一名警官高喊道，“保護李少爺！”
李峰聽見那名警官用粵語喊的話，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他們可能誤解自己了。他連忙大聲說：“我不是李少爺！”
李峰剛跑了沒兩步，突然聽見背後傳來“噗嗤”一聲。
他感到脊柱骨像被針紮了一般，劇烈刺痛，整個人僵硬住。
他停下腳步，緩緩迴頭，看見一把匕首刺進了侯濤的腹腔。
侯濤瞪圓雙眼，死死地盯著他，仿佛不敢置信似的。
李峰伸出手，慢慢地撫摸著侯濤因為疼痛而抽搐的嘴角，輕聲說：“抱歉……”
他不知道該怎麽形容此刻的心情。
這些日子以來，侯濤幫助他照顧父母和林雨雯，盡到一個丈夫和未婚夫的義務，甚至願意放棄警隊的工作，留在醫院裏守護林雨雯。
李峰雖然很感激他的付出，但他還是想要給自己一個選擇。
如果林雨雯隻是受了驚嚇，或者是因病昏迷，那他還能繼續履行丈夫和未婚夫的職責，盡自己所能，照顧她，愛護她。
如果林雨雯醒不過來，那他就必須要為自己的生存而戰。
他沒有辦法辜負李峰對他的期待和信賴，也沒有辦法辜負自己內心的良心。
他不能再逃避下去。
侯濤睜大眼睛看著他，眼珠子幾乎要爆裂開。他嘴唇顫抖著，卻吐不出半句話。
他艱難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苦澀的微笑。
他的視線漸漸模糊，瞳孔縮成了針尖大小。
他的嘴唇蠕動著，最後無力地合上，身體軟綿綿地垂下去，徹底斷了唿吸。
李峰怔愣片刻，咬牙切齒地罵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去，撿起掉落在腳邊的那柄短刀。
他提著刀，朝樓梯口跑過去。
一名持刀男人正準備從樓梯口衝上來，李峰毫不猶豫一刀捅進他肚子裏。
那男人痛得悶哼一聲，彎腰跪了下去。
他的刀掉落在地上，身體佝僂起來，弓成蝦米狀。
其餘的歹徒聽見樓上的動靜，全都湧了上來。
“殺！殺了他！”
他們紛紛拔出武器，朝著李峰射擊過來。
李峰早有預料，他一腳蹬碎欄杆，縱身躍下。
他在半空中一個翻身，單掌撐住樓梯口的扶欄，穩穩地站定。
“啊——！”那些歹徒被他這一幕震懾，齊刷刷呆立當場。
李峰冷笑一聲，反握短刀，朝人群撲過去。
一陣慘唿過後，歹徒們倒了下去。
“殺了他！”剩下的幾名歹徒怒吼著，揮舞著砍刀，朝李峰撲過來。
李峰迎麵而上，一個肘錘擊打在對方的胸膛。
那人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李峰又抓住另一人的胳膊，使勁兒一拉，扭斷了他的臂膀。
他再次衝入人群之中，如虎入羊群。
那些歹徒被李峰的兇殘震撼，紛紛躲閃，根本不敢與他對抗，轉頭四散奔逃。
李峰緊追不舍，每一刀劃出，都帶走一條性命。
等他們跑遠以後，李峰才喘息著坐在地上。
李峰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又拿出香煙點燃了，狠狠吸了一口。
李家別墅外，一輛黑色轎車急刹在大鐵門旁。
李峰的父親李東陽推門下車，疾步走了進來，看見滿室狼藉和地上屍體，不由吃了一驚。
他環顧四周，問一位警察：“發生什麽事了？”
那警察指著二樓的方向說：“李先生，您請跟我上去吧。
”
李東陽皺眉看了一眼李峰，抬腿往樓上走去。
李峰靠著牆壁，低頭猛吸手裏的香煙，直到將煙盒裏的煙蒂全抽光了。
忽然有人敲了敲他房間的門。
李峰迴頭看了一眼，是侯濤。
“李峰，這到底怎麽迴事？”侯濤關切地問，“你受傷了嗎？”
李峰搖了搖頭：“沒有，你怎麽來了？”
“我擔心你。”侯濤拍拍他的肩膀，“你爸爸呢？”
李峰指了指樓上。
侯濤點點頭：“我去找他商量一下。”
“謝謝你了。”李峰真誠地說，“今天要不是你在，恐怕我們都危險了。”
侯濤擺擺手，說：“這都是應該做的。我現在就去看看你爸爸，順便把這件事告訴他。”
李峰點點頭：“麻煩你了。”
侯濤離開了。
李峰獨自倚牆站了一會兒，才緩慢地爬上二樓。
他剛走到臥室門口，李婷婷就從裏麵走了出來。
李峰淡淡地說：“沒事，就是一些歹徒闖進來了。”
李婷婷臉色微變，忙說：“這麽晚了，那些歹徒竟然敢跑進來？你趕快報警吧！”
李峰嗤笑一聲：“他們敢進來，還用得著警察嗎？”
李婷婷想了想，確實有理。
李峰又說：“我爸呢？”
“在裏麵跟侯濤談事情。”李婷婷遲疑地說，“可是這麽晚了，我覺得有點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李峰漫不經意地說，“我媽不喜歡他，你們也知道的嘛。所以他肯定有話想跟我爸說，不希望被別人聽見。”
李婷婷歎了口氣，喃喃地說：“我總覺得不太放心。”
“你擔心我爸被他害死？”李峰輕蔑地一撇嘴，“他算個屁！連我都鬥不過，更何況他？”
李婷婷搖了搖頭：“不是因為他。我隻是……”
她欲言又止。
李峰明白她的意思，“你擔心我？”
“嗯。”李婷婷坦率地承認了，“你爸爸雖然厲害，但是他畢竟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不能完美處理。”
“所以呢？你準備替他分擔？”李峰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憑什麽替他分擔？”
“憑我嫁給了他，就要照顧他。”李婷婷說，“我也不需要照顧你。我們兩訖了，互不相欠，不必牽扯不清。”
“哦？是嗎？”李峰挑了挑眉梢，“你說這番話，是不是表示你還愛我？”
“我當然不愛你。”李婷婷斬釘截鐵地說，“我恨你！”
“你恨我？”李峰冷哼一聲，“是啊，我早就猜到，你對我的感情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麽深厚。”
李峰看見李婷婷漲紅了臉，像是惱羞成怒的模樣，又笑著說：“既然這樣，你還裝什麽聖母？我們倆本身就是兩路人，你又何苦惺惺作態？——我不會喜歡你的，你死了這條心吧！”
李峰說完這句話，轉身朝自己的臥室走去。
他打算休息一下，養精蓄銳，繼續奮戰到天亮。
他已經習慣了每天晚上熬夜殺人。
而且他已經殺了三十幾個人，一點都不累。
可是他沒走兩步，李婷婷突然喊住他：“李峰！”
“怎麽了？”李峰停下腳步，卻沒有迴頭，隻是靜靜等待她的下文。
李峰哈哈笑起來，嘲諷地說：“我救你們？——我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覺跑到這兒救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婷婷咬緊牙關，努力控製自己的情緒，“我是說，我和侯濤都已經結婚了。如果你是想利用我們家的錢來對付張勝業，那你的目的達到了。可你為什麽還要冒險來救我們？萬一你失敗了呢？”
“我為什麽要失敗？”李峰反問，“張勝業是傻瓜嗎？他難道會留活口？——我根本沒指望他會留活口！我是來救人的！”
李峰說完，大踏步朝前走去。
李峰停住腳步，轉過身，眯縫起眼睛，盯住李婷婷。
她穿著粉紅色寬鬆的睡袍，柔軟的布料將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出來。烏黑的長發披散在肩膀上，看上去楚楚動人。
“我受傷？”李峰忍不住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你看錯了吧！”
“我看得很清楚，你的臉色特別蒼白！”
“那隻是我剛才運動量太大了！”李峰不耐煩地揮揮手，“行啦，你少羅嗦，該幹什麽幹什麽去吧。我要去洗澡休息了。”
李峰推開門走進自己的房間。
李婷婷站在門外，呆滯許久，忽然低下頭，無奈地搖了搖頭。
第二天，李峰依然沒有離開這個廢棄工廠。
他坐在車後座，靠著椅背閉目養神。
昨天晚上，李峰把那四具屍體拖到一個隱蔽的角落裏，埋了起來。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等張勝業找到這個地方，然後他再悄悄溜掉。
張勝業帶著幾名警察，從高速上趕到廢舊工廠的時候，李峰已經離開了。
他們找遍了整個廢舊工廠，也沒有看見李峰的影子。
最後，他們在廢舊工廠的東南角，發現了一些血跡和鞋印。
張勝業立刻聯係警犬，循著痕跡搜索李峰。
李峰正躲在某幢建築物的屋頂上，拿著望遠鏡觀察底下的情形。
聽見狗叫聲越來越近，李峰放下望遠鏡，迅速跳入附近的草叢。
幾條警犬沿著痕跡一直往西邊狂奔而去，它們一邊跑，一邊發出威脅的吠叫聲。
這種警犬是純種土佐，嗅覺非常靈敏。
李峰跟在它們身後一百多米的距離，慢吞吞地跟著它們，保持絕佳的安全距離，盡量不被它們發現。
這些警犬跑了五六分鍾之後，李峰就確定了警犬的位置。
他繞到另一側的樓梯口，準備攀爬到屋頂。
突然一陣急促的刹車聲響起，一輛警車疾馳而至，擋住了他的去路。
張勝業從車上下來，厲聲喝道：“給我下來！李峰！”
李峰愣了一下，認識他。
他在這裏蹲守了三天，沒有見到過張勝業。
張勝業戴著墨鏡，嘴唇微抿，臉上罩著寒霜，似乎心情極壞。
李峰從屋頂躍了下來，拍了拍褲腿上沾染的泥土，冷淡地問：“什麽風把張大隊吹來了？真是榮幸啊！”
“哼！”張勝業怒視著他，恨不得將他撕成碎片，但是他還記得這次的任務。“你昨天晚上為什麽要潛入廢舊工廠救人？”
“因為我閑的蛋疼唄。”李峰漫不經心地答道，“張大隊，你是不是搞錯了？——救人是違法犯罪的事，我又不缺錢花，幹嘛要幫他們？”
張勝業瞪著李峰，一字一頓地說：“我知道你不缺錢花。——所以，你肯定有別的原因。”
“我真的沒有其他原因。”李峰攤開雙臂，聳聳肩，“如果張大隊堅持認為我有其他目的，那就請你繼續調查好了。”
“你！”張勝業咬緊牙關，壓抑著憤怒，“我今天不跟你鬥嘴。快說，你為什麽要救他們？”
李峰嗬嗬一笑，反詰道：“張大隊這話奇怪，
他們都死了，還救他們幹嘛？”
“那你為什麽殺了張勝業？！”張勝業惡狠狠地盯著李峰，一副要吃人的模樣。
“張大隊，我不是你的下屬。你沒權利命令我做任何事。你想知道真相，那就自己去查吧。——我沒有義務告訴你。”
“你！”
兩人針鋒相對，互不退讓。
侯濤打圓場，說：“張隊，您先消消火兒，有話好好說。”
張勝業冷笑一聲：“好，既然你不承認，我們就用證據說話！——來人，給我挖坑！”
他一聲令下，立刻衝過來七八名民警，開始忙碌起來。
李峰皺眉說：“你們要幹嘛？”
“挖坑。”張勝業指著前麵的深溝，“把那個姓張的屍體埋進去！”
“張勝業是我親手殺的。”李峰冷靜地說，“他罪有應得。”
“哦？”張勝業眼睛眯縫起來，陰惻惻地說，“你說他罪有應得，那好，我們就按照程序辦理。”
“你想幹什麽？”李峰感到不妙。
張勝業冷笑一聲，轉頭對自己的手下使了個眼色，然後大步走向李峰。
“李峰，你殺害張勝業的時候，有沒有留下什麽線索？”張勝業一臉獰笑。
李峰暗罵自己失策，他早該猜到這家夥是想陷害他的。
他不動聲色地說：“你這麽問，我倒想起來一個疑惑……”
他環顧四周，指著一堆磚石瓦礫說：“張勝業是被炸彈炸死的嗎？他當初是被活埋的。你們有沒有發現這些磚石瓦礫有很多細節跟我們當時看到的不太一樣？”
張勝業仔細檢查那堆磚石瓦礫，搖了搖頭，“我們隻找到一具被炸爛的殘肢和半截斷裂的肋骨，並沒有發現有價值的東西。”
李峰笑了笑，說：“這就是了。——那具屍體可能被埋在磚石之下，所以才被炸傷。而這塊石頭下麵有很明顯的爆破痕跡，所以也被埋藏在底下。”
“嗯？”張勝業不解地問，“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剛才仔細觀察過了。”李峰指了指腳邊，“你再看。”
張勝業低頭看去，發現這堆磚石下麵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洞穴，像是某種野獸的巨口。
他的心髒猛地一縮，脫口驚唿：“這難道是……”
“對！這就是兇手逃跑時留下的洞口。”李峰沉聲說，“這些石頭的表麵有很明顯的爆破痕跡，我懷疑它們曾經受到重擊。——所以才會塌下來。”
李峰的分析合情合理，張勝業無言以對。
李峰冷笑道：“怎麽樣？張隊長？我說的是實話吧？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張勝業咬了咬牙，冷哼一聲：“我不跟你爭論。這隻是你的推測罷了！”
李峰說：“你說得沒錯，這確實不足以服眾。不過，我想提醒你，張隊長，你現在的身份是刑警支隊的支隊長。我是你的下級。我不是你的犯人，我有權利追究法律責任。”
張勝業的瞳孔劇烈收縮。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似乎有些魯莽了。
他的思緒漸漸清晰。
李峰說得對。這隻是他的推測，並不能成為直接的證據。
但是，如果李峰不死呢？
張勝業越想越覺得後怕。他甚至產生了殺掉李峰滅口的念頭。
他努力平息自己的恐慌，說：“好啊。那我們就等著瞧。李峰，你不要高興得太早！”
李峰淡淡地說：“你隨便。”
張勝業又掃視了一圈圍觀群眾，說：“各位親父老，你們看見了。他殺害了張勝業！你們都看到了！——他就是殺人兇手！”
李峰微笑道：“張隊長，你說我殺了張勝業。請拿出證據來！”
“好！”張勝業說，“我現在就帶你們去找證據！”
張勝業帶著幾名警察離開了現場。
他們來到一棟樓房前。
這棟樓的建築風格比較奇特。它是一幢五六層高的居民樓，牆壁刷白，屋頂上蓋著水泥瓦，看上去很簡樸。
張勝業掏出鑰匙，從包裏摸出一串鑰匙，將門鎖擰開了。
進入屋內，張勝業朝左邊走去，推開右側靠牆的一扇木門。
門裏是個儲物室。
一排貨架上擺滿了瓶瓶罐罐。
張勝業走到角落的垃圾桶旁，用打火機點燃了煙蒂。
他深吸一口，把剩餘的煙霧吐到垃圾桶裏，又伸手拍了拍，確保垃圾桶沒有味兒了，才轉過身來，朝著李婷婷說：“婷婷，你先在外麵待一會兒，我和我爸有些事要談。”
李婷婷乖巧地點點頭，說：“好的。”
她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玩著手機遊戲。
李峰拉開抽屜，翻出兩份文件，遞給侯濤，說：“我剛才仔細看了一遍，這些文件裏麵沒有提供關於我的任何信息。不過我起來了，這兩封舉報信上提到過我的父母。”
侯濤認真聽完，皺眉道：“李隊長，你的意思是說，張勝業根本就沒提到你父母？”
李峰歎了口氣，說：“是啊。他連提都沒提，更別說什麽遺囑了。——這不符合常理啊。”
侯濤沉吟片刻，說：“你還記得張勝業的父是幹什麽的嗎？”
李峰說：“我隻知道張勝業的父親是礦工。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畢竟我和張勝業交集不多，對他家裏的情況了解也不算很詳盡。”
“那就奇怪了。”侯濤若有所思地說，“他既沒有遺囑，也沒有立下遺囑，而且沒有提到你父母。按照正常邏輯來說，他不應該對此漠不關心，甚至沒有半點印象啊。
李峰說：“可能是因為當時情況緊急，他匆忙間做了決定？”
“嗯……”侯濤緩慢地說，“你說的這個原因倒也有一定的道理。”
李峰問：“張勝業是什麽時候死的？”
“具體日期忘記了。不過他是在昨天晚上被發現的。今天早上，他被發現時身體冰涼僵硬。”
侯濤問：“死亡時間是什麽時候？”
“淩晨兩點三十二分。”
“哦。”侯濤說，“這麽快？”
“是的。”
“兇器找到了嗎？”
“找到了。”李峰指著桌子上放著的一個銀色金屬盒，“兇器就藏在這個盒子裏麵。”
侯濤打開盒子。一個黑色圓形物品躺在裏麵。
“這個……就是兇器？”侯濤疑惑地問。
“沒錯。”李峰說，“我查過監控錄像，兇手應該是戴著這種金屬製成的圓盤。我懷疑兇手使用了一套電磁遙感係統，在近距離範圍內，用這種金屬圓盤捕捉電流。然後用遙感係統激活這枚金屬圓盤。”
侯濤問：“你怎麽會這麽肯定？”
李峰說：“你仔細看這個金屬圓盤上的紋路。這是一種類似於傳動軸的結構。如果有遙控裝置，那麽這枚圓盤的電源設備一定在某個位置。”
“這……”侯濤說，“這麽複雜的東西，我哪知道是哪個位置？”
“你仔細想想。”李峰說，“我之所以敢這麽篤定，是因為這個圓盤是一套完整的電路係統，除非有人拆卸掉它的電源，否則這枚金屬圓盤一直運行。我曾經試驗過，這套金屬係統並不需要特殊的插口或者線路，隻要有人按動金屬圓盤上麵一顆紅色的按鈕，就能啟動電流。”
侯濤說：“你的意思是說，兇手就躲藏在這個房間裏？”
“沒錯。”李峰說，“而且這個房間裏還有另外一組金屬圓盤。我猜測，這套金屬圓盤應該是一套微型傳輸裝置。隻要有電流傳送過來，這組金屬圓盤就會被激活，啟動電源。”
“這麽說來……兇手應該就在這個房間裏！”侯濤斬釘截鐵地說，“可是這個房間的窗戶都是單向透光的，兇手怎麽能夠自由進出呢？”
李峰冷笑一聲：“我們現在就看看這個兇手是怎麽進出的吧。”
“哦？怎麽看？”
“我們打開門，走出房間，到走廊上看看。”
侯濤說：“好，那我去把門鎖了。”
李峰擺擺手：“等一下！”
他轉頭看向站在門邊的李婷婷，說：“李主任，麻煩您跟我出來一趟，有些話想和您商量一下。”
李婷婷一怔，隨即明白了他的意圖，臉色頓時變得難堪起來。
她咬著嘴唇，低頭不語，似乎是猶豫不絕。
李峰又催促了一次，見李婷婷仍舊不動，便說：“李主任，請您務必配合我，跟我出來一下。”
侯濤看了李婷婷一眼，問李峰：“這……這恐怕不太好吧？”
“不會的。”李峰安慰侯濤，“這個房間裏就我們幾個人，有什麽事我擔保，我保證你和李主任平平安安。”
“那好吧。”侯濤說。他轉過臉對李婷婷說，“那李主任就跟我出來一下吧。”
李婷婷沉默著站在那兒，遲遲未動。
“李主任。”侯濤皺眉道，“這個房間裏隻有我們四個人，有什麽事你盡管放心大膽地說出來。我擔保我和李主任平安無恙。”
李婷婷咬了咬牙，抬起頭來，眼神堅定地望著侯濤。
“謝謝您。”她說，“我跟您出去。”
“好。”侯濤點點頭，轉身往前走去。
李婷婷跟著侯濤往前走了幾步，忽然停住腳步。她伸手扶住牆壁，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怎麽了？”侯濤迴過頭來，關切地看著她。
李婷婷捂著肚子，搖了搖頭，說：“沒……沒什麽……我就是有點累。”
“累了就休息一會兒吧。”侯濤勸道，“待會兒迴來還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李婷婷輕歎一聲，說：“好吧。”
李峰帶著李婷婷走到走廊的盡頭，指了指旁邊的一扇門：“這是洗手間。”
李婷婷點點頭，說：“嗯。”
侯濤將洗手間的門推開，對李婷婷說：“你進去吧。我就在外麵等你。”
李婷婷走進洗手間，反手把門鎖死。她靠著冰涼的瓷磚滑坐在地上。
洗手間裏彌漫著一股濃烈的香精味，嗆得李婷婷差點背過氣去。
她忍不住咳嗽兩聲，然後屏息靜氣，慢慢挪動身體，爬到馬桶邊緣。
她雙腿懸空在水池外側，一條腿曲起，另外一條腿伸長，撐在馬桶上麵。她的手緊緊扣著地板，努力穩住身體，不讓自己倒下去。她深唿吸，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閉上眼睛，開始集中注意力。
她先從左手臂處開始，沿著胳膊緩緩往下探索，最後摸到了左腰處。在那裏，有一塊凸的石塊。她用力捏了捏石塊，發現它非常堅硬，根本沒辦法捏碎。
於是她鬆開手，從左肋處繼續往下，一直到右腹處。
右腹處是一片柔軟的肌膚，但因為是穿衣服，
所以也顯得格外柔韌，不像其他肌肉那樣賁張突出。在右腹的下方，有一團凹陷下去的痕跡，形成一個半月型的凹坑，周圍布滿細密的褶皺。她再用力一捏，這個凹坑立刻擴散開來。凹坑裏麵，有一粒米粒般大小的黑色東西。這粒東西非常細小，比芝麻粒稍微大點，在凹坑的底端，有三個孔洞。這三個孔洞的形狀如同三枚戒指的形狀。
李婷婷試著把這粒黑色物體摳出來，卻發現這東西非常頑固，怎麽都弄不掉。她又換了個位置，用食指戳了一下，感覺這東西像顆彈珠，可惜沒有彈性，否則肯定能戳破。
“李主任？李主任？你怎麽樣了？”門外響起侯濤的叫喚聲。
李婷婷嚇得急忙縮迴手，把手指塞進口袋裏，假裝剛才沒有碰到它。
“李主任？”
李婷婷聽見侯濤在外麵敲門，趕緊整理了一下衣衫，說：“侯助理，我沒事。馬上就來。”
她快速清理完畢，提著包走出了廁所。
侯濤站在外麵等候著，見李婷婷出來，便笑著迎上前來：“李主任，你沒事吧？”
“沒事。”李婷婷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們出去吧，侯助理。”
侯濤說：“行，李主任，咱們先去會議室開會。”
他們倆並肩往電梯的方向走去。路上侯濤問道：“李主任，你的身體真沒事嗎？要是不舒服就別參加會議了。”
李婷婷淡淡地笑了一下，說：“沒關係，謝謝你的關心。”
“哦。”侯濤點點頭，沒再說話。
李峰和李婷婷一起走進會議室，裏麵坐滿了人。
會議由李峰主持，他首先介紹了這次調查的結果：“經過這些天的努力，我們基本確認了這次事故的責任方是一家名為‘金盛’的網絡傳媒平台。而這家網絡傳媒平台，實際控製者叫陳明陽。”
侯濤補充道：“據我所知，陳明陽曾與李婷婷有過合作，而且兩人的私交極好。”
眾人的目光紛紛落在李婷婷身上，讓她倍感難堪，低下了頭去。
“據我們掌握的信息分析，這次事故屬於意外。”李峰沉默了許久，又接著說，“而且這次事故造成的損失並不嚴重。”
侯濤接過話茬，說：“李主任，雖然事故造成的損害很小，但是影響惡劣。”
李峰看了侯濤一眼，說：“我相信你的判斷。”
侯濤點點頭：“李主任，這個陳明陽我們必須想辦法除掉他。”
李峰問：“你打算怎麽做？”
侯濤說：“我打算找他談談，跟他聊聊網絡傳媒平台的運營情況。”
李峰搖搖頭，說：“這個人非常狡猾，恐怕不好忽悠。”
侯濤說：“李主任，您放心，我一定會拿出證據證明這件事跟陳明陽有關。”
李峰略作思考，說：“既然這樣，你就去試一下吧。記得，千萬不能被他察覺了。”
“我明白。”侯濤點點頭。
這時，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傳來。李峰抬起頭，朝會議室的大門望去。
隻見一個戴眼鏡的青年男子匆匆跑進來。他看見李峰，立刻停住腳步，禮貌地衝他點點頭，然後走到李峰旁邊，壓低聲音說：“主任，我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調查過了。這個陳明陽是這家網絡傳媒平台的創始人，同時也是董事長。我們查到，這家網絡傳媒平台最初創業資金是從李婷婷的父母賬戶裏挪出來的，當時是為了給李婷婷買車用。”
李峰臉色凝重地點點頭，表示對他匯報的內容很讚賞。
“我們還查到……”戴眼鏡的青年繼續說道，“這家網絡傳媒平台其實是陳明陽利用職務之便，暗地裏搞的投機倒把的產品。這種產品的銷量一直很差勁，根本賣不動，但是他又舍不得轉讓股權。後來他找李婷婷幫忙，讓李婷婷出錢入股。李婷婷不知道陳明陽背後竟然有這樣卑鄙無恥的勾當，就答應了他。這筆錢被陳明陽全數存進了一張卡裏，那張卡在銀行保險箱裏鎖著呢。”
李峰皺起眉頭，喃喃自語道：“原來這家網絡傳媒平台早已經不複存在了。我們以前竟然不知道！”
“主任，您怎麽了？”戴眼鏡的青年關切地詢問道。
李峰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來。他擺擺手，說：“沒什麽，這幾天辛苦你們了。你先迴去休息吧。”
戴眼鏡的青年離開以後，李峰獨自坐在會議桌旁，若有所思。
這家網絡傳媒平台原來是陳明陽的產業？可是他為什麽不告訴李婷婷呢？這樣他既可以借助李婷婷的財力來擴展業務，又可以順勢將李婷婷拉攏過來？
他究竟有什麽陰謀？
李峰陷入了深思。
會議結束以後，李峰單獨留下李峰，向她了解具體的情況。李峰告訴李峰，這次事故並不嚴重，受害人都沒有傷筋動骨，隻需要賠償醫藥費和精神損失費，至於那輛撞壞的車，她願意花二百五十塊錢買下來，因為這是一輛新車。
李峰問：“你為什麽願意花這麽多錢？”
李婷婷說：“爸爸的意思是，現在這輛車的價格已經高達三百多萬元，我不如換一輛車，免浪費。另外，爸爸還希望我能盡快找個男朋友，穩定下來。”
“你喜歡什麽類型的男孩子？”李峰問道。
李婷婷想了想，說：“帥一點的吧。像侯濤那樣的就行。”
李峰忍俊不禁，說：“你這丫頭。”
李婷婷笑笑說：“反正我現在還小嘛，慢慢找唄。”
李峰說：“你不急我急啊。”
李婷婷瞪圓了眼睛，說：“叔叔，你真的著急了嗎？”
李峰笑著點點頭：“我是著急抱孫子啊！”
李婷婷紅了臉，扭捏著說：“哪有那麽快的？”
李峰拍了拍她的肩膀，歎口氣說：“傻丫頭，
你不想結婚，我也不逼你。隻要你安心讀研就好。”
李峰迴到家，李峰媽媽剛好在客廳看電視，看見李峰，立刻笑眯眯地站起來：“哎呦，迴來啦！累不累呀？吃飯沒有？”
李峰脫下西裝外套，說：“不餓，我先去洗澡。”
李峰媽媽笑吟吟地點點頭，說：“好好，去吧，快去吧。”
李峰洗完澡以後，躺在床上，拿出手機打算看會兒新聞，突然彈出一條短信：“李總，晚上好，我是侯濤。”
李峰愣住了，半天才迴複過來：“哦，是小侯啊。今天的事謝謝你啦。”
侯濤立即發過來一條微信：“別客氣。我也是舉手之勞而已。”
李峰猶豫了片刻，決定還是把話挑明了，畢竟侯濤是個聰明人，肯定懂得他的意思。
“是這樣，我聽說你們網絡傳媒平台最近遇些麻煩？”李峰問道。
侯濤沉默了幾秒鍾，迴答說：“是啊。李總果然消息靈通。我現在都愁死了，該怎麽辦呢？”
李峰試探地說：“你們的業績不是挺好的嗎？”
侯濤迴答說：“好啥呀，都快破產了。”
“怎麽會這樣？”李峰追問道，“你們做什麽違法亂紀的事了？”
侯濤迴答說：“也談不上什麽違法亂紀，就是……就是偷稅漏稅……”
李峰恍然大悟，心想怪不得陳明陽一分錢都舍不得出，原來他早已成了一枚棄子。
李峰迴複侯濤道：“我覺得你們這些員工都不錯，隻是不夠謹慎，犯了些小錯誤。其實你應該跟你的老總反映一下情況，他肯定有辦法幫你解決的。”
侯濤迴複道：“唉，李總，您不知道，我們老總早已經被抓走了。這次的事情是我一個人扛下來的。”
李峰很驚訝：“啊，是嗎？”
侯濤說：“是啊。我這麽大歲數了，再進去蹲個兩年就出來了，怕連累了李總和其他同誌們。”
李峰問：“你們平時有沒有得罪過什麽人？”
侯濤說：“我們老總一直說他在江州有人罩著，從來沒出過差錯。所以我們都沒往心裏去。但是最近這陣子老板越來越不對勁，整天喝酒泡妞，我懷疑是他得罪了什麽人，所以被抓走了。李總，您說這是巧合嗎？”
李峰皺起眉頭，仔細斟酌著侯濤的話。侯濤又給李峰發了一句：“李總，我們老板雖然混蛋，但他還是比較講義氣的，他要是真的被關來，恐怕不會讓你們好過的。我勸你還是趕緊找找門路，替我求求情。”
李峰沉默了片刻，說：“謝謝你提醒我。”
侯濤發了一串長長的感激號碼。
李峰放下手機，心中暗忖，自己跟侯濤非親非故，卻替他擔憂，也許是因為他曾救過自己。
不管如何，侯濤既然敢冒這個險，必然也是做了萬全的準備。李峰想了想，拿起電話，撥通了侯濤的號碼。
“喂，李總？”侯濤的聲音從聽筒裏傳過來。
“嗯。小侯。我是想問你一些情況，我想知道陳明陽到底惹上了什麽麻煩？”李峰盡量用平靜的語調說。
“陳總啊？”侯濤停頓了一下，說，“這倒黴催的，前段時間跟一個女記者鬧緋聞，然後不知道怎麽被拍到了。我們老總當時就急瘋了，立刻叫人把那個女的給綁了。可惜人跑了。我們老板被警察帶走以後，我就把事情捅給媒體。結果警察查到，我們總確實涉嫌洗黑錢。”
“洗黑錢？”李峰問。
“是啊。”侯濤歎了口氣，“他也太膽大包天了。”
李峰問：“現在陳明陽在哪裏？”
“他啊，被送到拘留所了。”
“我明白了。”李峰掛斷電話。李峰想，這件事恐怕不簡單。如果陳明陽真的是被陷害的，後肯定還另有內幕。
晚上，李婷婷迴家，看見餐桌上擺著豐盛的晚宴，高興地坐了下來，說：“爸，你今天怎麽有空請我吃飯？”
“這個……你吃吧，吃完了咱們再聊。”李峰說。
李婷婷夾了一筷子菜，問父親：“怎麽啦？有什麽不開心的事？”
“也沒什麽……”李峰欲言又止。
李婷婷笑著說：“爸！我是你親閨女，你有什麽話不能跟我說的？”
李峰歎了口氣，低聲說：“我剛才接到侯濤打來的電話，他說陳明陽……可能被關進監獄了。”
“哦……”李婷婷似乎並沒有多少驚詫的表情，繼續吃飯。
“婷婷，你難道一點也不擔心嗎？”李峰問道。
李婷婷抬眼看著父親，淡淡地笑了一下，說：“我擔心什麽呢？”她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道，“我知道爸爸你心軟，但是爸爸，我們家現在不是舊社會，沒有什麽黑惡勢力。你不用擔心他們會報複我們。我相他們是清白的。”
李峰看著李婷婷，心想，這孩子的思維邏輯竟然跟自己截然不同，她根本就沒意識到危險的存在，或者她壓根兒就不在乎。
他想了想，試探著說道：“婷婷，你還記得我給你介紹的那個李銘宇嗎？”
“記得啊。”李婷婷抬頭望向父親，“他不挺好的嘛？”
“他……”李峰猶豫著說，“他……是個富二代，而且……”
“而且什麽呀？”李婷婷打斷父親的話，“我們認識也不久，你別老是把他和那種花花世界聯係起來。”
李峰咽了口唾沫，說：“其實，李銘宇他……”
“爸，我覺得你很奇怪，你怎麽突然跟我談論李銘宇呢？”李婷婷微微蹙起眉頭，說，“我和李銘宇隻是朋友罷了。”
李峰深吸了幾口氣，說：“婷婷，爸爸是希望你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李銘宇這孩子很優秀，他也喜歡你。”
李婷婷臉色驟變，冷冷地說：“爸，我不愛他。”
“你胡說！你騙得了別人，你騙不了自己。你看到李銘宇，就會像看到一束光。”
“你不懂！我不想嫁給他。”李婷婷站起身來，“爸爸，我先去睡了。”
李峰喊住女兒：“婷婷！”
“怎麽啦？爸。”李婷婷轉過身來看著父親，“你到底要說什麽？”
李峰沉默了片刻，說：“我是想告訴你，李銘宇他……有病。”
“有病？”李婷婷愣了一下，隨即露出譏諷的笑容，“爸，他有病不假，我也有病。”
“你……”李峰看著女兒離去的背影，一陣無力，“算了算了，我也不勸你了。你自己好好考慮吧。”
李峰坐了一會兒，起身離開餐廳，走上樓梯，往書房去。
侯濤在他身邊跟了兩年多了，平時辦事牢靠，處理事情細致周全，從未讓他操過心。李峰對侯濤的印象非常好。他覺得，侯濤應該會成為自己最好的左膀右臂，將來必須要把他培養成獨擋一麵的才行。
李峰推門進入書房，拿起電話撥打了一個號碼。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才被人接聽。
“喂？”
“是我。”李峰說。
“李先生，您好。”對方的語調很禮貌，顯然是早有準備，“您有何指示？”
“我想知道，昨天晚上是否發生了什麽事？”李峰問，“你是怎麽處理的？”
“昨天晚上……我們接到舉報，說有人在夜店聚眾吸毒，所以派人查封了夜場。”
“嗯？”李峰問，“聚眾吸毒？”
“是的。”
“聚眾吸毒？”李峰皺緊了眉頭。
“是這樣的，我們按照您提供的線索，果真抓獲了五名嫌疑人。其中一名是夜店的常客。他們吸毒之後，被當地警察帶走了，另一名則逃逸了。我們懷疑這次聚眾吸毒事件是一次陰謀。因此我們立刻安排人手，對他們進行嚴格審訊，結果發現了一些端倪。”
“什麽端倪？”李峰追問。
“他們承認是受人唆使，參與了一樁謀殺案。”侯濤頓了頓，又補充說，“而且，這件謀殺案涉及到我們警方內幕。所以，李先生請放心，如果需要配合調查，我們一定盡力配合。”
“哦？”李峰眯起眼睛，問道，“關於什麽幕？”
“是這樣的。”侯濤解釋說，“我們在現場發現一枚竊聽器，而竊聽器上留下了三組密碼，其中兩組分別是四位數字和兩位數字的拚音，還有一組是三位數字的密碼。”
李峰聞言一驚，問：“你的意思是說……”
“我們初步判斷，這是一起針對您的謀害案件。”侯濤說，“我建議您暫時不要透露您的身份，免得造成恐慌。但是，根據規矩，這段時間您都可以向我們提供幫助，直至破案。”
李峰問：“你的意思是……我要保護好自己？”
“不錯。這個案子的兇險程度可見一斑，稍差池便會引火燒身。”
“謝謝你。我明白了。”李峰掛掉了電話。
李婷婷從廚房裏出來，說：“我剛聽到了你打電話。誰啊？”
“一個朋友。”李峰答道，“他叫侯濤，是一名刑警。”
“刑警？”李婷婷問，“他是做什麽工作的？”
“具體的我也不太清楚。”李峰說，“不過他是個優秀的警察。”
李婷婷微笑起來：“那是挺厲害的。”
“是啊。”李峰感慨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跟這樣的優秀警察交到朋友。”
“或許緣分天注定呢。”李婷婷挽起袖口，“我今天燉了魚湯，你喝一點吧。”
“好啊。”李峰笑著說，“我最喜歡吃魚湯了。”
魚湯味道鮮美，營養豐富。李峰每次喝完都讚歎不絕。
“我記得你以前不愛喝魚湯的。”李峰抬起頭來，看著她，“是因為李銘宇嗎？”
李婷婷低垂著眼眸，神色黯淡下去：“不是。他不喜歡喝魚湯，我也就不喝了。我隻是單純的不喜歡吃魚，不是因為討厭它。”
“婷婷！”李峰握住了她冰冷的手，說，“我不會再逼你做決定了。我知道這幾年你一個人苦，我也一直希望能給你更多的支持。可是，婷婷，我並不願意逼迫你去傷害自己的丈夫。我尊重你，也尊重你的選擇。你不願意跟他複婚，我們就等到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
“阿峰，我……”李婷婷咬著嘴唇，淚水湧動著，“我……”
“不用再說了。”李峰拍拍她的肩膀，“我懂的，婷婷。”
李峰陪李婷婷坐了片刻，離開家門。
他在路邊攔了輛車，準備趕往李銘宇上班的地方。
“師傅，去盛泰街。”他對司機說。
“好嘞。”司機應聲啟動，把車開到了盛泰街。
李峰在附近找了家咖啡館，點了杯卡布奇諾，
靜靜地等待李銘宇。
李銘宇很快就到了，坐下來問：“什麽事？”
李峰指指桌上的卡布奇諾，說：“嚐嚐，新出鍋的，味道特別好。”
李銘宇看了看，拿起勺子舀了一匙送入口中。
咖啡香醇濃鬱，口齒留香，令他忍不住連續喝了幾口。
“不錯吧？”李峰問。
李銘宇咽下口中的食物，慢慢地咀嚼，點點頭。
李峰又問：“這咖啡豆是我媽媽帶過來的，我想買點迴去，你覺得呢？”
“隨便。”李銘宇說，“你喜歡就行。”
“嗯。”李峰點點頭，“我昨晚睡得早，今天醒比較遲。你知道我在幹什麽嗎？”
“我猜到了。”李銘宇說。
李峰臉上浮現出微笑：“我猜，你肯定不相信。”
“你不會騙我的。”李銘宇說。
“我怎麽會騙你呢？”李峰說，“我真的什麽也沒做。”
“我知道。”李銘宇說，“你不會傷害任何無辜的人。”
“其實，我一直在考慮。”李峰說，“我要不要告訴你。”
李銘宇皺眉說：“不要說。我不需要你告訴我。”
李峰笑起來，說：“好，不說。我還是先走吧。”
李銘宇站起來，送李峰出店。
李峰轉過身，忽然伸出胳膊，緊緊抱住了李銘宇。他靠在他懷裏，輕聲說：“銘宇，我真的好高興……我不敢相信，我們竟然會像現在這樣親密無間。我好害怕我們的關係會被打迴原形。如果這樣，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李銘宇說：“不會的。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永遠不會變。”
兩個月後。
這天早晨，李銘宇從外地開會迴來。他在電梯裏碰到了侯濤，便停下腳步，禮貌地向他致意。侯濤也衝他微笑頷首，算是打招唿。兩人一同進入辦事處。李峰正好迎出來：“銘宇你迴來啦？”
李銘宇說：“剛到家。”
侯濤說：“李組長。”
李峰朝他笑笑：“早安。侯科長。”
李峰泡了壺熱茶端上來。三個人圍坐在沙發上喝茶聊天。
“銘宇，明天你要休息嗎？”李峰問。
“嗯。”李銘宇說，“請假了。”
“那明天有時間嗎？”李峰說，“一塊兒去看看孩子。”
“可以啊。”李銘宇說，“反正最近也沒什麽活兒。”
“那太好了。”李峰說，“明天周六，我約了你姐姐，咱們一塊兒去看孩子。”
李銘宇點頭答應：“好的。”
李峰說：“對了，婷婷說她想帶孩子來玩幾天。”
李銘宇愣了一下，抬頭看李婷婷。李婷婷的表情有些尷尬：“我聽你弟弟說了，那孩子挺乖巧的。我帶孩子去看看他嘛。”
李銘宇沉默片刻，說：“我問問孩子爸爸吧。”
李峰看出他的猶豫之色，笑著說：“你放心，
我保證不會吵架。婷婷不想帶孩子見你父母，我也理解，畢竟……唉！你姐姐也是為難……”
李峰話未說完，侯濤突然說：“李組長。我們家孩子有點小感冒，明天可能不能跟您去看孩子。”
李峰說：“啊？孩子感冒了？嚴重嗎？”
“沒什麽大礙，吃點藥就好。”侯濤說。
李峰點點頭：“哦……既然孩子病了，那就算了吧。我下次再帶孩子去玩，反正也沒多遠。”
李銘宇低頭抿了一口卡布奇諾，沒吭聲。
李峰看看李銘宇，對侯濤說：“那就下次吧。改天再約你們出來。”
侯濤忙說：“李組長客氣了。您能賞光，已經很給麵子了。等我把孩子病治好了，一定登門拜謝。”
“別別。”李峰急忙擺手，“都是朋友，千萬別客套。”
李銘宇說：“李組長。我有件事想麻煩您。”
“什麽事？盡管說，隻要是我能幫上忙的。”
李銘宇拿出手機，翻出照片給李峰看，問：“您認識這個孩子嗎？”
李峰仔細地盯著屏幕上那張照片看了許久，才說：“認得。我以前見過他，叫……李浩。”
李銘宇神情複雜地問：“那，他父母……還健在嗎？”
李峰搖搖頭：“我不知道。”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我當初離婚，是因為他父親在外麵找女人生了孩子。我們倆結婚半年左右，那孩子就流掉了。”
“那……那孩子的母親呢？”
李峰說：“據我所知，她後來嫁給了一個富商。那個男人有一個私生子，就是李浩。他們母一直住在香港。我沒見過李浩，但聽說他媽媽是個非常溫柔的女士。他媽媽對李浩很好，李浩也很懂事。我們曾在一起生活過一段時間，他是個聰明伶俐的孩子。我還記得他剛剛滿五歲那年，我帶他去遊樂場玩，他跑累了哭著求我背他，我拒絕了。後來他自己爬到了我背上，摟住我脖子，臉貼在我肩膀上。那一刻，我覺得自己真像個父親。那孩子趴在我背上睡著了，我慢慢地往迴走，心裏充實而快樂。後來我才知道，那隻是錯覺。”
李銘宇聽了李峰的敘述，不禁陷入沉思。
李峰又說：“其實我們結婚後，我們相敬如，並沒有多少矛盾。雖然沒有愛情，但是也維持著夫妻關係。我們彼此尊重。我對婷婷是很寵愛的，我希望她幸福。至於那個孩子……我不想再提。現在他們母子生活得很好，我也就釋懷了。”
李銘宇歎息一聲，說：“對不起……”
“沒關係。”李峰拍拍李銘宇的肩膀，“都過去了。你姐姐也挺難做。不提也罷。”
“嗯。”李銘宇點點頭，“李組長，你和婷婷打算什麽時候辦婚禮？”
“我們還沒考慮。”李峰說，“我們倆現在都沒什麽錢。”
“沒關係，”李銘宇說，“可以從我這兒借一筆錢，先籌備著，婚期定了告訴我。”
李峰微微皺眉，似乎有些遲疑。
侯濤連忙搶白道：“謝謝你啊銘宇！真是太麻煩你了！”
李銘宇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說：“我是替我姐姐感謝你們。”
侯濤說：“哎喲喂，你這話說得，我怎麽這麽不好意思呐！”
李峰笑著說：“侯濤你這人啊！就是這麽熱心腸。行啦，我們都知道了，以後有什麽需要幫助的，你隻管開口。我能幫忙的肯定義不容辭。”
李峰和侯濤寒暄幾句便起身離開了。
侯濤送兩位領導出來，又跟李銘宇聊了幾句閑話。
迴到包廂裏，侯濤拉著李婷婷的手問：“今晚怎麽迴事兒啊？那兩人怎麽好端端地請咱們吃飯？還專挑你愛吃的菜點？”
李婷婷說：“我哪知道？我跟李峰根本就不熟。”
侯濤想了想，說：“我估摸著，應該是想討好你，畢竟你現在是咱們組裏的副科級幹事了。”
“討好我幹嘛？”李婷婷撇嘴，“我又不是領導。我隻是個小小的業務員，能給他們帶來什麽利益？”
“傻瓜，你忘了嗎？”侯濤湊近李婷婷，壓低嗓音說，“他們倆的關係可是不一般哦！”
“不一般？什麽關係？”
“我看李銘宇好像對李峰挺特殊的！我覺得他們倆之間有點曖昧。李峰不承認，但我敢打賭！”
“你憑什麽這麽說啊？人家都是成雙入對，你這腦洞也太大了！”
“哎呦喂，你看李峰的表現就知道啦！我說李峰怎麽對待他妹夫這麽熱情，原來是早就盯上了他。我說，你別光顧著看他倆聊天啊，趕緊把菜單拿來，我要加菜。”
李婷婷瞪了他一眼：“你自己不會點啊？”
“嘿，你還真別說。”侯濤翻了個白眼，指著菜單說，“你瞧，這個酸辣土豆絲，這個西紅柿炒蛋，還有這個青椒肉絲，全特麽是醋溜的！”
“那你想吃啥？”李婷婷斜眼看他。
“我……我想喝酒。”
“不行！”李婷婷嚴厲地警告他，“醫生囑咐過你的，你不許碰酒精類食品！”
侯濤悻悻地縮了迴去。李婷婷轉頭對服務員說：“你們這有啤酒沒有？”
“啤酒？有啊。我們這有果汁和礦泉水。”服務員說。
李婷婷看向侯濤，侯濤立刻搖了搖頭：“我不喝，我怕醉了鬧事。”
李婷婷忍俊不禁，說：“行吧。那就果汁吧。”
“好嘞。您稍等。”服務員說完走了出去。
“你說這家店是不是有病啊！”侯濤突然冒出來這麽一句。
李婷婷被嚇了一跳，嗔怪地看著他：“胡說八道些什麽呢！”
“我說的是實話，你看他們的裝飾風格，整天擺出一張死人臉，我看著就倒胃口！”
“你這話可千萬不要當著服務員的麵說。”李婷婷說，“聽見沒有？”
“我懂，我懂。”侯濤衝她比劃著，“放心吧。”
李峰抬起腕看看時間，問服務員：“啤酒呢？”
“馬上就送過來。”服務員笑盈盈地答道。
沒過多久，服務員推著車進來了，將啤酒一瓶一瓶擺在桌上。侯濤看著那滿滿一箱啤酒，咽了咽口水。
“先生，小姐，這些是我們店贈送給你們的，祝你們用餐愉快。”服務員說著鞠躬退了出去。
“嘖嘖……”侯濤說，“真是有病啊。我們又沒消費。幹嘛還給我們送啤酒？”
李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堆啤酒，歎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侯濤說：“這啤酒是真難喝啊。我們不如叫外賣吧。”
“你剛才不是說要喝酒嗎？”
“是要喝酒，但不是在這種環境下喝。我們還是迴家喝吧。”
李峰說：“算了，別為難人家小姑娘了。”
“你怎麽這麽善良呐！”侯濤說，“你是聖母瑪麗亞嗎？這麽多人欺負你，你還替人家說話。”
李峰皺眉看他，說：“侯濤，你夠了沒有？人家做錯什麽了？人家招誰惹誰了？”
侯濤嘟囔道：“人家不過就是給你們免單而已嘛！有必要發這麽大火嗎？我也沒說人家什麽啊。”
“你還敢頂嘴？”
“我不過是就事論事。”侯濤哼了一聲，說，“你就是心腸軟。”
“你少廢話，喝酒。”
兩個人一邊拌嘴一邊喝酒，很快一箱啤酒就被兩個人解決掉了。李峰站起身伸展四肢活動骨，忽然瞥見門口進來三個人。
其中一個人穿著筆挺的黑色西裝，長相斯文俊秀，手提一個深棕色的皮包，另一個穿著一條藍色牛仔褲和一件黑色襯衫，脖子裏掛著銀灰色的鏈子。這兩個人一進門，服務員立刻迎了上去，態度非常恭敬。李婷婷認識那個戴鏈子的人，他就是前幾天陪著殷寧寧一起來買東西的帥哥。另一個應該就是殷寧寧的丈夫了。李峰打量著他們。
“這位先生，請問需要點什麽？”服務員問。
“隨便上兩份套餐。謝謝。”那個斯文男說。
“好的，請稍等。”服務員說完帶那兩個人往靠窗的座位去了。李峰坐了迴去，繼續和侯濤討論剛才的話題。
“我跟你講，這家飯店的味道雖然很不錯，但是這個價錢也忒貴了！”侯濤抱怨道，“一頓飯竟然要五百塊！我一月工資才六千塊啊！”
“你以為人家這是高檔餐廳啊？”李婷婷白了他一眼，說，“這隻是最簡陋的餐飲設施，每天的菜式都不同，營養搭配也各自不同。再說這個價錢並不貴。像我們這次吃的那些菜，都是從澳洲空運過來的，成本更高。”
“我不信。”侯濤撇撇嘴，“澳洲空運過來，那豈不是成本更高？”
李婷婷瞪著他，說：“澳洲是最繁華富裕的地方，你知道嗎？這裏的菜肴全都是用珍稀材料烹飪而成，每一種菜肴都蘊含豐富的蛋白質、維生素、氨基酸，所以價格昂貴，也合情合理。”
“切，我才不信呢。”侯濤翻翻白眼，“我覺得就是你想騙我的零花錢，所以編造了這些謊言。”
“懶得跟你說。”李婷婷說，“我要去趟洗手間，你等我一下。”
“去吧去吧。我等你。”侯濤揮揮手，繼續埋頭對付眼前的美食。
李峰看了他一眼，低下頭默默吃飯。
沒過多久，李婷婷走了迴來。她看著侯濤，欲言又止。
侯濤抬起頭，看著她，問：“你怎麽啦？有什麽話直接說啊。”
李婷婷猶豫片刻，說：“我剛才看見那個人了。”
“誰？”侯濤漫不經心地問，“殷寧寧？”
李婷婷點點頭，說：“我覺得他有點奇怪。”
“怎麽奇怪了？”
“說不清楚。反正就是感覺不太對勁。”李婷婷抿緊唇角，思考著，“可是具體哪裏不對勁，我卻說不上來。”
“哦。”侯濤點點頭，說，“這個，當然也有絕對的邪惡。”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李婷婷急忙否認，“我隻是覺得……”
“行啦，你也別胡亂猜測了。”侯濤把盤子放到桌上，說，“不管他是什麽人，都跟咱們倆沒關係。”
“嗯。”李婷婷點點頭，“我知道。”
吃完飯，他們又出去玩了一圈。
傍晚時分，李峰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賓館。
他們住的是一間標準間，因此不存在房卡丟失的情況，他拉著行李箱來到樓下，正遇見剛剛下班的殷寧寧。
李峰停下腳步，笑著向她揮手致意。殷寧寧看到他後微笑點頭示意，轉身匆匆離去。
李峰拎著行李走出賓館。街對麵的路燈下停著一輛白色寶馬車，副駕駛的車門半敞著。殷寧寧站在車旁，神色複雜地望著他。
李峰將行李交給她，說：“麻煩你幫我拿一下。”
殷寧寧遲疑片刻，接過行李，問道：“還有什麽事嗎？”
“我想跟你談談。”李峰誠懇地看著她，“如果方便的話，請你跟我上車聊。”
殷寧寧看了看他的表情，說：“好吧。”
他們乘電梯上樓，來到一間包廂。李峰坐下，
殷寧寧則站在一旁。
“我今天來找你，其實是有些事情想請教你。”李峰斟酌片刻之後，緩慢地說，“我想知道，殷總您是怎麽認識殷寧寧女士的。”
“我們是同校的校友，”殷寧寧答道，“至於我為什麽認識她，我現在沒辦法告訴你。”
“為什麽？”
“我不希望我們的對話被第三者聽到。”殷寧寧淡淡地看著他，說，“這應該算是保護自己和朋友的隱私權。”
“那麽，你的意思是……”
“我不喜歡這個女孩。”殷寧寧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令李峰倒吸一口冷氣。
“不……不喜歡？”他喃喃說，“殷總，你的語未免也太嚴肅了吧？我覺得殷小姐長得挺漂亮的，為什麽你不喜歡她？”
殷寧寧沉默一瞬，說：“或許，這跟我的出生有關吧。”
“出生？”李峰愣了一下，“你不是孤兒院長大的嗎？”
“我媽媽曾經做過妓|女。”殷寧寧平靜地說，“她被人包養過。”
李峰震驚地瞪圓了眼睛，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很難理解嗎？”殷寧寧微嘲地勾了勾嘴角，“但這確實是事實。”
李峰無法消化這個事實，他張著嘴巴呆立原地，一雙眼睛直視前方，卻像是透過殷寧寧看向遙遠的過去。過了一會兒，他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真是你爸爸的……”
“嗯。”殷寧寧打斷他，“我父親叫李誌成，他死於五年前的一場火災，他是一位偉大的醫生。我媽媽在他去世後改嫁了，帶走了我，並且拋棄了我。我十八歲那年，他們再次拋棄了我。”
“所以你就報名進入聖約翰醫院，當了一名外科醫師，”李峰問，“那你為什麽會辭職？”
“因為那家醫院的醫生都很虛偽。”殷寧寧垂眸看著膝蓋，低聲說，“我受夠了。我想換份工作，所以辭掉了醫生的職務，選擇了留在家當老師。”
“原來是這樣……”李峰歎息一聲，“可是，你怎麽又迴到聖約翰呢？”
“那家醫院雖然虛偽，但畢竟也治療過很多患者，所以我決定再試一試。”
“那……”李峰頓了頓，繼續問，“那你為什麽又迴到這裏？”
“我在這裏結婚了。”殷寧寧抬起眼睛，看著他，“我丈夫是聖約翰醫院的醫生，姓侯。”
李峰露出震撼的表情，隨即又苦澀地扯動一下嘴角，似乎不願相信這個事實。他的目光移向別處，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問：“你們是怎認識的？”
殷寧寧說：“我讀書的時候，他在聖約翰醫院上班。後來，我考慮到我們兩個人的身體條件差異太大，而他也有更廣闊的發展空間，所以就離開了聖約翰醫院，來到這座城，來到這座城的另一端。”
殷寧寧臉色變得蒼白，眼圈漸漸紅了，她咬緊唇，半晌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我們在一起四年，我始終不肯邁出最後一步，他覺得我是在嫌棄他，後來就分手了。”
“哦……”李峰若有所思地點頭。
“你是想問我們為什麽沒有再聯係嗎？”殷寧看著他，一字一頓地說：“因為，他愛上了別人。”
李峰的神情僵住了，過了片刻，他艱澀地吞咽了一下喉嚨，啞著嗓子問：“他……是誰？”
殷寧寧沒有迴答。
李峰又問了一遍：“他是誰？”
殷寧寧依舊沉默，李峰的唿吸漸漸急促起來。
“你還沒有迴答我。”他提高聲音，說，“他究竟是誰？”
殷寧寧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緩慢地說：“侯濤。”
李峰猛地睜大眼睛：“侯濤？！”
殷寧寧點頭。
李峰愣了半天，說：“他……他是你的初戀？”
“是的，”殷寧寧點點頭，“
但他現在跟我已經沒有關係了，他和其他人在一起。”
“你們已經……結婚了？”李峰顫抖著聲音問，“孩子呢？”
“沒有。”
“沒有孩子？”李峰的臉上流露出痛苦之色。
殷寧寧看著李峰，淡淡道：“如果我告訴你，他現在和我結婚的妻子有過婚史，甚至還有一個私生子，你會怎麽樣？”
李峰的身軀晃了晃，仿佛站不穩了一般。
殷寧寧冷漠地看著他，等待他的迴應。
“你……你結過婚？！”李峰的臉色變得煞白，連嘴唇都在發抖，“你結過婚？！”
“是啊，”殷寧寧坦蕩地說，“我已經二十七歲了，結過婚也很正常吧。”
“你騙我！”李峰搖著頭，喃喃自語，“你不該結婚……你怎麽能結婚呢！”
“為什麽我不能結婚？”殷寧寧反問，“你忘了，在三十年前，我們曾經一起度過了那麽美好的時光。”
李峰張著嘴巴，像被施了咒法一般呆立了許久，才輕聲問：“那……那後來呢？”
“後來，我遇見了他。”殷寧寧微笑，眼底卻閃爍著淚花，“我們結婚了，生活得很幸福。他對我非常好，每次見到我，都會給我買禮物，送我各種東，從不缺錢花。”
李峰低下頭，用雙手捂住臉。
“我很愛他，”殷寧寧說，“我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一切都給了他。”
李峰的肩膀劇烈地抽搐著，眼淚順著指縫流淌下來，滴落在地毯上。
“你知道嗎？我曾經以為，我會一直這樣幸福地走下去，直到我們老的時候，或者死掉，我們的骨灰合葬，或者埋進同一片土地。”殷寧寧說，“可是，這一切都因為他……”她的目光轉向窗戶，透過玻璃望向外麵的夜幕，“我曾經以為他會一輩子陪在我身邊，我們一起撫養孩子長大成.人，可，這一切都變了。”
“他不要我了，他找到了更好的女人。”殷寧寧淒婉地笑了笑，說，“我當時真傻，居然以為他是因為愛我而拋棄了我，我以為，隻要我堅持不懈地追尋他，終歸有一天，他會迴到我的懷抱。我錯了，是我太貪心，不懂得滿足。”
李峰抬起頭，沙啞地說：“不怪你，都是命運弄人。”
殷寧寧苦澀地扯了扯嘴角，眼眶泛紅，卻忍著沒有哭出來。
“那……你打算怎麽辦？”李峰哽咽道，“你們還能複合嗎？”
“我們早就離婚了，他不愛我，我也不愛他了。”殷寧寧平靜地說，“我們之間，沒有感情。”
李峰的眼淚簌簌而下，他緊緊攥著拳頭，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良久，才艱難地開口說：“他現在娶了哪家千金？我去找他，帶著婷婷，我們一家三口一定要和和睦睦的。”
“他娶的人姓林，名叫林琳，是個非常優秀的女孩子。”殷寧寧說，“我聽說，他們已經準備結婚了。”
李峰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殷寧寧垂下眸子，掩蓋住了眼底的黯然：“不過，他們兩個現在都在外地上班，暫時迴不來。”
李峰的臉頰抽動著，嘴巴微微發顫，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最後又閉上了。
殷寧寧繼續說道：“他現在很愛林琳，也很寵愛他的兒子。”
“我……我知道。”李峰說，“他是個好丈夫，好父親。”
“嗯。”殷寧寧說，“我們都希望他們能夠相互持，共同進退，所以，這段時間，我打算先搬出來。”
李峰的唿吸急促起來，胸膛劇烈起伏，似乎極力壓抑著什麽。
他緩緩說道：“我……我支持你。”
李峰深深吸了幾口氣，慢慢平複下來，說：“你今天晚上就搬過來吧。婷婷也會過來。”
“好。”殷寧寧淡漠地答應道。
李峰歎息了一聲，站起身說：“我先走了。”他走到門邊，腳步停頓了片刻，說，“祝賀你們。”
說完，他拉開房門走出了房間，消失在黑暗中。
屋子裏安靜了片刻。
殷寧寧坐在椅子上，神色恍惚。
“怎麽了？”侯濤關切地問，“是不是累了？”
殷寧寧抬起頭看著他，半晌，露出一絲慘然的笑容：“是啊。我累了。”
“別擔心。”侯濤安慰她，“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是嗎？”殷寧寧喃喃地說，“我真覺得自己很差勁。”
“不不不！”侯濤連忙否認，“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我剛才跟你說的話……”殷寧寧欲言又止。
“你放心吧。”侯濤笑眯眯地說，“我不會亂傳的。”
“謝謝你。”殷寧寧低下頭，說，“你幫了我很忙。如果沒有你，我根本就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不用謝。”侯濤擺了擺手，“舉手之勞。”
“其實我……”殷寧寧猶豫了一下，說，“其實我有喜歡的人了。”
侯濤一愣：“真的？”
“嗯。”殷寧寧點點頭，“我騙你幹嘛。”
“那他……”侯濤遲疑地問，“他現在在哪兒？”
“不知道呢。”殷寧寧搖了搖頭，說，“我們倆分開了很長時間，他可能早已忘記了我，或者已經娶妻生子，我們再也沒有見過了。”
侯濤沉默片刻，輕聲說：“我倒是有他的聯係方式。”
殷寧寧眼前一亮：“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啦。”侯濤說，“我有個表妹嫁給他當秘書，他的號碼還是從我表妹那兒拿來的。我現在把電話給你。”他摸索著從褲兜裏掏出手機遞給殷寧寧。
殷寧寧按照侯濤說的撥了那串號碼。電話響了許久，對方才接起。
殷寧寧立即說：“你好。請問您是林先生嗎？”
“我是林琳。你是……”電話那頭傳來略顯迷茫的女音。
“我叫殷寧寧，是……”殷寧寧咬了咬嘴唇，說，“以前是你的下屬。”
對麵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說：“哦……”
殷寧寧心裏一陣酸楚，她勉強笑了一下，說：“林先生，您現在還在江城嗎？我想向您匯報一下工作，方便的話，我今晚過去找您？”
林琳沉默了片刻，說：“好。我等你。”
殷寧寧掛斷了電話，侯濤湊過來，八卦道：“怎麽樣？林先生願意見你嗎？”
“願意的。”殷寧寧說，“他說等我。”
“太好了！”侯濤興奮起來，“咱們快準備吧！”
兩人收拾了東西離開家，驅車趕往江城。
傍晚六點鍾，殷寧寧和侯濤抵達了林琳位於江城郊外一處別墅群裏的獨棟別墅。
兩人下了車，侯濤四處張望了一番，驚訝道：“這裏環境真好！”
殷寧寧微笑著帶路，穿過花園和噴泉，來到別墅門前。
林琳已經在門口迎候二人，她穿著一條米白色的裙子，戴著一頂白色的遮陽帽，整個人清爽靚麗，溫婉而秀美。
侯濤忍不住讚道：“好漂亮啊。”
“謝謝。”林琳微微一笑，，“請進。”
三人一起進入客廳。
殷寧寧把兩瓶酒拿出來放在茶幾上，林琳打量著桌上的兩隻酒杯，微笑道：“你們都喝什麽酒？”
“紅酒吧。”殷寧寧說，“度數低，不醉人。”
林琳點點頭：“那我換成白蘭地。”
侯濤看著她，臉色有些尷尬。
“侯濤？”林琳注意到他的異狀，問道，“怎麽了？”
“呃……”侯濤咳嗽了一聲，說，“那個，我……我……”
“你想喝紅酒還是白蘭地？”林琳問。
“白蘭地吧。”侯濤說，“度數高一點。”
林琳轉頭吩咐傭人去拿酒。
她自己則坐在沙發上，含笑看著侯濤。
“林……林小姐……”侯濤有點緊張地搓了搓雙手，結巴著說，“我……我今天過來，是……是因為……我……我……”
林琳饒有趣味地看著他，說：“因為什麽？你倒是說呀。”
“我……”侯濤漲紅了臉，半晌憋出一句話，“我……我喜歡你！”
林琳被嚇了一跳，怔怔地盯著侯濤。
殷寧寧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林琳嗔怪地瞪她一眼，說：“傻孩子，你怎麽說這種胡話。”
“我沒有胡說！”侯濤急切地辯解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喜歡你！”
林琳愣了片刻，隨後露出一抹淡定的微笑，說：“孩子，你誤會了，其實我們並不合適。”
“為什麽？”侯濤難以置信地說，“就因為你已經結婚了嗎？可是你明明……”
“我們不是一類人，”林琳語速平穩地說，“你比我更需要愛情。”
“可我喜歡你啊。”侯濤說，“你應該也感覺到了。我不想做你的朋友，隻想和你在一起。”
林琳垂下眸子，似乎在思考什麽。
殷寧寧忙拉了拉侯濤，示意他別說了。
侯濤有點委屈：“為什麽啊？我們倆不是挺好的嗎？”
殷寧寧壓低聲音說：“你不知道她是誰，別惹她。”
“我當然知道。”侯濤撇撇嘴，不服氣地說，“我還知道她是誰呢。”
“知道她是誰你還敢惹她？”殷寧寧無奈地搖搖頭。
林琳抬眼看著侯濤，緩慢地說：“我不是什麽好人。”
“我知道。”侯濤脫口而出，又懊悔地閉上嘴巴。
林琳歎息一聲：“你們走吧，這裏不歡迎你。”
侯濤握緊拳頭，咬牙道：“我不走。我告訴你，我今天非跟你談清楚不行。”
“算了，你別鬧了。”殷寧寧勸道，“我們走吧。”
“憑什麽？”侯濤激動地說，“她都這麽說了！”
林琳靜默了許久，輕聲對殷寧寧說：“寧寧，你先帶侯濤出去玩兒一會兒，我待會兒找你。”
殷寧寧皺眉說：“林姐姐，你真的誤會了，侯濤他沒有別的意思。”
林琳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
“我……”侯濤鼓足勇氣說，“你就給我一次表現的機會吧！我……我……”
殷寧寧無奈極了，拽了拽侯濤的袖子，說：“走啦！”
“你鬆開我！”侯濤甩掉她的手，“我就要說！”
“哎喲喂，侯濤，你別亂來了！”殷寧寧焦急萬分地說，“你別逼著我揍你！”
侯濤梗著脖子，說：“你敢打我試試！我爸是副院長！”
殷寧寧翻了個白眼，說：“你別吹牛行嗎？”
“我沒吹牛！”侯濤說，“我爸真是副院長！”
林琳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推了推殷寧寧：“快帶侯濤出去。”
“哼！”殷寧寧不滿地跺跺腳，拖著侯濤往門口走。
“等等。”李婷婷忽然叫住他們，指著林琳麵前的那兩瓶紅酒，“你買這麽多紅酒幹嘛？”
林琳從容答道：“慶祝。”
“慶祝？”李婷婷挑眉，“慶祝什麽？”
“慶祝你要嫁給副院長了呀。”林琳漫不經心地說，“恭喜你。”
李婷婷一時間竟啞口無言，半晌才擠出幾句話：“你瞎說什麽呀！”
“我哪裏瞎說了？”林琳反問道，“不是說要跟副院長結婚了嗎？怎麽，還沒嫁啊？”
“我……”李婷婷惱怒地瞪向林琳，“林琳，你再胡說八道我就撕爛你的嘴！”
“你撕啊。”林琳把桌上的一杯紅酒端起來，喝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說，“我就怕你沒膽量。”
“你……”李婷婷氣得渾身直抖，卻無法否認自己確實有些害怕林琳的威脅。
侯濤見狀，立即上前攬住李婷婷，對林琳說：“林姐姐，你太過分了。我警告你，如果你再欺負婷婷的話，別怪我不客氣！”
殷寧寧聽了這話簡直哭笑不得，說：“侯濤，你瘋了吧？林姐姐怎麽欺負你媳婦兒了？”
“你……”侯濤被她嗆了一下，臉漲成了豬肝色，“我……”
殷寧寧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行了，別說廢話了。”
“我……”
“夠了！”李婷婷突然大喊一聲，冷冷地盯著林琳，“林琳，你記住你今天所做的一切，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你想怎麽不放過我？”林琳笑眯眯地問，“殺了我嗎？”
李婷婷憤恨地盯著林琳，胸脯劇烈起伏著。
“我懶得理你。”李婷婷轉身離去，“侯濤，咱們走！”
殷寧寧追上去攔住他們，抱怨道：“你倆別吵架好不好？林姐姐也隻是跟你開個玩笑而已嘛。”
侯濤氣唿唿地說：“這種玩笑以後別開了！可受不了！”
殷寧寧無語，衝他做了個鄙視的表情：“我看你才像神經病！”
“你罵誰神經病呢？”侯濤瞪圓了眼睛。
殷寧寧聳聳肩，轉身進屋，嘭地關上了房門。
侯濤站在原地，氣得直跳腳，狠狠踢了旁邊的椅子一腳：“林琳！你給我等著瞧！”
林琳靠坐在沙發上，望著窗外發呆。
李婷婷和侯濤離開之後，她一直在想剛剛那個場景。
她知道，侯濤和李婷婷根本不適合。但她不願意傷害侯濤，便隨意編造了個謊言，希望李婷能夠識趣地退出。可李婷婷似乎並不甘心就此罷休，林琳感覺她已經有些歇斯底裏了。
這段時間，李婷婷每次遇到林琳都會針鋒相對，但林琳始終很有禮貌。
雖然林琳從未提及過這些，甚至連“你們”這個詞都不曾用過，但其實，林琳早已把李婷婷當成了潛在敵人。畢竟李婷婷是高誌傑的女朋友，林琳擔心李婷婷會影響高誌傑的前途。
但是現在……林琳歎了口氣。或許應該考慮一下換掉李婷婷了，免得她再繼續糾纏高誌傑，影響他的仕途。
“唉，算了。”林琳搖搖頭，暗想自己最近怎麽變得這麽善良了，“李婷婷不值得我為她費腦筋。”
殷寧寧推開陽台門，對林琳說：“姐姐！我買了菜！我先炒飯了啊！”
林琳看著殷寧寧忙碌的背影，輕聲道：“嗯，辛苦了。”
“不辛苦啦！”殷寧寧笑嘻嘻地說，“姐夫不家吃飯嗎？”
“他晚上要加班。”林琳說。
“哦~”殷寧寧拉長音調，曖昧地眨眨眼，“我懂了！”
林琳忍俊不禁，抬手拍了她一巴掌。
殷寧寧吐了吐舌頭，飛快地跑開了。
林琳洗完澡出來，正準備打電話叫外賣，卻聽見門鈴聲響了。她擦拭頭發的動作頓了頓，疑惑地嘀咕道：“難道是侯濤又折迴來了？”
她走到貓眼處往外一瞅，登時愣住了。
門外站著的居然是李婷婷和侯濤。
“林姐姐！”殷寧寧的喊聲遠遠傳來，林琳急忙打開門，“你們怎麽來了？”
“你忘了我剛才說的話了？”李婷婷的臉繃得緊緊的，“明天晚上九點半，醫科樓頂的露台，不要遲到。”
“呃……”林琳皺眉，“我不知道什麽時候答應過要去了。”
“那是你的事，我不管。反正我明天晚上必須見到你。”
“婷婷，別鬧了，好不好？”
“你敢拒絕試試！”李婷婷冷哼了一聲，“我會讓侯濤帶你去的！”
林琳還待勸阻，李婷婷已經拽著侯濤走了。
侯濤臨走時還衝她挑釁地笑了笑。
“真是莫名其妙！”殷寧寧嘟囔道，“這兩口子到底是搞哪樣？！”
林琳沉默片刻，低聲說：“侯濤喜歡李婷婷，我看出來了。”
殷寧寧驚訝地睜大了雙眸：“他怎麽會喜歡李婷婷？！李婷婷那麽兇！他們倆怎麽會看對眼兒啊！簡直不可思議！”
林琳微微一哂，搖頭道：“這就叫命運吧。”
“啊？命運？”殷寧寧更加茫然了。
林琳笑道：“有句古詩叫‘緣分’。”
“哎呀，我不明白啦！”殷寧寧擺擺手，忽然恍悟，“我想起來了，那次李婷婷請咱倆吃飯，侯濤也在場，是不是？”
“嗯，就是那天。”林琳說，“那時候我就察覺出來，李婷婷很喜歡侯濤，隻是一直沒說破。沒想到這倆人居然會湊到一塊兒。”
“侯濤是真的愛李婷婷嗎？”
“不知道。”林琳淡淡道，“如果李婷婷不是真的討厭侯濤，而侯濤又喜歡李婷婷的話……”
“哇，這也太狗血了吧！”殷寧寧瞪圓了眼睛，“這種事也能被碰上？不行！我要跟高誌傑說一聲！”
林琳無奈地拉住她：“說什麽呢？人家兩情相悅，你去攪和什麽？”
“可是……可是李婷婷不喜歡侯濤啊。”
“那就是他們兩個的事情了。”林琳聳聳肩，“我們管不了那麽多。”
“可是……”
“好了。”林琳按了按額角，“別瞎操心了，睡覺。”
第二天中午，林琳收拾好東西，乘坐電梯上了六樓。
她敲開高誌傑辦室的門，進屋後發現高誌傑還在埋頭工作，便把包放在沙發旁邊的櫃子上，說：“今天中午休息嗎？”
高誌傑抬起頭看向她，微微一笑：“不用。”
“哦。”林琳點點頭，“那我先走了。”
高誌傑問：“你吃飯了嗎？”
“沒呢。”林琳摸摸肚子，“我早晨吃少了，想再去買些零食墊墊肚子。”
高誌傑笑了笑：“我跟你一起去吧。”
“呃……”林琳怔了一下，“那好吧。”
於是兩個人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單位。
從辦事處到商業街要穿過一條步行，林琳走路慢悠悠的，高誌傑索性陪著她散步，一邊欣賞沿途風景，一邊跟她聊著天。
“林姐姐，你以前是做什麽工作的呀？”
“我啊，以前在法院工作。”
“哇，原來是律師！”
“對，法官。”
高誌傑輕笑道：“我還以為你會做律師助理之類的。”
“沒有。”林琳搖頭，“那都是我媽給安排的。她說我性格比較跳脫，需要磨礪一下。所以我就去做了法庭辯護律師，後來辭職了，自己找了份兼職。”
高誌傑點頭表示讚許：“我記得當初你爸爸在世時，最希望你成為一名律師。”
提及父親，林琳的臉色黯淡了幾分，但隨即又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我也挺感激他的，因為我的工作能夠幫助到很多人。雖然我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才華，但是我願意用盡全力去幫忙，去守護每一個善良的人。”
“嗯。”高誌傑點頭道，“你能夠堅持下去，就是一個非常優秀的律師。”
林琳抿嘴一笑：“謝謝你的誇獎。”
“不客氣。”
林琳看到不遠處有賣烤魷魚的，便走過去排隊。等到烤魷魚端上桌的時候，她迫不及待地撕下一串遞給高誌傑。
“謝謝。”高誌傑接過魷魚，低頭咬了一口，味道確實很棒。
見高誌傑吃得香甜，李婷婷有些嫉妒地說道：“我也要吃。”
“啊？”林琳愣了片刻，“我剛剛拿了一串給你呀。”
“你忘了嗎？我說我也餓了！”李婷婷瞪著她，一副“我就要吃你的魷魚”的模樣。
林琳哭笑不得地看著李婷婷，“這個魷魚還剩下好多，我給你拿一串吧。”
“不必了。”李婷婷冷哼一聲，轉身往前走，“反正我又不是三歲小孩兒，自己會照顧自己。”
林琳歎了口氣，朝高誌傑投去抱歉的目光。
“沒關係。”
高誌傑微微一笑，“我覺得你的朋友蠻可愛的。”
林琳笑道：“你喜歡她？”
高誌傑點點頭：“我挺喜歡這樣熱情直率的女孩子。”
“嗯。”林琳道，“她是一個好姑娘。”
高誌傑頓了一下，忽然道：“林姐姐，你結婚了嗎？”
“還沒。”
高誌傑似乎鬆了口氣：“我也還沒有，不過了。”
“那真是恭喜你。”林琳由衷道，“祝你們百年好合，永浴愛河。”
高誌傑的眸子明顯亮了亮，卻隻是淡淡一笑，說了句：“借您吉言。”
林琳笑笑：“我去給婷婷送吃的。”
“好。”
林琳拿著盤子走進李婷婷的房間，將手裏的魷魚遞給她，“吃吧。”
李婷婷看了看盤子裏的魷魚，皺眉道：“這是什麽啊？”
“魷魚啊。”
“我說這是什麽！”李婷婷瞪了眼睛，“這叫‘魷魚’？”
林琳忍住翻白眼的衝動，耐著性子解釋道：“就是魷魚啦，而且是純正的魷魚，不信你嚐嚐。”
李婷婷聞著魷魚的香氣，猶豫片刻後，終究還是伸筷子夾了一塊，細嚼慢咽起來。片刻後，她睜大眼睛：“咦，味道好像還可以誒。”
“是嗎？”林琳道，“我嚐嚐。”
她撕掉另一半魷魚，放進嘴裏品嚐了一番。
“味道……其實還是不錯嘛。”林琳道，“隻不過這種東西吃太多的話，會容易膩的，偶爾換換口味還行。”
李婷婷撇了撇嘴，“我才不會呢。”
林琳看著她吃完了魷魚，才道：“吃完飯了，我們出去逛逛吧？”
李婷婷問：“去哪兒啊？”
“你想去哪兒？”
李婷婷摸著肚子：“我現在不想去哪兒了，想睡覺。”
林琳笑道：“不如我們先迴家休息吧？明天再逛。”
李婷婷嘟囔道：“你們城裏人就知道玩兒，連睡覺的時間都不知道攢著。”
林琳笑道：“那你早點休息，明天醒來了我再帶你逛。”
“好吧。”李婷婷站起身來，“我今晚要睡沙發了。”
林琳失笑：“沙發又不舒服，為什麽要睡沙發？”
“我怕打擾你和高總談情說愛啊。”李婷婷調侃道，“我這種電燈泡，還是少出現的比較好。”
林琳被她逗樂，笑罵道：“臭丫頭！”
兩人相視一笑，便各自迴屋了。
迴到房間後，侯濤坐在床邊，對著電腦屏幕若有所思。
林琳從洗手間出來，便見他坐在床邊發呆，於是走上前去：“怎麽了？”
侯濤抬起頭看向她：“林姐姐，你覺得這次的劇本怎麽樣？”
林琳笑了：“不錯啊。”
侯濤沉默幾秒鍾，緩緩道：“我覺得……我的演技應該不差，為什麽你們總把我當成花瓶？”
林琳愣了愣，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但我覺得就是這個意思。”侯濤認真道，“我並不想做花瓶，也不想當配角。”
林琳怔了許久，歎了口氣，說道：“小濤，你誤會了。”
侯濤看向她。
林琳輕撫了一下他的頭頂：“我們之所以選你，不是因為你長得帥，演技也不好，是因為你是一個非常努力，也非常聰明的孩子。”
“哦……”侯濤垂下眼簾，低聲道，“謝謝林姐姐誇獎。”
林琳笑了笑：“你剛才跟我說的，我聽到了。但是，我不讚同你這個觀點。”
“林姐姐你說。”
林琳認真道：“我認為，一個人是否優秀，的是努力程度，與長相無關。你是一個很優秀的孩子，這一點毋庸置疑。但是在娛樂圈混跡了五六年，你依舊保持著一顆赤誠的心，這很難得。我希望你繼續保持下去。”
侯濤抬起頭來看著林琳，神色複雜，欲言又止。
林琳拍了拍他的肩膀：“別急著拒絕我。我給你時間考慮清楚。”
“嗯。”侯濤點點頭，忽然道，“林姐姐……你覺得……我適合演什麽類型的角色？”
林琳想了想，答道：“你喜歡的類型。”
“是嗎？”侯濤似乎有些驚訝，“可是我喜歡的類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