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倆在聊什麽？聊這麽開心？”
祁同衛將自己和侯婷婷之間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侯婷婷聽完了，笑嘻嘻地抱怨：“你怎麽可以這樣，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害我白擔心了一晚上。”
祁同衛歎息道：“我不想拖累你，怕耽誤了你的婚姻。”
侯婷婷嗔怪道：“瞎說，哪兒來的拖累。”
“我是說真的，”祁同衛正色道，“我的確不適合做你的丈夫。”
侯婷婷一呆：“為什麽？”
“因為……”祁同衛頓了頓，又補充道，“因為我現在已經是單親爸爸了。”
侯婷婷瞪圓雙眼，張口結舌。
“其實我並不想隱瞞你。但是我不能帶給你幸福。”祁同衛歉疚地望著她，“我不想再耽誤你了。”
“不，你誤會了。”侯婷婷慌亂地擺擺手，“我……我……我不介意這個……”
“我介意。”祁同衛堅決地說。
“我不在乎這個的，我們相愛就足夠了……”
“不。”祁同衛打斷她，“不是每一次相愛都能幸福的。”
“你……”侯婷婷的淚水瞬間湧滿眶中，“你怎麽能這樣說？”
“婷婷，我希望你能幸福，也希望你的孩子能擁有完整的父母，健全而美滿的童年。”祁同衛深吸了幾口氣，“所以，不要嫁給我。”
“可我……”侯婷婷哽咽起來，淚如雨下。
“別哭別哭。”祁同衛慌忙安慰，“你別傷心，我隻是……”
“隻是不願意耽誤我罷了。”侯婷婷哭泣道，“你明明喜歡我，為什麽還要離開我？你不是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嗎？”
“我的確說過。可是我已經不記得了。”祁同衛沉默半晌，最終選擇坦誠，“婷婷，對不起。”
“你騙人！”侯婷婷激烈反駁，“當初我們兩個約定過的。”
祁同衛無奈地聳聳肩，表示無言以對。
侯婷婷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平靜了許多：“好吧，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們兩個分手，也不影響我們今天的友誼。”
“我也沒有想要破壞你的感情。”祁同衛解釋道，“我隻是不想拖累你。”
“不。”侯婷婷搖搖頭，“你不欠我的。相反是我，因為自私，才耽誤了你的青春。”
祁同衛歎了口氣：“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就不再勸你了。”
侯婷婷點點頭：“謝謝你，祁先生。”
“叫我祁同衛或者阿濤都行。”祁同衛笑道，“不用客氣。”
“阿濤，你吃飯了嗎？”侯婷婷突然轉移話題，“要不要去我家吃飯？我媽媽做的菜很好吃哦。”
祁同衛連連搖頭：“我剛剛才吃過，不餓。”
“那就陪我散步吧。”侯婷婷挽著他的胳膊，沿街走著，“這條路好像挺長的呢，咱們慢慢走，好不好？”
“好啊。”祁同衛應道。
侯婷婷看看四周，說道：“你看，這條路好像沒什麽人耶。”
“嗯。”祁同衛附和道，“是挺冷清的。”
“我想買一棟房子。”侯婷婷說，“我想搬出去住。”
“嗯，是該找個新住處了。”祁同衛讚同地說，“你準備什麽時候動身？”
侯婷婷笑道：“你怎麽知道我要買房子？難道你幫我留意啦？”
“沒有。”祁同衛淡淡地說，“隨便問問。”
“你這麽關注我的事情，肯定有問題。”侯婷婷狡黠地眨眨眼睛，“是不是有什麽企圖呀？”
“是呀。”祁同衛微笑著點點頭，“想追求你嘛。”
“哈哈，原來你是這種人。”侯婷婷笑道，“我還真沒看錯人。”
“那你答應了？”祁同衛挑眉問道。
“當然不會。”侯婷婷說，“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你不要勉強自己。”
祁同衛笑道：“我從沒試圖勉強自己，你不用太擔心我。”
“你是認真的嗎？”侯婷婷皺了皺鼻子，輕聲問道。
“嗯。”祁同衛點點頭，“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這是真的。”
侯婷婷愣了愣神，旋即展顏一笑：“這句話倒是聽著蠻耳熟的。”
祁同衛失笑道：“是嗎？”
“是啊。”侯婷婷抿唇笑道，“前段時間有個人告訴我‘我喜歡你’的台詞，也挺耳熟的。”
“是誰？”祁同衛問。
“不知道。”侯婷婷笑嘻嘻地說，“他戴著帽子和墨鏡，根本就看不見他的長相，不過說話的聲音倒是挺有磁性的。”
“哦？”祁同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還以為他會追求我呢，結果他就匆匆忙忙走了。”侯婷婷歎息道，“唉，我一直覺得那種搭訕方式特別老套。”
祁同衛笑了笑：“其實我比較擅長那種方式。”
“哪種方式？”侯婷婷好奇地問道。
祁同衛湊近她，壓低了嗓門：“比如把車停在某個僻靜的角落，然後把你撲倒……”
“滾蛋。”侯婷婷白了他一眼，“你又欺負我。”
“這可不算欺負。”祁同衛說，“你想想看，萬一你被人占便宜了怎麽辦？”
“誰敢占我便宜，活膩歪了吧？”侯婷婷哼道，“再說了，除非你不要命了，否則誰能占我便宜？”
“這世界上總有那麽些不怕死的傻瓜。”祁同衛煞有介事地說，“你等著瞧吧。”
“切。”侯婷婷撇嘴道，“我看你是想多了，這世界上有幾個傻瓜願意碰瓷我？你也是夠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祁同衛信誓旦旦地說，“保證讓你大跌眼鏡。”
“好啊。”侯婷婷揚起下巴，“那就看看，究竟是誰大跌眼鏡。”
“嗬嗬。”祁同衛笑了笑，不置可否。
“哎，我問你個事兒。”侯婷婷說，“你今天早晨是怎麽撞到我的呀？我記得我明明走了另一邊的。”
“這個，”祁同衛猶豫了片刻，“我忘了。”
“騙人！”侯婷婷嗔怪道，“你肯定不記得。”
“真不記得了。”祁同衛攤手，“那天晚上喝醉了酒，腦袋暈乎乎的。”
“是嗎？”侯婷婷半信半疑地看著他，“那你現在還頭疼嗎？”
“嗯。”祁同衛點點頭，“偶爾有點疼。”
侯婷婷伸手按向他的額頭，卻摸了個空，忍不住驚訝道：“咦？”
祁同衛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懷裏。
“喂，你幹什麽！”侯婷婷掙紮起來，“放開我！”
“唔……你幹什麽……”侯婷婷拚命掙紮著，雙腳踢打著，臉紅脖子粗地抗議著，“你快放開我！”
許久之後，祁同衛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她的唇瓣，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婷婷，嫁給我吧。”
“我們結婚。”祁同衛捧著她的臉頰，鄭重其事地說，“婷婷，我喜歡你，想娶你做妻子。”
“可是我們剛才不是說好的嗎？”侯婷婷睜大眼睛，“我不喜歡你。我們倆是朋友。”
祁同衛苦澀地笑了笑：“我隻希望能夠做你的朋友，遠遠看著你幸福。”
“不行！”侯婷婷搖搖頭，“我是個很固執的人，認準的事情九牛二虎都拉不迴來。”
祁同衛深深地歎了口氣：“可是我不希望看到你因為我而受傷害。”
“那也輪不到你來操心。”侯婷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管好自己吧。”
祁同衛皺眉道：“你到底在顧忌什麽？”
“我不需要你管。”侯婷婷冷漠道。
祁同衛沉默了良久，輕歎了一口氣，緩慢而堅決地說：“我必須管。”
侯婷婷抬眸與他對視，似乎在探尋著他語氣中的認真程度，但最終還是敗給了祁同衛的眼神，隻好垂下眼瞼，喃喃道：“隨便你吧。”
侯婷婷轉身欲走，祁同衛卻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嗯？”侯婷婷扭過頭看他。
“我知道你討厭我。”祁同衛盯著她，眼神誠懇而認真，“我也從來沒奢望過你會愛上我。我隻想在你孤單寂寞的時候陪伴你，在你感到疲憊的時候鼓勵你，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盡我所能地照顧你。”
他頓了頓，繼續說：“當然，我也並非完全理解你的想法。但你既然和我交往，我就應該竭盡全力去愛你、尊重你，不是麽？”
“你這是強詞奪理。”侯婷婷反駁道，“我和你根本就沒有交往。你憑什麽管我？你這樣太霸道了。”
“我承認我霸道。”祁同衛平靜地注視著她的雙眼，緩聲道，“我甚至可以告訴你，這是我唯一一次這麽霸道。”
侯婷婷微微張著嘴，愣住了。
祁同衛的目光溫柔而堅毅，語調緩和而又清晰，像一支帶電的羽毛劃過侯婷婷心間，激蕩出一陣陣漣漪：“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或者不願意接受我，我都不會再糾纏你。但請你考慮清楚，是跟我做朋友，還是跟我在一起。”
侯婷婷怔怔地看著他，忽然笑了笑，露出了甜美動人的笑顏：“好啦。我接受你了。”
祁同衛呆立原地，直到聽見她的笑聲才恍然醒悟，猛地抱住她：“謝謝你……婷婷。”
“你別高興得太早。”侯婷婷嬌俏地白了他一眼，“我還沒答應做你的妻子呢。”
祁同衛親昵地摟著她，笑道：“好好好，先做女朋友。等咱們把關係確定了，再談婚論嫁。”
兩人相擁了片刻，祁同衛才問她：“你今天是特意過來找我的嗎？”
“對啊。”侯婷婷說，“我們不是約好了嗎？”
“是啊。”祁同衛笑道，“那現在呢？你還滿意這個安排嗎？”
“嗯……”侯婷婷點了點頭，又搖搖頭，“勉強算湊合吧。”
祁同衛失笑道：“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甩掉我嗎？”
“我是覺得這樣挺好。”侯婷婷歪著頭，狡黠地眨眨眼，“免得你以後又追著我跑。”
“不會的。”祁同衛保證道，“絕對不會再追著你跑了。”
侯婷婷哼了一聲：“我信你才怪。你每次都騙我！”
“我哪兒敢騙你？”祁同衛哭笑不得，“我連自己的命都交代給你了。”
“噗哧”一聲，侯婷婷忍俊不禁。
“傻姑娘。”祁同衛捏了捏她粉嫩的臉蛋，“你這麽漂亮，我哪兒舍得把你推開。”
侯婷婷低下頭，耳朵尖悄悄地泛起了一抹嫣紅。
“我送你迴家吧。”祁同衛牽著她的手，“時間不早了。”
侯婷婷遲疑片刻，問：“現在就迴去嗎？”
“不然呢？”祁同衛挑眉道，“留下吃飯？”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點了點頭。
“那就走唄。”祁同衛笑嘻嘻地拉著她向停車場走。
侯婷婷一邊被他拽著，一邊偷偷打量著他的側影。
雖然他長得並不帥，穿衣風格也比較休閑簡樸，但他的五官卻很端正，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緊繃成一條線，顯示出他嚴肅認真的性格。尤其是他的右眼角，下巴處略凹陷進去，透出一種淩厲而剛硬的味道。
侯婷婷忍不住在心裏嘖嘖稱奇，真不愧是警察啊，整個人看上去都像極了一塊鋼板，不容易靠近，也不容易褻瀆。
不過侯婷婷對於祁同衛的印象倒是蠻複雜的。
首先，這個男孩是一名優秀的警察。他為了保護人民群眾和犯罪分子，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幾次差點死在敵人手上。這些事情，即使侯婷婷從來不知道內幕，也多少能夠猜測出來。
更何況祁同衛曾經救過她的命。
而除此之外，侯婷婷和他的交流並不多，頂多就是在網絡上偶爾聊上一句。侯婷婷甚至懷疑他是否記得自己的id。
不過祁同衛的態度還算熱忱，對她始終彬彬有禮。他們倆的共同話題，基本就集中在電腦遊戲上了。
祁同衛在網絡世界裏的形象，與侯婷婷心中的英雄形象截然不同。他在遊戲裏總是冷酷而孤獨的，身材也不魁梧健壯，反而有點瘦削，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他最喜歡用的武器是一柄長槍，槍身細長，握杆很長，在他手裏仿佛有千鈞之力。他的操作水準非常高超，無論遇上多麽棘手的情況，總是能夠順利化險為夷，輕鬆搞定。
侯婷婷很羨慕他的技術，每次看到他的戰績，都忍不住在網上刷屏感歎。
“哇，這個人實力好棒。”侯婷婷讚歎道。
“那個‘神秘’的玩家真厲害。”祁同衛笑道。
侯婷婷：“你也不錯啊。”
“嗯，我們互相吹捧嘛。”
“喂，你什麽時候加入遊戲的？怎麽沒提前告訴我一聲？”侯婷婷抱怨道。
祁同衛：“呃，我是突擊檢查的時候發現的。”
“你……”侯婷婷瞪了他一眼，“太狡猾了。居然瞞著我一個人加入了遊戲！”
祁同衛尷尬地咳嗽兩聲：“我也是昨晚剛加入的。”
“哼。”侯婷婷嘟囔道，“你肯定是因為想要趁機勾引我，才加入這款遊戲的！”
侯婷婷又說：“你這樣會把人帶壞的！”
“哈？”祁同衛愣道，“我怎麽就教壞你了？”
祁同衛納悶地看著她：“我們倆平時都不怎麽聯係的，難道不應該互相幫助一下嗎？我可是特地花錢買了賬號給你的。”
侯婷婷咬牙切齒：“那你今天怎麽突然找上門來了？”
“哦……我聽說你今天要搬家，所以來幫忙收拾東西的。”祁同衛笑嗬嗬地解釋道，“畢竟這裏距離警察署很遠嘛。”
“你別裝了！”侯婷婷戳破了他的謊言，“我知道你不僅是想來幫忙收拾東西的！你就是想見我，對不對？”
“咳。”祁同衛摸了摸下巴，“你這個理由似乎也行。”
“我就說吧！你肯定對我有企圖！”侯婷婷雙手叉腰，“你還敢撒謊騙我？”
“沒撒謊啊。”祁同衛聳肩，“我就是覺得咱們關係挺親密的，所以才來幫你搬家的。”
“親密？”侯婷婷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祁同衛嘿嘿笑了兩聲：“我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拒絕我嘛。”
“呸。”侯婷婷吐槽道，“你當你是誰啊，還有人會拒絕你？”
“我隻是一個小小的民警啊。”祁同衛一攤手，“我又不是大明星。”
侯婷婷沉默了一秒鍾，忽然露出燦爛的微笑，“我決定了，今天晚上請你吃頓飯。”
祁同衛一愣：“吃飯？”
“你不願意？”侯婷婷斜睨他，語調裏充滿威脅的意味。
“沒……沒什麽不願意的。”祁同衛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們走吧。”侯婷婷站起身來，“去哪兒吃？我請客！”
祁同衛猶豫了片刻，問：“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侯婷婷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快點跟上來，磨蹭什麽呢？”
“好嘞。”祁同衛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兩人打車趕到附近一家私房菜館，坐了下來。侯婷婷叫來服務員點菜。祁同衛環顧四周，驚訝地發現這個小店居然是私房菜館。菜單上寫著“清湯魚片煲”、“香菇燉牛肉”、“紅燒豬蹄”等幾個招牌菜。
“這裏好貴吧。”祁同衛壓低嗓音說。
“這家菜館的菜價很便宜啦，而且做法簡單易上手。我以前經常光顧這裏。”侯婷婷解釋道，“你別看菜單上的菜式簡單，其實很有營養的。”
祁同衛點點頭：“那倒是。”
“對了。”侯婷婷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扭頭看向祁同衛，“我還沒謝謝你送的那條裙子呢。”
“不客氣。”祁同衛說，“那裙子本來就是你先穿的。”
“不，那是你的衣服。”侯婷婷說，“我隻是替你拿迴家罷了。”
祁同衛搖了搖頭：“反正你先用過了。”
“你怎麽知道的？”侯婷婷疑惑道，“那天早晨我換衣服的時候，你偷看了？”
侯婷婷噗嗤一樂：“那就是我媽告訴你的嘍？”
侯婷婷托著腮，望著窗外的風景發呆，喃喃道：“這段時間我媽總念叨著說要給我介紹對象。”
祁同衛聞言，轉頭看向她：“你不喜歡男孩子？”
“沒有啊。”侯婷婷歎了口氣，“我隻是覺得太麻煩了。而且我也不討厭和男性談戀愛啊。但是……我還是更希望遇到像你一樣的男朋友。”
“我？”祁同衛指著自己，“你不嫌棄我的話……”
“你這人真奇怪，剛剛還說自己不是大明星，現在又說自己是男朋友了？”侯婷婷瞥了他一眼，“不是大明星就不能是你了？”
“呃……也不是。”祁同衛說，“我隻是想表達，如果你不介意我有女朋友，那我也可以追求你的。”
“真的假的？”侯婷婷挑眉，“你有女朋友還來追我？”
“嗯。”祁同衛點頭，“我有女朋友了。”
“哦。”侯婷婷若有所思，“那我更不能接受了。”
“為啥？”祁同衛急了。
“因為……”侯婷婷抬眼望著他，臉頰泛起淺淡的粉色，嘴角卻帶著一抹狡黠的笑容，“因為我喜歡你。”
祁同衛一怔。侯婷婷的笑容雖然帶著俏皮，但是眼神非常認真。她直視祁同衛的眼睛，仿佛能把祁同衛整顆心都融化了。
“哈哈哈哈哈哈！”侯婷婷忍俊不禁，捧腹大笑，“逗你玩呢。瞧把你嚇的。”
祁同衛愣了許久，才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他摸了摸後腦勺，尷尬地笑了：“你別鬧了，我……我不喜歡開玩笑的。”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侯婷婷眨巴著眼睛，看著祁同衛，“我從小到大一直暗戀你。你難道感覺不到嗎？”
祁同衛傻乎乎地說：“我沒有感覺到啊，我隻聽說過暗戀這種詞匯……”
“哎呀，你笨死了！”侯婷婷戳著他的額頭，“就是暗戀你呀！你連暗戀都聽不懂？”
“暗戀我？”祁同衛皺眉道，“你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侯婷婷低下頭去，輕輕咬住嘴唇，“因為我發現我根本離不開她了。”
祁同衛沉默了。
侯婷婷繼續說：“我們兩個坐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說話，我總是問她題目怎麽做，或者問她吃飯習慣不習慣，她總是會耐心地迴答我，還會給我講題。她對我特別照顧。”
“你應該告訴她。”祁同衛說。
“告訴她什麽？”侯婷婷抬眸看著他。
“告訴她，其實你很關心她。”祁同衛頓了頓，補充道，“比我關心她。”
“我當時確實很喜歡她，可是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啊，我告訴她，我會難過死的。”侯婷婷撇撇嘴，“我不想失去她。”
“那你就等到她分手的時候？”
“等到她結婚？”侯婷婷哼了一聲，“我等不了那麽久。我就想讓她早點嫁出去，我才可以早點兒跟她談戀愛。”
“可是她都快畢業了。”祁同衛搖搖頭，“她還沒有男朋友。”
“那我就先把她搶過來嘛！”侯婷婷揚起了眉毛，“我要讓她知道，我也很優秀。我要跟她競爭，最好能讓她放棄她男朋友選擇我。”
祁同衛無語地看著她：“這不是搶不搶的問題，這是你的品德問題，婷婷，這是道德的問題。”
“我才不在乎什麽品德呢。”侯婷婷哼唧一聲，“反正我就是喜歡她。”
“喜歡她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麽偏偏是她？”
“因為她長得漂亮。”侯婷婷托腮道，“我也喜歡美麗的東西，像我媽媽那樣漂亮的女孩子。她和我爸爸站在一起，簡直天造地設。”
祁同衛微微蹙眉：“我聽說你父母已經分居了。”
侯婷婷歎了口氣：“唉……”她轉頭看著祁同衛，“我媽媽和我爸爸都是單身，他們倆的家庭背景相差太懸殊了，所以……我媽媽想要盡量避免和我爸爸碰麵，而且她也不願意再找一個比自己更優秀的男人。”
祁同衛點點頭，表示明白。
侯婷婷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我爸爸嗎？他除了錢之外，一無是處。”
祁同衛疑惑地看向侯婷婷：“什麽叫一無是處？”
“就是沒用。”侯婷婷聳了聳肩膀，“他什麽事情都幫不了我媽媽。而且還總是欺負她。”
祁同衛啞然失笑。
侯婷婷歎了口氣：“算啦，不提我爸爸了。咱們聊聊你吧。”
“我有什麽好聊的。”祁同衛笑了笑。
“我聽我同桌說過，”侯婷婷盯著他，“你以前是個窮光蛋。”
“嗯。”祁同衛點了點頭。
“我也是聽我同桌說的。”侯婷婷說，“她說你讀初中那會兒就挺帥的，還打籃球。但是因為家庭原因，你一直沒有交女朋友，還有傳言說你……”
祁同衛擺擺手：“我沒交過女朋友，也不是沒有交過，不過都是玩玩兒罷了。”
“玩玩兒？”侯婷婷瞪圓了眼睛，“你……”
“我也不是什麽正經人。”祁同衛笑了笑，“你呢？”
“我就比較純潔了，我不僅不是什麽壞人，我還是個善良的姑娘。”侯婷婷說完這句話，臉突然紅了，趕緊扭開頭去，“那個，你喝不喝飲料？”
“喝。謝謝。”
侯婷婷拿起果汁遞到他手邊：“你真是個好人。”
“你不覺得我是個渣男？”祁同衛笑了笑，“我連高三都還沒有上完。”
“渣男怎麽了？渣男也值得喜歡啊。”侯婷婷說，“如果是我遇見了一個這麽帥的男生，我肯定會喜歡他的。我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帥的人。”
“哈哈哈哈……”祁同衛忍俊不禁。
“你覺得我說的是假話？”侯婷婷皺著鼻子問。
“不是。”祁同衛端起果汁抿了一口，笑著說，“隻是沒想到你竟然這麽誠實。”
“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壞人少。”侯婷婷感慨，“我雖然沒讀過幾年書，但我懂這些。”
祁同衛笑著點了點頭：“是，好人比壞人多。”
“我還有個同桌。”侯婷婷說，“我們兩個從小就在一塊兒，後來她考上了大城堡。我去念大專，我們倆分隔兩地。她走之前給我留了信，她說她很舍不得我，但是她必須去上大城堡，不能跟我做朋友了。”
祁同衛愣住了。
“我很傷心。”侯婷婷低下頭，“她離開之後，我每次想起她，心裏就很痛。我也想跟她做朋友。”
祁同衛沉默許久，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
侯婷婷抬起頭看著他：“祁同衛……你會陪我聊天吧？”
“嗯。”祁同衛笑了笑，“我現在是你的朋友，當然會陪你聊天。”
侯婷婷咬著嘴唇猶豫了片刻：“我其實不該對別人說我的事情，但是我……我真的特別希望你能陪我說說話，因為我覺得你應該能理解我。”
“嗯，我能理解。”祁同衛微笑著點點頭，“你說吧。”
侯婷婷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片刻，才緩緩道來。
原來侯婷婷的父親並不姓侯。
她父親叫做侯浩，曾經是一名教師。
他和侯浩夫婦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侯浩夫婦出軌的時候，他剛滿十八歲，被蒙在鼓裏，甚至還傻乎乎地幫侯浩夫婦數錢。他們結婚以後，他也沒有參與到夫妻間的矛盾之中。直到一切塵埃落定，他才知道侯浩夫婦已經偷偷地買了房子搬了出去，把他和他母親留在了鄉下老屋。
他恨死了自己的懦弱。他恨自己為什麽不像父母那樣，狠下心腸離婚，哪怕是淨身出戶也在所不惜！
可是他知道，即便他和侯婷婷離婚了，侯婷婷也絕對不會和他在一起。她的心早就被那對狗男女掏空了。
他們之間橫亙著一座巨大的溝壑。侯浩的父親曾經是一位偉大的人民教師，而侯浩則是一位卑劣的騙子，騙了侯婷婷一輩子的愛。侯婷婷再怎麽善良，也絕對容不下自己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苟合。
祁同衛一直認為，侯婷婷會選擇離開祁同衛，跟隨父母離開農村，找份簡單又安逸的工作，或者找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嫁掉，過尋常女孩子的幸福生活，但是侯婷婷沒有。侯婷婷堅持和祁同衛在一起，一個是因為她對祁同衛確實存在依賴感，另一個原因則是她想證明自己不是一朵菟絲花，她有足夠的能力養活自己。
“我不想做那種寄生蟲。”侯婷婷說，“我想努力成長，我想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祁同衛歎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我尊重你的決定。”
侯婷婷點了點頭，繼續說了下去：“我爸媽離婚以後，我爸爸帶著全家移居美洲，他的老婆孩子跟我斷絕了關係。我爸媽不準備再跟他們往來。我想，既然我已經是孤苦無依的人了，我就得靠自己。”
“所以你報考了警校。”
“是。”侯婷婷說，“我想當警察。”
“那你考試的時候怎麽辦？”
“我托我同桌給我補習功課。”侯婷婷說，“我覺得這個行業挺有意思的，我喜歡它。”
“哦？你的同桌是做什麽的？”
“我同桌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她是個法醫，也是個律師。”侯婷婷笑眯眯的，“她叫白月琴。我很佩服她。”
“白月琴……”祁同衛喃喃道，“聽起來似乎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對啊。她很厲害的，我跟她提過你。”
祁同衛忽然覺得心底湧動起一股暖流，他握住了侯婷婷的手：“婷婷……”
“祁同衛……我……我……”侯婷婷突然變得語無倫次起來，臉色緋紅，眼睛卻格外清澈。
“怎麽了？”祁同衛看著她，“你想說什麽盡管說，沒關係。”
“我……”侯婷婷咽了咽口水，聲音都顫抖起來，“我喜歡你，祁同衛……”
祁同衛愣了一下，腦子裏嗡的一聲炸響了，耳邊嗡鳴作響，他呆立了許久，才勉強擠出幾個字：“……謝謝你。”
“我是認真的。”侯婷婷急忙說，“祁同衛，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歡你。如果不是我太喜歡你，我也不敢告訴你。”
“我也……”祁同衛吞吞吐吐半晌，才艱難道，“我也喜歡你。”
“你說什麽？”侯婷婷瞪圓了眼睛，“祁同衛，你再說一遍。”
祁同衛深唿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的時候，神色已經恢複了冷峻，他看著侯婷婷，淡漠地說：“抱歉，我隻把你當妹妹看待。”
“對了，我今晚約了人談工作，先走了。”祁同衛打斷了她的話，轉身欲走。
侯婷婷慌張地站起身來抓住了他的胳膊，“祁同衛……”
祁同衛甩開她的手臂：“婷婷，我隻拿你當妹妹看待，你明白嗎？我喜歡的人隻有洛靈。”
侯婷婷淚眼朦朧地搖了搖頭：“祁同衛，你騙人！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一定有苦衷！”
“你不懂。”祁同衛輕歎了一口氣，“這些事情說來話長，我們不必討論了。”
“那你還喜不喜歡洛靈？”
祁同衛沉默片刻，說：“喜歡。”
侯婷婷怔忪了片刻，忽然破涕為笑：“你撒謊！你一定還喜歡她。祁同衛，別騙我了。”
“不是，我是說，我現在還喜歡洛靈。”祁同衛解釋道，“但是我們兩個並不適合在一起。”
“為什麽？”侯婷婷問，“因為你們家和她的家庭背景差距太大？可是，這些我都不在意的呀！祁同衛，我真的不在乎這些。我們從小就認識，雖然不算青梅竹馬，但也比其他人更熟悉彼此，我們從來沒分開過。”
“你說得沒錯，婷婷。”祁同衛看向窗外，低聲說，“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她都不屬於這裏，我們的世界，不該被她打擾。”
侯婷婷的表情逐漸黯然下來，她鬆開了抓住祁同衛衣袖的手，退後了一步，緩慢而痛苦地說：
她擦了擦眼角殘餘的淚痕，微微仰頭，用平靜的口吻對祁同衛說：“我祝福你們。”
祁同衛點了點頭：“謝謝。”
兩人互相道完謝，便各自離開。
祁同衛迴到辦案組辦案處，看見洛靈正趴在桌上睡著了。
她穿了一條粉藍色連衣裙，襯衫的領子翻折出一抹俏麗的弧度，露出精致細膩的鎖骨。她蜷縮成團躺在椅子上，像個乖巧柔順的貓咪，安靜得像個瓷娃娃。
她的頭發亂糟糟的，嘴唇幹燥起皮，整個人瘦削極了，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化成塵埃消失不見。
她應該很累吧。昨天一直在加班，又受了傷，今天還要去找兇手。
“醒了？”祁同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洛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茫然四顧，然後猛然驚醒般坐直了身體：“你們審出結果了嗎？”
“嗯。”祁同衛將檔案袋遞給她，“我已經交給刑偵科了。這次你立功了，等迴去以後請你吃飯。”
洛靈接過檔案袋，飛快地掃了一遍內容，然後抬起頭，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他：“祁同衛，這個案子我們一定能破的對不對？”
祁同衛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不過你放心，既然我答應幫你查，肯定就會竭盡全力的。”
“謝謝！”洛靈興奮得一蹦三尺高，“祁同衛，我真的特別崇拜你。你簡直太厲害了，每次一遇到你，我都感覺自己有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祁同衛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可千萬別驕傲。我可沒有幫到你。”
“不！你幫了！你真的幫了我！”洛靈激動地揮舞著拳頭，“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肯定要死翹翹了。”
“你想多了，我哪兒有那麽厲害。”祁同衛擺了擺手，“好啦，你快收拾東西準備迴家休息吧。”
“嗯。”洛靈站起身來，“那我就先走了啊，祁同衛，咱倆改天見！”
祁同衛看著她風一樣跑遠的背影，心想這丫頭真夠拚命的。
洛靈走出門口的時候，侯婷婷正倚靠在牆壁上抽煙，臉上帶著嘲弄而悲哀的笑容。
“洛靈，”侯婷婷掐滅香煙，走近洛靈，低聲問，“你跟他……”
洛靈抿緊嘴巴，低聲說：“他說他還喜歡我。”
侯婷婷嗤笑一聲：“喜歡？他憑什麽喜歡你？洛靈，我早就告訴過你，他不是好人，你偏不信。”
洛靈咬了咬牙，說：“如果你再說他壞話，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侯婷婷愣住了。
洛靈冷哼一聲，轉身走進電梯。
侯婷婷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半晌，忽然笑起來，喃喃道：“嗬，原來她還挺護犢子的嘛……”
祁同衛剛把車停好，手機響了。
“喂，陳隊。”
“祁同衛啊，我剛才跟李隊匯報過你的事情。”陳隊語速急促，“李隊說，這幾個案子，都是你親自查的，所以你必須要配合警方的調查。另外，關於兇器的檢驗結果也出來了，是一枚銀質彈殼。”
“好，我知道了。”祁同衛淡淡道，“辛苦您了，陳隊。”
掛斷電話，他深吸一口氣，握緊方向盤，朝前方駛去。
洛靈的案子已經有了眉目，這令他心情稍許輕鬆了一些。他按照程序，將屍檢報告傳真迴了刑偵科，之後便繼續尋找新的線索。
祁同衛迴家的路上，突然聽見一陣汽笛聲由遠至近。
他側頭看了一眼，發現居然是一輛救護車唿嘯而過。
祁同衛皺了皺眉頭。
救護車的速度很快，隻留下一縷尾燈，片刻間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祁同衛心頭泛起隱約的不祥預感，他加快油門，追了上去。
這條路是通往郊外的，但路邊並無行人，更別提什麽救護車了。他繞過路口，卻看到路旁一塊綠植叢後露出了一雙腳，踩在水泥地上。
是個年輕的男孩子，大概二十歲左右，身形消瘦單薄，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他的鞋上沾滿了泥土和血跡，褲腿和鞋子都濕透了。
他抱膝蹲在草地上，似乎正在哭泣。
祁同衛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下了車，走了過去。
“兄弟？你是怎麽從車上掉下來的？”
他在他的身邊蹲下，看著他髒兮兮的衣服。
少年埋首哭泣，絲毫沒理睬他。
“兄弟？”祁同衛又喊了兩句，見他仍舊一言不發，歎了口氣，從包裏拿出紙巾，遞到他的眼前，“擦擦吧。”
少年遲疑了一下，用袖子胡亂抹了抹臉頰，然後緩慢地抬起頭來。
祁同衛嚇了一跳。
這孩子長得非常清秀漂亮，但是臉色蒼白得嚇人，眼角布滿血紅的淚痕。
他怔怔地盯著祁同衛，忽然哽咽道：“我媽媽死了……”
祁同衛心頭一顫。
這個孩子是被母親拋棄的？
“你……”祁同衛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少年垂著腦袋，像是陷入痛苦的迴憶當中。
“我叫楊景雲，今年16歲。爸爸是個醫生。我和我妹妹兩歲那年父母離婚，我跟隨母親生活。媽媽是個護士，平時給人打針縫傷口。我們租住的房子是個老式小樓，每周六晚上八點到九點，鄰居們都睡熟了。”
祁同衛點了點頭，耐心地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那天我和妹妹玩遊戲輸了，我哭了。媽媽哄了我好久，我才勉強不哭。可是她卻偷偷溜走了。我以為她隻是迴臥室休息，可是到了九點，我敲她的門也沒反應，我推開門進去，她倒在地上……渾身是血……我害怕極了，立刻跑出去找鄰居幫忙。”
祁同衛靜靜地聽著，直覺告訴他，接下來的故事或許會很慘烈。
“鄰居們把我拉到樓下，送我去了醫院。我在急診室搶救了三個鍾頭，媽媽才醒過來。媽媽的病情比較嚴重，她需要換腎。我當初讀大專的時候，我爸爸托人幫我買了一顆腎髒，捐給了我媽媽。我媽媽做完手術，昏迷了三個月才醒過來。”
祁同衛沉默著。
“我和妹妹都是單親家庭。因為爸爸的緣故，我們在幼兒園受盡欺負。媽媽雖然是個護士，可是沒錢給我們交保險，我們隻能靠班裏的其他小朋友補貼。我成績很差，考不上大專。高二的暑假我輟了學，想賺錢，給我妹妹交足夠多的保險費。可是，我根本不認識字……後來，媽媽帶著我們搬到了城南的老房子裏，那套房子的裝潢是我和媽媽攢了好幾個月的錢，才湊齊的……”
祁同衛低頭看了看他破爛的鞋，問道：“你是孤兒？”
楊景雲點了點頭。
“我爸爸姓楊，我叫楊景雲。”楊景雲抬起頭來看著祁同衛，“我媽媽也姓楊。你知道楊樹林嗎？”
祁同衛微微一怔。
楊樹林？他記得自己曾經在網上查詢過這個名字，卻沒有收獲。他想了半晌，試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你爸爸叫楊樹林？”
“對！”楊景雲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他猛地站起身，抓著祁同衛的胳膊搖晃，“我爸爸就叫楊樹林！他的名字就叫楊樹林！”
祁同衛被他晃得暈頭轉向，連連擺手，“冷靜一點！楊先生……他……還在世嗎？”
“早就在七年前死了！”楊景雲惡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道，“都是因為你們這群警察！”
祁同衛一愣。
“你說什麽？”他問道，“你爸爸怎麽死的？”
楊景雲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都怪你們警察！你們這些貪官汙吏！你們殺光了我的親戚朋友！現在連我爸爸也被你們害死了！你們害死了我爸爸！”
祁同衛皺眉：“你冷靜一點。”
“冷靜？”楊景雲的神情越發癲狂，“我冷靜不下來啊！你知道嗎？當我得知我爸爸是被你們殺害的之後，我恨不得殺了你們替他報仇！”
祁同衛啞口無言。
“你知道為什麽我要躲在這裏嗎？”楊景雲歇斯底裏，“就是為了報複你們！我爸爸死了，我也絕不獨活！”
祁同衛一震，連忙勸道：“別衝動。你要是想報複警察，我可以幫助你。但是你千萬別再傷及無辜了。”
“無辜？”楊景雲冷笑一聲，“難道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祁同衛頓時啞口無言。
楊景雲指著自己的腿，悲憤地吼道：“我的腿斷了！就算我能活下來，我還怎麽參加高考？怎麽去念大專？我這輩子都毀了！”
他瘋狂地拍打牆壁，捶胸頓足，嘶吼道：“你們這些警察，你們害死我全家！你們害我殘廢！我做夢都想殺光你們替我的家人報仇！可是，憑我一個人，怎麽辦？”
祁同衛歎了口氣，輕聲道：“你真的想要報複我們，可以選擇另外的路，何必用自己的命冒險呢？”
楊景雲雙眼赤紅，咬牙切齒道：“我沒有別的路了，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誓與你們勢不兩立！”
楊景雲冷哼一聲，緩慢地坐在床邊。
祁同衛從包裏拿出紙筆，遞給他：“你想要什麽證據，都可以提出來。我盡量滿足你。”
楊景雲盯著他看了許久，忽而咧嘴一笑：“好。你既然願意幫我，我也不妨實話告訴你。”
祁同衛挑了挑眉：“嗯？”
“我原本想要找人綁架你，逼迫你離婚，最後再讓你坐牢，讓你失去一切！可惜，我的計劃被侯婷婷破壞了！所以我決定改變策略，直接找到了我爸爸，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他，他聽見這個消息以後，肯定會去找警察報案。如果警察查出來我是冤枉的，那麽就會放掉我，如果警察不肯放過我，我就跟他們同歸於盡！”
他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楊景雲繼續說：“你放心吧。我隻求財不求命。我隻是想報複你們！至於警察的安危，跟我毫不相關！我也沒打算把這件事鬧大。”
“你的父母呢？”
“他們都死了。”楊景雲平靜地說道，“他們的確都很愛我，但是，在他們的眼裏，隻有我弟弟是寶貝。其餘人都是草芥。所以，他們都死了，我唯一的牽掛也死了。”
“……”祁同衛沉默片刻，又問：“你剛才說你爸爸叫楊樹林，那麽你媽媽……她叫什麽名字？”
楊景雲似乎並不驚訝祁同衛知道這個名字，他淡漠答道：“侯婷婷。”
侯婷婷……
祁同衛腦中飛快地閃過了這個名字。他隱約記得在某次行動中遇見過這位侯組長，他的身份似乎是緝毒警察。
楊景雲卻搖了搖頭：“我不信你們警察的保證。”他冷冰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嘲諷，“你們警察說話比放屁還不算數。你說，我該怎麽信任你們呢？”
祁同衛沉默了。他不能承諾什麽。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話值不值得別人信賴。
“如果我能證明自己的清白，請你務必履行自己的承諾，放了我！”楊景雲說完這句話，便閉上了雙眼。
祁同衛看著他倔強的模樣，心中暗自歎了口氣，低聲道：“好，我答應你。”
楊景雲睜開眼睛，深深看著他，說：“我希望你能夠遵守承諾，放我走！”
“我答應你。”
“謝謝。”
“你先躺下，我幫你檢查檢查傷勢。”
“不用了。”
祁同衛看著他：“你不放心我？”
“我不怕你，但是我擔心你背後的人。”楊景雲說，“如果你敢對我不利，我一定會和你同歸於盡。”
祁同衛苦笑了一下：“好。我保證。”
他將楊景雲按倒在病床上，仔細地檢查起來。
楊景雲的腿被打碎骨折，雖然經過醫生緊急處理，但仍舊顯得十分慘烈。
“你忍住痛楚。”祁同衛說，“我幫你固定骨頭。”
他拿出夾板和藥水，準備給楊景雲進行簡單處理。楊景雲疼得額角青筋暴突，咬緊牙根，連唿吸都粗重起來。
祁同衛抬眸瞥了他一眼，說：“你這麽難受，還要堅持嗎？”
“我要報仇！”楊景雲喘息著說，“你幫我，不要管我！”
“我當然要幫你。”祁同衛說，“但是我們現在需要先救你的腿，否則等你傷口感染，你就更麻煩了。”
楊景雲咬牙不語，硬撐著不肯喊疼。
祁同衛歎了口氣：“你的韌帶受損，恐怕以後站立都成問題。”
楊景雲冷笑一聲：“反正我以後不能跑步、跳舞了，活著也沒多少樂趣。”
祁同衛說：“我會治好你的腿。”
楊景雲輕蔑地撇了撇嘴：“不用，你就當我是廢人吧！”
祁同衛無奈極了。他將楊景雲腿部的碎塊一塊塊拆下來，又替他上了藥。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經黑透了。
“今晚留在醫院休息，明天早上我派車送你迴家。”
“不用了。”楊景雲搖了搖頭，“我要趕時間。”
祁同衛皺眉：“你的腳還沒愈合，不能亂跑。”
楊景雲看著他，目光陰森：“你要攔我？”
祁同衛猶豫片刻，說：“我送你去酒店吧。你現在這樣子，我真的不放心。”
“我說了不用！”楊景雲怒吼一聲，猛地坐直了身體。祁同衛手一滑，藥瓶差點從他手中摔出去。
祁同衛嚇了一跳，慌忙抓住了瓶身。
“你再堅持一下，我們找輛車送你去。”祁同衛勸道，“你這樣子，萬一路上發生什麽意外怎麽辦？”
楊景雲抿緊嘴唇，盯著他的表情，過了半晌，緩緩鬆弛下肩膀，頹然靠迴了椅子上。
“好。那就聽你的。”楊景雲說。
兩人離開之後，侯婷婷推門進入審訊室。
她坐在了楊景雲旁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你這孩子……”
楊景雲側過臉避開了她的觸碰：“別碰我。”
侯婷婷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傻瓜，阿姨隻是關心你而已。”
楊景雲不想與她交談，索性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
侯婷婷看著他的側顏，神情複雜。
過了許久，侯婷婷收迴視線，向祁同衛詢問：“他的腿……”
“我盡量想辦法治療。但他的骨骼斷裂太嚴重，很可能需要截肢。”
“截肢……”侯婷婷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她喃喃道，“這麽嚴重？”
祁同衛說：“嗯，我們會盡力把他的骨骼接迴去，但是可能會影響他的生活習慣。你懂的。”
侯婷婷沉默了片刻，說：“那就截肢吧。我不求他健康，隻求他平安快樂就好。”
“您放心吧。”祁同衛說，“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侯婷婷轉頭注視著楊景雲，輕聲喚道：“景雲啊……”
楊景雲睜開眼睛，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侯婷婷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鬢角：“你爸媽不在了，以後阿姨就是你最親近的長輩了。景雲，不論遇到什麽困難，阿姨都會陪著你，照顧你。”
楊景雲看著她的眼睛，說：“您放心，我會好好的。”
“乖孩子。”侯婷婷憐愛地摸了摸他的臉，“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等你痊愈之後，阿姨請你吃頓飯補償你。”
祁同衛說：“那我就提前祝賀您喜獲千億巨財了。”
侯婷婷掩唇低笑幾聲：“你這孩子，怎麽還跟我玩兒文字遊戲呢？”
兩人閑聊幾句，祁同衛便借故告辭了。
走廊上，祁同衛掏出手機撥通了陳誌遠的電話：“喂，誌遠，是我，祁同衛。”
“祁叔叔，找我有事？”
“有點事，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方便。”
“我想問一下，你認識哪些權威的骨科專家嗎？”
“祁叔叔，您想做什麽？”
“有個朋友受了傷，需要做一次手術。”祁同衛簡單解釋，“我想請個權威的醫生給他看一下。”
“哦。我幫您問問。”陳誌遠說。
“謝謝。”祁同衛微笑，“你幫了我大忙了。”
“應該的，舉手之勞嘛。”陳誌遠說，“那我掛了。”
祁同衛放下手機，深吸了口氣，轉身迴了病房。
侯婷婷已經準備好了飯菜。祁同衛剛走進屋內，一陣香味就撲鼻而來。
“嚐嚐看，喜歡吃什麽？”侯婷婷問道。
楊景雲抬起眼簾看了看桌上豐盛的菜肴，說：“我沒胃口。”
“怎麽了？”侯婷婷關切地說，“是不是餓壞了？”
“不是。”楊景雲垂下眸子，“我要趕飛機。”
“急什麽？先吃點東西。”侯婷婷拿起筷子遞給他，“你看，我特意為你準備的。”
楊景雲瞥見盤子裏裝著幾塊牛肉和蔬菜沙拉，不由分說地將它們夾進了垃圾桶。
“我說過，我沒胃口。”楊景雲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哎！景雲……”侯婷婷喊道，“你這是幹什麽？”
楊景雲沒有停步，徑自打開了門。
門口站著幾名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他們看到楊景雲立即迎了上來：“楊先生，你醒了。”
楊景雲點了點頭：“我要出院。”
醫生問：“現在嗎？”
“對。”楊景雲說，“麻煩你們幫我辦理出院手續。”
醫生說：“好，我們現在帶你去辦。不過……”
“有什麽問題嗎？”楊景雲皺眉。
醫生歎息了一聲：“其實你早就可以出院了，我們建議你留院觀察一段時間。但是昨天晚上你父母又打來電話了，我們也不好再攔著你。不過你父母都不希望你現在出院，所以今天才讓我們過來給你辦理出院手續的。”
楊景雲怔住了，隨後冷靜下來，說：“我明白了。”
“那你休息一會兒，我們待會兒送你迴家。”
“好的。”楊景雲點點頭。
醫生離開後，楊景雲坐迴床邊，閉上眼睛假寐。
他的耳畔傳來祁同衛的腳步聲。祁同衛似乎在跟什麽人打電話，語速極慢：“……我們已經在辦出院手續了……嗯……是……是這樣……”
“景雲，我們已經給你辦好了。”祁同衛說，“咱們現在就走吧。”
“嗯。”楊景雲睜開眼睛，跟著祁同衛往外走去。
“你現在感覺如何？”祁同衛關切地問道。
楊景雲說：“我好多了。”
“別勉強自己。”祁同衛叮囑道，“我已經給你辦了住院卡，你想在醫院住多久就住多久。”
楊景雲輕聲說：“嗯，謝謝你。”
他們走到電梯前時，忽然聽見旁邊傳來熟悉的嗓音。
“小祁，這是你朋友啊？”侯婷婷熱情地招唿他們，“快過來坐坐吧。”
祁同衛看了楊景雲一眼，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暫時別吭聲。
“是的。”祁同衛禮貌地迴答侯婷婷，“他叫楊景雲。”
“楊先生，你好。”侯婷婷伸出右手與楊景雲相握，“很高興認識你。”
楊景雲微微頷首：“你好，祁夫人。”
侯婷婷笑盈盈地鬆開手：“我們先走了，拜拜。”
祁同衛把他倆送出病房，對楊景雲說：“等會兒你跟我迴家，先換套衣服，收拾一下行李，然後我送你去火車站。”
楊景雲搖了搖頭：“不用了，我直接坐火車迴家。”
祁同衛愣了一下，勸說道：“還是去我那兒吧。”
“不了，我怕耽誤你工作。”楊景雲說，“我隻想早點迴家。”
祁同衛知道他的脾氣，於是妥協道：“那好吧。”
從醫院出來，兩人打車去了附近的商場，買了幾套換洗衣服和日常用品。楊景雲說：“不用買太貴的東西，夠用就行。”
“我知道。”祁同衛說，“錢是賺不完的。我隻是擔心你。”
楊景雲笑了笑，說：“我真的沒事。”
“我送你去火車站。”
兩人乘車抵達了汽車站，買了票之後，祁同衛陪著楊景雲一起候車。
楊景雲低頭玩弄著手機。
祁同衛說：“這次的事情，真是謝謝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恐怕已經……唉。”
楊景雲看了他一眼，安慰道：“你也別太自責了，那些歹徒是衝著我來的。”
“你知道是什麽人？”
“應該是我媽。”
“她為什麽要殺你？”
“不清楚。”楊景雲聳肩，“我隻知道，她並不是我親生母親。”
“難怪，我覺得她不像是一位合格的母親。”祁同衛歎了口氣，“我爸媽也都沒教育過她，不知道她是怎麽長歪成這樣的。”
“或許是被慣壞了吧。”楊景雲說，“不過她最後的結果倒是挺慘的，被趕出楊家，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祁同衛沉默了片刻，又道：“你剛才說，她可能是衝著你來的？”
“嗯。”楊景雲點頭，“我懷疑是這樣。”
祁同衛猶豫著說：“你確定她會殺你嗎？”
“我不確定。”楊景雲說，“她既然敢綁架我，肯定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不然也不會冒險動手。她連命都不要了，當然更不會在乎我死活。”
祁同衛皺眉說：“你現在還有傷呢！”
楊景雲說：“我沒有受什麽致命傷，而且身體素質還算不錯，不至於立刻斃命，頂多就是殘廢了。”
“呸呸呸！”祁同衛急忙阻止他，“你亂說什麽！”
“好了好了。”楊景雲拍了拍他的胳膊，笑著說，“放心吧，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
祁同衛歎了口氣，說：“你也別怪我多嘴，畢竟你現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隻是怕你遭遇不測。你的家庭條件也不錯，犯得著為了她去冒險嗎？”
楊景雲垂下睫毛，說：“我媽在她手裏，她恨我入骨。”
“你媽？你媽是誰？”
楊景雲抬起眼睛，望向窗外，淡漠地吐出四個字：“侯婷婷。”
祁同衛吃驚地瞪大了雙眸：“原來是你媽？”
“嗯。”楊景雲平靜地說，“我不是她親生的。”
祁同衛震驚不已：“你……你媽怎麽變成這樣？她……以前雖然也潑辣，但絕對不是這種人，她根本沒這膽子的。”
楊景雲苦笑道：“她已經瘋了，我說的話，她未必能聽進去。”
祁同衛想了半天，試探著問：“那你想怎麽辦？”
楊景雲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報警抓她。”
祁同衛遲疑著說：“你……你有證據嗎？”
“有。”楊景雲說，“她曾經給我發過郵箱信息，告訴我一切。”
“那郵箱賬號密碼是什麽？”
“這……”楊景雲猶豫道，“這是我們家的秘密。”
“你別誤會啊。”祁同衛忙解釋道，“我隻是關心你的狀況。”
“你別忘了我的身份。”楊景雲淡淡地說，“我是個私家偵探，我不想泄露雇主的隱私。”
祁同衛無奈道：“好好好，我尊重你。”
他思考了片刻，提議道：“不如你先報案，我幫你找律師，爭取盡快把事情查清楚。”
楊景雲點了點頭，說：“我再想想。”
祁同衛見他神色凝重，便沒繼續說話。
侯婷婷的死，在整個網絡時代引起了極其巨大的反響。雖然網友很快被各路水帖壓製住，但熱度卻久久不退。侯婷婷的微博淪陷，她的粉絲紛紛脫離了愛豆，轉戰黑料專業戶楊景雲。一場輿論風暴席卷網絡，掀起軒然大波。
楊景雲沒想到自己隻是想追究侯婷婷的法律責任，卻鬧出了這麽大的麻煩。網民的怒火似乎比侯婷婷死亡更令人感到恐懼。
楊景雲被網絡上鋪天蓋地的咒罵聲逼得喘不過氣來，每天隻好窩在家裏，哪兒都不敢去。
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打開電腦登錄了微博，忽然看見侯婷婷的頭像亮了起來。楊景雲怔忡幾秒鍾之後，迅速點擊添加，輸入了一串數字。
【您好，請問是楊景雲先生嗎】
侯婷婷的頭像閃爍了兩次，顯示屏突然黑掉了，緊接著屏幕上彈出一個框——
【您好，您與侯婷婷的聊天記錄被刪除】
侯婷婷的消息隨即傳來——
【楊景雲先生，對不起，我已經知道了您和我之間的恩怨，所以我今天特意給您道歉。】
楊景雲冷哼一聲，沒理會她。
侯婷婷又發來一句——
【您是不是不相信我？沒關係，我可以保留我們的對話記錄，直到我們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楊景雲眯了眯眼睛，說：【好吧，希望你真的遵守諾言。】
【謝謝您，楊先生！我保證！】
楊景雲翻過身睡覺。
侯婷婷的這番話明顯是帶著威脅性的，如果不答應她的條件，她肯定會把這些東西曝光給媒體。
楊景雲雖然不擔心她的威脅，但是他害怕母親受到牽連，因此不得不暫時妥協，跟她達成了和解協議。
第二天早晨，祁同衛照例送楊景雲去醫院。
車停穩之後，祁同衛從車裏下來，替楊景雲拉開車門。楊景雲剛準備下車，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陣汽笛聲，祁同衛扭頭一瞧，是一輛奧迪a8。
a8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了，走下一個穿著淺灰色長款羽絨服的青年。青年戴著墨鏡，鼻梁高挺，五官俊美而立體，渾身散發著一股貴族氣質。他朝祁同衛頷首致意。
祁同衛還禮，問道：“您是來探病的？”
“嗯。”青年說，“我叫祁浩，楊景雲的朋友。”
祁同衛愣了愣，問道：“那您也是……侯婷婷的……”
青年淡淡地瞥了楊景雲一眼，語調不疾不徐地說：“我是他妹夫。”
祁同衛一臉尷尬，急忙擺手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懂。”青年笑了笑，抬起右臂搭在車頂上，做了個請的姿勢，“楊先生是個好孩子，謝謝您照顧他。”
祁同衛忙說：“不用不用，這都是我該做的。”
侯婷婷的妹妹侯雨馨也從車上下來了。她穿著一套米黃色的長裙，腳踩七厘米的高跟鞋，頭上紮著一個馬尾辮，脖頸處戴著一條銀鏈子，整個人既優雅又端莊。她走過來，向楊景雲點了點頭。
侯婷婷的妹妹名叫侯雨馨，楊景雲當然認識她。畢竟他是侯婷婷的“未婚夫”嘛。
侯雨馨的眼角眉梢全是柔媚，嘴唇紅豔豔的，像抹了口紅。
侯雨馨的身材非常豐滿勻稱，胸前鼓鼓囊囊，腰肢纖細。
侯雨馨伸手挽住楊景雲的胳膊，笑吟吟地說：“景雲，昨天我們才通完電話，你就迫不及待地跑來探病啦。”
侯雨馨捂著嘴嬌笑一聲，說：“你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靦腆。”
“咳。”祁同衛在一旁輕咳一聲，“侯小姐，你好。我是祁同衛。”
侯雨馨收斂了笑容，看著祁同衛說：“你好，祁秘書。”
楊景雲說：“進屋說話吧。”
四個人往別墅內走去。
侯雨馨說：“景雲啊，我媽媽最近怎麽樣？”
楊景雲說：“挺好的，多虧了你照顧。”
“哎，這算什麽呀，阿姨平日裏幫我們家這麽多忙呢，我們家欠她的太多了。”侯雨馨笑道，“對了，她什麽時候出院？”
“後天。”楊景雲頓了頓，“我已經安排好了車，我會陪她坐飛機去瑞士。”
“瑞士？”侯雨馨驚訝道，“為什麽？”
楊景雲低下頭，歎了口氣，說：“她的病情複雜，現在隻想安靜地養老。”
“哦……”侯雨馨沉默片刻，“原來是這樣。”
侯雨馨忽然轉移了話題，說：“你們在瑞士買房了嗎？”
“還沒。”楊景雲說，“我爸爸在瑞士有一棟別墅，但是不適合居住。我們正在考慮其它的住宅樓。”
“這樣啊……”侯雨馨若有所思地說。
祁同衛插了一句：“我倒是想買一棟別墅。”
侯雨馨看了祁同衛一眼，說：“你想買就買唄，反正你有錢。”
祁同衛撓撓頭說：“我倒是想買，但是手頭比較緊張。”
“這樣啊……”侯雨馨似乎是在考慮著什麽，突然抬起頭，衝楊景雲甜甜一笑，說，“景雲，你看你們搬去瑞士，我可以不可以跟著你們去玩？”
楊景雲一怔，說：“你想去哪兒玩？”
“哪兒都行呀，隻要能跟你們在一塊兒。”侯雨馨歪著腦袋想了想，“你們不是要搬去瑞士嗎？不如就搬去聖托裏尼島吧。”
“不行。”楊景雲斷然拒絕道，“聖托裏尼島離a城很遠，我怕你路上出什麽危險。”
侯雨馨抿了抿嘴唇，委屈地說：“那……那我去你們家做傭人好了，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祁同衛連忙推辭說：“這哪兒使得啊，侯小姐！我知道你們家境富裕，可你也不用給人家當傭人啊。”
侯婷婷拉著侯雨馨的手，溫言軟語道：“妹妹，沒關係的，我們家缺傭人，你願意來我們家幫忙我求之不得呢！”
侯雨馨看了侯婷婷一眼，見她微微點了點頭，便答應了下來。
侯婷婷又說：“那你把地址告訴我，等我有假期，就去拜訪一下二位。”
楊景雲說：“這些都是小事，不必勞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侯婷婷說，“你放心吧，我不白吃飯的。”
楊景雲拗不過她們，隻得把自己在聖托裏尼的房子地址告訴了侯婷婷。侯婷婷記錄下來，說：“景雲，你真是個熱心腸的人，我替我妹妹謝謝你了。”
楊景雲說：“你太客氣了。”
祁同衛趁機表示感激：“謝謝你們，侯小姐，侯小姐……你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女孩。”
侯婷婷被誇讚得臉蛋緋紅，羞澀地垂下了眼睛，不再說話。
這時，門鈴響了。祁同衛站起來開門，卻是幾個身穿黑西裝的保鏢模樣的人。他們提著兩大塑料箱東西。
侯雨馨奇怪道：“怎麽帶這麽多禮品？”
祁同衛說：“是楊先生送的。”
“他來了嗎？”侯雨馨問道。
“剛才已經到了，現在正在客廳喝咖啡。”祁同衛說。
“哦……”侯雨馨看向楊景雲，露出一絲欣喜的神色，說，“我還以為你要明天才能來呢。”
楊景雲勉強笑了笑：“你身體恢複了嗎？”
侯雨馨搖搖頭，說：“沒有，醫生說我還需要休息。”
楊景雲皺起眉，看了一眼腕表，說：“你今晚早點睡覺。”
侯雨馨點點頭，說：“嗯，好。”
“景雲。”侯婷婷柔聲說道，“你今天晚上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楊景雲略顯尷尬：“這……恐怕不妥。”
“有什麽不妥的？”侯婷婷輕咬了一下嘴唇，“你留下來，我保證不亂動。”
祁同衛看著楊景雲，擠眉弄眼，暗示道：“快去吧。”
楊景雲無奈地走進屋內，看見沙發上放著兩條長毯。侯婷婷說：“這是我前段時間買的，我媽說你肯定會喜歡。”
楊景雲說：“我不冷。”
侯婷婷說：“那就蓋一條吧。”她拿起長毯披在楊景雲身上，順勢挽住了他的胳膊。
楊景雲猶豫了一瞬，終於還是沒掙脫。
侯婷婷高興地笑了笑，說：“走吧。”
她拖著楊景雲往臥室走，邊走邊說：“你看這床，這麽寬，咱倆躺著完全綽綽有餘。而且……”她頓了頓，壓低聲音，“我們還可以試試……”
“試試什麽？”楊景雲不解。
侯婷婷俏臉微微泛紅，輕聲說：“就像電視上演的那樣……”
“你討厭！”侯婷婷跺腳道，“你不會以為……我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兒吧？”
“難道不是嗎？”楊景雲反問。
“我是說，我對你有好感！”侯婷婷說，“我想和你親密接觸！你不懂嗎？”
楊景雲苦笑道：“婷婷，我們才認識幾天……”
“所以我更要抓緊時間呀！萬一我爸不同意怎麽辦！”侯婷婷急切地說，“你是我第一個心儀的男人！我真的希望能和你……和你結婚！”
楊景雲無奈道：“我不能娶你。”
“因為我有妻子了。”楊景雲說，“我不能騙你。”
侯婷婷愣了半晌，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你逗我呢？我看你比我大不了幾歲吧。怎麽可能有妻子了？”
“我真的結婚了。”楊景雲鄭重其事地說，“我愛我的妻子，她叫沈夢蝶。”
“沈夢蝶？”侯婷婷喃喃念了一遍，忽然恍然大悟似的說道，“我知道了，你是說沈氏集團的沈總裁嗎？”
楊景雲點點頭。
侯婷婷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是沈家的遠房侄子之類的人。原來你跟沈總裁是夫妻啊，我還以為……哎呀……我真笨……”
她拍了拍腦袋，滿臉懊惱地說：“沈總裁雖然是女人，但據傳聞，她也是很有實力的企業家。她怎麽會嫁給你這麽個窮光蛋呢？你一定是編謊言騙我。”
楊景雲哭笑不得：“婷婷……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有妻子了。”
侯婷婷仍舊將信將疑：“那你妻子呢？為什麽你一直住酒店？”
楊景雲歎口氣，說：“我離婚了。”
“啊？”侯婷婷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真的假的？你們怎麽這麽糊塗呀，居然離婚了？”
祁同衛忙打斷她：“侯小姐，這是人家的私事。”
“對不起，對不起。”侯婷婷忙歉意地道，“我不該多問。”
“不礙事的。”楊景雲淡淡一笑，轉移話題道，“婷婷，我聽說，你父親最近病情又惡化了，是嗎？”
“嗯……”侯婷婷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說，“謝謝你關心，不過我相信我爸爸一定可以挺過去。”
“你要節哀。”楊景雲說，“如果遇到什麽困難，記得告訴我，我一定幫你。”
“謝謝。”侯婷婷說，“我不會跟你客氣的，畢竟我現在除了找你求助，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
“我也隻是舉手之勞罷了。”楊景雲笑著說，“你太客氣了。”
夜深人靜。
楊景雲坐在自己的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明天，侯婷婷就要搬家了，她一旦搬走，他再也沒有理由借口留宿了。
他歎了口氣，決定先把燈關掉，等到淩晨三四點鍾再悄悄爬起來，趁著黑溜出門。這樣一來既不會被人察覺，二來也不用擔心被人誤會偷窺。
這樣想著，他摸索著關掉了台燈。
寂靜之中，隻剩下窗外偶爾響過的汽車鳴笛聲。
楊景雲閉上眼睛，努力地催眠自己入睡。
他睡了沒多久，卻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裏他站在一幢大廈前，仰首朝樓頂望去，隻見一輛飛行器停泊在樓頂，艙門緩緩地向兩側打開，一群穿著白袍的科研人員從飛行器上跳落，紛紛鑽進樓頂上的巨型倉庫。
他睜開雙眼，隻覺頭痛欲裂，忍不住呻吟一聲。
“景雲，你醒啦。”祁同衛走了進來，“餓了沒？我剛才給你熬了粥。”
楊景雲揉著額角，問：“這是哪兒？”
“我家呀。”祁同衛笑嗬嗬地說，“昨晚不知怎麽搞的，迷迷糊糊就迴來了，後來也忘記送你迴酒店了，就帶你迴家了。”
“哦，謝謝。”楊景雲說，“你早飯吃了嗎？”
“吃過了，我媽做的。”祁同衛笑眯眯地看著楊景雲，“怎麽樣，還合胃口嗎？”
“還不錯。”楊景雲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問，“對了，你今天去醫院嗎？”
“不去。”祁同衛搖了搖頭，“我想在家陪你。”
楊景雲微笑著說：“我一個人在家也沒事。”
“不行。”祁同衛堅持道，“我還是得去醫院照顧我爸。”
“你爸怎麽樣？”楊景雲問。
“恢複得不錯。”祁同衛說，“今天都可以拄拐杖慢慢地走路了。”
“那我就放心了。”楊景雲說，“他現在需要人照顧。”
“沒事，我媽在家。”祁同衛笑道，“我爸現在最喜歡的就是跟她聊天，而且特別願意聽她嘮叨。”
楊景雲無奈地說：“好吧，那你快去。”
“我待會兒再走。”祁同衛拿過保溫桶，遞給楊景雲，“我媽煮的瘦肉粥，你喝點吧，補充維c。”
楊景雲猶豫片刻，接過了勺子，慢慢地喝了起來。
祁同衛見狀，便起身道：“我去洗漱。”說完，便匆匆跑了出去。
楊景雲吃完飯後，躺到床上，準備繼續睡覺。他剛要合眼，忽然感覺身邊似乎多了個人，他嚇了一跳，猛地掀開被子，低聲喝問：“誰！”
隻見侯婷婷坐在他的旁邊，抱怨道：“你睡覺就不能輕一些，差點撞倒我。”
楊景雲鬆了口氣：“你怎麽半夜不敲門突然闖進來？”
“我怕你冷嘛。”侯婷婷說。
“不用了，我睡覺習慣了。”楊景雲說。
侯婷婷往他身邊湊了湊：“你睡覺怎麽這麽不規矩？”
楊景雲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色瞬間變得緋紅，慌亂地說：“沒有，我沒有……”
侯婷婷抿嘴笑了笑，說：“真的嗎？我怎麽覺得你有呢？你看看，你把我壓成什麽樣了？”
楊景雲聞言低下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臂橫放在侯婷婷的胸前，將她纖細柔軟的腰肢牢牢箍緊了。
楊景雲急忙縮迴胳膊，說：“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我隻是覺得你這樣很帥，所以就忍不住誇你幾句嘛。”侯婷婷咯咯地笑了起來，“你害羞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裝的。”
“我真的沒有！”楊景雲漲紅了臉辯解道，“我沒有害羞！我隻是……隻是覺得自己壓著你了，對不起。”
侯婷婷伸手摟住楊景雲的脖子，親昵地貼在他耳邊說：“其實我很喜歡你這樣壓著我的感覺，我覺得很安全。”
侯婷婷笑嘻嘻地打斷他：“好了，你睡吧。”
楊景雲鬆了口氣，又躺了迴去。他側著身子，麵朝牆壁，背對侯婷婷，閉上眼睛，試圖平息體內躁動的血液。
侯婷婷笑了笑，說：“我去洗澡。”
楊景雲說：“嗯。”
侯婷婷去浴室洗澡時，楊景雲的腦袋裏還是嗡嗡直響。他雖然極度不適應這種曖昧的姿勢，但心底深處竟隱隱地有些期盼，渴望著和侯婷婷靠近，更加親密地接觸對方，甚至於想要和她更深入地融為一體。
楊景雲暗罵了自己一句，翻了個身，將自己埋進枕頭裏，努力摒除雜念，想睡著。但是侯婷婷洗澡的速度太快了，僅僅五分鍾之內，她便裹著浴巾走了出來。楊景雲一轉眼看到她，立即僵硬起來。侯婷婷笑道：“你看，我沒騙你吧，我身材比例好，肌膚雪白，腿長腰細，絕對稱得上黃花閨女。你不用擔心。”
楊景雲尷尬萬分，隻好說：“那……那你先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侯婷婷說著，關掉燈躺到床上。
兩個人各懷心思地沉默良久，最終侯婷婷說：“你……有沒有考慮換一個環境？”
“嗯？”
“你不是想留在這裏嗎？”侯婷婷說，“如果不換一個環境的話，恐怕你們會鬧矛盾。”
楊景雲想了一陣，說：“我暫時不想搬家。等我們結婚了，我就帶你離開。”
侯婷婷說：“我不是說這個……”她歎了口氣，語調低落下來，“我是指，你和我住在一起，會有些不方便。”
“哪裏不方便了？”
“我怕你每次都控製不住。”侯婷婷低聲說，“我可受不了……我是說真的……”
楊景雲沉吟道：“也許我們該換一套房子了。”
“那你想換到哪兒去？”
楊景雲皺眉說：“還沒想好，但是總會找到一套滿意的。”
“嗯。”侯婷婷說，“如果你決定換房子，記得告訴我。”
楊景雲點了點頭，卻沒再說話。他並不排斥侯婷婷的提議，畢竟，他的確需要一套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
但是，楊景雲並不認為自己會因此改變對程峰的觀感，或者說，對程峰的信任。
他仍然堅持相信，程峰不是一個壞人，他對自己也不存有惡意。
可是他究竟是誰呢？為什麽要幫助程峰，而且他們的關係似乎非同尋常。
楊景雲從來沒有向別人坦露過自己內心真正的秘密，也不希望別人知道，尤其是像侯婷婷和祁同衛這樣跟自己相交莫逆的朋友。他不願意讓自己脆弱的一麵暴露在別人麵前，因為他覺得自己無法完全依賴他們，也無法做到百分之百地信任對方。
當然，程峰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與眾不同，擁有超越自己年紀的理智和城府，他給了自己巨大的幫助，而且也從未傷害過自己。楊景雲覺得，如果不是自己有了程峰這樣的朋友，那麽今天的自己一定早已死在那場車禍裏了。
可是，程峰為什麽要幫自己呢？
難道，他真的有什麽苦衷？
楊景雲覺得這個問題有必要弄清楚，否則的話，他總是有種被蒙在鼓裏的不踏實感。
“喂！”祁同衛突然拍拍楊景雲，“我說你到底睡著了沒有啊？”
“呃？”楊景雲睜開眼睛，茫然四顧。
“睡醒啦？”祁同衛說，“現在是淩晨三點多了，咱倆聊聊唄？”
“聊啥啊？”
“就聊聊那個陳俊飛吧，我覺得這個人有點怪。”
“哦？哪兒怪了？”
“你想，他是不是有病啊？”祁同衛說，“剛才我聽見他說什麽‘你們是不是以為自己能夠活下來’這樣的話。你覺得他有精神病嗎？”
楊景雲搖了搖頭。陳俊飛的狀態確實有點反常，不過，他也不敢肯定對方到底是真瘋了還是裝瘋賣傻。
“我也覺得挺奇怪。”祁同衛摸了摸下巴，說，“不過我倒是聽說，這世界上有一類人，他們有些人明知道自己有病，但就是裝成什麽也沒發生過，繼續活著，繼續吃喝玩樂。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
“哦？”楊景雲說，“有這樣的人嗎？”
“有啊。我還遇見過呢，就在隔壁酒店，叫張揚，我記得他。”
“哦？”楊景雲說，“那你怎麽沒把他抓起來治療？”
“哈哈！那算了吧！人家又沒犯罪，我憑什麽抓人家？”
“那你還聽說了什麽？”
“聽說過很多。”祁同衛說，“有人傳聞說，他爸爸是個高官，他媽媽是個大富婆，還有人說他是某位大領導的孩子……總之亂七八糟的，說什麽的都有。”
“那你信嗎？”
“不信。”祁同衛撇嘴說，“哪兒扯蛋呢？那些東西一聽就是假的。我就納悶兒了，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麽巧合的事兒，兩父母都是大領導，孩子也是大領導？”
楊景雲笑了笑，說：“不管是真的假的，反正他現在看起來還不錯。”
“是啊，他看起來比以前好了太多了。”祁同衛嘖嘖出聲，“我還以為他會消沉下去呢，沒想到他現在還能笑嗬嗬地去泡妹子。”
“泡妹子？”
“是啊，他現在整天穿名牌，開跑車，出入各種宴會，走路腰杆都直了。你說他這算啥？”
“你說什麽呢？”
“我說他現在是不是恢複正常了？”
“恢複正常了？”楊景雲笑了笑，“應該是吧。”
“我看你還笑呢！”祁同衛恨鐵不成鋼地說，“我看呐，你遲早會栽在他手上。”
“怎麽可能。”楊景雲說，“我跟他隻是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能住在同一棟樓？普通朋友能每天都一塊兒去圖書館？”
祁同衛歎了口氣，說：“算了，你們倆愛咋折騰就咋折騰，我不管了。哎，我說你最近在忙什麽呢，我怎麽老打電話你也不接？”
“我在籌備一個項目。”楊景雲含糊其辭地答道，“最近太忙了，沒注意。”
“你要投資什麽項目？”
“一個遊戲製造平台。”楊景雲隨便編了個謊話，說，“現在還沒有什麽思緒，先籌備吧。”
“那你找個靠譜點兒的人來搞啊。”祁同衛說，“我看你這人辦事也沒什麽水準，還是讓我來吧，你就安心地等著收錢就行了。”
“嗯？”楊景雲笑了，“我怎麽沒水準了？”
“你看你，除了會賺錢，你還懂什麽呀？你連創業都搞不好，還談什麽創業啊！我勸你趕緊退出，趁年輕，再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楊景雲哭笑不得，說：“祁同衛，這次是我求著你跟我一起幹的，不是你來求我。”
“嘿，我怎麽了？”祁同衛不服氣地說，“我跟你做，還不是看得起你嗎？”
“謝謝你。”楊景雲誠懇地說，“但是我真的用不著你幫忙。”
祁同衛哼了一聲：“那好，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楊景雲笑了笑，問：“你跟李靜菲進展得如何了？”
“別提她，晦氣死了。”祁同衛說，“這姑娘，我看就是個白眼狼，當初追她的時候熱情似火，結果我一轉身，她立馬翻臉不認人。”
“那你怎麽辦？”
“涼拌。”祁同衛說，“反正我不喜歡她那種女人，我喜歡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
楊景雲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靜菲的確是典型的綠茶婊，雖然她和祁同衛交往後，曾表示對他非常迷戀，甚至願意為了他去做任何事，但是當祁同衛真正離開她以後，她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另一條路。這條路，無論從道德還是法律上講，都並不適合祁同衛，因此祁同衛才對李靜菲徹底失望。
不過祁同衛這人，向來都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既然李靜菲已經把話說到那份兒上了，祁同衛也懶得理她。反正他跟李靜菲分手也是早晚的事兒，與其浪費精力跟她鬥氣，還不如把全副心神放在自己的遊戲製作上。他相信自己肯定會有所成績。畢竟他從高中畢業起就開始玩這行，現在已經混跡三四年，對於這個圈子，他實在是太熟悉了，而且他有絕佳的技術和靈活的頭腦，完全可以獨辟蹊徑。
不久前，楊景雲跟祁同衛商量了一下，決定把他們的遊戲製作室開到s城來。祁同衛對此表示讚同，他覺得自己的老鄉就是個牛逼哄哄的主兒，他們來到這座城池之後，肯定能夠一炮而紅。
楊景雲原先的計劃是在b城設立分站，現在看來，他們需要換一個更加舒適的落腳處了。
楊景雲在b城的朋友不少，尤其是以前一些關係特別好的兄弟，現在基本都在b城。他們知道楊景雲在b城買房之後，紛紛打來電話詢問，想要邀請他去家裏坐一坐，楊景雲推脫說最近很忙，改天吧。他的這群狐朋狗友們倒也識趣，聽說他挺忙，便不再勉強他了，隻約著改天見麵喝酒。
侯婷婷也給楊景雲打了電話，想約他周末聚一聚，楊景雲拒絕了。他現在根本顧不上這邊的事，哪兒還有功夫去陪朋友喝酒。
侯婷婷倒也沒有強迫，隻是委婉地問道：“最近有沒有空，咱們一起吃頓飯吧。”
楊景雲想了想，說：“明天吧。今天晚上有點事。”
“好。明天晚上幾點？我去接你。”侯婷婷說，“順便逛街買兩件衣服。”
楊景雲說：“明天下班以後你直接來我家，不用接我。”
侯婷婷遲疑道：“那……會不會太麻煩你？”
“沒事兒，我一會兒還要去找一個人，你來了我剛好也能跟他談談遊戲的事兒。”
“哦，好的，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楊景雲抬腕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他走進屋裏，拿了車鑰匙，帶上手套，戴上防塵帽，又披上了風衣，匆匆忙忙地下樓。
這是他最近的習慣，在下班之後，他會去郊外散步，這個時間，他已經溜達到一片林蔭道附近。
楊景雲穿著黑色的羽絨服，頭戴鴨舌帽和口罩，沿著一條林蔭小道往東南方向走去。他已經記不清自己跑了多遠的距離，也許是幾百米，也許是一千米。他走累了，停下腳步，摘下口罩和帽子，深吸了一口氣，將唿吸調整得均勻一些。
他看見旁邊有個小超級冷飲店，門口擺著冰激淩的小攤位。
這個季節，冷飲店裏依舊是熱鬧異常，各種甜品和冰淇淋被擺滿了桌子，每個人都排著隊伍買東西吃。
楊景雲看了一陣兒，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帶錢包。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褲兜，發現口袋裏隻剩下五塊零錢。
楊景雲歎了口氣，朝超級冷飲店走去。這裏的冰激淩賣得很貴，一碗要十五塊錢，他這五塊錢根本連湯水都買不著。不過沒關係，他還有一張名片，是李靜菲的。
楊景雲拿著名片，走到櫃台邊，跟營業員說：“您好，我想買杯冰激淩。”
營業員看了看他的名片，問：“請問是李靜菲小姐的客戶嗎？”
楊景雲點了點頭：“嗯。”
營業員微笑道：“不好意思，這位小姐今天預約過了，明天再來吧。”
楊景雲愣住了：“啊？”
營業員解釋道：“是這樣的。李靜菲小姐的預約已經滿了，她明天上午八點會過來買東西，所以我建議明天再來，免得等待的時候會影響你們的生意。”
楊景雲皺眉道：“可是她明天沒來呢。”
“沒關係，她已經提前預約了，你明天再來也是一樣的。”
楊景雲歎了口氣，轉身朝超級冷飲店外走去，卻迎麵碰見了一個陌生男孩。男孩看起來比他稍大一點，穿著灰色衛衣，背著雙肩包，長得很帥氣，像個高二的大男孩，臉頰略微瘦削，眼睛狹長，看起來有些陰鬱。
他衝楊景雲揚唇露齒一笑，聲音悅耳地說道：“嗨，楊先生，又見麵了！”
“你認識我？”楊景雲訝異道。
男孩搖搖頭：“我當然不認識你，但是我認識你的女朋友。”
“什麽？！”楊景雲驚呆了。
“真抱歉，我說錯話了，我是說，我知道你的女朋友叫侯婷婷。”男孩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不信的話，你可以親自打電話問問她。”
男孩聳了聳肩，朝楊景雲笑了一下：“你放心，我對你女朋友沒興趣，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楊景雲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謝謝。”
男孩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起來：“你果然跟傳聞中一樣，是個木訥的人，怪不得她不肯理你。”
楊景雲淡淡道：“我和她的事情與你無關。”
“我隻是替她感覺悲哀。”男孩收斂笑容，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勸你還是別繼續糾纏她了。她是個好姑娘，值得更好的。”
“我相信她的眼光。”楊景雲說完，就快步走開了。
楊景雲一路驅車疾馳到了醫院。他站在病房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推門而入。
侯婷婷坐在床邊，正握著母親的手在輕言細語。她的神態溫柔，聲音低柔，如同一股春風吹拂在祁母的臉上。
祁同衛則站在窗邊，背脊筆挺，目視著窗外的某處。他側麵輪廓分明，棱角分明，線條優美，鼻梁高挺，薄唇緊抿，一雙漆黑的眼眸深邃幽暗，令人捉摸不透。
他看到楊景雲進來，立刻走過來說：“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媽住院了，我來看看。”楊景雲把帶來的鮮花插在玻璃瓶內。
祁同衛走到床邊，彎腰幫母親掖了掖被子。
侯婷婷看到楊景雲，便從沙發上站起來：“景雲，你來啦。我爸爸呢？”
楊景雲指了指陽台：“在那兒抽煙呢。”
“我去給他泡壺茶。”侯婷婷說著就走了出去，臨走之前叮囑祁同衛，“照顧好你媽。”
楊景雲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祁同衛的側顏說：“我剛才在樓下看到你了。”
祁同衛抬眼望向他：“嗯？”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祁同衛說：“這兩天家裏有點事，需要我留在這裏。”
“哦，那我不打擾你陪伯母休息了。”
“我送你出去。”
楊景雲跟祁同衛一起走出病房，走廊上靜悄悄的，燈光昏黃黯淡。
兩人在走廊盡頭分開，祁同衛迴病房去了，楊景雲獨自朝電梯走去。他忽然想起來，李靜菲的弟弟似乎就是這座城堡的住客，難怪他會認識侯婷婷。
想到這裏，他的腳步停了下來，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種荒謬的念頭——他該不會是遇見祁同衛的前世了吧？他現在是不是應該趕緊迴去，找李靜菲驗證一下，或許她就能告訴他答案呢？
楊景雲想著，又折返迴去。他敲了幾次祁父的病房門都沒有反應。
楊景雲掏出手機撥了祁同衛的號碼，鈴聲響了好久都沒人接聽。
這時，電梯門開了。一個年齡和祁同衛差不多的男孩從裏麵走了出來。
楊景雲急忙喊住他：“你好。請問你知道祁同衛家在哪裏嗎？”
“他啊，”男孩說，“剛剛離開了。他去買晚飯了。你是他朋友吧？他說讓你在這裏等他。”
楊景雲愣了一下：“他去買晚飯了？那他去了多長時間？”
男孩撓了撓後腦勺：“具體多長時間我忘了。”
“他說了嗎？”
“沒有。他就是這麽交代我的。”男孩說。
楊景雲道了謝，匆匆忙忙離開了。他開車沿街尋找，卻始終沒有看到祁同衛的身影。
他有點焦躁，索性將車停在路邊，靠著車門，點燃香煙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中，他突然想起來，他還有一張祁同衛的名片。
楊景雲拿出手機搜索，輸入祁同衛二字，頁麵跳轉至他的私人聯係人列表裏，排在最末尾的位置，赫然顯示著祁同衛的電話號碼。
楊景雲猶豫了片刻，按下撥號鍵。
嘟嘟的盲音在耳畔響起。
“喂。”祁同衛略帶疲憊的聲音從聽筒另一端傳來。
“是我。”楊景雲頓了頓，“我們見一麵吧，就今晚。”
“今晚？你確定？”祁同衛的語氣有些意外，似乎很詫異他會提議見麵。
“對。”楊景雲吐出一口白煙，“你現在方便嗎？”
“我現在在超級士酒店，你直接過來吧。”
楊景雲掛斷電話，開車往超級士酒店駛去。
到了酒店，楊景雲乘電梯來到祁同衛所在的樓層，找到他的房間，叩門而入。
祁同衛正穿著睡衣坐在落地窗邊，手裏捧著一杯咖啡。他的麵色有些憔悴，看起來也瘦了一圈。
見楊景雲進來，祁同衛起身迎過來：“喝點什麽？”
楊景雲隨意挑了一罐啤酒遞給他：“不用了。”
祁同衛倒了半杯啤酒放在桌上，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楊景雲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開門見山地說：“祁先生，你真的叫做李毅峰嗎？”
祁同衛聞言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當然是假名。”
楊景雲皺眉道：“可你看起來像李毅峰。”
祁同衛聳聳肩膀，無奈地笑了笑，並不否認，隻說道：“我不是他，但我跟他長得比較相似。”
楊景雲沉默了片刻，又問：“那麽你跟侯婷婷……是什麽關係？”
“侯婷婷？”祁同衛微微蹙起了眉，“我不認識她，我和她隻見過一次麵。”
楊景雲看著他，不再說話。
“如果你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關聯，那肯定是因為你看錯了。”祁同衛輕描淡寫地說，“畢竟我們都姓祁嘛。”
楊景雲盯著他，緩緩搖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祁同衛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那你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懷疑你是李毅峰嗎？”楊景雲說。
“因為我姓祁？”
“不僅僅是這個原因。”楊景雲歎了口氣，“我曾經調查過李毅峰，發現他和侯婷婷的關係非同一般。你們兩個長得太像了，除此以外，其它的都不像。我甚至懷疑，你根本就是李毅峰。”
祁同衛低垂著睫毛，嘴唇抿成一條線，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猜，我們可能真的是前世的緣分。”楊景雲說，“你和侯婷婷都姓李。你們是不是雙胞胎兄妹？或者……”
“我不姓李，”祁同衛抬眼看著他，打斷他的話，“我爸媽早死了，我和妹妹都是被收養的孤兒。”
楊景雲啞然失笑：“抱歉，我……”
“我理解你的感受。我曾經也和你一樣。”祁同衛平靜地注視著他，“不過我現在已經完全釋懷了。”
“哦？”楊景雲問，“你現在有妻子嗎？”
“沒有。”祁同衛簡單地說，“我喜歡一個人。”
楊景雲笑了笑，說：“既然是前世的緣分，我希望你不要抗拒。我們可以試著交往看看，如果合適的話，可以結婚。”
“你是認真的？”祁同衛反問道。
楊景雲點了點頭。
“我沒興趣和你玩戀愛遊戲。”祁同衛說，“我的家庭環境決定了我必須獨立自主。我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安穩的生活。”
楊景雲道：“你現在還年輕，沒必要急於求成，可以慢慢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祁同衛搖頭：“我不缺錢花。我更渴望的是安定穩定的生活。”
楊景雲歎了口氣：“你真的想清楚了？”
“我想得很明白。”祁同衛說，“我希望你不要再糾纏我了。”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楊景雲冷冷地看著他。
“不要再胡亂猜測了。”祁同衛道，“我對別人的感情沒有興趣。”
“你對侯婷婷呢？”
“我對她沒感情。”祁同衛說。
“那麽你對我呢？”
祁同衛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有女朋友嗎？”
祁同衛搖搖頭，說：“暫時還沒有。”
“如果哪天你遇到一位令你動心的姑娘，請記住我的話，離她遠一點。”楊景雲嚴肅地說。
“謝謝。我會謹記的。”祁同衛說，“我希望我們可以互相尊重。”
楊景雲點了點頭，轉身走向門口。
“等等！”祁同衛叫住他，“你和侯婷婷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隻是一段誤會而已。”
“誤會？”
楊景雲深吸一口氣：“算了，不提也罷。你好好照顧自己吧。”說完便走出辦室。
侯婷婷正坐在隔壁的房間休息，聽到敲門聲趕緊起床去開門，看到楊景雲站在外麵，頓時驚訝不已：“楊醫生？”
“侯主任。”楊景雲笑道，“我今晚有時間，不如去我辦的飯店吃一頓？”
“這不太好吧……”侯婷婷忙擺手拒絕，“我不太習慣和陌生人……”
楊景雲說：“侯主任，我剛才和祁同衛聊了幾句。我覺得他人挺好的。”
侯婷婷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還是改天吧，今天太晚了……”
楊景雲笑道：“侯主任，這不會耽擱多久的。您放心，我就是想跟您談一些感情方麵的問題，不涉及別的東西。”
“感情？”侯婷婷愣了一下，臉紅道，“你是說工作和私生活嗎？”
楊景雲道：“當然不是。您別緊張，就是想聊聊，不用擔心我有什麽企圖。”
侯婷婷猶豫了一陣，最後勉強答應道：“那……好吧，我換衣服，待會兒直接去你辦的餐廳。”
楊景雲滿意地笑了笑，轉身朝樓梯走去。
“楊醫生！”身後傳來侯婷婷的聲音，“您……您不能走啊！”
祁同衛停下腳步，扭頭問道：“怎麽啦？”
“我忘記把包拿上去了！”侯婷婷焦急地跑進辦室，又匆匆從另一側跑下來，“我先幫您送迴去吧！”
祁同衛點點頭：“麻煩你了。”
侯婷婷把包遞給他，說：“這是我們科的鑰匙，我就先迴辦室去了。”
“再見。”祁同衛衝她揮揮手，拎著包走下樓梯，迴到車旁，將鑰匙插入鎖孔，拉開駕駛座的車門。
車門推開的瞬間，一股濃烈刺鼻的酒味撲麵而來，嗆得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祁同衛皺眉瞪了一眼駕駛座旁邊的酒瓶子，抬頭卻見副駕駛座上坐了兩個人。
他們正趴在方向盤上睡覺，似乎並未留意到有人進來。祁同衛無奈地搖了搖頭，坐上駕駛座啟動汽車。
他剛打火準備發動引擎，忽然發現車頂蓋被撬掉了。
祁同衛猛然一踩刹車，車輪在原地旋轉了兩圈，險些撞上路燈杆。
他熄滅了火，怒氣衝衝地下車，來到駕駛室前拍了兩下車窗玻璃。
“你們幹什麽？”
車內鼾聲四起，根本沒人搭腔。
祁同衛又敲了敲車窗玻璃，依舊毫無動靜。他氣惱地踹了兩腳車胎，罵道：“神經病！”
“喂！醒醒！”
他用力拍打著車門，仍然沒有反應，隻好打電話報警。
警察來了之後，祁同衛把情況簡單描述了一遍。
警察問祁同衛：“你認識這輛車嗎？”
祁同衛仔細瞧了瞧，說：“認識，是他們家的車。”
“他們家？”警察皺眉，“你確定？”
祁同衛道：“我昨天來查崗，還碰到他父親呢，他爸還跟我握過手呢！”
警察點點頭：“行，我們了解了。你迴去吧。”
祁同衛說：“他們喝醉了，我把車挪走了，我怕他們出危險。”
警察說：“他們肯定不會有危險。你迴去吧。”
祁同衛無法，隻好迴到自己車上，驅車離開。
車裏有股很濃鬱的酒精味，祁同衛聞著都覺得腦袋疼。他揉著額角歎了口氣，決定把這輛車丟在這裏。
他將車倒出去，剛剛駛過一條巷子口，突然從斜側方竄出一輛黑色轎車來，橫在他的前擋風玻璃前。
祁同衛嚇了一跳，連忙刹車，差點追尾。他穩住車身，透過前擋風鏡往外看，隻見車上下來三個年輕壯漢，其中一個人扛起那輛破爛車便跑。另外兩人則飛快地奔進一家藥店。
祁同衛立即猜到了車禍的始末。
他冷哼一聲，踩油門追了上去。可惜那三人非常熟悉巷子裏的環境，繞了幾次彎子便消失不見了。
祁同衛隻好停下車，撥通了報警電話。
“您好。請問是哪位？”電話那邊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
祁同衛說：“是我。我剛才在街上遇到一起車禍。有三個人搶劫殺人逃逸了。”
對方沉默了片刻，說：“好的，我知道了。我們會派人去調查，請你不要隨便亂說。謝謝你的配合。”
“嗯。”祁同衛掛斷電話，看到侯婷婷已經收拾妥當，正站在車旁等他。他微笑道，“抱歉，讓侯主任久等了。咱們走吧。”
“沒關係。”侯婷婷說，“那……現在就去嗎？”
“對。”祁同衛發動了車子，“咱們去吃飯。”
“好的，您帶路。”
祁同衛把車開出巷子口，拐了兩條街，拐進了一處高檔餐廳。
他停好車，侯婷婷付錢後跟在他身後進了餐廳。
“這家餐廳很有名的，我以前經常光顧。”侯婷婷指著牆壁上巨大的海報說，“今晚的菜單也是全英文的。”
祁同衛看了看菜單，說：“那咱們點貴的吧。”
侯婷婷抿嘴笑道：“不如您點吧。我不太懂西式菜肴。”
“行。”祁同衛翻了翻菜單，找到自己喜歡的食材，點了幾道特別貴的菜肴。
侯婷婷看著菜單上密密麻麻的價格，說：“夠貴的。這麽多，我們倆估計吃不完。”
“吃不完就浪費唄。”祁同衛淡淡地笑了笑，“反正花的不是咱們的錢。”
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
侯婷婷嚐試著品嚐了一道，頓時驚唿道：“哇哦，好香啊！”
“是吧。”祁同衛說，“我每次來都覺得比平時的更好吃。”
“是啊是啊。”侯婷婷興致勃勃地點評道，“魚子醬和鬆露真不錯。”
“你喜歡就好。”
兩人邊聊邊吃，不知不覺就吃了半個小時。
祁同衛放下筷子，拿紙巾擦了擦嘴，抬眼看著侯婷婷，問：“感覺如何？”
侯婷婷臉頰紅撲撲的，笑容燦爛，說：“挺好吃的。”
祁同衛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家餐廳的味道的確不錯。”
兩人正聊著，祁同衛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他扭頭望去，隻見五六個彪形大漢朝這邊跑了過來，他們手裏各執一支鋼棍，氣勢洶洶。
為首一個剃著寸頭，穿著黑背心、沙灘褲，胳膊上紋著龍虎豹，脖子上掛著一串粗長的黃銅鏈子，一副地痞流氓模樣。他的左右肩膀分別架著兩個年輕人，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另一個昏迷不醒，血肉模糊的。
那群人跑過來，把祁同衛和侯婷婷圍了起來，兇狠地瞪著他們。
祁同衛心想，這些人八成是李大勇叫來的。
果不其然，那個為首的黃毛惡狠狠地盯著祁同衛，罵罵咧咧道：“媽的！敢壞老子的好事兒！”
侯婷婷嚇得往後縮了縮，躲在了祁同衛身後。她緊張又害怕地抓著祁同衛的衣袖，低聲說：“怎麽辦呀祁先生……”
祁同衛轉身摟住她的腰，柔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呢。”
他用餘光瞥見桌上的刀叉，撿起一雙，遞給了侯婷婷：“你拿著防身，我去解決他們。”
侯婷婷搖了搖頭，顫抖地握住了刀柄，卻遲疑地不肯動手。祁同衛把她推到椅子後，叮囑道：“你坐著別動，我馬上迴來。”
黃毛看他這幅有恃無恐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嘲諷似地說：“呦嗬！還想打架啊？兄弟們！給我教訓這小子！”
他話音未落，一陣勁風刮過，祁同衛抄起手邊一把刀衝向了黃毛。黃毛愣了一下，舉起鋼管迎戰。兩個人打成一團。侯婷婷看著祁同衛矯捷迅速的身影，緊張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些。
祁同衛雖然身體素質遠超常人，但畢竟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所謂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他的拳腳對付一般混混或許足夠，可對付這種手持利器的打手卻有點捉襟見肘。他很快就占了下風。
祁同衛瞅準時機從側麵攻擊黃毛的腹部，黃毛猝不及防，肚子挨了一記狠踢，疼痛難耐，揮舞鋼管的手臂一軟，差點砸到自己的腦袋上。祁同衛趁機奪下鋼管，橫掃黃毛的腰際。黃毛慌忙閃避，卻被祁同衛連劈數下，倒退幾步，踉蹌著摔在地上。
“你們這幫廢物！趕快給老子起來！”黃毛吼道，“還有沒有信心？”
祁同衛冷笑道：“你現在才想起要叫幫手，晚了。”他走到黃毛跟前，蹲了下來，拍著他的臉，冷冰冰地說，“告訴你，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你欺負了我朋友，我是替我朋友來收拾你的。”
黃毛怒極反笑：“喲！這麽狂妄啊！你哪位啊？”
“我姓祁，叫祁同衛，是侯婷婷的男朋友。”祁同衛揚了揚眉梢，“你應該認識。”
黃毛怔了怔，旋即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
“原來是婷婷的男朋友啊。”黃毛陰陽怪氣地說，“你這是來示威嗎？你知道自己惹了什麽禍嗎？”
祁同衛挑了挑眉，問道：“哦？怎麽惹禍了？”
黃毛說：“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祁同衛嗤笑道：“你當我傻啊。”
黃毛說：“既然你都知道，就應該明白，我想弄死你，易如反掌！”
“我勸你最好還是掂量清楚再說。”祁同衛站起身，把鋼管扔到一旁，掏出錢包抽出幾張百元鈔票，甩在黃毛的臉上，“我們是文明人，不會隨便殺人的。但你這種垃圾敗類，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揍扁你。”
說罷，他轉身攬住侯婷婷的腰，帶著她離開了餐廳。
祁同衛和侯婷婷剛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之前，就看到黃毛躺在地上，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像喝醉酒了一樣。
侯婷婷驚訝地捂住嘴巴，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像隻受驚的兔子。她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怎麽做到的？”
祁同衛微笑道：“你猜呀。”
侯婷婷咬了咬唇，說：“你太厲害了。”
祁同衛笑道：“謝謝誇獎。”
侯婷婷又問：“你真的不是警察嗎？”
祁同衛聳聳肩：“我真的不是。”
侯婷婷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你說的‘我’，除了你自己以外，還有誰呀？”
祁同衛愣了愣，沒有立刻答複她。侯婷婷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遲疑，問道：“你不能告訴我嗎？”
“不是，”祁同衛輕描淡寫道，“是另外一個朋友。”
侯婷婷抿了抿嘴角，沉默片刻後，輕聲說：“……好吧。”
祁同衛見她並沒有追問下去，心裏暗舒一口氣。
他和侯婷婷走出餐廳，抬頭就看見王建斌站在街邊，滿臉焦急，見到他倆出來，長籲短歎。
“你怎麽來啦？”侯婷婷跑過去拉住他的胳膊。
王建斌說：“我聽到你們的動靜，怕你吃虧，就過來了。”
侯婷婷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讓你擔心了。”
王建斌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笑道：“說什麽呢？我們之間還用說抱歉嗎？”
祁同衛笑道：“你們倆聊吧，我先走了。”
王建斌挽留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兒？我送你們。”
“不用麻煩了。”祁同衛擺擺手，“你們先聊，我等下還要陪婷婷逛街買衣服。”
王建斌聞言，隻好遺憾地放棄。
侯婷婷說：“那你先迴家吧，我們改天聯係。”
“嗯，拜拜。”祁同衛朝他們揮了揮手，走入夜色之中。
祁同衛走了之後，侯婷婷和王建斌漫步在路燈照耀下的林蔭道上。
“剛才那個人是你的男朋友？”王建斌突兀地問道。
侯婷婷嚇了一跳，臉上飛速掠過一抹紅暈，說道：“別亂說話……我隻有他一個男性朋友。”
王建斌盯著她的臉龐，似乎想透過她精致的五官分析她內心的想法。侯婷婷不安地挪開視線，躲閃道：“別這樣看著我……我不習慣。”
王建斌垂下眸光，低聲說：“他很帥，也很有氣質，是個非常優秀的人。你可以考慮一下。”
“我知道你想撮合我們。”侯婷婷坦誠道，“但是不行。我們……其實不合適。”
“怎麽不合適了？”
“因為我們兩個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侯婷婷苦笑一下，“我從小父母雙亡，跟著奶奶長大，現在在外企工作。而他……他家境優渥，是豪門少爺。我配不上他，更何況我和他也沒什麽感情基礎。”
“他也是孤兒。”王建斌說道。
侯婷婷詫異地看向他：“你……知道？”
王建斌笑道：“這有什麽難查的。”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你的奶奶，曾經也是豪門千金。”
“真的假的？”侯婷婷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我騙你幹嘛？”王建斌說，“我爸媽都是做珠寶設計的。”
“哇……”侯婷婷由衷地讚美道，“好羨慕你！”
王建斌說：“這有什麽好羨慕的。每個人的成功背後，都隱藏著無數艱辛。”
侯婷婷點了點頭。
王建斌說：“如果你願意，我倒是可以幫助你。”
侯婷婷眨了眨眼睛：“什麽意思？”
王建斌笑眯眯地說：“比如，給你找份好工作，再比如，給你找份體麵的嫁妝……”
侯婷婷噗嗤一笑：“你這算是求婚嗎？”
“當然。”
侯婷婷說：“我暫時還不想談戀愛。”
“你這麽漂亮，為什麽不想談戀愛啊？”
“不為什麽。”侯婷婷認真道，“因為我喜歡單純的，簡單的，幸福快樂的愛情。”
王建斌若有所悟：“所謂單純簡單幸福的愛情，是指愛情的初始階段嗎？”
侯婷婷點點頭：“對，我希望我和祁同衛的愛情，是最簡單，最純粹的那種。”
王建斌微微蹙眉，半晌說道：“婷婷，我覺得你應該試一試。畢竟……”
侯婷婷笑道：“畢竟祁同衛長得也挺帥的，對不對？”
王建斌尷尬地咳嗽幾聲。
“哈哈哈，逗你玩的。”侯婷婷笑得前仰後合。
王建斌鬆了口氣，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說，我隻是把我的感受告訴你而已。我是你的男朋友，理解你的心情。”
侯婷婷笑容燦爛地看著他：“謝謝你啊，王總監。”
王建斌聳聳肩膀：“你太客氣了。我們是一家人，互相關心，互相理解都是應該的。”
“是啊。”侯婷婷深唿吸了一下，平複自己激動的心情，“我很高興，今晚能夠認識你。謝謝你帶我認識了這些朋友，也謝謝你陪伴我。”
王建斌握住她的手，鄭重道：“這都是我該做的。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理應對你更加細致嗬護。”
侯婷婷靠近他懷裏，輕輕摟住了他。
王建斌將她擁進懷裏，低聲問：“累嗎？累的話早點休息。”
侯婷婷搖了搖頭，說道：“還不困呢。你呢？”
王建斌答：“我也不困。”
“那咱們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好啊。”
於是他倆牽起了手，走出包廂。
此刻祁同衛恰巧從洗手間返迴，見狀立即追了出來：“哎！”
侯婷婷停下腳步轉身，疑惑地看著他。
祁同衛喘了口氣，說道：“我剛才聽到你們提到我了。”
“啊？”
祁同衛說：“就是‘我的男朋友’這句。”
侯婷婷忍俊不禁：“呃……”
“你們在討論我嗎？”
“沒錯。”王建斌坦白承認道，“我打算給你們製造一個獨處的機會，順便增進增進感情。”
“你……”祁同衛皺了皺眉，“這恐怕不符合規矩吧？”
“什麽叫‘規矩’？”王建斌冷哼一聲，“別忘了，這是我家！我說的話，就是規矩。”
祁同衛抿緊嘴唇，沉默片刻後說：“好，我明天等你電話。”
王建斌挑眉，看著他遠離的背影：“你確定你有膽量來赴約？”
祁同衛沒有停留。
侯婷婷歎道：“王總監，你嚇壞他了。”
“我這麽兇神惡煞，誰敢不來？”
“不會的啦。”侯婷婷笑了笑，“他肯定還是會來的。”
“哦？”王建斌饒有興趣地問道，“何以見得？”
侯婷婷笑眯眯道：“因為我是他的女朋友啊。他不會舍得讓我失望。”
王建斌摸了摸鼻子，似乎被噎住了。
侯婷婷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逼迫他的。”
王建斌點了點頭：“那就好。”
兩人沿著長廊往酒店外走。路燈照耀下，侯婷婷穿著雪紡裙，黑色的絲襪包裹著筆直纖細的雙腿，像一條黑暗中潛行的蛇，優雅而危險。
她的側顏柔美秀麗，烏黑長發披散著，隨風舞動，襯托得她臉龐愈發晶瑩剔透，仿佛吹彈可破。
王建斌的目光跟隨著她，漸漸變得灼熱起來。
侯婷婷注意到他的目光，偏頭衝他微微一笑。
王建斌頓時心跳如鼓，急忙避開視線。他抬腕看表，說：“我送你迴去吧？”
“不用了。”侯婷婷擺擺手，“我打車迴去。”
王建斌說：“這麽晚了，你一個人打車多危險？”
侯婷婷笑道：“你也知道晚嘛？我一個人打車也不安全呐。”
王建斌無奈地歎了口氣：“那好吧，你路上慢點兒。”
“嗯嗯。拜拜。”
“拜。”
王建斌目送她上了計程車，自己站在原地呆呆愣了幾秒鍾，然後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
“喂？老婆。”
“你怎麽還沒睡呀？”
“我想你了。”王建斌撒嬌道。
“傻瓜。”對方語氣溫婉地罵了一句，“都這麽晚了。”
“我真的想你了。”王建斌委屈巴拉地說，“你在哪兒？我現在就來找你。”
“你別鬧了。”
“不要。你再給我三分鍾，三分鍾就好。”
“好吧。我在8街道的酒吧門口，快點。”
掛斷電話後，王建斌整裝待發，朝酒吧門口跑去。
“先生，請問您是喝酒嗎？”服務員迎上前來，禮貌地詢問道。
“不，我找人。”王建斌說完，繼續往前跑。
他趕到酒吧門口時，一眼看見侯婷婷和另一位男士坐在角落裏聊天。他鬆了一口氣，加速跑了過去。
“你來啦。”侯婷婷笑盈盈地招手。
男人轉過頭，衝王建斌頷首示意：“您好。”
王建斌也向他伸出手：“你好。”
祁同衛和他握了握手，問道：“你是王先生吧？”
“我姓王，單名一個峰字。”王建斌迴答說，“很榮幸認識你。”
“我也是。”祁同衛笑著說，“我叫祁同衛。你叫我小祁或者小祁兄弟就行了。”
侯婷婷說：“祁同衛是我的朋友，今晚特意陪我過來玩的。”
祁同衛笑道：“那咱們仨就湊成一桌唄。”
王建斌欣喜道：“太好了！我正愁沒人唱歌呢。”
四人入座，王建斌和祁同衛邊喝啤酒邊閑聊。
侯婷婷突然問祁同衛：“對了，你怎麽知道這家酒吧的？”
“我之前來過一次。覺得味道挺好的。”祁同衛迴答道，“所以記憶猶新。”
“你平時也愛喝酒？”王建斌好奇道。
“偶爾會喝一點。”祁同衛含糊其辭道，“你們呢？”
“我比較喜歡吃甜品。”王建斌舉杯與侯婷婷碰了碰杯子，“你呢？”
“我……”侯婷婷剛說出兩個字，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轉過頭去，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朝這邊走來。
“婷婷。”青年喊了一聲。
侯婷婷站起來笑著揮揮手：“周洋。”
王建斌疑惑道：“這人是誰？”
“我的高中同班同學。”侯婷婷解釋道，“他畢業之後進了娛樂圈，做音樂編輯。”
周洋微笑道：“婷婷，你們什麽時候結婚呀？”
“我們早就準備結婚了，隻是還差個儀式。”侯婷婷迴答說，“怎麽了？”
“婷婷你真漂亮。”周洋由衷誇讚道，“恭喜你啊。”
“謝謝。”侯婷婷謙虛道，“你也很帥啊。”
“哪裏，你才是真的漂亮。”周洋盯著侯婷婷的側影看了半晌，忽然低聲問道，“婷婷，你還恨他嗎？”
“嗯？”侯婷婷愣了愣，“我為什麽要恨他？”
“因為當初是他拋棄了你。”周洋說道，“他在一場車禍裏喪生了。”
侯婷婷皺起眉：“我為什麽要恨他？”
周洋說：“難道你忘了嗎？他曾經跟你求婚，但你拒絕了他，還把你父母從醫院騙走了。”
“我沒忘。”侯婷婷說，“那是因為我爸媽病情惡化，我需要錢治療。”
“可是我覺得你並不是缺少錢的人。”周洋直視著侯婷婷，“如果你不喜歡他，當初又何必嫁給他？”
侯婷婷垂眸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
“我沒有恨他。”侯婷婷打斷了他，“我相信他也一定希望我幸福，而我也確實遇到了我最想要的幸福。”
“婷婷。”周洋深吸了口氣，沉痛道，“既然你不恨他，為什麽連他的葬禮都不肯參加？”
“因為我不想讓人指指點點地議論我的過去。”侯婷婷說，“更不想去祭奠一個不值得的人。”
“我理解你的心情。”周洋說，“但他是無辜的。”
“那我就活該嗎？”侯婷婷反問道。
“你怎麽能說這種話？”周洋急切地說，“你是他的妻子啊。”
“那你告訴我，我的丈夫被撞死了，他是否無辜呢？”侯婷婷冷靜地說，“我沒辦法忘掉他帶給我的噩夢。”
“婷婷……”
“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侯婷婷說，“你應該替他高興，他雖然死了，卻擁有了自己全部的幸福。”
“他的幸福就是你嗎？”周洋說，“我看到網絡上有許多關於你的報道，你是個善良的女孩子，但也不至於因此就不顧親人的感受了吧？”
侯婷婷淡淡地說：“這是他選擇的路，我尊重他。”
“你真的決定放下了嗎？”周洋問道。
“我願意放下。”侯婷婷輕鬆地說，“因為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僅僅是他，我還找到了另外一個男人。”
“誰？”周洋緊張地問。
“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侯婷婷露出燦爛的笑容，“他對我很好，很疼我，很包容我。”
周洋咬牙切齒：“婷婷，你怎麽能這樣對待他呢？你知不知道他是個孤兒？”
“我當然知道。”侯婷婷毫不動搖地說，“所以我不怪他。我也沒有嫌棄他。”
祁同衛歎息一聲：“婷婷，他隻是個孤兒。”
“我知道。”侯婷婷認真道，“我不在乎這些。”
祁同衛說：“他沒有家庭背景，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童年和少年時期，他怎麽給你未來？你怎麽能讓他養你一輩子？”
“我會靠自己的努力掙錢。”侯婷婷堅持道，“這跟他沒有關係。”
祁同衛說：“婷婷，你別再執迷不悟了！”
“夠了。”旁邊傳來一聲暴躁的嗬斥，“我說你有完沒完？”
祁同衛轉頭看向坐在角落裏的王建斌，怒火中燒：“你算老幾？”
“我是她老婆。”王建斌說，“有義務幫助婷婷處理一切麻煩。”
祁同衛說：“我不管你和婷婷是怎麽認識的，但你沒資格幹涉我們的交往。”
“我不是幹涉。”王建斌說，“我隻是提醒你，婷婷已經結婚了，她有丈夫。你們兩個的交往是違法的，請立刻停止。”
“我和婷婷已經談了四年戀愛。”周洋說，“我們彼此熟悉，互相了解，感情穩固，不存在‘違法’的問題。”
王建斌冷哼一聲：“你們是合法夫妻？我怎麽不知道？”
“這是我們的私事。”周洋說，“與你無關。”
“我倒要看看你們有沒有資格在一起！”祁同衛拿出手機，調出一段錄音播放出來。
侯婷婷吃驚地捂住嘴巴。
錄音裏，她的聲音顫抖著，帶著哭腔：“阿洋……”
祁同衛說：“聽見了嗎？婷婷，你不要再犯傻了，離婚吧！離開姓王的，跟我過日子。”
“不行，不行！”侯婷婷哭著喊道，“你不能這麽做！”
“婷婷！”祁同衛激憤地站起身，“為什麽你不肯放過他？我才是你的丈夫啊，你竟然為了這樣一個人渣守寡四年！”
“你閉嘴！”侯婷婷流淚道，“你憑什麽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就憑我是你的丈夫！”祁同衛咆哮道，“你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他呢？他又在哪裏？！”
“你不懂！”侯婷婷說，“我從來沒覺得我虧欠了他什麽，如果我不嫁給你，我就要孤獨終老！我為什麽要把自己變成那樣悲慘的模樣？你根本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祁同衛憤怒道，“我隻知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繼續墮落下去！”
“你太過分了！”侯婷婷突然衝上前抓住祁同衛的衣服，拚盡全身的力量吼道，“你走！我不需要你管！”
“我走？”祁同衛愣了片刻之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想讓我走，我偏不走！我要留下來看著你墮入深淵，我要親眼看到你痛苦絕望！”
“不！”侯婷婷歇斯底裏道，“不準你看見！不準你看見我狼狽的樣子！”
侯婷婷像瘋了似的，一拳打在祁同衛臉上。祁同衛被打翻在沙發上。
侯婷婷撲上去揪住他的領子，將他狠狠壓在地上，嘶聲叫道：“滾！你馬上滾！不許看見我！滾——”
“我告訴你，婷婷，我是不會走的！”祁同衛惡狠狠地瞪著侯婷婷，“除非你跟我離婚。否則我不會走的！”
“你這個混蛋！”侯婷婷撕心裂肺地大罵道。“你滾開！滾！”
“我不走。”祁同衛死死抱住侯婷婷的腰，大聲說道，“你休想擺脫我！”
侯婷婷使勁推搡祁同衛，卻紋絲不動，最後她索性雙膝跪在祁同衛身上，騎在他身上狠命捶打他，邊捶邊哭泣：“我恨你，你滾開！”
“我不會滾！”祁同衛一邊承受著侯婷婷的毆打，一邊大聲反抗，“我要看著你墮落，我要看著你痛苦，我要折磨你，直到把你逼瘋，逼死。”
侯婷婷越哭越傷心。她抬起頭看了王建斌一眼。
王建斌輕輕拍著侯婷婷的肩膀，柔聲安慰她：“婷婷，別怕，有我在。”
侯婷婷緊咬牙關，眼神淒惶而恐懼。她慢慢鬆開手，從祁同衛身上爬起來，踉蹌地跑進臥室。
“婷婷。”王建斌追了上去。
“你別管！”侯婷婷砰的摔門關上房間，把自己鎖進衛浴間裏。
祁同衛喘息了很久，擦掉臉上鼻青臉腫的血痕，冷冷地看了一眼王建斌，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王建斌也起身，對侯婷婷說：“婷婷，我先送你迴家，你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明早我再來陪你。”
侯婷婷沒有吭聲。
“你放心，我會勸祁同衛的。”王建斌說，“我保證讓他不要再糾纏你。”
侯婷婷依舊沉默。
王建斌走向電梯。
“等等。”侯婷婷叫道。
王建斌停下腳步。
“謝謝你幫忙。”侯婷婷說，“麻煩你跟祁同衛說，我希望他能理解。”
王建斌微笑著點點頭，走進了電梯。
王建斌坐上車，吩咐司機：“去侯小姐家附近等我，等她下班了送她迴去。”
“王叔，您真是個好人！”司機感歎道。
“你也是個好孩子。”王建斌笑嗬嗬地說，“我喜歡你的淳樸善良。”
王建斌迴到家時，侯母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王建斌換鞋走進廚房，問：“媽，飯菜都熱好了嗎？”
侯母指著冰箱：“都裝好了，快端出去吧。”
王建斌點點頭，拿了兩碗米飯和一盤涼拌黃瓜，端到餐桌上，又盛了一鍋湯放在侯母麵前，說：“吃飯吧。”
侯母點點頭：“嗯……你爸爸今天去找祁總，還沒迴來嗎？”
“嗯。”王建斌坐下來，喝了一口粥，說，“他們倆應該談得差不多了，估計快迴來了。”
王父一進屋就聞到了食物香味，他摘下圍巾，說：“哎呀，餓死了，今天晚上吃什麽啊？”
“涼拌黃瓜和清蒸魚。”王建斌夾了一塊魚肉給父親，笑眯眯地說，“爸，嚐嚐。”
王父夾起魚肉，仔細品了品，豎起拇指：“挺好吃的。這是誰做的啊？”
王建斌笑著說：“婷婷。”
“婷婷這姑娘長得漂亮，心靈手巧，賢惠勤勞，確實不錯。”王父點點頭。
“爸，您這是誇張吧。”王建斌說，“哪兒能用‘漂亮’形容呢。婷婷雖然比我大幾歲，可她看上去才二十三四歲，我比她還小五六歲呢。”
王父瞥了王建斌一眼：“你懂什麽。現在流行什麽？姐弟戀！婷婷和你剛剛合適！”
“爸，您瞎說什麽呢。”王建斌無語道，“咱家和祁家又不是世交。婷婷憑什麽嫁給祁同衛？”
“你知道什麽！”王父說，“這個圈子裏有錢有勢的男人太多，婷婷要嫁個好人家太難了。隻有祁同衛，他家境優渥，又單身。你要娶她，絕對不會有問題！”
“您這都是聽誰說的？”王建斌說，“您怎麽連婷婷的私事都打聽啊？”
“婷婷平時跟鄰居家的小孩聊天，偶爾提起過祁同衛。我看祁同衛這人也不賴，就是脾氣臭了點兒。”王父說。
“您不知道婷婷為什麽要和祁同衛分手嗎？”王建斌說，“那都是因為……”
話還沒說完，王母就推門進來了：“你們父子倆別聊這些了，趕快吃飯，吃完飯我還想看一場電影呢。”
王建斌閉嘴不言。
吃完飯，王建斌洗澡休息。
第二天，王建斌去醫院探病，侯母卻告訴他：“祁同衛請假了，他昨晚一夜未歸。”
“哦？”王建斌疑惑道，“他怎麽突然請假？”
“我也不知道。”侯母搖搖頭，“可能是生病住院了吧。”
王建斌沒再繼續追問。
傍晚，他正在辦案所裏查資料，忽然有人敲響了門。
“誰啊？”他喊道，“請進！”
房門被打開，祁同衛滿臉疲倦地站在門口，身後跟著王婷婷。
“喲！祁總迴來啦！”王建斌抬起頭，笑吟吟地看著祁同衛和王婷婷，“你們倆怎麽來了？快進來！”
王婷婷低著頭，輕輕咬著唇，不肯說話。
祁同衛看見她的表情，心中暗恨。
他硬擠出一絲微笑：“王警官，我來看看婷婷。”
王建斌招唿祁同衛坐下，說：“祁總，婷婷，我們剛剛在討論這起案子呢。你們倆要不要也加入我們的隊伍？”
“不不不，我不參與偵破工作。”祁同衛擺擺手，“你們忙，我和婷婷先走了。”
“這就走啦？”王建斌笑嘻嘻地挽留他們，“不如留下來一起吃頓便飯吧？”
祁同衛冷淡地說：“不必了。謝謝。”
王建斌笑道：“我送你們吧。”
“不用麻煩了。”王婷婷拉住王建斌的胳膊，說，“哥，我們自己迴去吧。”
王建斌把他們送出警察廳大門。
“我們走了。”祁同衛轉頭向王建斌揮揮手，“以後有緣再聚。”
“好嘞。”王建斌笑道，“路上小心。”
王婷婷低著頭不說話。
王建斌笑道：“怎麽了？”
“哥，我想迴去了。”王婷婷低聲說，“明天我就迴去，你別來看我了。”
“好吧，”王建斌歎了口氣，“那我不送你們了。”
他目送兩人離去之後，立刻拿出手機撥打了侯婷婷的號碼。
“喂？”侯婷婷很意外的接了電話。
“你們到底在鬧什麽別扭啊？”王建斌說，“非得鬧得全城皆知嗎？”
“我沒有鬧啊！”侯婷婷急切地辯解，“哥，你誤會我了，我沒有跟你吵架。我隻是覺得我和他不適合而已。”
“你和他不適合？”王建斌笑了，“你和祁同衛不適合？”
“哥——”侯婷婷焦急地說，“你不要亂猜測，我真的隻是覺得我和祁同衛不適合罷了。”
“你和祁同衛不適合，難道和我適合？”王建斌問，“我是你親哥，你怎麽能嫌棄我呢？”
“不不不……”侯婷婷說，“哥，你千萬別誤會，我真的……”
“我不信！”王建斌說，“你根本不喜歡祁同衛。”
“你愛的人是陳偉。”王建斌打斷她，直截了當地說，“你根本就不喜歡祁同衛！”
“婷婷。”王建斌溫柔地勸慰她，“我知道，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我不怪你，但是我希望你認清楚自己的內心。你不能一輩子都活在過去。”
“哥！你別逼我了行不行！”侯婷婷痛苦地哀求，“算我求你了！我求求你別逼我了！”
王建斌歎了口氣，沉默片刻，又說：“婷婷，如果你真的喜歡陳偉，我祝福你。”
“哥！”侯婷婷驚慌失措地叫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婷婷。”王建斌說，“我相信你不會騙我，我尊重你的選擇。”
侯婷婷淚眼婆娑地望著王建斌，說不出話來。
“我理解。”王建斌安慰她，“你放心，無論怎麽樣，我都是支持你的。”
“謝謝哥……”
王建斌掛斷電話，看了看窗戶外麵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喃喃道：“婷婷，不要讓我為難才好。”
祁同衛帶著王婷婷迴家，王婷婷一言不發，坐在沙發上，怔怔地盯著前方的某處出神。
祁同衛給她倒了杯水，遞給她。
她卻並未伸手去接。
“喝杯水。”祁同衛說。
“不用。”王婷婷緩慢地拒絕，語氣平靜，“謝謝。”
祁同衛皺眉看著她。
王婷婷轉動視線，看向另一邊。
她的眼睛濕漉漉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鼻尖紅紅的，看起來像是受盡委屈，但眼眸深處卻透著堅決。
“你想好了？”祁同衛沉默半晌，低聲問，“要辭職？”
王婷婷搖了搖頭，低下頭。
“我尊重你的選擇。”祁同衛說，“你是成年人了，應該懂得如何做出判斷。”
“嗯。”王婷婷點點頭，“我知道。”
“你不怕祁同衛告訴你爸媽？”祁同衛問。
“告訴就告訴唄。”王婷婷輕描淡寫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祁同衛愣了一下，說：“我記得你從前挺維護祁同衛的。”
“現在我不想了。”王婷婷說，“我累了。”
“可惜了。”祁同衛搖搖頭，“原本還以為你們有戲呢。”
“有戲也不可能了。”王婷婷說，“我們注定沒有結果的。”
祁同衛說：“我聽說陳偉對你挺好的，怎麽又突然分手了？”
“分了就分了。”王婷婷漫不經心的答道，“哪兒那麽多為什麽。”
“我看他挺關心你的。”祁同衛笑道，“你們倆怎麽說分就分了？”
“那是因為他太花心。”王婷婷冷哼道，“他跟多少女孩談戀愛我都懶得管。隻是這個周菲菲，我實在忍不住。”
“你是說她？”祁同衛說，“這個女孩怎麽了？”
王婷婷說：“她跟陳偉的女朋友長得特別像，我懷疑她是陳偉的雙胞胎妹妹。”
祁同衛吃了一驚，說：“不能吧？陳偉的妹妹我見過啊，挺漂亮的。怎麽會是雙胞胎？”
“我也是聽說的。”王婷婷撇嘴道，“我也不確定。”
“你怎麽知道？”
“我今天晚上跟蹤他們，偷聽到了他們倆的對話，陳偉說，‘小菲菲，你怎麽穿這條裙子’？”王婷婷翻了個白眼，“你想想，陳偉身邊的女伴哪兒有不穿裙子的，除非是不願意跟他一塊兒參加飯會。所以我就推斷她肯定是他妹妹。”
“那也許不是呢？”祁同衛說，“你也許搞錯了。”
“我不信！”王婷婷斬釘截鐵地說，“她倆長得簡直一模一樣。我親耳聽見他叫她的名字了。”
“或許是巧合吧。”祁同衛安撫她，“也許隻是姓氏相似而已。”
“不會有這種巧合！”王婷婷咬牙切齒道，“她倆一定有血緣關係！”
祁同衛啞然失笑，“你怎麽就那麽肯定她們有血緣關係呢？你連她叫什麽名字都沒問過。”
“我當然會查清楚的！”王婷婷篤定地說，“我一定會找到證據證明她和陳偉有關係！”
兩人聊了幾句，祁同衛便走了。
第二天，王婷婷便離職了。
她沒有提辭職申請，隻拿走了自己的東西，把桌子上的筆記本收進包裏背起來，拎著包往門口走。
祁同衛攔住她，問：“你真的打算辭職？”
“嗯。”王婷婷點頭，“我不喜歡這份工作。”
“為什麽？”
“我覺得它是個虛假的世界。”王婷婷說，“沒有感情，沒有人情味，每天活在謊言與欺騙之間，很累。”
“那我幫你找其他工作吧。”祁同衛說，“你還是先休息一段時間再考慮換個工作？”
“不必。”王婷婷微笑著搖了搖頭，“我已經找到更適合我的工作了。”
祁同衛愣住。
“不用送了。”王婷婷擺了擺手，徑直往樓下走去。
祁同衛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他掏出手機，撥通一串號碼，“喂？小周，你在忙嗎？”
“祁總監？”周浩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有件事麻煩你……”祁同衛把王婷婷辭職的事說了一遍，“你幫我打聽一下，看看她究竟想做什麽工作。”
周浩說：“好的，我知道了。”
王婷婷拖著行李箱走出辦事廳，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黑色奔馳轎車，旁邊站著一位戴墨鏡的男人。
她腳步頓了頓，繼續往前走，走了沒幾步就被那人追上。
“婷婷。”
王婷婷抬起頭看著他，臉上露出些許訝異：“你怎麽在這裏？”
“等你半天了。”侯婷婷摘掉墨鏡，笑眯眯的看著她，“快上車。”
“去哪兒？”
“你忘啦？咱們要迴家吃飯呀。”侯婷婷拉開副駕駛座的門。
“迴家？”王婷婷皺眉道，“我才不迴家。”
“你爸媽都知道你辭職的事了。”侯婷婷笑容僵硬了一秒鍾，隨即若無其事的坐進車裏，“我跟他們解釋了，你就放心吧。”
“我憑什麽放心？”王婷婷說，“我根本沒辭職。”
“你說什麽？”侯婷婷愣了愣，“你沒辭職？”
“沒有。”王婷婷說，“我隻是想換個環境。”
“可你明明辭職了呀。”侯婷婷焦急道。
“那又怎麽樣？”王婷婷反問。
侯婷婷語塞片刻，忽然轉怒為笑道：“沒什麽。反正我現在已經在追你了，你逃不掉的。”
王婷婷抿緊唇，沉默了一陣，低聲道：“我想靜一靜。”
侯婷婷歎了口氣，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說：“好，那我先送你去酒店，等你什麽時候想好了再告訴我。”
王婷婷坐上車，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你住在哪個酒店？”侯婷婷問。
“我住在……”王婷婷猶豫了一下說，“我住在一棟別墅裏。”
侯婷婷驚道：“別墅？你哪兒來的錢買別墅啊？”
“我朋友借給我的。”王婷婷淡淡道，“我還欠他一萬五千多。”
“這麽貴？”侯婷婷嚇了一跳，“我們家房子雖然舊點，但是我爸媽都勤勞節儉，平均一年賺四五千還是沒問題的，你怎麽花那麽多錢租別墅呀？”
“因為我喜歡安靜啊。”王婷婷說，“我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
侯婷婷沉默了，良久後問道：“你跟你那個朋友……是什麽關係？”
“普通朋友，沒什麽特殊關係。”
車廂內又陷入寂靜。
“對了。”王婷婷突然開口，“今晚我約了幾個同事一起聚餐，我們在‘雲山’見吧。”
“好的。”侯婷婷爽快答應下來，“到時候見。”
“到時候見。”王婷婷說完便掛了電話。
祁同衛看向窗外，神思飄遠。
晚上七點，雲山度假村。
“婷婷，我來啦！”周浩穿著白襯衫黑長褲，風度翩翩的從門口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男同事。
王婷婷朝他招手，示意他過來，“快過來，大家都在呢。”
“喲，這就是婷婷的男朋友吧？”周浩的幾個同事紛紛鼓掌起哄。
“謝謝各位。”周浩禮貌的和眾人打招唿，“很高興認識你們。”
“哎呦，這張嘴真甜啊。”
“哈哈哈。”
“你也是這個圈子裏的嗎？”
周浩點點頭，“我在娛樂圈混了兩三年，剛轉行到企業裏當助理。”
侯婷婷說：“你們聊，我去趟洗手間。”
“嗯，婷婷辛苦了。”
“婷婷慢點。”
周浩笑著看著她離開，轉而對幾名同事說：“你們玩得開心點。”
“我先去拿杯果汁喝。”
周浩走進飲品台，服務員立刻迎了上來。
“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
周浩說：“來杯藍莓味的芒果汁吧。”
服務員微笑道：“好的先生。”
周浩把手臂搭在玻璃櫃上，望向窗外。
窗戶是落地玻璃，透過它可以俯瞰整座城景。周圍種滿了鬱鬱蔥蔥的樹木，還有一條河流蜿蜒盤旋，將城池分隔成一塊塊的。
他端起桌上的水晶高腳杯喝了一口冰涼的果汁，視線仍未收迴。
一雙雪亮的鞋子踩在紅毯上，由遠及近的走了過來。
周浩扭過頭。
來者是個二十六七歲的女士，留著利索短發，妝容精致，穿著一套深灰色西裝，胸牌上清楚的寫著“侯氏傳媒集團董秘”的字樣。
周浩略感詫異。侯婷婷竟然親自出席活動。
他站直身體，衝女秘書微微頷首。
女秘書卻仿佛沒有注意到他，徑直往前走，與另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擦肩而過，並且毫不停頓。
男人側頭掃了周浩一眼，繼續與侯婷婷交談。
侯婷婷似乎非常忙碌，不斷有人過來找她說話，偶爾被耽誤了些許時間。
直到九點半左右，宴會廳的燈光變得昏暗。
“抱歉，失陪一下。”侯婷婷匆匆丟下一句話便離場了。
周浩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翻著報紙，餘光瞥見一旁的祁同衛，於是順勢抬頭，衝他笑笑。
“我去趟衛生間。”祁同衛站起身。
“我陪你去吧。”周浩站起身，和他一起離開沙發。
走廊上鋪著厚軟的羊絨地毯，踩在腳底軟綿綿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祁同衛邊走邊說：“我們這次來的有點急，所以沒帶換洗衣服，隻能穿原來的了，希望不會影響你的休息。”
“沒關係，你穿什麽都帥氣。”周浩隨口誇讚道。
“嗬嗬，謝謝。”祁同衛靦腆一笑，忽然想起什麽，又補充道，“其實我覺得穿西裝更好看。”
“西裝確實挺適合你。”周浩說，“不過今天是你表妹的同事聚會，還是穿得正式點比較好。”
“嗯。”祁同衛低聲應道。
兩人穿過走廊，拐過一個彎，前方出現一扇緊閉的房門。祁同衛敲了敲門，房內立即傳出聲音：“進來吧。”
祁同衛推門而入。
屋裏有十幾個人，男男女女全擠在狹窄逼仄的房間裏。他們或坐或躺，或閑聊或聊天，有的在吃零食，有的在吸煙，一片烏煙瘴氣。
“咦？你怎麽才來？”一個戴眼鏡的青年皺眉問道，“遲到了八秒鍾。”
“路上堵車。”祁同衛尷尬的解釋，“我給你賠罪了。”
“你還知道啊。”
“我是遲到了嘛……”祁同衛訕訕地說，“你們吃好了沒有？吃好了咱們就走吧？”
“我還沒吃飽，等我五分鍾。”那人繼續埋頭吃飯。
“別啊，再吃就胖死了。”祁同衛催促，“你快點兒啊。”
“你煩不煩！”
那人突然爆發，拍掉桌上的筷子和碟碗。餐廳安靜下來，眾人都看著他。
祁同衛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他轉身準備走。
“喂，我還沒吃完呢。”
“你先走。”
祁同衛拉住他，“別鬧了，快點兒。”
“你放開我，我餓了，你懂不懂規矩？”
周浩看不下去了，走到那人身旁輕輕推了他一下，“別吵了，大家都餓了。”
那人看看周浩，臉上露出厭惡之情，“你是哪根蔥？滾開！”
“喂，你太過分了。”祁同衛瞪著他，“別忘記是誰招待你們吃飯的。”
“你他媽敢兇我？”男人猛地抽迴胳膊，揚起拳頭，狠狠打向祁同衛的腦袋。
周浩眼疾手快的擋在祁同衛前麵，硬挨了這一拳。
男人的拳勁很大，周浩隻覺鼻子裏熱血翻湧，險些噴了出來。他捂住嘴，後退一步，指縫裏滲出鮮血。
周浩抬起眼睛盯住男人。
那男人也愣住了，呆滯了幾秒鍾後，反倒哈哈大笑起來，“喲，小白臉兒。”
祁同衛趕緊扶住他搖晃的身軀，擔憂道：“你沒事吧？對不起，都怪我連累了你。”
周浩擺擺手，示意他鬆開自己。他抹了把鼻血，抬起眼睛冷冷的看著那個男人：“如果你想揍架，我奉陪到底。”
“喲喲喲~真夠囂張的啊。”男人用拇指抹了把唇角溢出的鮮血，“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周浩。”
“行，我記住你了。”男人陰測測的笑著，“改天找你玩兒。”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侯婷婷從包廂裏走出來，剛巧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
她趕緊跑過來查看周浩的傷勢。
“你流血啦。”侯婷婷滿眼驚慌。
周浩搖搖頭，“沒事，不痛。”
侯婷婷看他神色淡定，顯然受的傷並不嚴重，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你為什麽要替祁同衛攔下來？”
周浩說：“不幫他攔下來，難道由著他被打嗎？”
“他畢竟是個病人，而且……而且……”侯婷婷猶豫片刻，才鼓足勇氣說，“他畢竟是我弟弟。”
“哦？”周浩挑挑眉梢，饒有興趣的注視著侯婷婷。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低聲說：“我爸媽早年喪夫，留下我和弟弟相依為命。當初，他們把我嫁給了祁同衛，祁同衛是我丈夫唯一的親人。”
周浩若有所思。
“我弟弟他，脾氣暴躁、衝動易怒、不善交際，但他絕不是壞人。我不想因為我們的事影響到他。”侯婷婷紅著眼圈說，“請你理解。”
周浩點點頭：“你放心，我理解。”
“謝謝你，周醫生。”侯婷婷感激的說，“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他畢竟是個病人，而且……”侯婷婷頓了一下，“而且我弟弟也需要你。”
周浩微笑著：“我明白。”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似乎欲言又止。
“有話盡管說。”周浩笑眯眯地看著她，“我不會誤會的。”
侯婷婷臉上浮現出羞澀的緋紅。她輕輕咳嗽兩聲，說：“我聽說你跟林雨雯是戀愛關係，對嗎？”
周浩微微一怔，隨即苦笑著說：“你是從哪裏聽說的？”
侯婷婷說：“我聽護士長提起過。”
“那是謠傳。”周浩說，“林醫生確實有男朋友，但不是我。”
“可是……”侯婷婷蹙眉，“可是你們很像啊。”
“你覺得我倆像？”
“嗯，我見過林醫生的男朋友，他和你差不多高。”
周浩笑了笑，“那應該是因為他比我帥吧。”
“不是的。”侯婷婷急切的辯駁，“你們……你們長得特別像。我以前認識一個人，和你們很像。”
周浩問：“你說的是誰？”
侯婷婷遲疑了片刻，說：“一個女孩子，二十五六歲左右，長發，戴著黑框眼鏡。”
“你說的是夏薇？”
侯婷婷點點頭：“就是她。我還和她聊過你呢，你們倆站在一起，簡直是一模一樣，像雙胞胎兄妹。”
周浩啞然失笑。
夏薇曾經是他的女朋友。
那時候夏薇還在讀大四，周浩和班級同事參加一次聚會。夏薇喝醉了酒，借酒裝瘋調戲了他。結果被他狠狠教訓了一番，夏薇哭著跑迴家，第二天就搬出去住了。
周浩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緣分。夏薇搬走之後，周浩還特意托人去查過她的消息。她在美院念研究生，成績優異，每年拿獎無數，據說還考進了世界排名前三百位的美院。
“周醫生，你怎麽了？”侯婷婷看周浩忽然沉默下來，忍不住問，“是不是我剛剛說錯什麽話惹你生氣了？”
“沒有。”周浩迴過神來，笑道，“其實，我和夏薇談過一段戀愛。”
侯婷婷吃驚的瞪大眼睛：“你們居然……談戀愛？”
“嗯。”周浩坦誠道，“那個時候年少無知，都挺任性的，做出了一些蠢事，希望你不要怪罪我。”
“不，當然不會！”侯婷婷忙擺手道，“隻要你們彼此喜歡，做出什麽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嘛。”
周浩笑道：“那你會不會因為我們談戀愛而討厭我？”
“呃……這個……”侯婷婷支吾半晌，最後搖搖頭道，“不會。”
“為什麽？”
侯婷婷垂眸道：“我覺得你很好，而且你幫助了我，救了我弟弟，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周浩哈哈一笑：“那你覺得我應該娶個什麽樣的妻子？”
侯婷婷說：“這個我不清楚。不過如果是我的話，肯定不能找個比我漂亮太多的女人。”
“為什麽？”周浩詫異，“難道你還擔心我移情別戀？”
“我倒不擔心這個。”侯婷婷笑容溫柔，“我擔心的是你身邊的女孩子會傷心。”
“嗬嗬，你真會開玩笑。”周浩聳肩道，“我身邊除了你，根本沒有別人。”
“我知道。”侯婷婷說，“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女人並不是全部靠顏值的，她需要智慧、賢惠、懂禮貌、聰慧、體貼……等等等等。”
周浩笑了起來，“聽上去你很有信心。”
侯婷婷靦腆一笑：“我隻是說說而已，並不能代表什麽。”
周浩點點頭，岔開了話題：“那你準備怎麽辦？”
侯婷婷咬咬唇：“我想把我弟弟轉到離我們近的城鄉結合部，我自己則留在江城照顧我爸媽。我弟弟雖然沒有治愈的希望了，但他畢竟活了下來，我相信隻要堅持治療，未必沒有奇跡。至於我……”她歎口氣，“我打算繼續深造，將來出來找份工作，賺錢養家。”
周浩說：“這個想法不錯，既不用擔心家庭的壓力，也不用受父母的約束。”
侯婷婷點點頭，“是啊，我也這樣想。”
周浩想起一事，說：“對了，明天早晨有個檢測，我帶上你吧。”
“啊？”侯婷婷愣住了，隨即臉頰微紅，“可……可我不行啊。”
周浩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是給你做檢測，就是帶你熟悉一下環境。順便幫你介紹一份工作。”
侯婷婷猶豫著說：“我怕……我怕給您添麻煩。”
周浩輕鬆地拍拍胸脯：“放心吧，跟我還客套什麽。”
侯婷婷抿著嘴笑了笑，又說：“我弟弟那邊，恐怕要辛苦您了。”
周浩說：“沒關係，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侯婷婷感激地握住他的手：“謝謝您，真的非常感謝。”
“沒事兒。”周浩淡淡一笑。
晚上，祁同衛來探病。周浩給他倒了杯水：“坐吧。今天的報紙你看了嗎？”
“嗯，看過了。”祁同衛說，“沒想到他們這麽喪心病狂。幸虧那天你及時趕到了。”
周浩道：“這件事，恐怕和張家脫不了關係。他們這是在殺雞儆猴。”
祁同衛皺眉道：“那他們還真夠毒辣的，連一條小生命都不放過。”
“他們不僅是要警告所有和我作對的人，更要讓那些害死他們親人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周浩冷聲道，“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是盡量避免再卷入他們的鬥爭中。”
“是啊。”祁同衛歎了口氣，“不過這次的事情，還真是讓我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周浩笑道：“這叫福禍相依吧。”
兩人聊了一會兒，祁同衛忽然提到：“對了。今天白天你讓我查的事情，已經查到了。”
“哦？”周浩精神一振，“快說說看。”
祁同衛道：“我按你吩咐調查了張家的各項產業，最後發現了一個秘密。張家的核心產業，是一塊地皮。”
“哦？”周浩眯了眯眼睛，“什麽地皮？”
“西川東郊的山腳下，有一處地鐵站。”祁同衛說道，“據我觀察，這個山腳下似乎被圈成了私人土地，有一棟二層樓高的建築，外牆漆黑。”
周浩沉吟道：“那應該是一座私人墓園。”
祁同衛訝然道：“私人墓園？”
周浩說：“是的。”
“這麽大手筆，他們想做什麽？”祁同衛疑惑道。
周浩說：“或許是在研究某些特殊藥劑，以此達到延緩衰老的效果。”
“原來如此。”祁同衛點頭道，“難怪他們不惜犧牲掉自己的親人。”
周浩道：“這件事情先暫時保密，不要讓婷婷知道了。”
“當然。”祁同衛答應道，“不過你真打算跟張家拚一場麽？”
“沒錯，遲早要碰上的。”周浩語氣森然，“我要讓他們嚐試一下什麽叫做絕望！”
第二天早晨，周浩陪侯婷婷去醫院見她弟弟，並且幫忙聯係護理工。
為了方便照顧，侯婷婷決定把弟弟安置在一間單獨病房裏，每天都有醫生護士進行全程照料。
這天，侯婷婷從單位請假，迴家看望父母。
“婷婷，你終於肯來了。”侯母拉著女兒的手，“我聽你爸說你找到工作了，是哪家企業呢？”
侯婷婷低著頭道：“我辭職了。”
“為什麽？”侯母吃驚地問。
“因為……”侯婷婷抬起頭，“我覺得，現在的工作太累了，很多時候，根本不需要考慮什麽，直接走就行了。”
“那你打算去做什麽？”侯父也急切地追問。
侯婷婷說：“我準備去江州留個洋。”
“江州？那不是很遠嗎？”侯母吃了一驚。
侯婷婷說：“不會太久的，我很快就能辦完手續。”
侯父說：“這個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你才剛畢業不久，還是別離開家鄉了。”
侯婷婷搖頭道：“其實我已經想清楚了，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江州才是我的家鄉。而且那裏的工作氛圍非常適合我，我喜歡那裏。”
侯父勸道：“可是……那裏畢竟離家這麽近，你隨時可以迴來嘛。”
侯婷婷笑了笑：“爸媽，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孩子。我有自己的選擇，也希望你們尊重我的意願。”
侯母歎了口氣：“唉，既然你已經決定了，爸媽也就不攔著你。隻是你要注意安全。”
侯婷婷微笑著向他們保證：“你們放心，我會平安迴來的。”
送走了侯父侯母，祁同衛忍不住說道：“你這麽做，不擔心惹惱他們嗎？萬一他們遷怒於你，你豈不是危險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周浩說，“雖然他們已經確認那個小孩不是自己的骨肉，但我猜測他們仍然懷恨在心，甚至更加惡毒。如果他們不采用一些極端手段的話，反而會讓他們寢食難安。與其讓他們整天惦記著報複，倒不如給他們一個狠狠教訓。”
“你的擔心不無道理。”祁同衛讚同道，“但是你也要小心。他們背景深厚，而且勢力龐大，如果你貿然挑釁他們的話，隻怕會引火燒身。”
“我明白，我會小心的。”周浩鄭重其事的道，“但我絕不會坐以待斃。我要趁著這次的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
祁同衛點頭道：“那就好。”
這時，門鈴響了。
侯婷婷過去打開了門，一名穿著製服的警衛走了進來，向他敬禮道：“領導好！我是奉命前來保護您和夫人的。”
侯婷婷點頭致謝。
周浩和祁同衛對視一眼。
“是我告訴他們的。”侯婷婷解釋道，“因為他們一旦知道你的身份，恐怕會更加緊張，甚至威脅到你的安全。所以，我隻好讓他們來守著你了。”
“嗯，這樣挺好的。”周浩點點頭。
“我們現在出發吧，我已經約好了醫療團隊。”侯婷婷拿出電腦，翻出一個郵箱地址遞給周浩。
周浩接過電腦，輸入一連串指令後，電腦屏幕亮了起來。
這是一個私人診所的地址，在郊外。
侯婷婷說：“我們今晚就去那裏。”
周浩頷首道：“走吧。”
三人乘車來到郊外的一座療養院，在一幢獨立小樓前停了下來。
侯婷婷帶著他倆進去，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一陣咳嗽聲，然後一個中年婦女來開門。
“你好，請問這裏是張家嗎？”侯婷婷禮貌地問道。
“是我。”中年婦女點點頭，仔細打量了幾人，“是你們找我丈夫嗎？”
“你好，張太太。”侯婷婷微笑著道，“我叫侯婷婷，是張先生的妻子。我們今天冒昧登門拜訪，是想詢問關於張先生的情況。”
“哦，原來你是侯婷婷啊。”張太太恍然道，“你好你好，我跟你丈夫也有一些交集，你丈夫的傷勢恢複得挺快，昨天還能下床活動呢。”
“那真是謝謝你們了。”侯婷婷說，“請問張先生今天有空嗎？我們想當麵感激一下他。”
“他今天應該會有空，我帶你們去吧。”
“好的，麻煩您了。”
張太太帶著兩人進了屋，又讓傭人泡了壺茶。
片刻之後，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踱了過來。
“婷婷，這兩位是……”張先生看著祁同衛二人，皺眉道。
侯婷婷忙說：“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祁同衛先生，這位是周浩先生。”她又指著張先生說，“這位是張明軒先生。”
“張先生你好。”祁同衛和周浩都站起來和他握了手。
“你好。”張明軒看了他們一會兒，臉色陰晴不定，最終冷哼一聲，轉身走到沙發邊坐下了。
祁同衛看了看他，又瞥了瞥侯婷婷，欲言又止。
侯婷婷便朝他歉意地笑了笑，然後向張明軒解釋道：“張先生，祁同衛先生是個醫生，特意從美籍華裔加州調來協助我的。”
“噢。”張明軒漫不經心的敷衍了一句，又問道，“你丈夫是什麽病啊？”
“他……呃，他得了肝癌。”侯婷婷說道，並偷偷拉了拉周浩的衣袖示意他別亂說話。
“什麽！”張明軒猛地跳了起來，驚訝地看著侯婷婷，“你丈夫是肝癌？怎麽可能！他才多大？怎麽可能患上這種絕症？”
侯婷婷低下頭說：“這個……我也很遺憾，但是醫生說，他的病是由於長期酗酒造成的。”
“喝酒？”張明軒冷笑了幾聲，“我勸你們還是早點把他接走治療吧。他根本就不是病人，而是個癮君子！”
此話一出，屋子裏頓時寂靜無聲。
祁同衛怔住了，侯婷婷也呆住了。
張明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依舊梗著脖子道：“怎麽，被我說中了吧？他根本不配做病人！”
“張先生。”周浩沉聲道，“你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嗎？”
“我說他是癮君子？難道不對嗎！”張明軒反駁道，“我看他就是一個吸毒者！你們居然雇用這種人當保鏢，簡直就是瞎胡鬧！”
侯婷婷急切道：“不是的！不是的！周浩先生的確不是癮君子，他的身體非常健康，也沒有任何吸毒史！”
“嗬，健康？”張明軒嘲諷地撇嘴一笑，“如果他健康，怎麽可能會被送到我家裏來？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巧合！”
侯婷婷焦急地說：“真的不是的！周浩先生真的很健康，他是受邀來我家參加我丈夫的婚禮的！”
張明軒冷冷道：“那你們為什麽會懷疑我丈夫有吸毒史呢？”
“這個……”侯婷婷啞口無言。
她和丈夫雖然都認為丈夫的精神狀態不太對勁，但卻始終沒往吸毒上麵聯係，畢竟，丈夫的脾氣一向不算壞，也沒聽說過他吸毒或是欠賭債的情況。
祁同衛忍不住問道：“張先生，恕我唐突。您為什麽這樣篤定張先生有吸毒史？他的病例在哪裏，我們看一看行嗎？”
張明軒道：“我就不信你們連病例都查不到！”
祁同衛苦笑道：“不瞞您說，張先生的病例是我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拿到的，當時他因為醉酒，在某夜店裏與人起衝突，打翻了桌子上的啤酒瓶，割傷了自己。我當時恰好路過現場，就幫他處理了一下傷口，並留了電話號碼，希望他將來能找我索賠損失，順便補償一下張先生。沒想到，過了沒多久，張先生就托我幫他找個私密性比較好的地方安置他。他的意思是要我把他安排到一間戒毒所去，還要求我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我覺得張先生不像是吸毒的人，而且他還提供了一份他的血液報告，證明他確實患了肺結核，我這才相信他確實有嚴重的抑鬱症。可是後來，我又收到一封郵件，說張先生在三月初的時候去世了，屍檢結果表明，他確實是死於肺結核。我想他肯定是有隱疾，才沒有辦法戒除，所以才會這樣吧。”
“你說謊！”張明軒厲聲喝道，“我丈夫根本就沒有得什麽肺結核，你休想騙我！”
“張先生！”侯婷婷急忙拉住他，“請你冷靜些！你丈夫的屍檢報告是真的，你可以去警察署查，或者網絡論壇裏也能搜到！”
“我不管你們有什麽目的，我隻要我丈夫活著！”張明軒惡狠狠的瞪著侯婷婷說，“你必須立刻帶我去見我丈夫！”
“張先生！”侯婷婷急道，“你先冷靜一點，我丈夫的事情我們會再去考慮的。”
“不用再考慮了！”張明軒斬釘截鐵的說，“我今天既然遇到你們了，就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怎麽迴事！”
侯婷婷看著張明軒憤怒猙獰的模樣，不禁有些害怕了，她緊緊抓住周浩的胳膊，小聲道：“周浩先生，該怎麽辦啊？”
祁同衛將自己和侯婷婷之間的對話複述了一遍。
侯婷婷聽完了，笑嘻嘻地抱怨：“你怎麽可以這樣，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害我白擔心了一晚上。”
祁同衛歎息道：“我不想拖累你，怕耽誤了你的婚姻。”
侯婷婷嗔怪道：“瞎說，哪兒來的拖累。”
“我是說真的，”祁同衛正色道，“我的確不適合做你的丈夫。”
侯婷婷一呆：“為什麽？”
“因為……”祁同衛頓了頓，又補充道，“因為我現在已經是單親爸爸了。”
侯婷婷瞪圓雙眼，張口結舌。
“其實我並不想隱瞞你。但是我不能帶給你幸福。”祁同衛歉疚地望著她，“我不想再耽誤你了。”
“不，你誤會了。”侯婷婷慌亂地擺擺手，“我……我……我不介意這個……”
“我介意。”祁同衛堅決地說。
“我不在乎這個的，我們相愛就足夠了……”
“不。”祁同衛打斷她，“不是每一次相愛都能幸福的。”
“你……”侯婷婷的淚水瞬間湧滿眶中，“你怎麽能這樣說？”
“婷婷，我希望你能幸福，也希望你的孩子能擁有完整的父母，健全而美滿的童年。”祁同衛深吸了幾口氣，“所以，不要嫁給我。”
“可我……”侯婷婷哽咽起來，淚如雨下。
“別哭別哭。”祁同衛慌忙安慰，“你別傷心，我隻是……”
“隻是不願意耽誤我罷了。”侯婷婷哭泣道，“你明明喜歡我，為什麽還要離開我？你不是說過要照顧我一輩子嗎？”
“我的確說過。可是我已經不記得了。”祁同衛沉默半晌，最終選擇坦誠，“婷婷，對不起。”
“你騙人！”侯婷婷激烈反駁，“當初我們兩個約定過的。”
祁同衛無奈地聳聳肩，表示無言以對。
侯婷婷抹了抹臉上的淚水，平靜了許多：“好吧，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我們兩個分手，也不影響我們今天的友誼。”
“我也沒有想要破壞你的感情。”祁同衛解釋道，“我隻是不想拖累你。”
“不。”侯婷婷搖搖頭，“你不欠我的。相反是我，因為自私，才耽誤了你的青春。”
祁同衛歎了口氣：“好吧，既然你執意如此，那我就不再勸你了。”
侯婷婷點點頭：“謝謝你，祁先生。”
“叫我祁同衛或者阿濤都行。”祁同衛笑道，“不用客氣。”
“阿濤，你吃飯了嗎？”侯婷婷突然轉移話題，“要不要去我家吃飯？我媽媽做的菜很好吃哦。”
祁同衛連連搖頭：“我剛剛才吃過，不餓。”
“那就陪我散步吧。”侯婷婷挽著他的胳膊，沿街走著，“這條路好像挺長的呢，咱們慢慢走，好不好？”
“好啊。”祁同衛應道。
侯婷婷看看四周，說道：“你看，這條路好像沒什麽人耶。”
“嗯。”祁同衛附和道，“是挺冷清的。”
“我想買一棟房子。”侯婷婷說，“我想搬出去住。”
“嗯，是該找個新住處了。”祁同衛讚同地說，“你準備什麽時候動身？”
侯婷婷笑道：“你怎麽知道我要買房子？難道你幫我留意啦？”
“沒有。”祁同衛淡淡地說，“隨便問問。”
“你這麽關注我的事情，肯定有問題。”侯婷婷狡黠地眨眨眼睛，“是不是有什麽企圖呀？”
“是呀。”祁同衛微笑著點點頭，“想追求你嘛。”
“哈哈，原來你是這種人。”侯婷婷笑道，“我還真沒看錯人。”
“那你答應了？”祁同衛挑眉問道。
“當然不會。”侯婷婷說，“我覺得現在這樣挺好的，你不要勉強自己。”
祁同衛笑道：“我從沒試圖勉強自己，你不用太擔心我。”
“你是認真的嗎？”侯婷婷皺了皺鼻子，輕聲問道。
“嗯。”祁同衛點點頭，“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這是真的。”
侯婷婷愣了愣神，旋即展顏一笑：“這句話倒是聽著蠻耳熟的。”
祁同衛失笑道：“是嗎？”
“是啊。”侯婷婷抿唇笑道，“前段時間有個人告訴我‘我喜歡你’的台詞，也挺耳熟的。”
“是誰？”祁同衛問。
“不知道。”侯婷婷笑嘻嘻地說，“他戴著帽子和墨鏡，根本就看不見他的長相，不過說話的聲音倒是挺有磁性的。”
“哦？”祁同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我還以為他會追求我呢，結果他就匆匆忙忙走了。”侯婷婷歎息道，“唉，我一直覺得那種搭訕方式特別老套。”
祁同衛笑了笑：“其實我比較擅長那種方式。”
“哪種方式？”侯婷婷好奇地問道。
祁同衛湊近她，壓低了嗓門：“比如把車停在某個僻靜的角落，然後把你撲倒……”
“滾蛋。”侯婷婷白了他一眼，“你又欺負我。”
“這可不算欺負。”祁同衛說，“你想想看，萬一你被人占便宜了怎麽辦？”
“誰敢占我便宜，活膩歪了吧？”侯婷婷哼道，“再說了，除非你不要命了，否則誰能占我便宜？”
“這世界上總有那麽些不怕死的傻瓜。”祁同衛煞有介事地說，“你等著瞧吧。”
“切。”侯婷婷撇嘴道，“我看你是想多了，這世界上有幾個傻瓜願意碰瓷我？你也是夠了。”
“那就拭目以待吧。”祁同衛信誓旦旦地說，“保證讓你大跌眼鏡。”
“好啊。”侯婷婷揚起下巴，“那就看看，究竟是誰大跌眼鏡。”
“嗬嗬。”祁同衛笑了笑，不置可否。
“哎，我問你個事兒。”侯婷婷說，“你今天早晨是怎麽撞到我的呀？我記得我明明走了另一邊的。”
“這個，”祁同衛猶豫了片刻，“我忘了。”
“騙人！”侯婷婷嗔怪道，“你肯定不記得。”
“真不記得了。”祁同衛攤手，“那天晚上喝醉了酒，腦袋暈乎乎的。”
“是嗎？”侯婷婷半信半疑地看著他，“那你現在還頭疼嗎？”
“嗯。”祁同衛點點頭，“偶爾有點疼。”
侯婷婷伸手按向他的額頭，卻摸了個空，忍不住驚訝道：“咦？”
祁同衛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懷裏。
“喂，你幹什麽！”侯婷婷掙紮起來，“放開我！”
“唔……你幹什麽……”侯婷婷拚命掙紮著，雙腳踢打著，臉紅脖子粗地抗議著，“你快放開我！”
許久之後，祁同衛才戀戀不舍地離開她的唇瓣，含情脈脈地看著她：“婷婷，嫁給我吧。”
“我們結婚。”祁同衛捧著她的臉頰，鄭重其事地說，“婷婷，我喜歡你，想娶你做妻子。”
“可是我們剛才不是說好的嗎？”侯婷婷睜大眼睛，“我不喜歡你。我們倆是朋友。”
祁同衛苦澀地笑了笑：“我隻希望能夠做你的朋友，遠遠看著你幸福。”
“不行！”侯婷婷搖搖頭，“我是個很固執的人，認準的事情九牛二虎都拉不迴來。”
祁同衛深深地歎了口氣：“可是我不希望看到你因為我而受傷害。”
“那也輪不到你來操心。”侯婷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管好自己吧。”
祁同衛皺眉道：“你到底在顧忌什麽？”
“我不需要你管。”侯婷婷冷漠道。
祁同衛沉默了良久，輕歎了一口氣，緩慢而堅決地說：“我必須管。”
侯婷婷抬眸與他對視，似乎在探尋著他語氣中的認真程度，但最終還是敗給了祁同衛的眼神，隻好垂下眼瞼，喃喃道：“隨便你吧。”
侯婷婷轉身欲走，祁同衛卻突然抓住了她的胳膊。
“嗯？”侯婷婷扭過頭看他。
“我知道你討厭我。”祁同衛盯著她，眼神誠懇而認真，“我也從來沒奢望過你會愛上我。我隻想在你孤單寂寞的時候陪伴你，在你感到疲憊的時候鼓勵你，在你需要幫助的時候盡我所能地照顧你。”
他頓了頓，繼續說：“當然，我也並非完全理解你的想法。但你既然和我交往，我就應該竭盡全力去愛你、尊重你，不是麽？”
“你這是強詞奪理。”侯婷婷反駁道，“我和你根本就沒有交往。你憑什麽管我？你這樣太霸道了。”
“我承認我霸道。”祁同衛平靜地注視著她的雙眼，緩聲道，“我甚至可以告訴你，這是我唯一一次這麽霸道。”
侯婷婷微微張著嘴，愣住了。
祁同衛的目光溫柔而堅毅，語調緩和而又清晰，像一支帶電的羽毛劃過侯婷婷心間，激蕩出一陣陣漣漪：“如果你覺得不舒服，或者不願意接受我，我都不會再糾纏你。但請你考慮清楚，是跟我做朋友，還是跟我在一起。”
侯婷婷怔怔地看著他，忽然笑了笑，露出了甜美動人的笑顏：“好啦。我接受你了。”
祁同衛呆立原地，直到聽見她的笑聲才恍然醒悟，猛地抱住她：“謝謝你……婷婷。”
“你別高興得太早。”侯婷婷嬌俏地白了他一眼，“我還沒答應做你的妻子呢。”
祁同衛親昵地摟著她，笑道：“好好好，先做女朋友。等咱們把關係確定了，再談婚論嫁。”
兩人相擁了片刻，祁同衛才問她：“你今天是特意過來找我的嗎？”
“對啊。”侯婷婷說，“我們不是約好了嗎？”
“是啊。”祁同衛笑道，“那現在呢？你還滿意這個安排嗎？”
“嗯……”侯婷婷點了點頭，又搖搖頭，“勉強算湊合吧。”
祁同衛失笑道：“你就這麽迫不及待地想甩掉我嗎？”
“我是覺得這樣挺好。”侯婷婷歪著頭，狡黠地眨眨眼，“免得你以後又追著我跑。”
“不會的。”祁同衛保證道，“絕對不會再追著你跑了。”
侯婷婷哼了一聲：“我信你才怪。你每次都騙我！”
“我哪兒敢騙你？”祁同衛哭笑不得，“我連自己的命都交代給你了。”
“噗哧”一聲，侯婷婷忍俊不禁。
“傻姑娘。”祁同衛捏了捏她粉嫩的臉蛋，“你這麽漂亮，我哪兒舍得把你推開。”
侯婷婷低下頭，耳朵尖悄悄地泛起了一抹嫣紅。
“我送你迴家吧。”祁同衛牽著她的手，“時間不早了。”
侯婷婷遲疑片刻，問：“現在就迴去嗎？”
“不然呢？”祁同衛挑眉道，“留下吃飯？”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點了點頭。
“那就走唄。”祁同衛笑嘻嘻地拉著她向停車場走。
侯婷婷一邊被他拽著，一邊偷偷打量著他的側影。
雖然他長得並不帥，穿衣風格也比較休閑簡樸，但他的五官卻很端正，鼻梁挺直，薄薄的嘴唇緊繃成一條線，顯示出他嚴肅認真的性格。尤其是他的右眼角，下巴處略凹陷進去，透出一種淩厲而剛硬的味道。
侯婷婷忍不住在心裏嘖嘖稱奇，真不愧是警察啊，整個人看上去都像極了一塊鋼板，不容易靠近，也不容易褻瀆。
不過侯婷婷對於祁同衛的印象倒是蠻複雜的。
首先，這個男孩是一名優秀的警察。他為了保護人民群眾和犯罪分子，付出了巨大的犧牲，幾次差點死在敵人手上。這些事情，即使侯婷婷從來不知道內幕，也多少能夠猜測出來。
更何況祁同衛曾經救過她的命。
而除此之外，侯婷婷和他的交流並不多，頂多就是在網絡上偶爾聊上一句。侯婷婷甚至懷疑他是否記得自己的id。
不過祁同衛的態度還算熱忱，對她始終彬彬有禮。他們倆的共同話題，基本就集中在電腦遊戲上了。
祁同衛在網絡世界裏的形象，與侯婷婷心中的英雄形象截然不同。他在遊戲裏總是冷酷而孤獨的，身材也不魁梧健壯，反而有點瘦削，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他最喜歡用的武器是一柄長槍，槍身細長，握杆很長，在他手裏仿佛有千鈞之力。他的操作水準非常高超，無論遇上多麽棘手的情況，總是能夠順利化險為夷，輕鬆搞定。
侯婷婷很羨慕他的技術，每次看到他的戰績，都忍不住在網上刷屏感歎。
“哇，這個人實力好棒。”侯婷婷讚歎道。
“那個‘神秘’的玩家真厲害。”祁同衛笑道。
侯婷婷：“你也不錯啊。”
“嗯，我們互相吹捧嘛。”
“喂，你什麽時候加入遊戲的？怎麽沒提前告訴我一聲？”侯婷婷抱怨道。
祁同衛：“呃，我是突擊檢查的時候發現的。”
“你……”侯婷婷瞪了他一眼，“太狡猾了。居然瞞著我一個人加入了遊戲！”
祁同衛尷尬地咳嗽兩聲：“我也是昨晚剛加入的。”
“哼。”侯婷婷嘟囔道，“你肯定是因為想要趁機勾引我，才加入這款遊戲的！”
侯婷婷又說：“你這樣會把人帶壞的！”
“哈？”祁同衛愣道，“我怎麽就教壞你了？”
祁同衛納悶地看著她：“我們倆平時都不怎麽聯係的，難道不應該互相幫助一下嗎？我可是特地花錢買了賬號給你的。”
侯婷婷咬牙切齒：“那你今天怎麽突然找上門來了？”
“哦……我聽說你今天要搬家，所以來幫忙收拾東西的。”祁同衛笑嗬嗬地解釋道，“畢竟這裏距離警察署很遠嘛。”
“你別裝了！”侯婷婷戳破了他的謊言，“我知道你不僅是想來幫忙收拾東西的！你就是想見我，對不對？”
“咳。”祁同衛摸了摸下巴，“你這個理由似乎也行。”
“我就說吧！你肯定對我有企圖！”侯婷婷雙手叉腰，“你還敢撒謊騙我？”
“沒撒謊啊。”祁同衛聳肩，“我就是覺得咱們關係挺親密的，所以才來幫你搬家的。”
“親密？”侯婷婷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祁同衛嘿嘿笑了兩聲：“我這不是怕你不好意思拒絕我嘛。”
“呸。”侯婷婷吐槽道，“你當你是誰啊，還有人會拒絕你？”
“我隻是一個小小的民警啊。”祁同衛一攤手，“我又不是大明星。”
侯婷婷沉默了一秒鍾，忽然露出燦爛的微笑，“我決定了，今天晚上請你吃頓飯。”
祁同衛一愣：“吃飯？”
“你不願意？”侯婷婷斜睨他，語調裏充滿威脅的意味。
“沒……沒什麽不願意的。”祁同衛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們走吧。”侯婷婷站起身來，“去哪兒吃？我請客！”
祁同衛猶豫了片刻，問：“你確定？”
“我當然確定。”侯婷婷一邊往外走，一邊說，“快點跟上來，磨蹭什麽呢？”
“好嘞。”祁同衛屁顛屁顛跟了上去。
兩人打車趕到附近一家私房菜館，坐了下來。侯婷婷叫來服務員點菜。祁同衛環顧四周，驚訝地發現這個小店居然是私房菜館。菜單上寫著“清湯魚片煲”、“香菇燉牛肉”、“紅燒豬蹄”等幾個招牌菜。
“這裏好貴吧。”祁同衛壓低嗓音說。
“這家菜館的菜價很便宜啦，而且做法簡單易上手。我以前經常光顧這裏。”侯婷婷解釋道，“你別看菜單上的菜式簡單，其實很有營養的。”
祁同衛點點頭：“那倒是。”
“對了。”侯婷婷忽然想起什麽似的，扭頭看向祁同衛，“我還沒謝謝你送的那條裙子呢。”
“不客氣。”祁同衛說，“那裙子本來就是你先穿的。”
“不，那是你的衣服。”侯婷婷說，“我隻是替你拿迴家罷了。”
祁同衛搖了搖頭：“反正你先用過了。”
“你怎麽知道的？”侯婷婷疑惑道，“那天早晨我換衣服的時候，你偷看了？”
侯婷婷噗嗤一樂：“那就是我媽告訴你的嘍？”
侯婷婷托著腮，望著窗外的風景發呆，喃喃道：“這段時間我媽總念叨著說要給我介紹對象。”
祁同衛聞言，轉頭看向她：“你不喜歡男孩子？”
“沒有啊。”侯婷婷歎了口氣，“我隻是覺得太麻煩了。而且我也不討厭和男性談戀愛啊。但是……我還是更希望遇到像你一樣的男朋友。”
“我？”祁同衛指著自己，“你不嫌棄我的話……”
“你這人真奇怪，剛剛還說自己不是大明星，現在又說自己是男朋友了？”侯婷婷瞥了他一眼，“不是大明星就不能是你了？”
“呃……也不是。”祁同衛說，“我隻是想表達，如果你不介意我有女朋友，那我也可以追求你的。”
“真的假的？”侯婷婷挑眉，“你有女朋友還來追我？”
“嗯。”祁同衛點頭，“我有女朋友了。”
“哦。”侯婷婷若有所思，“那我更不能接受了。”
“為啥？”祁同衛急了。
“因為……”侯婷婷抬眼望著他，臉頰泛起淺淡的粉色，嘴角卻帶著一抹狡黠的笑容，“因為我喜歡你。”
祁同衛一怔。侯婷婷的笑容雖然帶著俏皮，但是眼神非常認真。她直視祁同衛的眼睛，仿佛能把祁同衛整顆心都融化了。
“哈哈哈哈哈哈！”侯婷婷忍俊不禁，捧腹大笑，“逗你玩呢。瞧把你嚇的。”
祁同衛愣了許久，才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他摸了摸後腦勺，尷尬地笑了：“你別鬧了，我……我不喜歡開玩笑的。”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侯婷婷眨巴著眼睛，看著祁同衛，“我從小到大一直暗戀你。你難道感覺不到嗎？”
祁同衛傻乎乎地說：“我沒有感覺到啊，我隻聽說過暗戀這種詞匯……”
“哎呀，你笨死了！”侯婷婷戳著他的額頭，“就是暗戀你呀！你連暗戀都聽不懂？”
“暗戀我？”祁同衛皺眉道，“你不會是在跟我開玩笑吧？”
“後來我發現我錯了。”侯婷婷低下頭去，輕輕咬住嘴唇，“因為我發現我根本離不開她了。”
祁同衛沉默了。
侯婷婷繼續說：“我們兩個坐在一起的時候總是會說話，我總是問她題目怎麽做，或者問她吃飯習慣不習慣，她總是會耐心地迴答我，還會給我講題。她對我特別照顧。”
“你應該告訴她。”祁同衛說。
“告訴她什麽？”侯婷婷抬眸看著他。
“告訴她，其實你很關心她。”祁同衛頓了頓，補充道，“比我關心她。”
“我當時確實很喜歡她，可是她已經有男朋友了啊，我告訴她，我會難過死的。”侯婷婷撇撇嘴，“我不想失去她。”
“那你就等到她分手的時候？”
“等到她結婚？”侯婷婷哼了一聲，“我等不了那麽久。我就想讓她早點嫁出去，我才可以早點兒跟她談戀愛。”
“可是她都快畢業了。”祁同衛搖搖頭，“她還沒有男朋友。”
“那我就先把她搶過來嘛！”侯婷婷揚起了眉毛，“我要讓她知道，我也很優秀。我要跟她競爭，最好能讓她放棄她男朋友選擇我。”
祁同衛無語地看著她：“這不是搶不搶的問題，這是你的品德問題，婷婷，這是道德的問題。”
“我才不在乎什麽品德呢。”侯婷婷哼唧一聲，“反正我就是喜歡她。”
“喜歡她的人多了去了，為什麽偏偏是她？”
“因為她長得漂亮。”侯婷婷托腮道，“我也喜歡美麗的東西，像我媽媽那樣漂亮的女孩子。她和我爸爸站在一起，簡直天造地設。”
祁同衛微微蹙眉：“我聽說你父母已經分居了。”
侯婷婷歎了口氣：“唉……”她轉頭看著祁同衛，“我媽媽和我爸爸都是單身，他們倆的家庭背景相差太懸殊了，所以……我媽媽想要盡量避免和我爸爸碰麵，而且她也不願意再找一個比自己更優秀的男人。”
祁同衛點點頭，表示明白。
侯婷婷又道：“你知道我為什麽不喜歡我爸爸嗎？他除了錢之外，一無是處。”
祁同衛疑惑地看向侯婷婷：“什麽叫一無是處？”
“就是沒用。”侯婷婷聳了聳肩膀，“他什麽事情都幫不了我媽媽。而且還總是欺負她。”
祁同衛啞然失笑。
侯婷婷歎了口氣：“算啦，不提我爸爸了。咱們聊聊你吧。”
“我有什麽好聊的。”祁同衛笑了笑。
“我聽我同桌說過，”侯婷婷盯著他，“你以前是個窮光蛋。”
“嗯。”祁同衛點了點頭。
“我也是聽我同桌說的。”侯婷婷說，“她說你讀初中那會兒就挺帥的，還打籃球。但是因為家庭原因，你一直沒有交女朋友，還有傳言說你……”
祁同衛擺擺手：“我沒交過女朋友，也不是沒有交過，不過都是玩玩兒罷了。”
“玩玩兒？”侯婷婷瞪圓了眼睛，“你……”
“我也不是什麽正經人。”祁同衛笑了笑，“你呢？”
“我就比較純潔了，我不僅不是什麽壞人，我還是個善良的姑娘。”侯婷婷說完這句話，臉突然紅了，趕緊扭開頭去，“那個，你喝不喝飲料？”
“喝。謝謝。”
侯婷婷拿起果汁遞到他手邊：“你真是個好人。”
“你不覺得我是個渣男？”祁同衛笑了笑，“我連高三都還沒有上完。”
“渣男怎麽了？渣男也值得喜歡啊。”侯婷婷說，“如果是我遇見了一個這麽帥的男生，我肯定會喜歡他的。我覺得他是世界上最帥的人。”
“哈哈哈哈……”祁同衛忍俊不禁。
“你覺得我說的是假話？”侯婷婷皺著鼻子問。
“不是。”祁同衛端起果汁抿了一口，笑著說，“隻是沒想到你竟然這麽誠實。”
“這個世界上還是好人多，壞人少。”侯婷婷感慨，“我雖然沒讀過幾年書，但我懂這些。”
祁同衛笑著點了點頭：“是，好人比壞人多。”
“我還有個同桌。”侯婷婷說，“我們兩個從小就在一塊兒，後來她考上了大城堡。我去念大專，我們倆分隔兩地。她走之前給我留了信，她說她很舍不得我，但是她必須去上大城堡，不能跟我做朋友了。”
祁同衛愣住了。
“我很傷心。”侯婷婷低下頭，“她離開之後，我每次想起她，心裏就很痛。我也想跟她做朋友。”
祁同衛沉默許久，輕輕拍了拍她的胳膊。
侯婷婷抬起頭看著他：“祁同衛……你會陪我聊天吧？”
“嗯。”祁同衛笑了笑，“我現在是你的朋友，當然會陪你聊天。”
侯婷婷咬著嘴唇猶豫了片刻：“我其實不該對別人說我的事情，但是我……我真的特別希望你能陪我說說話，因為我覺得你應該能理解我。”
“嗯，我能理解。”祁同衛微笑著點點頭，“你說吧。”
侯婷婷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片刻，才緩緩道來。
原來侯婷婷的父親並不姓侯。
她父親叫做侯浩，曾經是一名教師。
他和侯浩夫婦在一起生活了二十年。
侯浩夫婦出軌的時候，他剛滿十八歲，被蒙在鼓裏，甚至還傻乎乎地幫侯浩夫婦數錢。他們結婚以後，他也沒有參與到夫妻間的矛盾之中。直到一切塵埃落定，他才知道侯浩夫婦已經偷偷地買了房子搬了出去，把他和他母親留在了鄉下老屋。
他恨死了自己的懦弱。他恨自己為什麽不像父母那樣，狠下心腸離婚，哪怕是淨身出戶也在所不惜！
可是他知道，即便他和侯婷婷離婚了，侯婷婷也絕對不會和他在一起。她的心早就被那對狗男女掏空了。
他們之間橫亙著一座巨大的溝壑。侯浩的父親曾經是一位偉大的人民教師，而侯浩則是一位卑劣的騙子，騙了侯婷婷一輩子的愛。侯婷婷再怎麽善良，也絕對容不下自己的丈夫和另一個女人苟合。
祁同衛一直認為，侯婷婷會選擇離開祁同衛，跟隨父母離開農村，找份簡單又安逸的工作，或者找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嫁掉，過尋常女孩子的幸福生活，但是侯婷婷沒有。侯婷婷堅持和祁同衛在一起，一個是因為她對祁同衛確實存在依賴感，另一個原因則是她想證明自己不是一朵菟絲花，她有足夠的能力養活自己。
“我不想做那種寄生蟲。”侯婷婷說，“我想努力成長，我想擁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祁同衛歎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我尊重你的決定。”
侯婷婷點了點頭，繼續說了下去：“我爸媽離婚以後，我爸爸帶著全家移居美洲，他的老婆孩子跟我斷絕了關係。我爸媽不準備再跟他們往來。我想，既然我已經是孤苦無依的人了，我就得靠自己。”
“所以你報考了警校。”
“是。”侯婷婷說，“我想當警察。”
“那你考試的時候怎麽辦？”
“我托我同桌給我補習功課。”侯婷婷說，“我覺得這個行業挺有意思的，我喜歡它。”
“哦？你的同桌是做什麽的？”
“我同桌是個很漂亮的姑娘，她是個法醫，也是個律師。”侯婷婷笑眯眯的，“她叫白月琴。我很佩服她。”
“白月琴……”祁同衛喃喃道，“聽起來似乎是一個很好聽的名字。”
“對啊。她很厲害的，我跟她提過你。”
祁同衛忽然覺得心底湧動起一股暖流，他握住了侯婷婷的手：“婷婷……”
“祁同衛……我……我……”侯婷婷突然變得語無倫次起來，臉色緋紅，眼睛卻格外清澈。
“怎麽了？”祁同衛看著她，“你想說什麽盡管說，沒關係。”
“我……”侯婷婷咽了咽口水，聲音都顫抖起來，“我喜歡你，祁同衛……”
祁同衛愣了一下，腦子裏嗡的一聲炸響了，耳邊嗡鳴作響，他呆立了許久，才勉強擠出幾個字：“……謝謝你。”
“我是認真的。”侯婷婷急忙說，“祁同衛，你相信我。我是真的喜歡你。如果不是我太喜歡你，我也不敢告訴你。”
“我也……”祁同衛吞吞吐吐半晌，才艱難道，“我也喜歡你。”
“你說什麽？”侯婷婷瞪圓了眼睛，“祁同衛，你再說一遍。”
祁同衛深唿吸了一口氣，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的時候，神色已經恢複了冷峻，他看著侯婷婷，淡漠地說：“抱歉，我隻把你當妹妹看待。”
“對了，我今晚約了人談工作，先走了。”祁同衛打斷了她的話，轉身欲走。
侯婷婷慌張地站起身來抓住了他的胳膊，“祁同衛……”
祁同衛甩開她的手臂：“婷婷，我隻拿你當妹妹看待，你明白嗎？我喜歡的人隻有洛靈。”
侯婷婷淚眼朦朧地搖了搖頭：“祁同衛，你騙人！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你一定有苦衷！”
“你不懂。”祁同衛輕歎了一口氣，“這些事情說來話長，我們不必討論了。”
“那你還喜不喜歡洛靈？”
祁同衛沉默片刻，說：“喜歡。”
侯婷婷怔忪了片刻，忽然破涕為笑：“你撒謊！你一定還喜歡她。祁同衛，別騙我了。”
“不是，我是說，我現在還喜歡洛靈。”祁同衛解釋道，“但是我們兩個並不適合在一起。”
“為什麽？”侯婷婷問，“因為你們家和她的家庭背景差距太大？可是，這些我都不在意的呀！祁同衛，我真的不在乎這些。我們從小就認識，雖然不算青梅竹馬，但也比其他人更熟悉彼此，我們從來沒分開過。”
“你說得沒錯，婷婷。”祁同衛看向窗外，低聲說，“但是，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她都不屬於這裏，我們的世界，不該被她打擾。”
侯婷婷的表情逐漸黯然下來，她鬆開了抓住祁同衛衣袖的手，退後了一步，緩慢而痛苦地說：
她擦了擦眼角殘餘的淚痕，微微仰頭，用平靜的口吻對祁同衛說：“我祝福你們。”
祁同衛點了點頭：“謝謝。”
兩人互相道完謝，便各自離開。
祁同衛迴到辦案組辦案處，看見洛靈正趴在桌上睡著了。
她穿了一條粉藍色連衣裙，襯衫的領子翻折出一抹俏麗的弧度，露出精致細膩的鎖骨。她蜷縮成團躺在椅子上，像個乖巧柔順的貓咪，安靜得像個瓷娃娃。
她的頭發亂糟糟的，嘴唇幹燥起皮，整個人瘦削極了，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化成塵埃消失不見。
她應該很累吧。昨天一直在加班，又受了傷，今天還要去找兇手。
“醒了？”祁同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洛靈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茫然四顧，然後猛然驚醒般坐直了身體：“你們審出結果了嗎？”
“嗯。”祁同衛將檔案袋遞給她，“我已經交給刑偵科了。這次你立功了，等迴去以後請你吃飯。”
洛靈接過檔案袋，飛快地掃了一遍內容，然後抬起頭，雙眼亮晶晶地望著他：“祁同衛，這個案子我們一定能破的對不對？”
祁同衛摸了摸鼻子：“我也不知道。不過你放心，既然我答應幫你查，肯定就會竭盡全力的。”
“謝謝！”洛靈興奮得一蹦三尺高，“祁同衛，我真的特別崇拜你。你簡直太厲害了，每次一遇到你，我都感覺自己有種莫名其妙的優越感！”
祁同衛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可千萬別驕傲。我可沒有幫到你。”
“不！你幫了！你真的幫了我！”洛靈激動地揮舞著拳頭，“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肯定要死翹翹了。”
“你想多了，我哪兒有那麽厲害。”祁同衛擺了擺手，“好啦，你快收拾東西準備迴家休息吧。”
“嗯。”洛靈站起身來，“那我就先走了啊，祁同衛，咱倆改天見！”
祁同衛看著她風一樣跑遠的背影，心想這丫頭真夠拚命的。
洛靈走出門口的時候，侯婷婷正倚靠在牆壁上抽煙，臉上帶著嘲弄而悲哀的笑容。
“洛靈，”侯婷婷掐滅香煙，走近洛靈，低聲問，“你跟他……”
洛靈抿緊嘴巴，低聲說：“他說他還喜歡我。”
侯婷婷嗤笑一聲：“喜歡？他憑什麽喜歡你？洛靈，我早就告訴過你，他不是好人，你偏不信。”
洛靈咬了咬牙，說：“如果你再說他壞話，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侯婷婷愣住了。
洛靈冷哼一聲，轉身走進電梯。
侯婷婷盯著她的背影看了半晌，忽然笑起來，喃喃道：“嗬，原來她還挺護犢子的嘛……”
祁同衛剛把車停好，手機響了。
“喂，陳隊。”
“祁同衛啊，我剛才跟李隊匯報過你的事情。”陳隊語速急促，“李隊說，這幾個案子，都是你親自查的，所以你必須要配合警方的調查。另外，關於兇器的檢驗結果也出來了，是一枚銀質彈殼。”
“好，我知道了。”祁同衛淡淡道，“辛苦您了，陳隊。”
掛斷電話，他深吸一口氣，握緊方向盤，朝前方駛去。
洛靈的案子已經有了眉目，這令他心情稍許輕鬆了一些。他按照程序，將屍檢報告傳真迴了刑偵科，之後便繼續尋找新的線索。
祁同衛迴家的路上，突然聽見一陣汽笛聲由遠至近。
他側頭看了一眼，發現居然是一輛救護車唿嘯而過。
祁同衛皺了皺眉頭。
救護車的速度很快，隻留下一縷尾燈，片刻間就消失在了視線之中。
祁同衛心頭泛起隱約的不祥預感，他加快油門，追了上去。
這條路是通往郊外的，但路邊並無行人，更別提什麽救護車了。他繞過路口，卻看到路旁一塊綠植叢後露出了一雙腳，踩在水泥地上。
是個年輕的男孩子，大概二十歲左右，身形消瘦單薄，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
他的鞋上沾滿了泥土和血跡，褲腿和鞋子都濕透了。
他抱膝蹲在草地上，似乎正在哭泣。
祁同衛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下了車，走了過去。
“兄弟？你是怎麽從車上掉下來的？”
他在他的身邊蹲下，看著他髒兮兮的衣服。
少年埋首哭泣，絲毫沒理睬他。
“兄弟？”祁同衛又喊了兩句，見他仍舊一言不發，歎了口氣，從包裏拿出紙巾，遞到他的眼前，“擦擦吧。”
少年遲疑了一下，用袖子胡亂抹了抹臉頰，然後緩慢地抬起頭來。
祁同衛嚇了一跳。
這孩子長得非常清秀漂亮，但是臉色蒼白得嚇人，眼角布滿血紅的淚痕。
他怔怔地盯著祁同衛，忽然哽咽道：“我媽媽死了……”
祁同衛心頭一顫。
這個孩子是被母親拋棄的？
“你……”祁同衛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少年垂著腦袋，像是陷入痛苦的迴憶當中。
“我叫楊景雲，今年16歲。爸爸是個醫生。我和我妹妹兩歲那年父母離婚，我跟隨母親生活。媽媽是個護士，平時給人打針縫傷口。我們租住的房子是個老式小樓，每周六晚上八點到九點，鄰居們都睡熟了。”
祁同衛點了點頭，耐心地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那天我和妹妹玩遊戲輸了，我哭了。媽媽哄了我好久，我才勉強不哭。可是她卻偷偷溜走了。我以為她隻是迴臥室休息，可是到了九點，我敲她的門也沒反應，我推開門進去，她倒在地上……渾身是血……我害怕極了，立刻跑出去找鄰居幫忙。”
祁同衛靜靜地聽著，直覺告訴他，接下來的故事或許會很慘烈。
“鄰居們把我拉到樓下，送我去了醫院。我在急診室搶救了三個鍾頭，媽媽才醒過來。媽媽的病情比較嚴重，她需要換腎。我當初讀大專的時候，我爸爸托人幫我買了一顆腎髒，捐給了我媽媽。我媽媽做完手術，昏迷了三個月才醒過來。”
祁同衛沉默著。
“我和妹妹都是單親家庭。因為爸爸的緣故，我們在幼兒園受盡欺負。媽媽雖然是個護士，可是沒錢給我們交保險，我們隻能靠班裏的其他小朋友補貼。我成績很差，考不上大專。高二的暑假我輟了學，想賺錢，給我妹妹交足夠多的保險費。可是，我根本不認識字……後來，媽媽帶著我們搬到了城南的老房子裏，那套房子的裝潢是我和媽媽攢了好幾個月的錢，才湊齊的……”
祁同衛低頭看了看他破爛的鞋，問道：“你是孤兒？”
楊景雲點了點頭。
“我爸爸姓楊，我叫楊景雲。”楊景雲抬起頭來看著祁同衛，“我媽媽也姓楊。你知道楊樹林嗎？”
祁同衛微微一怔。
楊樹林？他記得自己曾經在網上查詢過這個名字，卻沒有收獲。他想了半晌，試探著問道：“你的意思是……你爸爸叫楊樹林？”
“對！”楊景雲的語氣變得激動起來，他猛地站起身，抓著祁同衛的胳膊搖晃，“我爸爸就叫楊樹林！他的名字就叫楊樹林！”
祁同衛被他晃得暈頭轉向，連連擺手，“冷靜一點！楊先生……他……還在世嗎？”
“早就在七年前死了！”楊景雲惡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道，“都是因為你們這群警察！”
祁同衛一愣。
“你說什麽？”他問道，“你爸爸怎麽死的？”
楊景雲突然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都怪你們警察！你們這些貪官汙吏！你們殺光了我的親戚朋友！現在連我爸爸也被你們害死了！你們害死了我爸爸！”
祁同衛皺眉：“你冷靜一點。”
“冷靜？”楊景雲的神情越發癲狂，“我冷靜不下來啊！你知道嗎？當我得知我爸爸是被你們殺害的之後，我恨不得殺了你們替他報仇！”
祁同衛啞口無言。
“你知道為什麽我要躲在這裏嗎？”楊景雲歇斯底裏，“就是為了報複你們！我爸爸死了，我也絕不獨活！”
祁同衛一震，連忙勸道：“別衝動。你要是想報複警察，我可以幫助你。但是你千萬別再傷及無辜了。”
“無辜？”楊景雲冷笑一聲，“難道我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
祁同衛頓時啞口無言。
楊景雲指著自己的腿，悲憤地吼道：“我的腿斷了！就算我能活下來，我還怎麽參加高考？怎麽去念大專？我這輩子都毀了！”
他瘋狂地拍打牆壁，捶胸頓足，嘶吼道：“你們這些警察，你們害死我全家！你們害我殘廢！我做夢都想殺光你們替我的家人報仇！可是，憑我一個人，怎麽辦？”
祁同衛歎了口氣，輕聲道：“你真的想要報複我們，可以選擇另外的路，何必用自己的命冒險呢？”
楊景雲雙眼赤紅，咬牙切齒道：“我沒有別的路了，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誓與你們勢不兩立！”
楊景雲冷哼一聲，緩慢地坐在床邊。
祁同衛從包裏拿出紙筆，遞給他：“你想要什麽證據，都可以提出來。我盡量滿足你。”
楊景雲盯著他看了許久，忽而咧嘴一笑：“好。你既然願意幫我，我也不妨實話告訴你。”
祁同衛挑了挑眉：“嗯？”
“我原本想要找人綁架你，逼迫你離婚，最後再讓你坐牢，讓你失去一切！可惜，我的計劃被侯婷婷破壞了！所以我決定改變策略，直接找到了我爸爸，把這個消息透露給他，他聽見這個消息以後，肯定會去找警察報案。如果警察查出來我是冤枉的，那麽就會放掉我，如果警察不肯放過我，我就跟他們同歸於盡！”
他覺得有些不寒而栗。
楊景雲繼續說：“你放心吧。我隻求財不求命。我隻是想報複你們！至於警察的安危，跟我毫不相關！我也沒打算把這件事鬧大。”
“你的父母呢？”
“他們都死了。”楊景雲平靜地說道，“他們的確都很愛我，但是，在他們的眼裏，隻有我弟弟是寶貝。其餘人都是草芥。所以，他們都死了，我唯一的牽掛也死了。”
“……”祁同衛沉默片刻，又問：“你剛才說你爸爸叫楊樹林，那麽你媽媽……她叫什麽名字？”
楊景雲似乎並不驚訝祁同衛知道這個名字，他淡漠答道：“侯婷婷。”
侯婷婷……
祁同衛腦中飛快地閃過了這個名字。他隱約記得在某次行動中遇見過這位侯組長，他的身份似乎是緝毒警察。
楊景雲卻搖了搖頭：“我不信你們警察的保證。”他冷冰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嘲諷，“你們警察說話比放屁還不算數。你說，我該怎麽信任你們呢？”
祁同衛沉默了。他不能承諾什麽。因為他不知道自己的話值不值得別人信賴。
“如果我能證明自己的清白，請你務必履行自己的承諾，放了我！”楊景雲說完這句話，便閉上了雙眼。
祁同衛看著他倔強的模樣，心中暗自歎了口氣，低聲道：“好，我答應你。”
楊景雲睜開眼睛，深深看著他，說：“我希望你能夠遵守承諾，放我走！”
“我答應你。”
“謝謝。”
“你先躺下，我幫你檢查檢查傷勢。”
“不用了。”
祁同衛看著他：“你不放心我？”
“我不怕你，但是我擔心你背後的人。”楊景雲說，“如果你敢對我不利，我一定會和你同歸於盡。”
祁同衛苦笑了一下：“好。我保證。”
他將楊景雲按倒在病床上，仔細地檢查起來。
楊景雲的腿被打碎骨折，雖然經過醫生緊急處理，但仍舊顯得十分慘烈。
“你忍住痛楚。”祁同衛說，“我幫你固定骨頭。”
他拿出夾板和藥水，準備給楊景雲進行簡單處理。楊景雲疼得額角青筋暴突，咬緊牙根，連唿吸都粗重起來。
祁同衛抬眸瞥了他一眼，說：“你這麽難受，還要堅持嗎？”
“我要報仇！”楊景雲喘息著說，“你幫我，不要管我！”
“我當然要幫你。”祁同衛說，“但是我們現在需要先救你的腿，否則等你傷口感染，你就更麻煩了。”
楊景雲咬牙不語，硬撐著不肯喊疼。
祁同衛歎了口氣：“你的韌帶受損，恐怕以後站立都成問題。”
楊景雲冷笑一聲：“反正我以後不能跑步、跳舞了，活著也沒多少樂趣。”
祁同衛說：“我會治好你的腿。”
楊景雲輕蔑地撇了撇嘴：“不用，你就當我是廢人吧！”
祁同衛無奈極了。他將楊景雲腿部的碎塊一塊塊拆下來，又替他上了藥。
做完這一切，天色已經黑透了。
“今晚留在醫院休息，明天早上我派車送你迴家。”
“不用了。”楊景雲搖了搖頭，“我要趕時間。”
祁同衛皺眉：“你的腳還沒愈合，不能亂跑。”
楊景雲看著他，目光陰森：“你要攔我？”
祁同衛猶豫片刻，說：“我送你去酒店吧。你現在這樣子，我真的不放心。”
“我說了不用！”楊景雲怒吼一聲，猛地坐直了身體。祁同衛手一滑，藥瓶差點從他手中摔出去。
祁同衛嚇了一跳，慌忙抓住了瓶身。
“你再堅持一下，我們找輛車送你去。”祁同衛勸道，“你這樣子，萬一路上發生什麽意外怎麽辦？”
楊景雲抿緊嘴唇，盯著他的表情，過了半晌，緩緩鬆弛下肩膀，頹然靠迴了椅子上。
“好。那就聽你的。”楊景雲說。
兩人離開之後，侯婷婷推門進入審訊室。
她坐在了楊景雲旁邊，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臉頰：“你這孩子……”
楊景雲側過臉避開了她的觸碰：“別碰我。”
侯婷婷愣了一下，旋即笑了：“傻瓜，阿姨隻是關心你而已。”
楊景雲不想與她交談，索性閉上了眼睛，像是睡著了。
侯婷婷看著他的側顏，神情複雜。
過了許久，侯婷婷收迴視線，向祁同衛詢問：“他的腿……”
“我盡量想辦法治療。但他的骨骼斷裂太嚴重，很可能需要截肢。”
“截肢……”侯婷婷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她喃喃道，“這麽嚴重？”
祁同衛說：“嗯，我們會盡力把他的骨骼接迴去，但是可能會影響他的生活習慣。你懂的。”
侯婷婷沉默了片刻，說：“那就截肢吧。我不求他健康，隻求他平安快樂就好。”
“您放心吧。”祁同衛說，“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侯婷婷轉頭注視著楊景雲，輕聲喚道：“景雲啊……”
楊景雲睜開眼睛，淡漠地看了她一眼。
侯婷婷溫柔地撫摸著他的鬢角：“你爸媽不在了，以後阿姨就是你最親近的長輩了。景雲，不論遇到什麽困難，阿姨都會陪著你，照顧你。”
楊景雲看著她的眼睛，說：“您放心，我會好好的。”
“乖孩子。”侯婷婷憐愛地摸了摸他的臉，“我知道你受委屈了。等你痊愈之後，阿姨請你吃頓飯補償你。”
祁同衛說：“那我就提前祝賀您喜獲千億巨財了。”
侯婷婷掩唇低笑幾聲：“你這孩子，怎麽還跟我玩兒文字遊戲呢？”
兩人閑聊幾句，祁同衛便借故告辭了。
走廊上，祁同衛掏出手機撥通了陳誌遠的電話：“喂，誌遠，是我，祁同衛。”
“祁叔叔，找我有事？”
“有點事，你現在方便說話嗎？”
“方便。”
“我想問一下，你認識哪些權威的骨科專家嗎？”
“祁叔叔，您想做什麽？”
“有個朋友受了傷，需要做一次手術。”祁同衛簡單解釋，“我想請個權威的醫生給他看一下。”
“哦。我幫您問問。”陳誌遠說。
“謝謝。”祁同衛微笑，“你幫了我大忙了。”
“應該的，舉手之勞嘛。”陳誌遠說，“那我掛了。”
祁同衛放下手機，深吸了口氣，轉身迴了病房。
侯婷婷已經準備好了飯菜。祁同衛剛走進屋內，一陣香味就撲鼻而來。
“嚐嚐看，喜歡吃什麽？”侯婷婷問道。
楊景雲抬起眼簾看了看桌上豐盛的菜肴，說：“我沒胃口。”
“怎麽了？”侯婷婷關切地說，“是不是餓壞了？”
“不是。”楊景雲垂下眸子，“我要趕飛機。”
“急什麽？先吃點東西。”侯婷婷拿起筷子遞給他，“你看，我特意為你準備的。”
楊景雲瞥見盤子裏裝著幾塊牛肉和蔬菜沙拉，不由分說地將它們夾進了垃圾桶。
“我說過，我沒胃口。”楊景雲站起身，朝門外走去。
“哎！景雲……”侯婷婷喊道，“你這是幹什麽？”
楊景雲沒有停步，徑自打開了門。
門口站著幾名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他們看到楊景雲立即迎了上來：“楊先生，你醒了。”
楊景雲點了點頭：“我要出院。”
醫生問：“現在嗎？”
“對。”楊景雲說，“麻煩你們幫我辦理出院手續。”
醫生說：“好，我們現在帶你去辦。不過……”
“有什麽問題嗎？”楊景雲皺眉。
醫生歎息了一聲：“其實你早就可以出院了，我們建議你留院觀察一段時間。但是昨天晚上你父母又打來電話了，我們也不好再攔著你。不過你父母都不希望你現在出院，所以今天才讓我們過來給你辦理出院手續的。”
楊景雲怔住了，隨後冷靜下來，說：“我明白了。”
“那你休息一會兒，我們待會兒送你迴家。”
“好的。”楊景雲點點頭。
醫生離開後，楊景雲坐迴床邊，閉上眼睛假寐。
他的耳畔傳來祁同衛的腳步聲。祁同衛似乎在跟什麽人打電話，語速極慢：“……我們已經在辦出院手續了……嗯……是……是這樣……”
“景雲，我們已經給你辦好了。”祁同衛說，“咱們現在就走吧。”
“嗯。”楊景雲睜開眼睛，跟著祁同衛往外走去。
“你現在感覺如何？”祁同衛關切地問道。
楊景雲說：“我好多了。”
“別勉強自己。”祁同衛叮囑道，“我已經給你辦了住院卡，你想在醫院住多久就住多久。”
楊景雲輕聲說：“嗯，謝謝你。”
他們走到電梯前時，忽然聽見旁邊傳來熟悉的嗓音。
“小祁，這是你朋友啊？”侯婷婷熱情地招唿他們，“快過來坐坐吧。”
祁同衛看了楊景雲一眼，向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暫時別吭聲。
“是的。”祁同衛禮貌地迴答侯婷婷，“他叫楊景雲。”
“楊先生，你好。”侯婷婷伸出右手與楊景雲相握，“很高興認識你。”
楊景雲微微頷首：“你好，祁夫人。”
侯婷婷笑盈盈地鬆開手：“我們先走了，拜拜。”
祁同衛把他倆送出病房，對楊景雲說：“等會兒你跟我迴家，先換套衣服，收拾一下行李，然後我送你去火車站。”
楊景雲搖了搖頭：“不用了，我直接坐火車迴家。”
祁同衛愣了一下，勸說道：“還是去我那兒吧。”
“不了，我怕耽誤你工作。”楊景雲說，“我隻想早點迴家。”
祁同衛知道他的脾氣，於是妥協道：“那好吧。”
從醫院出來，兩人打車去了附近的商場，買了幾套換洗衣服和日常用品。楊景雲說：“不用買太貴的東西，夠用就行。”
“我知道。”祁同衛說，“錢是賺不完的。我隻是擔心你。”
楊景雲笑了笑，說：“我真的沒事。”
“我送你去火車站。”
兩人乘車抵達了汽車站，買了票之後，祁同衛陪著楊景雲一起候車。
楊景雲低頭玩弄著手機。
祁同衛說：“這次的事情，真是謝謝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恐怕已經……唉。”
楊景雲看了他一眼，安慰道：“你也別太自責了，那些歹徒是衝著我來的。”
“你知道是什麽人？”
“應該是我媽。”
“她為什麽要殺你？”
“不清楚。”楊景雲聳肩，“我隻知道，她並不是我親生母親。”
“難怪，我覺得她不像是一位合格的母親。”祁同衛歎了口氣，“我爸媽也都沒教育過她，不知道她是怎麽長歪成這樣的。”
“或許是被慣壞了吧。”楊景雲說，“不過她最後的結果倒是挺慘的，被趕出楊家，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祁同衛沉默了片刻，又道：“你剛才說，她可能是衝著你來的？”
“嗯。”楊景雲點頭，“我懷疑是這樣。”
祁同衛猶豫著說：“你確定她會殺你嗎？”
“我不確定。”楊景雲說，“她既然敢綁架我，肯定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不然也不會冒險動手。她連命都不要了，當然更不會在乎我死活。”
祁同衛皺眉說：“你現在還有傷呢！”
楊景雲說：“我沒有受什麽致命傷，而且身體素質還算不錯，不至於立刻斃命，頂多就是殘廢了。”
“呸呸呸！”祁同衛急忙阻止他，“你亂說什麽！”
“好了好了。”楊景雲拍了拍他的胳膊，笑著說，“放心吧，我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的。”
祁同衛歎了口氣，說：“你也別怪我多嘴，畢竟你現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隻是怕你遭遇不測。你的家庭條件也不錯，犯得著為了她去冒險嗎？”
楊景雲垂下睫毛，說：“我媽在她手裏，她恨我入骨。”
“你媽？你媽是誰？”
楊景雲抬起眼睛，望向窗外，淡漠地吐出四個字：“侯婷婷。”
祁同衛吃驚地瞪大了雙眸：“原來是你媽？”
“嗯。”楊景雲平靜地說，“我不是她親生的。”
祁同衛震驚不已：“你……你媽怎麽變成這樣？她……以前雖然也潑辣，但絕對不是這種人，她根本沒這膽子的。”
楊景雲苦笑道：“她已經瘋了，我說的話，她未必能聽進去。”
祁同衛想了半天，試探著問：“那你想怎麽辦？”
楊景雲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報警抓她。”
祁同衛遲疑著說：“你……你有證據嗎？”
“有。”楊景雲說，“她曾經給我發過郵箱信息，告訴我一切。”
“那郵箱賬號密碼是什麽？”
“這……”楊景雲猶豫道，“這是我們家的秘密。”
“你別誤會啊。”祁同衛忙解釋道，“我隻是關心你的狀況。”
“你別忘了我的身份。”楊景雲淡淡地說，“我是個私家偵探，我不想泄露雇主的隱私。”
祁同衛無奈道：“好好好，我尊重你。”
他思考了片刻，提議道：“不如你先報案，我幫你找律師，爭取盡快把事情查清楚。”
楊景雲點了點頭，說：“我再想想。”
祁同衛見他神色凝重，便沒繼續說話。
侯婷婷的死，在整個網絡時代引起了極其巨大的反響。雖然網友很快被各路水帖壓製住，但熱度卻久久不退。侯婷婷的微博淪陷，她的粉絲紛紛脫離了愛豆，轉戰黑料專業戶楊景雲。一場輿論風暴席卷網絡，掀起軒然大波。
楊景雲沒想到自己隻是想追究侯婷婷的法律責任，卻鬧出了這麽大的麻煩。網民的怒火似乎比侯婷婷死亡更令人感到恐懼。
楊景雲被網絡上鋪天蓋地的咒罵聲逼得喘不過氣來，每天隻好窩在家裏，哪兒都不敢去。
這天晚上，他躺在床上，打開電腦登錄了微博，忽然看見侯婷婷的頭像亮了起來。楊景雲怔忡幾秒鍾之後，迅速點擊添加，輸入了一串數字。
【您好，請問是楊景雲先生嗎】
侯婷婷的頭像閃爍了兩次，顯示屏突然黑掉了，緊接著屏幕上彈出一個框——
【您好，您與侯婷婷的聊天記錄被刪除】
侯婷婷的消息隨即傳來——
【楊景雲先生，對不起，我已經知道了您和我之間的恩怨，所以我今天特意給您道歉。】
楊景雲冷哼一聲，沒理會她。
侯婷婷又發來一句——
【您是不是不相信我？沒關係，我可以保留我們的對話記錄，直到我們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楊景雲眯了眯眼睛，說：【好吧，希望你真的遵守諾言。】
【謝謝您，楊先生！我保證！】
楊景雲翻過身睡覺。
侯婷婷的這番話明顯是帶著威脅性的，如果不答應她的條件，她肯定會把這些東西曝光給媒體。
楊景雲雖然不擔心她的威脅，但是他害怕母親受到牽連，因此不得不暫時妥協，跟她達成了和解協議。
第二天早晨，祁同衛照例送楊景雲去醫院。
車停穩之後，祁同衛從車裏下來，替楊景雲拉開車門。楊景雲剛準備下車，就聽見旁邊傳來一陣汽笛聲，祁同衛扭頭一瞧，是一輛奧迪a8。
a8駕駛座的車門打開了，走下一個穿著淺灰色長款羽絨服的青年。青年戴著墨鏡，鼻梁高挺，五官俊美而立體，渾身散發著一股貴族氣質。他朝祁同衛頷首致意。
祁同衛還禮，問道：“您是來探病的？”
“嗯。”青年說，“我叫祁浩，楊景雲的朋友。”
祁同衛愣了愣，問道：“那您也是……侯婷婷的……”
青年淡淡地瞥了楊景雲一眼，語調不疾不徐地說：“我是他妹夫。”
祁同衛一臉尷尬，急忙擺手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懂。”青年笑了笑，抬起右臂搭在車頂上，做了個請的姿勢，“楊先生是個好孩子，謝謝您照顧他。”
祁同衛忙說：“不用不用，這都是我該做的。”
侯婷婷的妹妹侯雨馨也從車上下來了。她穿著一套米黃色的長裙，腳踩七厘米的高跟鞋，頭上紮著一個馬尾辮，脖頸處戴著一條銀鏈子，整個人既優雅又端莊。她走過來，向楊景雲點了點頭。
侯婷婷的妹妹名叫侯雨馨，楊景雲當然認識她。畢竟他是侯婷婷的“未婚夫”嘛。
侯雨馨的眼角眉梢全是柔媚，嘴唇紅豔豔的，像抹了口紅。
侯雨馨的身材非常豐滿勻稱，胸前鼓鼓囊囊，腰肢纖細。
侯雨馨伸手挽住楊景雲的胳膊，笑吟吟地說：“景雲，昨天我們才通完電話，你就迫不及待地跑來探病啦。”
侯雨馨捂著嘴嬌笑一聲，說：“你看，你還是跟以前一樣靦腆。”
“咳。”祁同衛在一旁輕咳一聲，“侯小姐，你好。我是祁同衛。”
侯雨馨收斂了笑容，看著祁同衛說：“你好，祁秘書。”
楊景雲說：“進屋說話吧。”
四個人往別墅內走去。
侯雨馨說：“景雲啊，我媽媽最近怎麽樣？”
楊景雲說：“挺好的，多虧了你照顧。”
“哎，這算什麽呀，阿姨平日裏幫我們家這麽多忙呢，我們家欠她的太多了。”侯雨馨笑道，“對了，她什麽時候出院？”
“後天。”楊景雲頓了頓，“我已經安排好了車，我會陪她坐飛機去瑞士。”
“瑞士？”侯雨馨驚訝道，“為什麽？”
楊景雲低下頭，歎了口氣，說：“她的病情複雜，現在隻想安靜地養老。”
“哦……”侯雨馨沉默片刻，“原來是這樣。”
侯雨馨忽然轉移了話題，說：“你們在瑞士買房了嗎？”
“還沒。”楊景雲說，“我爸爸在瑞士有一棟別墅，但是不適合居住。我們正在考慮其它的住宅樓。”
“這樣啊……”侯雨馨若有所思地說。
祁同衛插了一句：“我倒是想買一棟別墅。”
侯雨馨看了祁同衛一眼，說：“你想買就買唄，反正你有錢。”
祁同衛撓撓頭說：“我倒是想買，但是手頭比較緊張。”
“這樣啊……”侯雨馨似乎是在考慮著什麽，突然抬起頭，衝楊景雲甜甜一笑，說，“景雲，你看你們搬去瑞士，我可以不可以跟著你們去玩？”
楊景雲一怔，說：“你想去哪兒玩？”
“哪兒都行呀，隻要能跟你們在一塊兒。”侯雨馨歪著腦袋想了想，“你們不是要搬去瑞士嗎？不如就搬去聖托裏尼島吧。”
“不行。”楊景雲斷然拒絕道，“聖托裏尼島離a城很遠，我怕你路上出什麽危險。”
侯雨馨抿了抿嘴唇，委屈地說：“那……那我去你們家做傭人好了，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祁同衛連忙推辭說：“這哪兒使得啊，侯小姐！我知道你們家境富裕，可你也不用給人家當傭人啊。”
侯婷婷拉著侯雨馨的手，溫言軟語道：“妹妹，沒關係的，我們家缺傭人，你願意來我們家幫忙我求之不得呢！”
侯雨馨看了侯婷婷一眼，見她微微點了點頭，便答應了下來。
侯婷婷又說：“那你把地址告訴我，等我有假期，就去拜訪一下二位。”
楊景雲說：“這些都是小事，不必勞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侯婷婷說，“你放心吧，我不白吃飯的。”
楊景雲拗不過她們，隻得把自己在聖托裏尼的房子地址告訴了侯婷婷。侯婷婷記錄下來，說：“景雲，你真是個熱心腸的人，我替我妹妹謝謝你了。”
楊景雲說：“你太客氣了。”
祁同衛趁機表示感激：“謝謝你們，侯小姐，侯小姐……你真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女孩。”
侯婷婷被誇讚得臉蛋緋紅，羞澀地垂下了眼睛，不再說話。
這時，門鈴響了。祁同衛站起來開門，卻是幾個身穿黑西裝的保鏢模樣的人。他們提著兩大塑料箱東西。
侯雨馨奇怪道：“怎麽帶這麽多禮品？”
祁同衛說：“是楊先生送的。”
“他來了嗎？”侯雨馨問道。
“剛才已經到了，現在正在客廳喝咖啡。”祁同衛說。
“哦……”侯雨馨看向楊景雲，露出一絲欣喜的神色，說，“我還以為你要明天才能來呢。”
楊景雲勉強笑了笑：“你身體恢複了嗎？”
侯雨馨搖搖頭，說：“沒有，醫生說我還需要休息。”
楊景雲皺起眉，看了一眼腕表，說：“你今晚早點睡覺。”
侯雨馨點點頭，說：“嗯，好。”
“景雲。”侯婷婷柔聲說道，“你今天晚上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楊景雲略顯尷尬：“這……恐怕不妥。”
“有什麽不妥的？”侯婷婷輕咬了一下嘴唇，“你留下來，我保證不亂動。”
祁同衛看著楊景雲，擠眉弄眼，暗示道：“快去吧。”
楊景雲無奈地走進屋內，看見沙發上放著兩條長毯。侯婷婷說：“這是我前段時間買的，我媽說你肯定會喜歡。”
楊景雲說：“我不冷。”
侯婷婷說：“那就蓋一條吧。”她拿起長毯披在楊景雲身上，順勢挽住了他的胳膊。
楊景雲猶豫了一瞬，終於還是沒掙脫。
侯婷婷高興地笑了笑，說：“走吧。”
她拖著楊景雲往臥室走，邊走邊說：“你看這床，這麽寬，咱倆躺著完全綽綽有餘。而且……”她頓了頓，壓低聲音，“我們還可以試試……”
“試試什麽？”楊景雲不解。
侯婷婷俏臉微微泛紅，輕聲說：“就像電視上演的那樣……”
“你討厭！”侯婷婷跺腳道，“你不會以為……我是那種隨便的女孩兒吧？”
“難道不是嗎？”楊景雲反問。
“我是說，我對你有好感！”侯婷婷說，“我想和你親密接觸！你不懂嗎？”
楊景雲苦笑道：“婷婷，我們才認識幾天……”
“所以我更要抓緊時間呀！萬一我爸不同意怎麽辦！”侯婷婷急切地說，“你是我第一個心儀的男人！我真的希望能和你……和你結婚！”
楊景雲無奈道：“我不能娶你。”
“因為我有妻子了。”楊景雲說，“我不能騙你。”
侯婷婷愣了半晌，突然“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你逗我呢？我看你比我大不了幾歲吧。怎麽可能有妻子了？”
“我真的結婚了。”楊景雲鄭重其事地說，“我愛我的妻子，她叫沈夢蝶。”
“沈夢蝶？”侯婷婷喃喃念了一遍，忽然恍然大悟似的說道，“我知道了，你是說沈氏集團的沈總裁嗎？”
楊景雲點點頭。
侯婷婷笑著說：“我還以為你是沈家的遠房侄子之類的人。原來你跟沈總裁是夫妻啊，我還以為……哎呀……我真笨……”
她拍了拍腦袋，滿臉懊惱地說：“沈總裁雖然是女人，但據傳聞，她也是很有實力的企業家。她怎麽會嫁給你這麽個窮光蛋呢？你一定是編謊言騙我。”
楊景雲哭笑不得：“婷婷……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有妻子了。”
侯婷婷仍舊將信將疑：“那你妻子呢？為什麽你一直住酒店？”
楊景雲歎口氣，說：“我離婚了。”
“啊？”侯婷婷驚訝地張大了嘴巴，“真的假的？你們怎麽這麽糊塗呀，居然離婚了？”
祁同衛忙打斷她：“侯小姐，這是人家的私事。”
“對不起，對不起。”侯婷婷忙歉意地道，“我不該多問。”
“不礙事的。”楊景雲淡淡一笑，轉移話題道，“婷婷，我聽說，你父親最近病情又惡化了，是嗎？”
“嗯……”侯婷婷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說，“謝謝你關心，不過我相信我爸爸一定可以挺過去。”
“你要節哀。”楊景雲說，“如果遇到什麽困難，記得告訴我，我一定幫你。”
“謝謝。”侯婷婷說，“我不會跟你客氣的，畢竟我現在除了找你求助，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了。”
“我也隻是舉手之勞罷了。”楊景雲笑著說，“你太客氣了。”
夜深人靜。
楊景雲坐在自己的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明天，侯婷婷就要搬家了，她一旦搬走，他再也沒有理由借口留宿了。
他歎了口氣，決定先把燈關掉，等到淩晨三四點鍾再悄悄爬起來，趁著黑溜出門。這樣一來既不會被人察覺，二來也不用擔心被人誤會偷窺。
這樣想著，他摸索著關掉了台燈。
寂靜之中，隻剩下窗外偶爾響過的汽車鳴笛聲。
楊景雲閉上眼睛，努力地催眠自己入睡。
他睡了沒多久，卻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裏他站在一幢大廈前，仰首朝樓頂望去，隻見一輛飛行器停泊在樓頂，艙門緩緩地向兩側打開，一群穿著白袍的科研人員從飛行器上跳落，紛紛鑽進樓頂上的巨型倉庫。
他睜開雙眼，隻覺頭痛欲裂，忍不住呻吟一聲。
“景雲，你醒啦。”祁同衛走了進來，“餓了沒？我剛才給你熬了粥。”
楊景雲揉著額角，問：“這是哪兒？”
“我家呀。”祁同衛笑嗬嗬地說，“昨晚不知怎麽搞的，迷迷糊糊就迴來了，後來也忘記送你迴酒店了，就帶你迴家了。”
“哦，謝謝。”楊景雲說，“你早飯吃了嗎？”
“吃過了，我媽做的。”祁同衛笑眯眯地看著楊景雲，“怎麽樣，還合胃口嗎？”
“還不錯。”楊景雲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問，“對了，你今天去醫院嗎？”
“不去。”祁同衛搖了搖頭，“我想在家陪你。”
楊景雲微笑著說：“我一個人在家也沒事。”
“不行。”祁同衛堅持道，“我還是得去醫院照顧我爸。”
“你爸怎麽樣？”楊景雲問。
“恢複得不錯。”祁同衛說，“今天都可以拄拐杖慢慢地走路了。”
“那我就放心了。”楊景雲說，“他現在需要人照顧。”
“沒事，我媽在家。”祁同衛笑道，“我爸現在最喜歡的就是跟她聊天，而且特別願意聽她嘮叨。”
楊景雲無奈地說：“好吧，那你快去。”
“我待會兒再走。”祁同衛拿過保溫桶，遞給楊景雲，“我媽煮的瘦肉粥，你喝點吧，補充維c。”
楊景雲猶豫片刻，接過了勺子，慢慢地喝了起來。
祁同衛見狀，便起身道：“我去洗漱。”說完，便匆匆跑了出去。
楊景雲吃完飯後，躺到床上，準備繼續睡覺。他剛要合眼，忽然感覺身邊似乎多了個人，他嚇了一跳，猛地掀開被子，低聲喝問：“誰！”
隻見侯婷婷坐在他的旁邊，抱怨道：“你睡覺就不能輕一些，差點撞倒我。”
楊景雲鬆了口氣：“你怎麽半夜不敲門突然闖進來？”
“我怕你冷嘛。”侯婷婷說。
“不用了，我睡覺習慣了。”楊景雲說。
侯婷婷往他身邊湊了湊：“你睡覺怎麽這麽不規矩？”
楊景雲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色瞬間變得緋紅，慌亂地說：“沒有，我沒有……”
侯婷婷抿嘴笑了笑，說：“真的嗎？我怎麽覺得你有呢？你看看，你把我壓成什麽樣了？”
楊景雲聞言低下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的左臂橫放在侯婷婷的胸前，將她纖細柔軟的腰肢牢牢箍緊了。
楊景雲急忙縮迴胳膊，說：“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我隻是覺得你這樣很帥，所以就忍不住誇你幾句嘛。”侯婷婷咯咯地笑了起來，“你害羞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裝的。”
“我真的沒有！”楊景雲漲紅了臉辯解道，“我沒有害羞！我隻是……隻是覺得自己壓著你了，對不起。”
侯婷婷伸手摟住楊景雲的脖子，親昵地貼在他耳邊說：“其實我很喜歡你這樣壓著我的感覺，我覺得很安全。”
侯婷婷笑嘻嘻地打斷他：“好了，你睡吧。”
楊景雲鬆了口氣，又躺了迴去。他側著身子，麵朝牆壁，背對侯婷婷，閉上眼睛，試圖平息體內躁動的血液。
侯婷婷笑了笑，說：“我去洗澡。”
楊景雲說：“嗯。”
侯婷婷去浴室洗澡時，楊景雲的腦袋裏還是嗡嗡直響。他雖然極度不適應這種曖昧的姿勢，但心底深處竟隱隱地有些期盼，渴望著和侯婷婷靠近，更加親密地接觸對方，甚至於想要和她更深入地融為一體。
楊景雲暗罵了自己一句，翻了個身，將自己埋進枕頭裏，努力摒除雜念，想睡著。但是侯婷婷洗澡的速度太快了，僅僅五分鍾之內，她便裹著浴巾走了出來。楊景雲一轉眼看到她，立即僵硬起來。侯婷婷笑道：“你看，我沒騙你吧，我身材比例好，肌膚雪白，腿長腰細，絕對稱得上黃花閨女。你不用擔心。”
楊景雲尷尬萬分，隻好說：“那……那你先休息吧，晚安。”
“嗯，晚安。”侯婷婷說著，關掉燈躺到床上。
兩個人各懷心思地沉默良久，最終侯婷婷說：“你……有沒有考慮換一個環境？”
“嗯？”
“你不是想留在這裏嗎？”侯婷婷說，“如果不換一個環境的話，恐怕你們會鬧矛盾。”
楊景雲想了一陣，說：“我暫時不想搬家。等我們結婚了，我就帶你離開。”
侯婷婷說：“我不是說這個……”她歎了口氣，語調低落下來，“我是指，你和我住在一起，會有些不方便。”
“哪裏不方便了？”
“我怕你每次都控製不住。”侯婷婷低聲說，“我可受不了……我是說真的……”
楊景雲沉吟道：“也許我們該換一套房子了。”
“那你想換到哪兒去？”
楊景雲皺眉說：“還沒想好，但是總會找到一套滿意的。”
“嗯。”侯婷婷說，“如果你決定換房子，記得告訴我。”
楊景雲點了點頭，卻沒再說話。他並不排斥侯婷婷的提議，畢竟，他的確需要一套屬於自己的私人空間。
但是，楊景雲並不認為自己會因此改變對程峰的觀感，或者說，對程峰的信任。
他仍然堅持相信，程峰不是一個壞人，他對自己也不存有惡意。
可是他究竟是誰呢？為什麽要幫助程峰，而且他們的關係似乎非同尋常。
楊景雲從來沒有向別人坦露過自己內心真正的秘密，也不希望別人知道，尤其是像侯婷婷和祁同衛這樣跟自己相交莫逆的朋友。他不願意讓自己脆弱的一麵暴露在別人麵前，因為他覺得自己無法完全依賴他們，也無法做到百分之百地信任對方。
當然，程峰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與眾不同，擁有超越自己年紀的理智和城府，他給了自己巨大的幫助，而且也從未傷害過自己。楊景雲覺得，如果不是自己有了程峰這樣的朋友，那麽今天的自己一定早已死在那場車禍裏了。
可是，程峰為什麽要幫自己呢？
難道，他真的有什麽苦衷？
楊景雲覺得這個問題有必要弄清楚，否則的話，他總是有種被蒙在鼓裏的不踏實感。
“喂！”祁同衛突然拍拍楊景雲，“我說你到底睡著了沒有啊？”
“呃？”楊景雲睜開眼睛，茫然四顧。
“睡醒啦？”祁同衛說，“現在是淩晨三點多了，咱倆聊聊唄？”
“聊啥啊？”
“就聊聊那個陳俊飛吧，我覺得這個人有點怪。”
“哦？哪兒怪了？”
“你想，他是不是有病啊？”祁同衛說，“剛才我聽見他說什麽‘你們是不是以為自己能夠活下來’這樣的話。你覺得他有精神病嗎？”
楊景雲搖了搖頭。陳俊飛的狀態確實有點反常，不過，他也不敢肯定對方到底是真瘋了還是裝瘋賣傻。
“我也覺得挺奇怪。”祁同衛摸了摸下巴，說，“不過我倒是聽說，這世界上有一類人，他們有些人明知道自己有病，但就是裝成什麽也沒發生過，繼續活著，繼續吃喝玩樂。有時候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個正常人。”
“哦？”楊景雲說，“有這樣的人嗎？”
“有啊。我還遇見過呢，就在隔壁酒店，叫張揚，我記得他。”
“哦？”楊景雲說，“那你怎麽沒把他抓起來治療？”
“哈哈！那算了吧！人家又沒犯罪，我憑什麽抓人家？”
“那你還聽說了什麽？”
“聽說過很多。”祁同衛說，“有人傳聞說，他爸爸是個高官，他媽媽是個大富婆，還有人說他是某位大領導的孩子……總之亂七八糟的，說什麽的都有。”
“那你信嗎？”
“不信。”祁同衛撇嘴說，“哪兒扯蛋呢？那些東西一聽就是假的。我就納悶兒了，這世界上居然還有這麽巧合的事兒，兩父母都是大領導，孩子也是大領導？”
楊景雲笑了笑，說：“不管是真的假的，反正他現在看起來還不錯。”
“是啊，他看起來比以前好了太多了。”祁同衛嘖嘖出聲，“我還以為他會消沉下去呢，沒想到他現在還能笑嗬嗬地去泡妹子。”
“泡妹子？”
“是啊，他現在整天穿名牌，開跑車，出入各種宴會，走路腰杆都直了。你說他這算啥？”
“你說什麽呢？”
“我說他現在是不是恢複正常了？”
“恢複正常了？”楊景雲笑了笑，“應該是吧。”
“我看你還笑呢！”祁同衛恨鐵不成鋼地說，“我看呐，你遲早會栽在他手上。”
“怎麽可能。”楊景雲說，“我跟他隻是普通朋友而已。”
“普通朋友能住在同一棟樓？普通朋友能每天都一塊兒去圖書館？”
祁同衛歎了口氣，說：“算了，你們倆愛咋折騰就咋折騰，我不管了。哎，我說你最近在忙什麽呢，我怎麽老打電話你也不接？”
“我在籌備一個項目。”楊景雲含糊其辭地答道，“最近太忙了，沒注意。”
“你要投資什麽項目？”
“一個遊戲製造平台。”楊景雲隨便編了個謊話，說，“現在還沒有什麽思緒，先籌備吧。”
“那你找個靠譜點兒的人來搞啊。”祁同衛說，“我看你這人辦事也沒什麽水準，還是讓我來吧，你就安心地等著收錢就行了。”
“嗯？”楊景雲笑了，“我怎麽沒水準了？”
“你看你，除了會賺錢，你還懂什麽呀？你連創業都搞不好，還談什麽創業啊！我勸你趕緊退出，趁年輕，再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楊景雲哭笑不得，說：“祁同衛，這次是我求著你跟我一起幹的，不是你來求我。”
“嘿，我怎麽了？”祁同衛不服氣地說，“我跟你做，還不是看得起你嗎？”
“謝謝你。”楊景雲誠懇地說，“但是我真的用不著你幫忙。”
祁同衛哼了一聲：“那好，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楊景雲笑了笑，問：“你跟李靜菲進展得如何了？”
“別提她，晦氣死了。”祁同衛說，“這姑娘，我看就是個白眼狼，當初追她的時候熱情似火，結果我一轉身，她立馬翻臉不認人。”
“那你怎麽辦？”
“涼拌。”祁同衛說，“反正我不喜歡她那種女人，我喜歡溫柔體貼善解人意的。”
楊景雲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靜菲的確是典型的綠茶婊，雖然她和祁同衛交往後，曾表示對他非常迷戀，甚至願意為了他去做任何事，但是當祁同衛真正離開她以後，她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另一條路。這條路，無論從道德還是法律上講，都並不適合祁同衛，因此祁同衛才對李靜菲徹底失望。
不過祁同衛這人，向來都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既然李靜菲已經把話說到那份兒上了，祁同衛也懶得理她。反正他跟李靜菲分手也是早晚的事兒，與其浪費精力跟她鬥氣，還不如把全副心神放在自己的遊戲製作上。他相信自己肯定會有所成績。畢竟他從高中畢業起就開始玩這行，現在已經混跡三四年，對於這個圈子，他實在是太熟悉了，而且他有絕佳的技術和靈活的頭腦，完全可以獨辟蹊徑。
不久前，楊景雲跟祁同衛商量了一下，決定把他們的遊戲製作室開到s城來。祁同衛對此表示讚同，他覺得自己的老鄉就是個牛逼哄哄的主兒，他們來到這座城池之後，肯定能夠一炮而紅。
楊景雲原先的計劃是在b城設立分站，現在看來，他們需要換一個更加舒適的落腳處了。
楊景雲在b城的朋友不少，尤其是以前一些關係特別好的兄弟，現在基本都在b城。他們知道楊景雲在b城買房之後，紛紛打來電話詢問，想要邀請他去家裏坐一坐，楊景雲推脫說最近很忙，改天吧。他的這群狐朋狗友們倒也識趣，聽說他挺忙，便不再勉強他了，隻約著改天見麵喝酒。
侯婷婷也給楊景雲打了電話，想約他周末聚一聚，楊景雲拒絕了。他現在根本顧不上這邊的事，哪兒還有功夫去陪朋友喝酒。
侯婷婷倒也沒有強迫，隻是委婉地問道：“最近有沒有空，咱們一起吃頓飯吧。”
楊景雲想了想，說：“明天吧。今天晚上有點事。”
“好。明天晚上幾點？我去接你。”侯婷婷說，“順便逛街買兩件衣服。”
楊景雲說：“明天下班以後你直接來我家，不用接我。”
侯婷婷遲疑道：“那……會不會太麻煩你？”
“沒事兒，我一會兒還要去找一個人，你來了我剛好也能跟他談談遊戲的事兒。”
“哦，好的，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楊景雲抬腕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他走進屋裏，拿了車鑰匙，帶上手套，戴上防塵帽，又披上了風衣，匆匆忙忙地下樓。
這是他最近的習慣，在下班之後，他會去郊外散步，這個時間，他已經溜達到一片林蔭道附近。
楊景雲穿著黑色的羽絨服，頭戴鴨舌帽和口罩，沿著一條林蔭小道往東南方向走去。他已經記不清自己跑了多遠的距離，也許是幾百米，也許是一千米。他走累了，停下腳步，摘下口罩和帽子，深吸了一口氣，將唿吸調整得均勻一些。
他看見旁邊有個小超級冷飲店，門口擺著冰激淩的小攤位。
這個季節，冷飲店裏依舊是熱鬧異常，各種甜品和冰淇淋被擺滿了桌子，每個人都排著隊伍買東西吃。
楊景雲看了一陣兒，突然想起來自己忘了帶錢包。他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褲兜，發現口袋裏隻剩下五塊零錢。
楊景雲歎了口氣，朝超級冷飲店走去。這裏的冰激淩賣得很貴，一碗要十五塊錢，他這五塊錢根本連湯水都買不著。不過沒關係，他還有一張名片，是李靜菲的。
楊景雲拿著名片，走到櫃台邊，跟營業員說：“您好，我想買杯冰激淩。”
營業員看了看他的名片，問：“請問是李靜菲小姐的客戶嗎？”
楊景雲點了點頭：“嗯。”
營業員微笑道：“不好意思，這位小姐今天預約過了，明天再來吧。”
楊景雲愣住了：“啊？”
營業員解釋道：“是這樣的。李靜菲小姐的預約已經滿了，她明天上午八點會過來買東西，所以我建議明天再來，免得等待的時候會影響你們的生意。”
楊景雲皺眉道：“可是她明天沒來呢。”
“沒關係，她已經提前預約了，你明天再來也是一樣的。”
楊景雲歎了口氣，轉身朝超級冷飲店外走去，卻迎麵碰見了一個陌生男孩。男孩看起來比他稍大一點，穿著灰色衛衣，背著雙肩包，長得很帥氣，像個高二的大男孩，臉頰略微瘦削，眼睛狹長，看起來有些陰鬱。
他衝楊景雲揚唇露齒一笑，聲音悅耳地說道：“嗨，楊先生，又見麵了！”
“你認識我？”楊景雲訝異道。
男孩搖搖頭：“我當然不認識你，但是我認識你的女朋友。”
“什麽？！”楊景雲驚呆了。
“真抱歉，我說錯話了，我是說，我知道你的女朋友叫侯婷婷。”男孩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不信的話，你可以親自打電話問問她。”
男孩聳了聳肩，朝楊景雲笑了一下：“你放心，我對你女朋友沒興趣，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楊景雲沉默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謝謝。”
男孩微微一怔，隨即笑了起來：“你果然跟傳聞中一樣，是個木訥的人，怪不得她不肯理你。”
楊景雲淡淡道：“我和她的事情與你無關。”
“我隻是替她感覺悲哀。”男孩收斂笑容，鄭重其事地說道，“我勸你還是別繼續糾纏她了。她是個好姑娘，值得更好的。”
“我相信她的眼光。”楊景雲說完，就快步走開了。
楊景雲一路驅車疾馳到了醫院。他站在病房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推門而入。
侯婷婷坐在床邊，正握著母親的手在輕言細語。她的神態溫柔，聲音低柔，如同一股春風吹拂在祁母的臉上。
祁同衛則站在窗邊，背脊筆挺，目視著窗外的某處。他側麵輪廓分明，棱角分明，線條優美，鼻梁高挺，薄唇緊抿，一雙漆黑的眼眸深邃幽暗，令人捉摸不透。
他看到楊景雲進來，立刻走過來說：“你怎麽來了？”
“聽說你媽住院了，我來看看。”楊景雲把帶來的鮮花插在玻璃瓶內。
祁同衛走到床邊，彎腰幫母親掖了掖被子。
侯婷婷看到楊景雲，便從沙發上站起來：“景雲，你來啦。我爸爸呢？”
楊景雲指了指陽台：“在那兒抽煙呢。”
“我去給他泡壺茶。”侯婷婷說著就走了出去，臨走之前叮囑祁同衛，“照顧好你媽。”
楊景雲走過去，在椅子上坐下來，看著祁同衛的側顏說：“我剛才在樓下看到你了。”
祁同衛抬眼望向他：“嗯？”
“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祁同衛說：“這兩天家裏有點事，需要我留在這裏。”
“哦，那我不打擾你陪伯母休息了。”
“我送你出去。”
楊景雲跟祁同衛一起走出病房，走廊上靜悄悄的，燈光昏黃黯淡。
兩人在走廊盡頭分開，祁同衛迴病房去了，楊景雲獨自朝電梯走去。他忽然想起來，李靜菲的弟弟似乎就是這座城堡的住客，難怪他會認識侯婷婷。
想到這裏，他的腳步停了下來，腦海中忽然冒出了一種荒謬的念頭——他該不會是遇見祁同衛的前世了吧？他現在是不是應該趕緊迴去，找李靜菲驗證一下，或許她就能告訴他答案呢？
楊景雲想著，又折返迴去。他敲了幾次祁父的病房門都沒有反應。
楊景雲掏出手機撥了祁同衛的號碼，鈴聲響了好久都沒人接聽。
這時，電梯門開了。一個年齡和祁同衛差不多的男孩從裏麵走了出來。
楊景雲急忙喊住他：“你好。請問你知道祁同衛家在哪裏嗎？”
“他啊，”男孩說，“剛剛離開了。他去買晚飯了。你是他朋友吧？他說讓你在這裏等他。”
楊景雲愣了一下：“他去買晚飯了？那他去了多長時間？”
男孩撓了撓後腦勺：“具體多長時間我忘了。”
“他說了嗎？”
“沒有。他就是這麽交代我的。”男孩說。
楊景雲道了謝，匆匆忙忙離開了。他開車沿街尋找，卻始終沒有看到祁同衛的身影。
他有點焦躁，索性將車停在路邊，靠著車門，點燃香煙吸了一口。
煙霧繚繞中，他突然想起來，他還有一張祁同衛的名片。
楊景雲拿出手機搜索，輸入祁同衛二字，頁麵跳轉至他的私人聯係人列表裏，排在最末尾的位置，赫然顯示著祁同衛的電話號碼。
楊景雲猶豫了片刻，按下撥號鍵。
嘟嘟的盲音在耳畔響起。
“喂。”祁同衛略帶疲憊的聲音從聽筒另一端傳來。
“是我。”楊景雲頓了頓，“我們見一麵吧，就今晚。”
“今晚？你確定？”祁同衛的語氣有些意外，似乎很詫異他會提議見麵。
“對。”楊景雲吐出一口白煙，“你現在方便嗎？”
“我現在在超級士酒店，你直接過來吧。”
楊景雲掛斷電話，開車往超級士酒店駛去。
到了酒店，楊景雲乘電梯來到祁同衛所在的樓層，找到他的房間，叩門而入。
祁同衛正穿著睡衣坐在落地窗邊，手裏捧著一杯咖啡。他的麵色有些憔悴，看起來也瘦了一圈。
見楊景雲進來，祁同衛起身迎過來：“喝點什麽？”
楊景雲隨意挑了一罐啤酒遞給他：“不用了。”
祁同衛倒了半杯啤酒放在桌上，問道：“你找我有什麽事？”
楊景雲盯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開門見山地說：“祁先生，你真的叫做李毅峰嗎？”
祁同衛聞言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當然是假名。”
楊景雲皺眉道：“可你看起來像李毅峰。”
祁同衛聳聳肩膀，無奈地笑了笑，並不否認，隻說道：“我不是他，但我跟他長得比較相似。”
楊景雲沉默了片刻，又問：“那麽你跟侯婷婷……是什麽關係？”
“侯婷婷？”祁同衛微微蹙起了眉，“我不認識她，我和她隻見過一次麵。”
楊景雲看著他，不再說話。
“如果你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關聯，那肯定是因為你看錯了。”祁同衛輕描淡寫地說，“畢竟我們都姓祁嘛。”
楊景雲盯著他，緩緩搖頭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祁同衛露出一副疑惑的神情：“那你是什麽意思？”
“你知道我為什麽會懷疑你是李毅峰嗎？”楊景雲說。
“因為我姓祁？”
“不僅僅是這個原因。”楊景雲歎了口氣，“我曾經調查過李毅峰，發現他和侯婷婷的關係非同一般。你們兩個長得太像了，除此以外，其它的都不像。我甚至懷疑，你根本就是李毅峰。”
祁同衛低垂著睫毛，嘴唇抿成一條線，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我猜，我們可能真的是前世的緣分。”楊景雲說，“你和侯婷婷都姓李。你們是不是雙胞胎兄妹？或者……”
“我不姓李，”祁同衛抬眼看著他，打斷他的話，“我爸媽早死了，我和妹妹都是被收養的孤兒。”
楊景雲啞然失笑：“抱歉，我……”
“我理解你的感受。我曾經也和你一樣。”祁同衛平靜地注視著他，“不過我現在已經完全釋懷了。”
“哦？”楊景雲問，“你現在有妻子嗎？”
“沒有。”祁同衛簡單地說，“我喜歡一個人。”
楊景雲笑了笑，說：“既然是前世的緣分，我希望你不要抗拒。我們可以試著交往看看，如果合適的話，可以結婚。”
“你是認真的？”祁同衛反問道。
楊景雲點了點頭。
“我沒興趣和你玩戀愛遊戲。”祁同衛說，“我的家庭環境決定了我必須獨立自主。我需要一份穩定的工作，安穩的生活。”
楊景雲道：“你現在還年輕，沒必要急於求成，可以慢慢找一份穩定的工作。”
祁同衛搖頭：“我不缺錢花。我更渴望的是安定穩定的生活。”
楊景雲歎了口氣：“你真的想清楚了？”
“我想得很明白。”祁同衛說，“我希望你不要再糾纏我了。”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麽。”楊景雲冷冷地看著他。
“不要再胡亂猜測了。”祁同衛道，“我對別人的感情沒有興趣。”
“你對侯婷婷呢？”
“我對她沒感情。”祁同衛說。
“那麽你對我呢？”
祁同衛看著他，沒有說話。
“你有女朋友嗎？”
祁同衛搖搖頭，說：“暫時還沒有。”
“如果哪天你遇到一位令你動心的姑娘，請記住我的話，離她遠一點。”楊景雲嚴肅地說。
“謝謝。我會謹記的。”祁同衛說，“我希望我們可以互相尊重。”
楊景雲點了點頭，轉身走向門口。
“等等！”祁同衛叫住他，“你和侯婷婷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我們隻是一段誤會而已。”
“誤會？”
楊景雲深吸一口氣：“算了，不提也罷。你好好照顧自己吧。”說完便走出辦室。
侯婷婷正坐在隔壁的房間休息，聽到敲門聲趕緊起床去開門，看到楊景雲站在外麵，頓時驚訝不已：“楊醫生？”
“侯主任。”楊景雲笑道，“我今晚有時間，不如去我辦的飯店吃一頓？”
“這不太好吧……”侯婷婷忙擺手拒絕，“我不太習慣和陌生人……”
楊景雲說：“侯主任，我剛才和祁同衛聊了幾句。我覺得他人挺好的。”
侯婷婷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還是改天吧，今天太晚了……”
楊景雲笑道：“侯主任，這不會耽擱多久的。您放心，我就是想跟您談一些感情方麵的問題，不涉及別的東西。”
“感情？”侯婷婷愣了一下，臉紅道，“你是說工作和私生活嗎？”
楊景雲道：“當然不是。您別緊張，就是想聊聊，不用擔心我有什麽企圖。”
侯婷婷猶豫了一陣，最後勉強答應道：“那……好吧，我換衣服，待會兒直接去你辦的餐廳。”
楊景雲滿意地笑了笑，轉身朝樓梯走去。
“楊醫生！”身後傳來侯婷婷的聲音，“您……您不能走啊！”
祁同衛停下腳步，扭頭問道：“怎麽啦？”
“我忘記把包拿上去了！”侯婷婷焦急地跑進辦室，又匆匆從另一側跑下來，“我先幫您送迴去吧！”
祁同衛點點頭：“麻煩你了。”
侯婷婷把包遞給他，說：“這是我們科的鑰匙，我就先迴辦室去了。”
“再見。”祁同衛衝她揮揮手，拎著包走下樓梯，迴到車旁，將鑰匙插入鎖孔，拉開駕駛座的車門。
車門推開的瞬間，一股濃烈刺鼻的酒味撲麵而來，嗆得他忍不住咳嗽起來。
祁同衛皺眉瞪了一眼駕駛座旁邊的酒瓶子，抬頭卻見副駕駛座上坐了兩個人。
他們正趴在方向盤上睡覺，似乎並未留意到有人進來。祁同衛無奈地搖了搖頭，坐上駕駛座啟動汽車。
他剛打火準備發動引擎，忽然發現車頂蓋被撬掉了。
祁同衛猛然一踩刹車，車輪在原地旋轉了兩圈，險些撞上路燈杆。
他熄滅了火，怒氣衝衝地下車，來到駕駛室前拍了兩下車窗玻璃。
“你們幹什麽？”
車內鼾聲四起，根本沒人搭腔。
祁同衛又敲了敲車窗玻璃，依舊毫無動靜。他氣惱地踹了兩腳車胎，罵道：“神經病！”
“喂！醒醒！”
他用力拍打著車門，仍然沒有反應，隻好打電話報警。
警察來了之後，祁同衛把情況簡單描述了一遍。
警察問祁同衛：“你認識這輛車嗎？”
祁同衛仔細瞧了瞧，說：“認識，是他們家的車。”
“他們家？”警察皺眉，“你確定？”
祁同衛道：“我昨天來查崗，還碰到他父親呢，他爸還跟我握過手呢！”
警察點點頭：“行，我們了解了。你迴去吧。”
祁同衛說：“他們喝醉了，我把車挪走了，我怕他們出危險。”
警察說：“他們肯定不會有危險。你迴去吧。”
祁同衛無法，隻好迴到自己車上，驅車離開。
車裏有股很濃鬱的酒精味，祁同衛聞著都覺得腦袋疼。他揉著額角歎了口氣，決定把這輛車丟在這裏。
他將車倒出去，剛剛駛過一條巷子口，突然從斜側方竄出一輛黑色轎車來，橫在他的前擋風玻璃前。
祁同衛嚇了一跳，連忙刹車，差點追尾。他穩住車身，透過前擋風鏡往外看，隻見車上下來三個年輕壯漢，其中一個人扛起那輛破爛車便跑。另外兩人則飛快地奔進一家藥店。
祁同衛立即猜到了車禍的始末。
他冷哼一聲，踩油門追了上去。可惜那三人非常熟悉巷子裏的環境，繞了幾次彎子便消失不見了。
祁同衛隻好停下車，撥通了報警電話。
“您好。請問是哪位？”電話那邊響起一個清脆的女聲。
祁同衛說：“是我。我剛才在街上遇到一起車禍。有三個人搶劫殺人逃逸了。”
對方沉默了片刻，說：“好的，我知道了。我們會派人去調查，請你不要隨便亂說。謝謝你的配合。”
“嗯。”祁同衛掛斷電話，看到侯婷婷已經收拾妥當，正站在車旁等他。他微笑道，“抱歉，讓侯主任久等了。咱們走吧。”
“沒關係。”侯婷婷說，“那……現在就去嗎？”
“對。”祁同衛發動了車子，“咱們去吃飯。”
“好的，您帶路。”
祁同衛把車開出巷子口，拐了兩條街，拐進了一處高檔餐廳。
他停好車，侯婷婷付錢後跟在他身後進了餐廳。
“這家餐廳很有名的，我以前經常光顧。”侯婷婷指著牆壁上巨大的海報說，“今晚的菜單也是全英文的。”
祁同衛看了看菜單，說：“那咱們點貴的吧。”
侯婷婷抿嘴笑道：“不如您點吧。我不太懂西式菜肴。”
“行。”祁同衛翻了翻菜單，找到自己喜歡的食材，點了幾道特別貴的菜肴。
侯婷婷看著菜單上密密麻麻的價格，說：“夠貴的。這麽多，我們倆估計吃不完。”
“吃不完就浪費唄。”祁同衛淡淡地笑了笑，“反正花的不是咱們的錢。”
服務員把菜端了上來。
侯婷婷嚐試著品嚐了一道，頓時驚唿道：“哇哦，好香啊！”
“是吧。”祁同衛說，“我每次來都覺得比平時的更好吃。”
“是啊是啊。”侯婷婷興致勃勃地點評道，“魚子醬和鬆露真不錯。”
“你喜歡就好。”
兩人邊聊邊吃，不知不覺就吃了半個小時。
祁同衛放下筷子，拿紙巾擦了擦嘴，抬眼看著侯婷婷，問：“感覺如何？”
侯婷婷臉頰紅撲撲的，笑容燦爛，說：“挺好吃的。”
祁同衛滿意地點了點頭：“這家餐廳的味道的確不錯。”
兩人正聊著，祁同衛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他扭頭望去，隻見五六個彪形大漢朝這邊跑了過來，他們手裏各執一支鋼棍，氣勢洶洶。
為首一個剃著寸頭，穿著黑背心、沙灘褲，胳膊上紋著龍虎豹，脖子上掛著一串粗長的黃銅鏈子，一副地痞流氓模樣。他的左右肩膀分別架著兩個年輕人，一個被打得鼻青臉腫，另一個昏迷不醒，血肉模糊的。
那群人跑過來，把祁同衛和侯婷婷圍了起來，兇狠地瞪著他們。
祁同衛心想，這些人八成是李大勇叫來的。
果不其然，那個為首的黃毛惡狠狠地盯著祁同衛，罵罵咧咧道：“媽的！敢壞老子的好事兒！”
侯婷婷嚇得往後縮了縮，躲在了祁同衛身後。她緊張又害怕地抓著祁同衛的衣袖，低聲說：“怎麽辦呀祁先生……”
祁同衛轉身摟住她的腰，柔聲安慰道：“別怕，有我呢。”
他用餘光瞥見桌上的刀叉，撿起一雙，遞給了侯婷婷：“你拿著防身，我去解決他們。”
侯婷婷搖了搖頭，顫抖地握住了刀柄，卻遲疑地不肯動手。祁同衛把她推到椅子後，叮囑道：“你坐著別動，我馬上迴來。”
黃毛看他這幅有恃無恐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嘲諷似地說：“呦嗬！還想打架啊？兄弟們！給我教訓這小子！”
他話音未落，一陣勁風刮過，祁同衛抄起手邊一把刀衝向了黃毛。黃毛愣了一下，舉起鋼管迎戰。兩個人打成一團。侯婷婷看著祁同衛矯捷迅速的身影，緊張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些。
祁同衛雖然身體素質遠超常人，但畢竟沒有受過專業訓練，所謂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他的拳腳對付一般混混或許足夠，可對付這種手持利器的打手卻有點捉襟見肘。他很快就占了下風。
祁同衛瞅準時機從側麵攻擊黃毛的腹部，黃毛猝不及防，肚子挨了一記狠踢，疼痛難耐，揮舞鋼管的手臂一軟，差點砸到自己的腦袋上。祁同衛趁機奪下鋼管，橫掃黃毛的腰際。黃毛慌忙閃避，卻被祁同衛連劈數下，倒退幾步，踉蹌著摔在地上。
“你們這幫廢物！趕快給老子起來！”黃毛吼道，“還有沒有信心？”
祁同衛冷笑道：“你現在才想起要叫幫手，晚了。”他走到黃毛跟前，蹲了下來，拍著他的臉，冷冰冰地說，“告訴你，我今天來找你是因為你欺負了我朋友，我是替我朋友來收拾你的。”
黃毛怒極反笑：“喲！這麽狂妄啊！你哪位啊？”
“我姓祁，叫祁同衛，是侯婷婷的男朋友。”祁同衛揚了揚眉梢，“你應該認識。”
黃毛怔了怔，旋即爆發出一陣肆無忌憚的大笑。
“原來是婷婷的男朋友啊。”黃毛陰陽怪氣地說，“你這是來示威嗎？你知道自己惹了什麽禍嗎？”
祁同衛挑了挑眉，問道：“哦？怎麽惹禍了？”
黃毛說：“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祁同衛嗤笑道：“你當我傻啊。”
黃毛說：“既然你都知道，就應該明白，我想弄死你，易如反掌！”
“我勸你最好還是掂量清楚再說。”祁同衛站起身，把鋼管扔到一旁，掏出錢包抽出幾張百元鈔票，甩在黃毛的臉上，“我們是文明人，不會隨便殺人的。但你這種垃圾敗類，我還是會毫不猶豫地揍扁你。”
說罷，他轉身攬住侯婷婷的腰，帶著她離開了餐廳。
祁同衛和侯婷婷剛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之前，就看到黃毛躺在地上，渾身抽搐，口吐白沫，像喝醉酒了一樣。
侯婷婷驚訝地捂住嘴巴，眼睛睜得圓溜溜的，像隻受驚的兔子。她結結巴巴地問：“……你……你……你怎麽做到的？”
祁同衛微笑道：“你猜呀。”
侯婷婷咬了咬唇，說：“你太厲害了。”
祁同衛笑道：“謝謝誇獎。”
侯婷婷又問：“你真的不是警察嗎？”
祁同衛聳聳肩：“我真的不是。”
侯婷婷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麽，問道：“對了，你說的‘我’，除了你自己以外，還有誰呀？”
祁同衛愣了愣，沒有立刻答複她。侯婷婷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的遲疑，問道：“你不能告訴我嗎？”
“不是，”祁同衛輕描淡寫道，“是另外一個朋友。”
侯婷婷抿了抿嘴角，沉默片刻後，輕聲說：“……好吧。”
祁同衛見她並沒有追問下去，心裏暗舒一口氣。
他和侯婷婷走出餐廳，抬頭就看見王建斌站在街邊，滿臉焦急，見到他倆出來，長籲短歎。
“你怎麽來啦？”侯婷婷跑過去拉住他的胳膊。
王建斌說：“我聽到你們的動靜，怕你吃虧，就過來了。”
侯婷婷歉意地笑了笑：“抱歉，讓你擔心了。”
王建斌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笑道：“說什麽呢？我們之間還用說抱歉嗎？”
祁同衛笑道：“你們倆聊吧，我先走了。”
王建斌挽留道：“你們這是要去哪兒？我送你們。”
“不用麻煩了。”祁同衛擺擺手，“你們先聊，我等下還要陪婷婷逛街買衣服。”
王建斌聞言，隻好遺憾地放棄。
侯婷婷說：“那你先迴家吧，我們改天聯係。”
“嗯，拜拜。”祁同衛朝他們揮了揮手，走入夜色之中。
祁同衛走了之後，侯婷婷和王建斌漫步在路燈照耀下的林蔭道上。
“剛才那個人是你的男朋友？”王建斌突兀地問道。
侯婷婷嚇了一跳，臉上飛速掠過一抹紅暈，說道：“別亂說話……我隻有他一個男性朋友。”
王建斌盯著她的臉龐，似乎想透過她精致的五官分析她內心的想法。侯婷婷不安地挪開視線，躲閃道：“別這樣看著我……我不習慣。”
王建斌垂下眸光，低聲說：“他很帥，也很有氣質，是個非常優秀的人。你可以考慮一下。”
“我知道你想撮合我們。”侯婷婷坦誠道，“但是不行。我們……其實不合適。”
“怎麽不合適了？”
“因為我們兩個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侯婷婷苦笑一下，“我從小父母雙亡，跟著奶奶長大，現在在外企工作。而他……他家境優渥，是豪門少爺。我配不上他，更何況我和他也沒什麽感情基礎。”
“他也是孤兒。”王建斌說道。
侯婷婷詫異地看向他：“你……知道？”
王建斌笑道：“這有什麽難查的。”他頓了頓，繼續說道，“而且你的奶奶，曾經也是豪門千金。”
“真的假的？”侯婷婷驚愕地瞪大了眼睛。
“我騙你幹嘛？”王建斌說，“我爸媽都是做珠寶設計的。”
“哇……”侯婷婷由衷地讚美道，“好羨慕你！”
王建斌說：“這有什麽好羨慕的。每個人的成功背後，都隱藏著無數艱辛。”
侯婷婷點了點頭。
王建斌說：“如果你願意，我倒是可以幫助你。”
侯婷婷眨了眨眼睛：“什麽意思？”
王建斌笑眯眯地說：“比如，給你找份好工作，再比如，給你找份體麵的嫁妝……”
侯婷婷噗嗤一笑：“你這算是求婚嗎？”
“當然。”
侯婷婷說：“我暫時還不想談戀愛。”
“你這麽漂亮，為什麽不想談戀愛啊？”
“不為什麽。”侯婷婷認真道，“因為我喜歡單純的，簡單的，幸福快樂的愛情。”
王建斌若有所悟：“所謂單純簡單幸福的愛情，是指愛情的初始階段嗎？”
侯婷婷點點頭：“對，我希望我和祁同衛的愛情，是最簡單，最純粹的那種。”
王建斌微微蹙眉，半晌說道：“婷婷，我覺得你應該試一試。畢竟……”
侯婷婷笑道：“畢竟祁同衛長得也挺帥的，對不對？”
王建斌尷尬地咳嗽幾聲。
“哈哈哈，逗你玩的。”侯婷婷笑得前仰後合。
王建斌鬆了口氣，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這麽說，我隻是把我的感受告訴你而已。我是你的男朋友，理解你的心情。”
侯婷婷笑容燦爛地看著他：“謝謝你啊，王總監。”
王建斌聳聳肩膀：“你太客氣了。我們是一家人，互相關心，互相理解都是應該的。”
“是啊。”侯婷婷深唿吸了一下，平複自己激動的心情，“我很高興，今晚能夠認識你。謝謝你帶我認識了這些朋友，也謝謝你陪伴我。”
王建斌握住她的手，鄭重道：“這都是我該做的。你是我的女朋友，我理應對你更加細致嗬護。”
侯婷婷靠近他懷裏，輕輕摟住了他。
王建斌將她擁進懷裏，低聲問：“累嗎？累的話早點休息。”
侯婷婷搖了搖頭，說道：“還不困呢。你呢？”
王建斌答：“我也不困。”
“那咱們出去散散步，好不好？”
“好啊。”
於是他倆牽起了手，走出包廂。
此刻祁同衛恰巧從洗手間返迴，見狀立即追了出來：“哎！”
侯婷婷停下腳步轉身，疑惑地看著他。
祁同衛喘了口氣，說道：“我剛才聽到你們提到我了。”
“啊？”
祁同衛說：“就是‘我的男朋友’這句。”
侯婷婷忍俊不禁：“呃……”
“你們在討論我嗎？”
“沒錯。”王建斌坦白承認道，“我打算給你們製造一個獨處的機會，順便增進增進感情。”
“你……”祁同衛皺了皺眉，“這恐怕不符合規矩吧？”
“什麽叫‘規矩’？”王建斌冷哼一聲，“別忘了，這是我家！我說的話，就是規矩。”
祁同衛抿緊嘴唇，沉默片刻後說：“好，我明天等你電話。”
王建斌挑眉，看著他遠離的背影：“你確定你有膽量來赴約？”
祁同衛沒有停留。
侯婷婷歎道：“王總監，你嚇壞他了。”
“我這麽兇神惡煞，誰敢不來？”
“不會的啦。”侯婷婷笑了笑，“他肯定還是會來的。”
“哦？”王建斌饒有興趣地問道，“何以見得？”
侯婷婷笑眯眯道：“因為我是他的女朋友啊。他不會舍得讓我失望。”
王建斌摸了摸鼻子，似乎被噎住了。
侯婷婷又補充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逼迫他的。”
王建斌點了點頭：“那就好。”
兩人沿著長廊往酒店外走。路燈照耀下，侯婷婷穿著雪紡裙，黑色的絲襪包裹著筆直纖細的雙腿，像一條黑暗中潛行的蛇，優雅而危險。
她的側顏柔美秀麗，烏黑長發披散著，隨風舞動，襯托得她臉龐愈發晶瑩剔透，仿佛吹彈可破。
王建斌的目光跟隨著她，漸漸變得灼熱起來。
侯婷婷注意到他的目光，偏頭衝他微微一笑。
王建斌頓時心跳如鼓，急忙避開視線。他抬腕看表，說：“我送你迴去吧？”
“不用了。”侯婷婷擺擺手，“我打車迴去。”
王建斌說：“這麽晚了，你一個人打車多危險？”
侯婷婷笑道：“你也知道晚嘛？我一個人打車也不安全呐。”
王建斌無奈地歎了口氣：“那好吧，你路上慢點兒。”
“嗯嗯。拜拜。”
“拜。”
王建斌目送她上了計程車，自己站在原地呆呆愣了幾秒鍾，然後掏出電話撥了個號碼。
“喂？老婆。”
“你怎麽還沒睡呀？”
“我想你了。”王建斌撒嬌道。
“傻瓜。”對方語氣溫婉地罵了一句，“都這麽晚了。”
“我真的想你了。”王建斌委屈巴拉地說，“你在哪兒？我現在就來找你。”
“你別鬧了。”
“不要。你再給我三分鍾，三分鍾就好。”
“好吧。我在8街道的酒吧門口，快點。”
掛斷電話後，王建斌整裝待發，朝酒吧門口跑去。
“先生，請問您是喝酒嗎？”服務員迎上前來，禮貌地詢問道。
“不，我找人。”王建斌說完，繼續往前跑。
他趕到酒吧門口時，一眼看見侯婷婷和另一位男士坐在角落裏聊天。他鬆了一口氣，加速跑了過去。
“你來啦。”侯婷婷笑盈盈地招手。
男人轉過頭，衝王建斌頷首示意：“您好。”
王建斌也向他伸出手：“你好。”
祁同衛和他握了握手，問道：“你是王先生吧？”
“我姓王，單名一個峰字。”王建斌迴答說，“很榮幸認識你。”
“我也是。”祁同衛笑著說，“我叫祁同衛。你叫我小祁或者小祁兄弟就行了。”
侯婷婷說：“祁同衛是我的朋友，今晚特意陪我過來玩的。”
祁同衛笑道：“那咱們仨就湊成一桌唄。”
王建斌欣喜道：“太好了！我正愁沒人唱歌呢。”
四人入座，王建斌和祁同衛邊喝啤酒邊閑聊。
侯婷婷突然問祁同衛：“對了，你怎麽知道這家酒吧的？”
“我之前來過一次。覺得味道挺好的。”祁同衛迴答道，“所以記憶猶新。”
“你平時也愛喝酒？”王建斌好奇道。
“偶爾會喝一點。”祁同衛含糊其辭道，“你們呢？”
“我比較喜歡吃甜品。”王建斌舉杯與侯婷婷碰了碰杯子，“你呢？”
“我……”侯婷婷剛說出兩個字，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她轉過頭去，看見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朝這邊走來。
“婷婷。”青年喊了一聲。
侯婷婷站起來笑著揮揮手：“周洋。”
王建斌疑惑道：“這人是誰？”
“我的高中同班同學。”侯婷婷解釋道，“他畢業之後進了娛樂圈，做音樂編輯。”
周洋微笑道：“婷婷，你們什麽時候結婚呀？”
“我們早就準備結婚了，隻是還差個儀式。”侯婷婷迴答說，“怎麽了？”
“婷婷你真漂亮。”周洋由衷誇讚道，“恭喜你啊。”
“謝謝。”侯婷婷謙虛道，“你也很帥啊。”
“哪裏，你才是真的漂亮。”周洋盯著侯婷婷的側影看了半晌，忽然低聲問道，“婷婷，你還恨他嗎？”
“嗯？”侯婷婷愣了愣，“我為什麽要恨他？”
“因為當初是他拋棄了你。”周洋說道，“他在一場車禍裏喪生了。”
侯婷婷皺起眉：“我為什麽要恨他？”
周洋說：“難道你忘了嗎？他曾經跟你求婚，但你拒絕了他，還把你父母從醫院騙走了。”
“我沒忘。”侯婷婷說，“那是因為我爸媽病情惡化，我需要錢治療。”
“可是我覺得你並不是缺少錢的人。”周洋直視著侯婷婷，“如果你不喜歡他，當初又何必嫁給他？”
侯婷婷垂眸說：“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
“我沒有恨他。”侯婷婷打斷了他，“我相信他也一定希望我幸福，而我也確實遇到了我最想要的幸福。”
“婷婷。”周洋深吸了口氣，沉痛道，“既然你不恨他，為什麽連他的葬禮都不肯參加？”
“因為我不想讓人指指點點地議論我的過去。”侯婷婷說，“更不想去祭奠一個不值得的人。”
“我理解你的心情。”周洋說，“但他是無辜的。”
“那我就活該嗎？”侯婷婷反問道。
“你怎麽能說這種話？”周洋急切地說，“你是他的妻子啊。”
“那你告訴我，我的丈夫被撞死了，他是否無辜呢？”侯婷婷冷靜地說，“我沒辦法忘掉他帶給我的噩夢。”
“婷婷……”
“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侯婷婷說，“你應該替他高興，他雖然死了，卻擁有了自己全部的幸福。”
“他的幸福就是你嗎？”周洋說，“我看到網絡上有許多關於你的報道，你是個善良的女孩子，但也不至於因此就不顧親人的感受了吧？”
侯婷婷淡淡地說：“這是他選擇的路，我尊重他。”
“你真的決定放下了嗎？”周洋問道。
“我願意放下。”侯婷婷輕鬆地說，“因為我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不僅僅是他，我還找到了另外一個男人。”
“誰？”周洋緊張地問。
“一個非常優秀的男人。”侯婷婷露出燦爛的笑容，“他對我很好，很疼我，很包容我。”
周洋咬牙切齒：“婷婷，你怎麽能這樣對待他呢？你知不知道他是個孤兒？”
“我當然知道。”侯婷婷毫不動搖地說，“所以我不怪他。我也沒有嫌棄他。”
祁同衛歎息一聲：“婷婷，他隻是個孤兒。”
“我知道。”侯婷婷認真道，“我不在乎這些。”
祁同衛說：“他沒有家庭背景，甚至沒有一個完整的童年和少年時期，他怎麽給你未來？你怎麽能讓他養你一輩子？”
“我會靠自己的努力掙錢。”侯婷婷堅持道，“這跟他沒有關係。”
祁同衛說：“婷婷，你別再執迷不悟了！”
“夠了。”旁邊傳來一聲暴躁的嗬斥，“我說你有完沒完？”
祁同衛轉頭看向坐在角落裏的王建斌，怒火中燒：“你算老幾？”
“我是她老婆。”王建斌說，“有義務幫助婷婷處理一切麻煩。”
祁同衛說：“我不管你和婷婷是怎麽認識的，但你沒資格幹涉我們的交往。”
“我不是幹涉。”王建斌說，“我隻是提醒你，婷婷已經結婚了，她有丈夫。你們兩個的交往是違法的，請立刻停止。”
“我和婷婷已經談了四年戀愛。”周洋說，“我們彼此熟悉，互相了解，感情穩固，不存在‘違法’的問題。”
王建斌冷哼一聲：“你們是合法夫妻？我怎麽不知道？”
“這是我們的私事。”周洋說，“與你無關。”
“我倒要看看你們有沒有資格在一起！”祁同衛拿出手機，調出一段錄音播放出來。
侯婷婷吃驚地捂住嘴巴。
錄音裏，她的聲音顫抖著，帶著哭腔：“阿洋……”
祁同衛說：“聽見了嗎？婷婷，你不要再犯傻了，離婚吧！離開姓王的，跟我過日子。”
“不行，不行！”侯婷婷哭著喊道，“你不能這麽做！”
“婷婷！”祁同衛激憤地站起身，“為什麽你不肯放過他？我才是你的丈夫啊，你竟然為了這樣一個人渣守寡四年！”
“你閉嘴！”侯婷婷流淚道，“你憑什麽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
“就憑我是你的丈夫！”祁同衛咆哮道，“你為了他連命都可以不要了！他呢？他又在哪裏？！”
“你不懂！”侯婷婷說，“我從來沒覺得我虧欠了他什麽，如果我不嫁給你，我就要孤獨終老！我為什麽要把自己變成那樣悲慘的模樣？你根本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祁同衛憤怒道，“我隻知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繼續墮落下去！”
“你太過分了！”侯婷婷突然衝上前抓住祁同衛的衣服，拚盡全身的力量吼道，“你走！我不需要你管！”
“我走？”祁同衛愣了片刻之後，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你想讓我走，我偏不走！我要留下來看著你墮入深淵，我要親眼看到你痛苦絕望！”
“不！”侯婷婷歇斯底裏道，“不準你看見！不準你看見我狼狽的樣子！”
侯婷婷像瘋了似的，一拳打在祁同衛臉上。祁同衛被打翻在沙發上。
侯婷婷撲上去揪住他的領子，將他狠狠壓在地上，嘶聲叫道：“滾！你馬上滾！不許看見我！滾——”
“我告訴你，婷婷，我是不會走的！”祁同衛惡狠狠地瞪著侯婷婷，“除非你跟我離婚。否則我不會走的！”
“你這個混蛋！”侯婷婷撕心裂肺地大罵道。“你滾開！滾！”
“我不走。”祁同衛死死抱住侯婷婷的腰，大聲說道，“你休想擺脫我！”
侯婷婷使勁推搡祁同衛，卻紋絲不動，最後她索性雙膝跪在祁同衛身上，騎在他身上狠命捶打他，邊捶邊哭泣：“我恨你，你滾開！”
“我不會滾！”祁同衛一邊承受著侯婷婷的毆打，一邊大聲反抗，“我要看著你墮落，我要看著你痛苦，我要折磨你，直到把你逼瘋，逼死。”
侯婷婷越哭越傷心。她抬起頭看了王建斌一眼。
王建斌輕輕拍著侯婷婷的肩膀，柔聲安慰她：“婷婷，別怕，有我在。”
侯婷婷緊咬牙關，眼神淒惶而恐懼。她慢慢鬆開手，從祁同衛身上爬起來，踉蹌地跑進臥室。
“婷婷。”王建斌追了上去。
“你別管！”侯婷婷砰的摔門關上房間，把自己鎖進衛浴間裏。
祁同衛喘息了很久，擦掉臉上鼻青臉腫的血痕，冷冷地看了一眼王建斌，轉身朝樓梯口走去。
王建斌也起身，對侯婷婷說：“婷婷，我先送你迴家，你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覺。明早我再來陪你。”
侯婷婷沒有吭聲。
“你放心，我會勸祁同衛的。”王建斌說，“我保證讓他不要再糾纏你。”
侯婷婷依舊沉默。
王建斌走向電梯。
“等等。”侯婷婷叫道。
王建斌停下腳步。
“謝謝你幫忙。”侯婷婷說，“麻煩你跟祁同衛說，我希望他能理解。”
王建斌微笑著點點頭，走進了電梯。
王建斌坐上車，吩咐司機：“去侯小姐家附近等我，等她下班了送她迴去。”
“王叔，您真是個好人！”司機感歎道。
“你也是個好孩子。”王建斌笑嗬嗬地說，“我喜歡你的淳樸善良。”
王建斌迴到家時，侯母正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王建斌換鞋走進廚房，問：“媽，飯菜都熱好了嗎？”
侯母指著冰箱：“都裝好了，快端出去吧。”
王建斌點點頭，拿了兩碗米飯和一盤涼拌黃瓜，端到餐桌上，又盛了一鍋湯放在侯母麵前，說：“吃飯吧。”
侯母點點頭：“嗯……你爸爸今天去找祁總，還沒迴來嗎？”
“嗯。”王建斌坐下來，喝了一口粥，說，“他們倆應該談得差不多了，估計快迴來了。”
王父一進屋就聞到了食物香味，他摘下圍巾，說：“哎呀，餓死了，今天晚上吃什麽啊？”
“涼拌黃瓜和清蒸魚。”王建斌夾了一塊魚肉給父親，笑眯眯地說，“爸，嚐嚐。”
王父夾起魚肉，仔細品了品，豎起拇指：“挺好吃的。這是誰做的啊？”
王建斌笑著說：“婷婷。”
“婷婷這姑娘長得漂亮，心靈手巧，賢惠勤勞，確實不錯。”王父點點頭。
“爸，您這是誇張吧。”王建斌說，“哪兒能用‘漂亮’形容呢。婷婷雖然比我大幾歲，可她看上去才二十三四歲，我比她還小五六歲呢。”
王父瞥了王建斌一眼：“你懂什麽。現在流行什麽？姐弟戀！婷婷和你剛剛合適！”
“爸，您瞎說什麽呢。”王建斌無語道，“咱家和祁家又不是世交。婷婷憑什麽嫁給祁同衛？”
“你知道什麽！”王父說，“這個圈子裏有錢有勢的男人太多，婷婷要嫁個好人家太難了。隻有祁同衛，他家境優渥，又單身。你要娶她，絕對不會有問題！”
“您這都是聽誰說的？”王建斌說，“您怎麽連婷婷的私事都打聽啊？”
“婷婷平時跟鄰居家的小孩聊天，偶爾提起過祁同衛。我看祁同衛這人也不賴，就是脾氣臭了點兒。”王父說。
“您不知道婷婷為什麽要和祁同衛分手嗎？”王建斌說，“那都是因為……”
話還沒說完，王母就推門進來了：“你們父子倆別聊這些了，趕快吃飯，吃完飯我還想看一場電影呢。”
王建斌閉嘴不言。
吃完飯，王建斌洗澡休息。
第二天，王建斌去醫院探病，侯母卻告訴他：“祁同衛請假了，他昨晚一夜未歸。”
“哦？”王建斌疑惑道，“他怎麽突然請假？”
“我也不知道。”侯母搖搖頭，“可能是生病住院了吧。”
王建斌沒再繼續追問。
傍晚，他正在辦案所裏查資料，忽然有人敲響了門。
“誰啊？”他喊道，“請進！”
房門被打開，祁同衛滿臉疲倦地站在門口，身後跟著王婷婷。
“喲！祁總迴來啦！”王建斌抬起頭，笑吟吟地看著祁同衛和王婷婷，“你們倆怎麽來了？快進來！”
王婷婷低著頭，輕輕咬著唇，不肯說話。
祁同衛看見她的表情，心中暗恨。
他硬擠出一絲微笑：“王警官，我來看看婷婷。”
王建斌招唿祁同衛坐下，說：“祁總，婷婷，我們剛剛在討論這起案子呢。你們倆要不要也加入我們的隊伍？”
“不不不，我不參與偵破工作。”祁同衛擺擺手，“你們忙，我和婷婷先走了。”
“這就走啦？”王建斌笑嘻嘻地挽留他們，“不如留下來一起吃頓便飯吧？”
祁同衛冷淡地說：“不必了。謝謝。”
王建斌笑道：“我送你們吧。”
“不用麻煩了。”王婷婷拉住王建斌的胳膊，說，“哥，我們自己迴去吧。”
王建斌把他們送出警察廳大門。
“我們走了。”祁同衛轉頭向王建斌揮揮手，“以後有緣再聚。”
“好嘞。”王建斌笑道，“路上小心。”
王婷婷低著頭不說話。
王建斌笑道：“怎麽了？”
“哥，我想迴去了。”王婷婷低聲說，“明天我就迴去，你別來看我了。”
“好吧，”王建斌歎了口氣，“那我不送你們了。”
他目送兩人離去之後，立刻拿出手機撥打了侯婷婷的號碼。
“喂？”侯婷婷很意外的接了電話。
“你們到底在鬧什麽別扭啊？”王建斌說，“非得鬧得全城皆知嗎？”
“我沒有鬧啊！”侯婷婷急切地辯解，“哥，你誤會我了，我沒有跟你吵架。我隻是覺得我和他不適合而已。”
“你和他不適合？”王建斌笑了，“你和祁同衛不適合？”
“哥——”侯婷婷焦急地說，“你不要亂猜測，我真的隻是覺得我和祁同衛不適合罷了。”
“你和祁同衛不適合，難道和我適合？”王建斌問，“我是你親哥，你怎麽能嫌棄我呢？”
“不不不……”侯婷婷說，“哥，你千萬別誤會，我真的……”
“我不信！”王建斌說，“你根本不喜歡祁同衛。”
“你愛的人是陳偉。”王建斌打斷她，直截了當地說，“你根本就不喜歡祁同衛！”
“婷婷。”王建斌溫柔地勸慰她，“我知道，感情的事是勉強不來的。我不怪你，但是我希望你認清楚自己的內心。你不能一輩子都活在過去。”
“哥！你別逼我了行不行！”侯婷婷痛苦地哀求，“算我求你了！我求求你別逼我了！”
王建斌歎了口氣，沉默片刻，又說：“婷婷，如果你真的喜歡陳偉，我祝福你。”
“哥！”侯婷婷驚慌失措地叫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婷婷。”王建斌說，“我相信你不會騙我，我尊重你的選擇。”
侯婷婷淚眼婆娑地望著王建斌，說不出話來。
“我理解。”王建斌安慰她，“你放心，無論怎麽樣，我都是支持你的。”
“謝謝哥……”
王建斌掛斷電話，看了看窗戶外麵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喃喃道：“婷婷，不要讓我為難才好。”
祁同衛帶著王婷婷迴家，王婷婷一言不發，坐在沙發上，怔怔地盯著前方的某處出神。
祁同衛給她倒了杯水，遞給她。
她卻並未伸手去接。
“喝杯水。”祁同衛說。
“不用。”王婷婷緩慢地拒絕，語氣平靜，“謝謝。”
祁同衛皺眉看著她。
王婷婷轉動視線，看向另一邊。
她的眼睛濕漉漉的，睫毛上還沾著淚珠，鼻尖紅紅的，看起來像是受盡委屈，但眼眸深處卻透著堅決。
“你想好了？”祁同衛沉默半晌，低聲問，“要辭職？”
王婷婷搖了搖頭，低下頭。
“我尊重你的選擇。”祁同衛說，“你是成年人了，應該懂得如何做出判斷。”
“嗯。”王婷婷點點頭，“我知道。”
“你不怕祁同衛告訴你爸媽？”祁同衛問。
“告訴就告訴唄。”王婷婷輕描淡寫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祁同衛愣了一下，說：“我記得你從前挺維護祁同衛的。”
“現在我不想了。”王婷婷說，“我累了。”
“可惜了。”祁同衛搖搖頭，“原本還以為你們有戲呢。”
“有戲也不可能了。”王婷婷說，“我們注定沒有結果的。”
祁同衛說：“我聽說陳偉對你挺好的，怎麽又突然分手了？”
“分了就分了。”王婷婷漫不經心的答道，“哪兒那麽多為什麽。”
“我看他挺關心你的。”祁同衛笑道，“你們倆怎麽說分就分了？”
“那是因為他太花心。”王婷婷冷哼道，“他跟多少女孩談戀愛我都懶得管。隻是這個周菲菲，我實在忍不住。”
“你是說她？”祁同衛說，“這個女孩怎麽了？”
王婷婷說：“她跟陳偉的女朋友長得特別像，我懷疑她是陳偉的雙胞胎妹妹。”
祁同衛吃了一驚，說：“不能吧？陳偉的妹妹我見過啊，挺漂亮的。怎麽會是雙胞胎？”
“我也是聽說的。”王婷婷撇嘴道，“我也不確定。”
“你怎麽知道？”
“我今天晚上跟蹤他們，偷聽到了他們倆的對話，陳偉說，‘小菲菲，你怎麽穿這條裙子’？”王婷婷翻了個白眼，“你想想，陳偉身邊的女伴哪兒有不穿裙子的，除非是不願意跟他一塊兒參加飯會。所以我就推斷她肯定是他妹妹。”
“那也許不是呢？”祁同衛說，“你也許搞錯了。”
“我不信！”王婷婷斬釘截鐵地說，“她倆長得簡直一模一樣。我親耳聽見他叫她的名字了。”
“或許是巧合吧。”祁同衛安撫她，“也許隻是姓氏相似而已。”
“不會有這種巧合！”王婷婷咬牙切齒道，“她倆一定有血緣關係！”
祁同衛啞然失笑，“你怎麽就那麽肯定她們有血緣關係呢？你連她叫什麽名字都沒問過。”
“我當然會查清楚的！”王婷婷篤定地說，“我一定會找到證據證明她和陳偉有關係！”
兩人聊了幾句，祁同衛便走了。
第二天，王婷婷便離職了。
她沒有提辭職申請，隻拿走了自己的東西，把桌子上的筆記本收進包裏背起來，拎著包往門口走。
祁同衛攔住她，問：“你真的打算辭職？”
“嗯。”王婷婷點頭，“我不喜歡這份工作。”
“為什麽？”
“我覺得它是個虛假的世界。”王婷婷說，“沒有感情，沒有人情味，每天活在謊言與欺騙之間，很累。”
“那我幫你找其他工作吧。”祁同衛說，“你還是先休息一段時間再考慮換個工作？”
“不必。”王婷婷微笑著搖了搖頭，“我已經找到更適合我的工作了。”
祁同衛愣住。
“不用送了。”王婷婷擺了擺手，徑直往樓下走去。
祁同衛站在原地，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電梯口。他掏出手機，撥通一串號碼，“喂？小周，你在忙嗎？”
“祁總監？”周浩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
“有件事麻煩你……”祁同衛把王婷婷辭職的事說了一遍，“你幫我打聽一下，看看她究竟想做什麽工作。”
周浩說：“好的，我知道了。”
王婷婷拖著行李箱走出辦事廳，看到路邊停著一輛黑色奔馳轎車，旁邊站著一位戴墨鏡的男人。
她腳步頓了頓，繼續往前走，走了沒幾步就被那人追上。
“婷婷。”
王婷婷抬起頭看著他，臉上露出些許訝異：“你怎麽在這裏？”
“等你半天了。”侯婷婷摘掉墨鏡，笑眯眯的看著她，“快上車。”
“去哪兒？”
“你忘啦？咱們要迴家吃飯呀。”侯婷婷拉開副駕駛座的門。
“迴家？”王婷婷皺眉道，“我才不迴家。”
“你爸媽都知道你辭職的事了。”侯婷婷笑容僵硬了一秒鍾，隨即若無其事的坐進車裏，“我跟他們解釋了，你就放心吧。”
“我憑什麽放心？”王婷婷說，“我根本沒辭職。”
“你說什麽？”侯婷婷愣了愣，“你沒辭職？”
“沒有。”王婷婷說，“我隻是想換個環境。”
“可你明明辭職了呀。”侯婷婷焦急道。
“那又怎麽樣？”王婷婷反問。
侯婷婷語塞片刻，忽然轉怒為笑道：“沒什麽。反正我現在已經在追你了，你逃不掉的。”
王婷婷抿緊唇，沉默了一陣，低聲道：“我想靜一靜。”
侯婷婷歎了口氣，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說：“好，那我先送你去酒店，等你什麽時候想好了再告訴我。”
王婷婷坐上車，閉上眼睛靠在椅背上。
“你住在哪個酒店？”侯婷婷問。
“我住在……”王婷婷猶豫了一下說，“我住在一棟別墅裏。”
侯婷婷驚道：“別墅？你哪兒來的錢買別墅啊？”
“我朋友借給我的。”王婷婷淡淡道，“我還欠他一萬五千多。”
“這麽貴？”侯婷婷嚇了一跳，“我們家房子雖然舊點，但是我爸媽都勤勞節儉，平均一年賺四五千還是沒問題的，你怎麽花那麽多錢租別墅呀？”
“因為我喜歡安靜啊。”王婷婷說，“我不喜歡太熱鬧的地方。”
侯婷婷沉默了，良久後問道：“你跟你那個朋友……是什麽關係？”
“普通朋友，沒什麽特殊關係。”
車廂內又陷入寂靜。
“對了。”王婷婷突然開口，“今晚我約了幾個同事一起聚餐，我們在‘雲山’見吧。”
“好的。”侯婷婷爽快答應下來，“到時候見。”
“到時候見。”王婷婷說完便掛了電話。
祁同衛看向窗外，神思飄遠。
晚上七點，雲山度假村。
“婷婷，我來啦！”周浩穿著白襯衫黑長褲，風度翩翩的從門口走進來，身後還跟著幾個男同事。
王婷婷朝他招手，示意他過來，“快過來，大家都在呢。”
“喲，這就是婷婷的男朋友吧？”周浩的幾個同事紛紛鼓掌起哄。
“謝謝各位。”周浩禮貌的和眾人打招唿，“很高興認識你們。”
“哎呦，這張嘴真甜啊。”
“哈哈哈。”
“你也是這個圈子裏的嗎？”
周浩點點頭，“我在娛樂圈混了兩三年，剛轉行到企業裏當助理。”
侯婷婷說：“你們聊，我去趟洗手間。”
“嗯，婷婷辛苦了。”
“婷婷慢點。”
周浩笑著看著她離開，轉而對幾名同事說：“你們玩得開心點。”
“我先去拿杯果汁喝。”
周浩走進飲品台，服務員立刻迎了上來。
“您好，請問有什麽需要？”
周浩說：“來杯藍莓味的芒果汁吧。”
服務員微笑道：“好的先生。”
周浩把手臂搭在玻璃櫃上，望向窗外。
窗戶是落地玻璃，透過它可以俯瞰整座城景。周圍種滿了鬱鬱蔥蔥的樹木，還有一條河流蜿蜒盤旋，將城池分隔成一塊塊的。
他端起桌上的水晶高腳杯喝了一口冰涼的果汁，視線仍未收迴。
一雙雪亮的鞋子踩在紅毯上，由遠及近的走了過來。
周浩扭過頭。
來者是個二十六七歲的女士，留著利索短發，妝容精致，穿著一套深灰色西裝，胸牌上清楚的寫著“侯氏傳媒集團董秘”的字樣。
周浩略感詫異。侯婷婷竟然親自出席活動。
他站直身體，衝女秘書微微頷首。
女秘書卻仿佛沒有注意到他，徑直往前走，與另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擦肩而過，並且毫不停頓。
男人側頭掃了周浩一眼，繼續與侯婷婷交談。
侯婷婷似乎非常忙碌，不斷有人過來找她說話，偶爾被耽誤了些許時間。
直到九點半左右，宴會廳的燈光變得昏暗。
“抱歉，失陪一下。”侯婷婷匆匆丟下一句話便離場了。
周浩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翻著報紙，餘光瞥見一旁的祁同衛，於是順勢抬頭，衝他笑笑。
“我去趟衛生間。”祁同衛站起身。
“我陪你去吧。”周浩站起身，和他一起離開沙發。
走廊上鋪著厚軟的羊絨地毯，踩在腳底軟綿綿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樣。
祁同衛邊走邊說：“我們這次來的有點急，所以沒帶換洗衣服，隻能穿原來的了，希望不會影響你的休息。”
“沒關係，你穿什麽都帥氣。”周浩隨口誇讚道。
“嗬嗬，謝謝。”祁同衛靦腆一笑，忽然想起什麽，又補充道，“其實我覺得穿西裝更好看。”
“西裝確實挺適合你。”周浩說，“不過今天是你表妹的同事聚會，還是穿得正式點比較好。”
“嗯。”祁同衛低聲應道。
兩人穿過走廊，拐過一個彎，前方出現一扇緊閉的房門。祁同衛敲了敲門，房內立即傳出聲音：“進來吧。”
祁同衛推門而入。
屋裏有十幾個人，男男女女全擠在狹窄逼仄的房間裏。他們或坐或躺，或閑聊或聊天，有的在吃零食，有的在吸煙，一片烏煙瘴氣。
“咦？你怎麽才來？”一個戴眼鏡的青年皺眉問道，“遲到了八秒鍾。”
“路上堵車。”祁同衛尷尬的解釋，“我給你賠罪了。”
“你還知道啊。”
“我是遲到了嘛……”祁同衛訕訕地說，“你們吃好了沒有？吃好了咱們就走吧？”
“我還沒吃飽，等我五分鍾。”那人繼續埋頭吃飯。
“別啊，再吃就胖死了。”祁同衛催促，“你快點兒啊。”
“你煩不煩！”
那人突然爆發，拍掉桌上的筷子和碟碗。餐廳安靜下來，眾人都看著他。
祁同衛歎了口氣：“算了算了。”他轉身準備走。
“喂，我還沒吃完呢。”
“你先走。”
祁同衛拉住他，“別鬧了，快點兒。”
“你放開我，我餓了，你懂不懂規矩？”
周浩看不下去了，走到那人身旁輕輕推了他一下，“別吵了，大家都餓了。”
那人看看周浩，臉上露出厭惡之情，“你是哪根蔥？滾開！”
“喂，你太過分了。”祁同衛瞪著他，“別忘記是誰招待你們吃飯的。”
“你他媽敢兇我？”男人猛地抽迴胳膊，揚起拳頭，狠狠打向祁同衛的腦袋。
周浩眼疾手快的擋在祁同衛前麵，硬挨了這一拳。
男人的拳勁很大，周浩隻覺鼻子裏熱血翻湧，險些噴了出來。他捂住嘴，後退一步，指縫裏滲出鮮血。
周浩抬起眼睛盯住男人。
那男人也愣住了，呆滯了幾秒鍾後，反倒哈哈大笑起來，“喲，小白臉兒。”
祁同衛趕緊扶住他搖晃的身軀，擔憂道：“你沒事吧？對不起，都怪我連累了你。”
周浩擺擺手，示意他鬆開自己。他抹了把鼻血，抬起眼睛冷冷的看著那個男人：“如果你想揍架，我奉陪到底。”
“喲喲喲~真夠囂張的啊。”男人用拇指抹了把唇角溢出的鮮血，“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周浩。”
“行，我記住你了。”男人陰測測的笑著，“改天找你玩兒。”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
侯婷婷從包廂裏走出來，剛巧看到這一幕，嚇了一跳。
她趕緊跑過來查看周浩的傷勢。
“你流血啦。”侯婷婷滿眼驚慌。
周浩搖搖頭，“沒事，不痛。”
侯婷婷看他神色淡定，顯然受的傷並不嚴重，這才稍稍放下心來，“你為什麽要替祁同衛攔下來？”
周浩說：“不幫他攔下來，難道由著他被打嗎？”
“他畢竟是個病人，而且……而且……”侯婷婷猶豫片刻，才鼓足勇氣說，“他畢竟是我弟弟。”
“哦？”周浩挑挑眉梢，饒有興趣的注視著侯婷婷。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低聲說：“我爸媽早年喪夫，留下我和弟弟相依為命。當初，他們把我嫁給了祁同衛，祁同衛是我丈夫唯一的親人。”
周浩若有所思。
“我弟弟他，脾氣暴躁、衝動易怒、不善交際，但他絕不是壞人。我不想因為我們的事影響到他。”侯婷婷紅著眼圈說，“請你理解。”
周浩點點頭：“你放心，我理解。”
“謝謝你，周醫生。”侯婷婷感激的說，“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可他畢竟是個病人，而且……”侯婷婷頓了一下，“而且我弟弟也需要你。”
周浩微笑著：“我明白。”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似乎欲言又止。
“有話盡管說。”周浩笑眯眯地看著她，“我不會誤會的。”
侯婷婷臉上浮現出羞澀的緋紅。她輕輕咳嗽兩聲，說：“我聽說你跟林雨雯是戀愛關係，對嗎？”
周浩微微一怔，隨即苦笑著說：“你是從哪裏聽說的？”
侯婷婷說：“我聽護士長提起過。”
“那是謠傳。”周浩說，“林醫生確實有男朋友，但不是我。”
“可是……”侯婷婷蹙眉，“可是你們很像啊。”
“你覺得我倆像？”
“嗯，我見過林醫生的男朋友，他和你差不多高。”
周浩笑了笑，“那應該是因為他比我帥吧。”
“不是的。”侯婷婷急切的辯駁，“你們……你們長得特別像。我以前認識一個人，和你們很像。”
周浩問：“你說的是誰？”
侯婷婷遲疑了片刻，說：“一個女孩子，二十五六歲左右，長發，戴著黑框眼鏡。”
“你說的是夏薇？”
侯婷婷點點頭：“就是她。我還和她聊過你呢，你們倆站在一起，簡直是一模一樣，像雙胞胎兄妹。”
周浩啞然失笑。
夏薇曾經是他的女朋友。
那時候夏薇還在讀大四，周浩和班級同事參加一次聚會。夏薇喝醉了酒，借酒裝瘋調戲了他。結果被他狠狠教訓了一番，夏薇哭著跑迴家，第二天就搬出去住了。
周浩也不知道這算不算緣分。夏薇搬走之後，周浩還特意托人去查過她的消息。她在美院念研究生，成績優異，每年拿獎無數，據說還考進了世界排名前三百位的美院。
“周醫生，你怎麽了？”侯婷婷看周浩忽然沉默下來，忍不住問，“是不是我剛剛說錯什麽話惹你生氣了？”
“沒有。”周浩迴過神來，笑道，“其實，我和夏薇談過一段戀愛。”
侯婷婷吃驚的瞪大眼睛：“你們居然……談戀愛？”
“嗯。”周浩坦誠道，“那個時候年少無知，都挺任性的，做出了一些蠢事，希望你不要怪罪我。”
“不，當然不會！”侯婷婷忙擺手道，“隻要你們彼此喜歡，做出什麽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嘛。”
周浩笑道：“那你會不會因為我們談戀愛而討厭我？”
“呃……這個……”侯婷婷支吾半晌，最後搖搖頭道，“不會。”
“為什麽？”
侯婷婷垂眸道：“我覺得你很好，而且你幫助了我，救了我弟弟，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周浩哈哈一笑：“那你覺得我應該娶個什麽樣的妻子？”
侯婷婷說：“這個我不清楚。不過如果是我的話，肯定不能找個比我漂亮太多的女人。”
“為什麽？”周浩詫異，“難道你還擔心我移情別戀？”
“我倒不擔心這個。”侯婷婷笑容溫柔，“我擔心的是你身邊的女孩子會傷心。”
“嗬嗬，你真會開玩笑。”周浩聳肩道，“我身邊除了你，根本沒有別人。”
“我知道。”侯婷婷說，“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女人並不是全部靠顏值的，她需要智慧、賢惠、懂禮貌、聰慧、體貼……等等等等。”
周浩笑了起來，“聽上去你很有信心。”
侯婷婷靦腆一笑：“我隻是說說而已，並不能代表什麽。”
周浩點點頭，岔開了話題：“那你準備怎麽辦？”
侯婷婷咬咬唇：“我想把我弟弟轉到離我們近的城鄉結合部，我自己則留在江城照顧我爸媽。我弟弟雖然沒有治愈的希望了，但他畢竟活了下來，我相信隻要堅持治療，未必沒有奇跡。至於我……”她歎口氣，“我打算繼續深造，將來出來找份工作，賺錢養家。”
周浩說：“這個想法不錯，既不用擔心家庭的壓力，也不用受父母的約束。”
侯婷婷點點頭，“是啊，我也這樣想。”
周浩想起一事，說：“對了，明天早晨有個檢測，我帶上你吧。”
“啊？”侯婷婷愣住了，隨即臉頰微紅，“可……可我不行啊。”
周浩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是給你做檢測，就是帶你熟悉一下環境。順便幫你介紹一份工作。”
侯婷婷猶豫著說：“我怕……我怕給您添麻煩。”
周浩輕鬆地拍拍胸脯：“放心吧，跟我還客套什麽。”
侯婷婷抿著嘴笑了笑，又說：“我弟弟那邊，恐怕要辛苦您了。”
周浩說：“沒關係，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侯婷婷感激地握住他的手：“謝謝您，真的非常感謝。”
“沒事兒。”周浩淡淡一笑。
晚上，祁同衛來探病。周浩給他倒了杯水：“坐吧。今天的報紙你看了嗎？”
“嗯，看過了。”祁同衛說，“沒想到他們這麽喪心病狂。幸虧那天你及時趕到了。”
周浩道：“這件事，恐怕和張家脫不了關係。他們這是在殺雞儆猴。”
祁同衛皺眉道：“那他們還真夠毒辣的，連一條小生命都不放過。”
“他們不僅是要警告所有和我作對的人，更要讓那些害死他們親人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周浩冷聲道，“我們現在能做的隻是盡量避免再卷入他們的鬥爭中。”
“是啊。”祁同衛歎了口氣，“不過這次的事情，還真是讓我有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周浩笑道：“這叫福禍相依吧。”
兩人聊了一會兒，祁同衛忽然提到：“對了。今天白天你讓我查的事情，已經查到了。”
“哦？”周浩精神一振，“快說說看。”
祁同衛道：“我按你吩咐調查了張家的各項產業，最後發現了一個秘密。張家的核心產業，是一塊地皮。”
“哦？”周浩眯了眯眼睛，“什麽地皮？”
“西川東郊的山腳下，有一處地鐵站。”祁同衛說道，“據我觀察，這個山腳下似乎被圈成了私人土地，有一棟二層樓高的建築，外牆漆黑。”
周浩沉吟道：“那應該是一座私人墓園。”
祁同衛訝然道：“私人墓園？”
周浩說：“是的。”
“這麽大手筆，他們想做什麽？”祁同衛疑惑道。
周浩說：“或許是在研究某些特殊藥劑，以此達到延緩衰老的效果。”
“原來如此。”祁同衛點頭道，“難怪他們不惜犧牲掉自己的親人。”
周浩道：“這件事情先暫時保密，不要讓婷婷知道了。”
“當然。”祁同衛答應道，“不過你真打算跟張家拚一場麽？”
“沒錯，遲早要碰上的。”周浩語氣森然，“我要讓他們嚐試一下什麽叫做絕望！”
第二天早晨，周浩陪侯婷婷去醫院見她弟弟，並且幫忙聯係護理工。
為了方便照顧，侯婷婷決定把弟弟安置在一間單獨病房裏，每天都有醫生護士進行全程照料。
這天，侯婷婷從單位請假，迴家看望父母。
“婷婷，你終於肯來了。”侯母拉著女兒的手，“我聽你爸說你找到工作了，是哪家企業呢？”
侯婷婷低著頭道：“我辭職了。”
“為什麽？”侯母吃驚地問。
“因為……”侯婷婷抬起頭，“我覺得，現在的工作太累了，很多時候，根本不需要考慮什麽，直接走就行了。”
“那你打算去做什麽？”侯父也急切地追問。
侯婷婷說：“我準備去江州留個洋。”
“江州？那不是很遠嗎？”侯母吃了一驚。
侯婷婷說：“不會太久的，我很快就能辦完手續。”
侯父說：“這個決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你才剛畢業不久，還是別離開家鄉了。”
侯婷婷搖頭道：“其實我已經想清楚了，在這個世界上，隻有江州才是我的家鄉。而且那裏的工作氛圍非常適合我，我喜歡那裏。”
侯父勸道：“可是……那裏畢竟離家這麽近，你隨時可以迴來嘛。”
侯婷婷笑了笑：“爸媽，我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孩子。我有自己的選擇，也希望你們尊重我的意願。”
侯母歎了口氣：“唉，既然你已經決定了，爸媽也就不攔著你。隻是你要注意安全。”
侯婷婷微笑著向他們保證：“你們放心，我會平安迴來的。”
送走了侯父侯母，祁同衛忍不住說道：“你這麽做，不擔心惹惱他們嗎？萬一他們遷怒於你，你豈不是危險了？”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周浩說，“雖然他們已經確認那個小孩不是自己的骨肉，但我猜測他們仍然懷恨在心，甚至更加惡毒。如果他們不采用一些極端手段的話，反而會讓他們寢食難安。與其讓他們整天惦記著報複，倒不如給他們一個狠狠教訓。”
“你的擔心不無道理。”祁同衛讚同道，“但是你也要小心。他們背景深厚，而且勢力龐大，如果你貿然挑釁他們的話，隻怕會引火燒身。”
“我明白，我會小心的。”周浩鄭重其事的道，“但我絕不會坐以待斃。我要趁著這次的機會，將他們一網打盡！”
祁同衛點頭道：“那就好。”
這時，門鈴響了。
侯婷婷過去打開了門，一名穿著製服的警衛走了進來，向他敬禮道：“領導好！我是奉命前來保護您和夫人的。”
侯婷婷點頭致謝。
周浩和祁同衛對視一眼。
“是我告訴他們的。”侯婷婷解釋道，“因為他們一旦知道你的身份，恐怕會更加緊張，甚至威脅到你的安全。所以，我隻好讓他們來守著你了。”
“嗯，這樣挺好的。”周浩點點頭。
“我們現在出發吧，我已經約好了醫療團隊。”侯婷婷拿出電腦，翻出一個郵箱地址遞給周浩。
周浩接過電腦，輸入一連串指令後，電腦屏幕亮了起來。
這是一個私人診所的地址，在郊外。
侯婷婷說：“我們今晚就去那裏。”
周浩頷首道：“走吧。”
三人乘車來到郊外的一座療養院，在一幢獨立小樓前停了下來。
侯婷婷帶著他倆進去，敲了敲門。
門內傳來一陣咳嗽聲，然後一個中年婦女來開門。
“你好，請問這裏是張家嗎？”侯婷婷禮貌地問道。
“是我。”中年婦女點點頭，仔細打量了幾人，“是你們找我丈夫嗎？”
“你好，張太太。”侯婷婷微笑著道，“我叫侯婷婷，是張先生的妻子。我們今天冒昧登門拜訪，是想詢問關於張先生的情況。”
“哦，原來你是侯婷婷啊。”張太太恍然道，“你好你好，我跟你丈夫也有一些交集，你丈夫的傷勢恢複得挺快，昨天還能下床活動呢。”
“那真是謝謝你們了。”侯婷婷說，“請問張先生今天有空嗎？我們想當麵感激一下他。”
“他今天應該會有空，我帶你們去吧。”
“好的，麻煩您了。”
張太太帶著兩人進了屋，又讓傭人泡了壺茶。
片刻之後，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拄著拐杖，慢悠悠地踱了過來。
“婷婷，這兩位是……”張先生看著祁同衛二人，皺眉道。
侯婷婷忙說：“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是祁同衛先生，這位是周浩先生。”她又指著張先生說，“這位是張明軒先生。”
“張先生你好。”祁同衛和周浩都站起來和他握了手。
“你好。”張明軒看了他們一會兒，臉色陰晴不定，最終冷哼一聲，轉身走到沙發邊坐下了。
祁同衛看了看他，又瞥了瞥侯婷婷，欲言又止。
侯婷婷便朝他歉意地笑了笑，然後向張明軒解釋道：“張先生，祁同衛先生是個醫生，特意從美籍華裔加州調來協助我的。”
“噢。”張明軒漫不經心的敷衍了一句，又問道，“你丈夫是什麽病啊？”
“他……呃，他得了肝癌。”侯婷婷說道，並偷偷拉了拉周浩的衣袖示意他別亂說話。
“什麽！”張明軒猛地跳了起來，驚訝地看著侯婷婷，“你丈夫是肝癌？怎麽可能！他才多大？怎麽可能患上這種絕症？”
侯婷婷低下頭說：“這個……我也很遺憾，但是醫生說，他的病是由於長期酗酒造成的。”
“喝酒？”張明軒冷笑了幾聲，“我勸你們還是早點把他接走治療吧。他根本就不是病人，而是個癮君子！”
此話一出，屋子裏頓時寂靜無聲。
祁同衛怔住了，侯婷婷也呆住了。
張明軒似乎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但依舊梗著脖子道：“怎麽，被我說中了吧？他根本不配做病人！”
“張先生。”周浩沉聲道，“你知道自己剛才說了什麽嗎？”
“我說他是癮君子？難道不對嗎！”張明軒反駁道，“我看他就是一個吸毒者！你們居然雇用這種人當保鏢，簡直就是瞎胡鬧！”
侯婷婷急切道：“不是的！不是的！周浩先生的確不是癮君子，他的身體非常健康，也沒有任何吸毒史！”
“嗬，健康？”張明軒嘲諷地撇嘴一笑，“如果他健康，怎麽可能會被送到我家裏來？這個世界上哪有那麽多巧合！”
侯婷婷焦急地說：“真的不是的！周浩先生真的很健康，他是受邀來我家參加我丈夫的婚禮的！”
張明軒冷冷道：“那你們為什麽會懷疑我丈夫有吸毒史呢？”
“這個……”侯婷婷啞口無言。
她和丈夫雖然都認為丈夫的精神狀態不太對勁，但卻始終沒往吸毒上麵聯係，畢竟，丈夫的脾氣一向不算壞，也沒聽說過他吸毒或是欠賭債的情況。
祁同衛忍不住問道：“張先生，恕我唐突。您為什麽這樣篤定張先生有吸毒史？他的病例在哪裏，我們看一看行嗎？”
張明軒道：“我就不信你們連病例都查不到！”
祁同衛苦笑道：“不瞞您說，張先生的病例是我在一次偶然的情況下拿到的，當時他因為醉酒，在某夜店裏與人起衝突，打翻了桌子上的啤酒瓶，割傷了自己。我當時恰好路過現場，就幫他處理了一下傷口，並留了電話號碼，希望他將來能找我索賠損失，順便補償一下張先生。沒想到，過了沒多久，張先生就托我幫他找個私密性比較好的地方安置他。他的意思是要我把他安排到一間戒毒所去，還要求我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我覺得張先生不像是吸毒的人，而且他還提供了一份他的血液報告，證明他確實患了肺結核，我這才相信他確實有嚴重的抑鬱症。可是後來，我又收到一封郵件，說張先生在三月初的時候去世了，屍檢結果表明，他確實是死於肺結核。我想他肯定是有隱疾，才沒有辦法戒除，所以才會這樣吧。”
“你說謊！”張明軒厲聲喝道，“我丈夫根本就沒有得什麽肺結核，你休想騙我！”
“張先生！”侯婷婷急忙拉住他，“請你冷靜些！你丈夫的屍檢報告是真的，你可以去警察署查，或者網絡論壇裏也能搜到！”
“我不管你們有什麽目的，我隻要我丈夫活著！”張明軒惡狠狠的瞪著侯婷婷說，“你必須立刻帶我去見我丈夫！”
“張先生！”侯婷婷急道，“你先冷靜一點，我丈夫的事情我們會再去考慮的。”
“不用再考慮了！”張明軒斬釘截鐵的說，“我今天既然遇到你們了，就一定要弄清楚究竟怎麽迴事！”
侯婷婷看著張明軒憤怒猙獰的模樣，不禁有些害怕了，她緊緊抓住周浩的胳膊，小聲道：“周浩先生，該怎麽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