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侯婷婷瞪大了雙眼，指著祁同衛說，“你是陳誌剛派來的奸細？”
“奸細？嗬……”祁同衛冷笑了一下，“奸細算什麽？我還是陳誌剛的父親呢。”
“陳誌剛的父親？”侯婷婷呆住了，“你說你是陳誌剛的父親？”
祁同衛不置可否地聳肩，“怎麽？不信？”
侯婷婷搖搖頭，“不……不太相信……你們怎麽會長得一模一樣……”
“這隻是巧合而已。”祁同衛把一份資料扔在桌子上，“看看吧。這些都是證據，你狡辯不掉的。”
侯婷婷顫抖著手拿起那遝資料，飛快地瀏覽了起來。
“你怎麽可能是……”她不敢置信地抬起頭，望向祁同衛。
“因為我的孩子也姓陳。所以我和陳誌剛很像咯。”祁同衛嘴角浮現出一抹諷刺的笑容，“不過，我兒子比陳誌剛帥多了。”
侯婷婷怔怔地看著祁同衛。
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非常危險，但是他卻有一張和陳誌剛完全相似的臉龐。難道他真的是陳誌剛的父親？不，這絕對不可能，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祁同衛瞥了一眼侯婷婷，淡淡說：“不用懷疑，你猜的都是真的。”
祁同衛挑眉看著她，譏嘲道：“你以為我稀罕騙你？”
侯婷婷渾身一震。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想明白了什麽，又仿佛什麽都不懂。
祁同衛懶得再搭理她，轉過身繼續看資料。
“不……不……不要這樣……”侯婷婷跌跌撞撞地撲到祁同衛身旁，抱住了他的腿，“求求你不要告訴我丈夫……他不知道的……他不知道……我不想和他分開……”
祁同衛厭惡地踢開她，“滾開！”
侯婷婷哭哭啼啼地坐到椅子上，哀哀戚戚地說：“我真的不是有意騙你的……我隻是……我隻是愛慕虛榮……我……嗚嗚嗚嗚嗚……”
“夠了！”祁同衛怒喝，“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你不會……”侯婷婷哭泣道，“陳誌剛肯定和你說過我做過的事情，你肯定恨透了我。你不會放過我的……你不會放過我的……”
祁同衛皺緊眉頭，低吼道：“閉嘴！”
“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侯婷婷哭著說，“我不會報複你的，我會忘記今天的一切。”
祁同衛冷冷地盯著她：“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我真的沒有騙你……”侯婷婷抓住祁同衛的褲腳說，“我不會報複你的……”
祁同衛毫不猶豫地踢開她，“我不需要你的保證，也不會放過你。你最好安靜點，不要再惹惱我。不然我隨時都有辦法讓你消失。”
侯婷婷被嚇壞了，連忙鬆開祁同衛的褲腿，縮到牆邊去了。
祁同衛冷哼了一聲，轉身準備離開審訊室。
侯婷婷忽然喊道：“等一下！”
祁同衛站住腳步，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想明白了？”
“是，我承認，我確實喜歡陳誌剛。”侯婷婷咬著牙說。
祁同衛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早承認不就沒事了？何必浪費這麽多口舌。”
“我……我……”侯婷婷抽噎起來，“我怕我承認了之後，他就再也不會見我了。”
“哦，原來如此。”祁同衛恍悟地點點頭，“這倒是個問題。畢竟，我的兒子和你未婚夫是好朋友。你要是嫁給別人，恐怕會破壞他的關係吧？”
侯婷婷猛地一驚，慌亂地擺手：“不……不會的……不會的……”
“你這個蠢貨！”祁同衛狠狠罵道，“既然你這麽喜歡陳誌剛，就應該努力去追啊！隻要你足夠誠懇，你未來的老婆怎麽會反對？”
侯婷婷愣了愣，突然淚流滿麵，“我也不想傷害你的，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我……我……”
“行了。”祁同衛打斷她，語氣冰涼，“我也沒有興趣聽你表演深情戲碼。趕快把自己交代清楚，免得受苦。”
侯婷婷擦擦眼淚，吸了吸鼻涕，“其實我也沒做什麽違背良心的事情……就是……”她頓了一下，“就是勾引陳誌剛的叔伯，和他爸媽的侄孫……”
“你簡直無恥至極！”祁同衛忍無可忍地爆發出一陣咆哮。
侯婷婷被嚇了一跳。她畏懼地看著祁同衛，怯懦地辯解道：“那些都是我們家的人，我……我隻是幫他們傳遞一些陳誌剛的消息罷了……我從來沒有碰他們一根汗毛……”
“那些人的聯絡賬號呢？”
侯婷婷愣了一下，訥訥道：“我沒有留下。”
“為什麽？”
“我怕……”侯婷婷垂眸，小聲道，“我怕陳誌剛找到我……他太厲害了……他可以輕易找到我……”
祁同衛眯起雙眼，緩緩吐出四個字：“陳誌剛死了。”
侯婷婷猛地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他，“你說……你說什麽？”
祁同衛聳肩攤手，“你不是想知道他的死因嗎？那你就跟我走吧。”
侯婷婷遲疑片刻，慢吞吞站了起來。
“走吧。”祁同衛說，“現在還算晚，你要是趕在八點之前把話說完了，我可以考慮讓你少吃點苦頭。”
兩人出了警察廳，來到停車場。侯婷婷忐忑地看了祁同衛幾眼，才拉開了後座的門。
祁同衛鑽進駕駛座，發動汽車。
“你……你要帶我去哪兒？”侯婷婷問。
“去了就知道了。”祁同衛淡淡道，“別廢話。”
車開了一段路，侯婷婷突然問道：“你……你真的殺了陳誌剛？”
“嗯。”祁同衛漫不經心地答道，“他欠了一屁股賭債，跑路了。”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侯婷婷難以置信地看向祁同衛。
祁同衛冷笑道：“他欠的錢又不用我來還。而且他已經死了，你告訴你又有什麽用？”
侯婷婷張了張嘴，半晌沒說出話來。
祁同衛繼續道：“我殺他，不是因為他欠債跑路。而是他犯罪了。”
侯婷婷沉默片刻，歎息一聲道：“我……我明白……”
“我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待。”祁同衛冷冷道，“否則我絕對不會饒了你的。”
車開進一條僻靜的小巷，祁同衛將車停穩，打開車門，示意侯婷婷下車。
侯婷婷猶豫了片刻，還是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巷子裏昏暗狹窄，偶爾閃爍著斑駁的光影，侯婷婷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跟著祁同衛往巷子更深處走去。
“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侯婷婷搖搖頭。
“這裏叫紅燈街。”祁同衛陰惻惻道，“專門賣各種淫穢物品的地方。每天淩晨四五點鍾的時候，就會有很多男女出入這裏尋求刺激。你敢在這裏鬧事，估計會變成這裏的常客。”
“什麽……”侯婷婷渾身發抖，“你……你要幹什麽？”
祁同衛嘿嘿笑了一聲：“當然是幹你。”
“你……你……”侯婷婷拚命搖頭，“我……我什麽都沒做過！你放了我吧！我不想……”
“放了你？”祁同衛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是陳誌剛？你這種貨色，連提鞋都不配，我憑什麽放了你？”
“我錯了！”侯婷婷急忙哭著哀求，“你放了我，我保證再也不見陳誌剛了，好不好？”
“嗬……”祁同衛嘲弄道，“我放過你了，你又去勾引別人怎麽辦？”
“我不會了……我絕對不會了！”侯婷婷跪在地上痛哭失聲，“求求你……放過我吧……”
祁同衛厭惡地瞥了她一眼，轉過臉，掏出一支煙叼在嘴邊。侯婷婷慌忙拿起火柴盒要給他點煙。
“滾開！”祁同衛一腳踢翻她，侯婷婷慘唿一聲摔倒在地上，捂住胸口呻吟。
祁同衛不耐煩道：“我沒興趣抽煙，別擋著我的路！”
侯婷婷不甘心地咬著下唇，掙紮著爬起來，低聲道：“我知道這附近有個洗浴中心，我帶你去……”
祁同衛皺眉，“洗浴中心？”
侯婷婷小心翼翼地偷瞄著祁同衛，“我聽說有人在那兒包養小姐，所以……”
祁同衛哼了一聲：“帶路！”
侯婷婷立刻站了起來，小步跑到他麵前，替他開門。
“我們……我們隻去三樓……”侯婷婷戰戰兢兢道。
“三樓怎麽了？”祁同衛斜睨她一眼，“你不是說有洗澡房嗎？”
“是……但是我不敢上去……我……我聽說那兒亂……”侯婷婷顫巍巍指著遠處的一扇鐵柵欄門道，“就……就從那兒穿過去，直接到底層，就是洗浴中心。”
祁同衛順著她指的方向掃視了一圈。
這是一棟三層的舊樓，周圍都是一些破敗的民居，看來很久沒人打理。
“這裏是什麽地方？”祁同衛問。
侯婷婷哆嗦道：“這裏……這裏是……是城東拆遷戶的房子……”
祁同衛冷冷瞪了她一眼：“你怕什麽？我不吃人！”
“不……不是……我……”侯婷婷驚恐地說不出話來，“我是……害怕……害怕被他們抓……抓住……”
祁同衛嗤笑一聲：“你這個女人膽子還挺小。你要是被抓住，我還可以救你。”
侯婷婷愣住了。
祁同衛抬頭看了看牆壁上掛著的牌匾，“這家店在搞什麽名堂，把招牌都摘掉了。”
“啊？哦，他們店……他們店關門歇業了，所以……所以才把招牌摘掉的。”侯婷婷吞吐道。
“這麽巧？”祁同衛挑了挑眉，“那咱們進去瞧瞧吧。”
侯婷婷畏畏縮縮地跟在後麵，一副快嚇尿了的表情。
兩人穿過長長的巷子，拐彎之後，祁同衛突然覺得不對勁。
侯婷婷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祁同衛一把拉住侯婷婷，低喝一聲：“你在耍什麽花招？”
侯婷婷嚇了一跳，“啊？什麽……”
“你想死？”祁同衛狠狠捏住她的脖頸，“你知道自己在哪兒嗎？”
侯婷婷被掐得喘不過氣來，雙手無助地拍著祁同衛的胳膊，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救……救命……”
“救命？哈！真他媽逗！”祁同衛罵罵咧咧道，“你想玩兒死我，好獨占錢財是不是？告訴你，你這種女人我見得多了，我今天就送你歸西！”
他猛地將侯婷婷甩在地上，揚起拳頭朝她砸去。
侯婷婷被嚇傻了，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祁同衛舉著的拳頭遲遲沒落下，而是怔怔盯著侯婷婷的眼睛。
侯婷婷閉上眼，忍受著祁同衛的拳頭離自己越來越近，耳畔響起祁同衛粗獷兇殘的吼叫和拳擊打在肉體上的沉悶聲音。侯婷婷嚇得睜開眼，卻沒感覺到疼痛。
她驚愕地望著祁同衛，發現他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
他的右眼眶高高腫脹，像一隻充血的饅頭。
他緊握的拳頭微微鬆開，緩緩垂在身側。
侯婷婷的臉唰地白了，全身止不住地顫栗。
祁同衛陰森森地笑了一聲，“你以為我會給自己留下把柄嗎？你放心，我保證你的死活與我毫無幹係。”
他俯身靠近侯婷婷，鼻尖相抵，低聲威脅道：“你最好乖乖聽話，否則你的父母……嗬嗬嗬……”
祁同衛走了，留下侯婷婷癱軟在原地。
侯婷婷失神片刻，忽然清醒過來。她慌忙找遍身上每一寸口袋，也沒找到一分錢。
她急切地喊了兩嗓子，也沒聽到鄰居的迴應。
四下寂靜得可怕。侯婷婷絕望地哭泣起來，眼淚浸濕衣襟，她不知所措地抱住腦袋，蹲在牆角。
此時，隔壁的屋內傳來了一陣奇怪的呻吟聲。
侯婷婷擦幹淨淚水，站起身，走到窗前往外探了探腦袋。
隔壁的門虛掩著，透過縫隙依稀可以看到一個黑影。
侯婷婷猶豫再三，終究不敢敲門求助。
隔壁隱約又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低吼，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喘息，漸漸變成了呻吟。
侯婷婷捂著耳朵，轉身飛奔迴自己的宿舍，砰一聲摔上了門。
侯婷婷蜷縮在床上，眼淚又流了下來。她恨自己懦弱膽怯，更恨這種被別人掌控的滋味。
第二天，侯婷婷去辦理退休手續。
辦完手續之後，侯婷婷拿著鑰匙準備返程，卻發現樓梯間的垃圾桶裏散落著一些東西，她好奇地湊近觀察。
“啊！”侯婷婷看清楚了，頓時嚇得倒吸一口冷氣，扔下垃圾倉皇逃跑。
“喂！你跑什麽？”
侯婷婷沒有搭理他，反而加快步伐向樓梯衝去。
“哎呦！”
祁同衛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個人，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
祁同衛穩住身形，看清那個人，立刻怒道：“你瞎啦？不會扶一下？”
祁同衛身邊的人看上去比較壯實，並未露出懼色。
“你剛才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
祁同衛瞥了他一眼，懶得計較，徑直走下樓梯。
那人卻不肯罷休，跟了下來。
侯婷婷看見這個人，腳步頓了頓，繼續下樓。
“等一下！”那人攔在了她前麵。
侯婷婷警惕地抬起頭。
那人打量著侯婷婷：“你叫什麽名字？”
“關你什麽事？”
“嘿！脾氣還挺倔！”他上下掃視侯婷婷一圈，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你是新來的？”
侯婷婷不明白他為何問這句話，但仍舊點了點頭。
“我是這家醫院的副院長，你叫我李副院長就行了。你呢？”
“李院長好。”侯婷婷禮貌地說，“您有什麽指教嗎？”
“沒什麽指教，我看你挺適合在我們科室工作，不如考慮一下？”李副院長眯著眼，一雙色迷迷的小眼睛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著侯婷婷的胸脯。
侯婷婷不耐煩地皺眉，正想拒絕，身旁的祁同衛突然插話道：“她都已經畢業兩年多了，哪兒還需要你提攜？”
李副院長斜睨著祁同衛：“你算老幾？我憑什麽要給你麵子？”
祁同衛哼道：“你當然不需要給我麵子，因為你連我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李副院長愣了一下，旋即勃然大怒，“臭小子！竟敢罵我？”
祁同衛嗤笑一聲：“我還真就罵你了！你能咋的？”
李副院長擼胳膊挽袖子就撲了上來，“你今天不跪下來磕三個響頭，信不信我弄死你？！”
祁同衛輕描淡寫地推開李副院長：“你還嫩點！”
“你——”李副院長還欲再戰，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嬌喝。
“夠了！”
侯婷婷冷冰冰地瞪了他們倆一眼，扭身就走。
李副院長見侯婷婷走遠，狠狠地踢了祁同衛一腳，悻悻地跟了上去。
祁同衛揉著膝蓋，咬牙切齒地盯著那個猥瑣的背影。
“我艸尼瑪！”
李副院長停了下來，惡狠狠地對祁同衛說：“你再罵一句試試？”
“我艸尼瑪……”祁同衛張嘴便罵。
“閉嘴！”侯婷婷冷冷地看向他，“你再亂說話，我就把你趕出醫院。”
祁同衛不屑地撇撇嘴：“你以為你很了不起麽？”
侯婷婷沉默半晌，語氣緩和許多，勸他道：“你先迴去吧。”
“我迴去做什麽？我又沒錯。”祁同衛憤憤不平，“難道你喜歡他？”
侯婷婷搖搖頭：“我不喜歡他，隻是覺得他太過份。”
“那不就結了！你為什麽還要替他求情？”
“不管怎麽說，我是他的妻子。”
祁同衛愣了愣，臉上閃過複雜的情緒。
侯婷婷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你不用覺得委屈，也不必自責。我和你結婚，隻是因為你救過我而已。我並非愛慕你。”
祁同衛微怔，隨後釋懷。他伸手摟過侯婷婷的肩膀：“放心吧，我沒那麽玻璃心，既然娶了你，我就會好好對你。”
“嗯。”侯婷婷點點頭，靠進了他的懷抱。
這時，電梯門叮咚一聲響了。
祁同衛鬆開侯婷婷，往電梯裏瞧了一眼。
那人戴著鴨舌帽，穿著深藍色的衛衣，看上去十分神秘。他站在最左側的位置，似乎在等待下班。
他注意到電梯門外的人，抬頭朝他們點了點頭。
那人的五官輪廓很模糊，祁同衛看了他半晌，才認出來那應該是個女孩。
祁同衛收迴目光，與侯婷婷走進電梯。
侯婷婷忍不住問他：“剛才那個女孩是你朋友嗎？”
“不是，路過的陌生人而已。”祁同衛答道。
電梯到達一樓，祁同衛率先走了出去，他拿出車鑰匙按了一下，汽車的鳴笛聲從他的手臂間飄了出來。
“你會開車？”侯婷婷驚訝地問。
“嗯，我爸送我的。”
“原來你爸爸那麽厲害啊！”侯婷婷羨慕極了，“那我可不可以坐你的車？”
“當然可以！”祁同衛高興地拉開車門。
侯婷婷坐在駕駛座上，透過反光鏡偷看了祁同衛一眼，祁同衛正低頭玩手機，似乎毫無察覺。
她悄悄鬆了口氣，慢慢啟動汽車，緩緩離開了醫院。
“你住哪兒？”侯婷婷詢問。
“我家住在東城街。”
“哦。”侯婷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祁同衛將侯婷婷帶到了一條幽靜的巷子。
巷子裏的路燈昏黃暗啞，周圍的環境十分僻靜，偶爾有幾個流浪漢或者拾荒者拖拽著殘破的垃圾箱從她的身邊跑過。
侯婷婷疑惑地問：“這附近沒有住宅小樓嗎？怎麽這麽偏僻。”
“你不懂。”祁同衛解釋道，“我家在巷子盡頭。”
侯婷婷四處打量著，巷子很狹窄，牆角的磚縫裏堆滿了廢棄的垃圾。巷子很安靜，隻有偶爾傳來一陣貓咪淒慘的叫聲。侯婷婷莫名其妙感覺到一絲涼颼颼的風。
兩人走到一扇木質柵欄前，柵欄的另一端是一排紅漆斑駁的鐵門，鎖已經鏽跡斑斑了。祁同衛掏出鑰匙，哢嚓一聲打開了鐵門。
“請進吧。”祁同衛轉身招唿侯婷婷，“房子很舊了，但是很幹淨。”
侯婷婷邁步進屋。這房子比她想象中要寬敞得多，雖然有些陳舊，但是整體布置得很雅致，牆壁和天花板刷得雪白，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屋內除了廚房、衛浴室和儲藏室之外，就隻剩下一台簡陋的黑色液晶電視，連個沙發都沒有。
祁同衛關上了鐵門，迴頭笑道：“別嫌棄哈，房子確實挺簡陋的。”
侯婷婷擺擺手，四處觀望起來。
“你喜歡喝什麽？茶葉蛋咖啡？”祁同衛問。
“隨便什麽都行。”侯婷婷環顧四周，“我先參觀一下。”
“行，你先參觀，我去燒水。”祁同衛鑽進廚房，找來抹布擦桌子。
侯婷婷在臥室的窗前站定。窗戶上貼了一張巨幅照片，照片裏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少女，男人穿著西裝革履，眉宇英朗；少女梳著雙馬尾辮，笑容燦爛明媚。他們的背景是一片碧綠清澈的湖泊，遠山疊嶂，青翠如黛，湖麵上倒映著粼粼的月牙兒。
她輕撫照片，心裏湧上一種難言的情愫，眼淚突然掉落下來。
祁同衛端著泡好的茶水走出廚房，見狀急忙遞給她一塊紙巾，柔聲說：“快擦擦眼睛。”
侯婷婷吸了吸鼻子，接過紙巾胡亂擦拭一番，抬眸問祁同衛：“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祁同衛遲疑著點了點頭。
“他們是你父親和妹妹嗎？”侯婷婷問。
祁同衛再次遲疑地點了點頭。
“那你……”侯婷婷猶豫著問。
祁同衛歎息一聲：“我媽媽曾經是個歌手，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我爸爸一直單身，沒有結婚。”
侯婷婷默然片刻，試探性地問：“你為什麽要把這些告訴我呢？”
“我覺得你跟他們長得很像，而且也很可憐。”
侯婷婷愣了一瞬，繼續追問：“為什麽這麽說？”
“我爸爸曾經告訴我，他有一個孿生兄弟，和你很相像，隻是命運弄人，他沒有活到現在。你們倆長得太像了，我一開始真的差點把你誤認成他。”祁同衛坦誠地說。
“你還記得你父親的樣貌嗎？”
“記不清了。”祁同衛搖搖頭，又補充道，“應該是個帥哥。”
侯婷婷聽了這話卻笑不出來，沉吟片刻後，她說：“對不起。”
“沒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祁同衛理解地說。
兩個人各懷心事，一時之間竟都無語。
侯婷婷最怕的事，就是在祁同衛麵前提起他的父母。她擔心他會傷感，也害怕他因此厭惡自己。她甚至不敢多提他的父親一句話，更不敢向他求證他的父親到底是否還健康。
“我……今晚能睡這兒嗎？”侯婷婷忐忑地問。
祁同衛怔了一下：“你今晚就要在我家留宿嗎？”
侯婷婷垂首答道：“嗯，我一個人住酒店，怕會出意外。”
“你……不用這麽緊張的。”祁同衛勸慰道，“你看我這房子雖然破敗，但是防盜設施做得很好。如果有賊，他絕對進不來的。”
侯婷婷咬著嘴唇，神態有些尷尬，半晌才說：“我……我是說，我以前一個人住慣了。”
祁同衛微笑道：“沒關係，你就當我們是鄰居嘛！反正我一個人住，有個伴兒。”
侯婷婷聞言，露出感激的表情。她坐在床沿，抱歉地說：“謝謝你收留我，讓你麻煩了。”
祁同衛擺擺手：“沒事，舉手之勞罷了。”
“那……我先洗澡。”侯婷婷從包裏拿出一套換洗衣服，走進洗浴室。
祁同衛坐在椅子上玩手機遊戲。
等侯婷婷洗完出來，他將筆記本電腦合上放在一旁。
“你……要看電影嗎？”祁同衛詢問道。
“不必了。”侯婷婷坐在桌邊喝茶，“我不喜歡看電影，尤其是3d動畫。”
祁同衛撓了撓頭，訕訕地笑了。
兩人一時無言。
許久之後，侯婷婷問：“祁同衛，你平時工作忙嗎？”
“還行。”
“你有女朋友嗎？”
“暫時沒有。”
“哦……”侯婷婷頓了頓，又問，“那你想過談戀愛的事嗎？”
祁同衛被問住了。
“怎麽了？”侯婷婷看他臉色有異，忙解釋，“我就是問問，別往心裏去啊。”
“沒事。”祁同衛搖頭，“我隻是覺得……談戀愛挺浪費時間的，我覺得吧，還是把精力投入工作比較實際。”
侯婷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得也對，確實挺耗時間的。”
祁同衛轉移話題道：“咱們聊聊別的吧，你剛才說，你以前是歌手？”
“嗯。”侯婷婷點點頭，“唱跳俱佳，粉絲眾多。”
“那現在呢？還在唱歌嗎？”
“已經退出娛樂圈了。”侯婷婷輕描淡寫地說。
“啊？為什麽呀？你不是一直很熱愛音樂嗎？”祁同衛驚訝地瞪圓雙眼，“是因為受傷了嗎？”
“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
“因為……因為我的嗓子毀了。”侯婷婷低下頭。
祁同衛吃驚極了，他仔細打量侯婷婷，隻見她眉宇間透出幾分黯淡，似乎有難掩的憂愁與失落。
“那你以後準備幹嘛呀？”
“我還沒想好。”
“不過，不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振作起來。你是個很優秀的歌手，千萬不要放棄自己。”祁同衛鼓勵道。
“謝謝你。我會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侯婷婷抬眸，鄭重地衝祁同衛鞠了一躬，“謝謝你的支持，我知道你並非因為同情才願意幫助我，請務必原諒我的唐突。”
“我明白。”祁同衛站起身，“你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倒杯水。”
侯婷婷忙阻止他：“別折騰了，我不渴。”
祁同衛笑道：“我不是客氣，你剛泡了咖啡，還是趁早喝掉，免得再次變成咖啡俠。”
侯婷婷莞爾一笑，心裏暖融融的。
她喝光了杯裏剩下的咖啡。
祁同衛看了看時間：“快九點鍾了，我送你去酒店吧。”
侯婷婷猶豫道：“這麽晚了，還麻煩你。”
祁同衛笑道：“不麻煩。我一個人住，也沒什麽事可做。”
侯婷婷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吧。”
祁同衛帶著侯婷婷走到門口，掏鑰匙開鎖。
“你的東西太多了，搬不動。我幫你找個輪椅吧。”祁同衛推開門說，“你稍等一下。”
“我不需要輪椅。”侯婷婷拒絕道，“我自己搬就可以。”
祁同衛卻堅持道：“你現在是病號，應該聽醫囑。”
侯婷婷拗不過他，隻好坐在沙發上。祁同衛則跑去樓下的超級購物車中翻找輪椅。
他找到一輛簡易版的輪椅，搬了過來。
侯婷婷站起身，伸出腳。祁同衛扶住輪椅把手，將她推了上去，然後將輪椅固定好。
“好了。”祁同衛說，“你躺著休息一會兒。”
侯婷婷點頭答應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祁同衛走出家門，順便關上房門，然後坐在客廳沙發上，繼續玩遊戲。
過了一會兒，屋裏傳來一陣響聲。祁同衛連忙丟下手機，奔到臥室門口，問道：“怎麽啦？”
“沒事。輪椅卡在床底下了。”侯婷婷有些尷尬，“我拉不出來，你幫我弄一下。”
“好嘞。”祁同衛連忙爬上床，蹲在床底下。他用力扯了幾下，卻始終拽不出輪椅，最後急得額上冒汗。
“沒關係，你慢慢弄，別急。”侯婷婷柔聲安慰道，語速不緊不慢。
“哦。”祁同衛應了一句，加快了動作。侯婷婷趴在床上，看著祁同衛在床下忙碌的背影。
她忽然感到一股溫馨的暖流從心頭湧過，令人愉悅。
侯婷婷微微笑了笑，閉上眼睛假寐。
“我弄完了！”片刻之後，祁同衛鬆了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手。
“辛苦你了。”侯婷婷說，“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洗漱。”
“好。”
侯婷婷去浴室洗澡換衣服，祁同衛坐在沙發上，百般無聊地玩遊戲。
這時候，侯婷婷穿戴妥當出來了。她長長的黑色卷發披散肩膀兩側，襯托出她清麗脫俗的臉龐。侯婷婷穿著淺灰色的羊絨衫和駝色短褲，搭配一條黑色高腰長靴，露出筆直纖細的腿，顯得亭亭玉立。
侯婷婷看見了祁同衛在電腦桌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著，於是招唿道：“坐下聊聊吧。”
祁同衛笑著擺手：“我不累。”
“你坐吧，又不花你錢。”侯婷婷指指旁邊的另一張沙發。
“呃……”祁同衛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坐下來了。
侯婷婷拿起手包，從裏麵抽出一份合約遞給祁同衛：“這是一份藝術合同。”
祁同衛接過來，掃了兩眼。
“合同內容是……”
祁同衛點點頭：“沒錯。我願意跟你簽約，參演你的作品。但是我們需要簽三年。”
侯婷婷輕聲說：“其實你不用這麽勉強自己。我知道你對我挺照顧的。”
祁同衛笑道：“沒事啊。”
侯婷婷沉默片刻，認真地說：“祁同衛，你是一個很棒的人。雖然你不像別人一樣，天生就有名氣，但你勤奮踏實。我覺得……你未來的成就肯定比我高。”
“我……”祁同衛搖頭笑道，“我哪有什麽成就呢？我這輩子就是一個窮小子，隻想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而已。”
“你謙虛了。”侯婷婷抿嘴笑道，“你很優秀，我相信。”
祁同衛愣了愣：“為什麽你對每個人都那麽誠懇，唯獨對我這麽熱情？我不懂你的理由，所以我才想問。”
侯婷婷歎息一聲，說道：“因為你值得我這樣。”
祁同衛怔怔地看著侯婷婷。
侯婷婷說：“祁同衛，你真的很特別，很討人喜歡。你是個好男孩。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如果你真的不嫌棄我的話，請收下我這份禮物吧。我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
祁同衛低下頭，半晌，他抬起頭來，鄭重地問侯婷婷：“我們真的可以嗎？”
“嗯。”侯婷婷笑著點頭，“我也不確定。但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試看。”
祁同衛猶豫片刻，說道：“我可以嚐試一下，不過我不敢保證一定行。畢竟我這個人不適合做明星，我也許會辜負你。”
“你放心，我不怪你。”侯婷婷微笑道，“隻要你願意跟我簽約，我就很滿足了。你不必妄自菲薄。”
祁同衛笑了笑：“謝謝你，侯小姐。”
“不客氣。”侯婷婷頓了頓，“對了，叫我婷婷就可以。我們今天晚飯吃什麽呢？我請你。”
“你請客？”祁同衛瞪大眼睛，“為什麽？”
“我欠你一頓飯啊。”侯婷婷說，“我昨天忘記跟你說了，今天補償給你。”
“不，不用了。”祁同衛趕忙擺手拒絕，“我不習慣欠別人東西，尤其是女士的。”
“不算欠。”侯婷婷淡淡一笑，“我們是朋友嘛。”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侯婷婷打斷了祁同衛，笑道，“好了，我們出去買菜吧。”
“買菜？”祁同衛愣住了，“現在嗎？”
“對啊，你不是餓了嗎？”侯婷婷笑盈盈地看著祁同衛，“快去吧，我等著呢。”
祁同衛撓撓頭，站起身來，跟隨侯婷婷離開家門。侯婷婷的車停在樓下。
侯婷婷帶著祁同衛進入附近的超級商場，買了些食材，然後開始逛菜場。侯婷婷推著購物車，慢悠悠地走在前麵，祁同衛在後麵跟著。
“婷婷，你要買什麽菜？”祁同衛忍不住問道。
“魚丸。我最愛吃。”侯婷婷笑著迴答，“再買些青椒和胡蘿卜。”
祁同衛說：“那你挑吧。我不太懂。”
“你不懂的多著呢。”侯婷婷笑著，“我剛才看見有賣魚丸的，我去給你買幾顆。”
“哦。”祁同衛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來，“我也買幾顆吧。”
“好啊，你要吃多少？”
“五顆。”祁同衛想了想，“六顆吧。”
“你怎麽買那麽多啊。”侯婷婷驚訝地轉過臉來看祁同衛，卻看到祁同衛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她便立即改口道，“好吧，那就八顆。”
“不用啦。夠吃。”祁同衛尷尬地說。
“哎喲，別逞能了！你這樣會把胃撐壞的。”侯婷婷嗔怪道，“我們去買肉。”
侯婷婷帶著祁同衛來到蔬菜肉類專櫃，選擇了一些鮮嫩的牛肉和羊肉。
侯婷婷拎著菜籃子，笑眯眯地向祁同衛詢問道：“你還要什麽？”
“我……”祁同衛吞吐著，“要不咱們先買一條鯽魚吧？”
“你還會熬湯啊。”侯婷婷調侃道。
“我會燒茄盒。我媽教我的。”祁同衛嘿嘿笑道，“我媽特別喜歡喝。”
“那我們就買鯽魚吧。”侯婷婷又問，“還有嗎？”
“沒有了。”祁同衛說。
“那就買兩條鱸魚吧。你喜歡吃鱸魚嗎？”
“喜歡。”祁同衛點頭，“我爸喜歡。”
“哈哈，那就買兩條吧。”
於是他們挑了四條鱸魚，付錢時侯婷婷刷卡。結賬之後，侯婷婷笑道：“我送你迴去吧？”
“不，不用了。我坐車迴去就行了。”
“你不怕我拐跑你？”侯婷婷促狹道。
“你怎麽會呢。”祁同衛訕笑道，“你這麽漂亮……”
“我哪裏漂亮了？”侯婷婷佯裝惱怒，“再瞎誇我可要生氣了。”
“真的！”祁同衛誠懇地看著侯婷婷，認真地說，“婷婷，你真的很美麗。”
“你這個傻瓜。”侯婷婷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啦，我知道你很乖巧，但你這個樣子，我真拿你沒辦法。我隻是跟你開玩笑而已。我怎麽會騙你呢？”
“我知道……”
“走吧。我送你迴家。”
祁同衛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打車迴去就好了。”
侯婷婷笑吟吟地挽著他的胳膊，柔聲說：“聽話。”
“好吧。”祁同衛低頭，“那……我就麻煩你了。”
侯婷婷拉起他的另一隻手，微笑著看著他：“走吧。”
侯婷婷送祁同衛迴到樓下，把他送到單元門口。臨分手時，祁同衛突然想起了什麽，從包裏掏出一封信，塞到侯婷婷懷裏。
“嗯？這是什麽？”侯婷婷奇道。
“是給你的。”祁同衛說，“這段時間謝謝你照顧我爸媽。”
侯婷婷拆開信封，抽出裏麵的紙張，看完之後，抬起頭，微笑著望著祁同衛：“謝謝。”
“不用謝。”祁同衛說，“希望你早日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放心。”侯婷婷拍了拍祁同衛的肩膀，“我肯定比你找的好。”
“那當然。”祁同衛說，“你長得漂亮，身材又好，脾氣也好，一定比我找的好。”
侯婷婷被逗樂了，伸手捏了捏祁同衛的鼻尖：“貧嘴。”
祁同衛抓緊侯婷婷的手，認真地看著侯婷婷：“婷婷，我不知道該怎麽感激你。如果你願意，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侯婷婷瞪圓了眼睛，盯著祁同衛看了半天，噗嗤笑出聲來：“嗬嗬……祁同衛，你在開玩笑嗎？”
“沒有。”祁同衛說，“我是認真的。”
侯婷婷收起了笑容：“你是認真的？”
“是的，我是認真的。”祁同衛堅定地說，“我希望我們能夠相互理解，相互扶持，彼此珍惜對方。”
侯婷婷沉默片刻，說道：“祁同衛，我現在還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我想先試著考察一下你。等我覺得合適了，我們再交往，你覺得怎麽樣？”
祁同衛怔住了。
“祁同衛，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我也並非隨便的女孩兒。”侯婷婷認真地說，“我需要你給我一個承諾。”
祁同衛咬著牙關點了點頭：“好。”
“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決定，不要勉強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侯婷婷鄭重其事地說。
“好。我答應你。”祁同衛說，“我絕不勉強你。”
侯婷婷微笑著點了點頭：“那我就先告辭了。你記住哦，你剛才說的話。”
“好的。”祁同衛說。
“再見。”侯婷婷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再見。”祁同衛站在原地，直到侯婷婷的背影消失在路燈下，才緩步朝小巷深處走去。
祁同衛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著，腦袋裏亂糟糟的。
這幾天來，侯婷婷對他照顧有加，祁同衛對她充滿了感恩與依賴。但是他知道，他配不上侯婷婷。侯婷婷家世優越、貌美如花，又是博士畢業，前途不可限量。而他，卻隻是個孤兒院長大的窮光蛋。
所以，盡管他內心渴望和她在一起，但他更清楚，他們倆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曾經暗戀過一個人，那個人是他們班唯一一位富二代，叫陳嘉。
那是他最青春期時的夢幻，每次想起都會覺得怦然心動，可是後來那個人因為一場車禍，變成了植物人。
祁同衛痛苦了很久，他知道，即使那個人醒過來，他也配不上他了。他不敢奢求太多，他甚至都不敢跟別人提及自己有個暗戀對象，害怕被嘲諷，更害怕被拒絕。
但侯婷婷出現了，她溫柔善良，她幫助他度過了困難的初期階段。他對她充滿感激。可是他們注定不能有結果。祁同衛也知道這一點，他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表露出一絲一毫。但是他仍舊忍不住偷看她。她就像是他的陽光，照耀著他冰冷黑暗的心靈。他想，隻要能遠遠地看著她，哪怕隻是一個背影，他就已經很滿足了。可他萬萬沒有料到，這個女孩居然是他未婚妻的妹妹！他們倆的身份懸殊實在太大，他根本不敢靠近，也沒有勇氣接近。他不斷地逃避，不斷地躲避著她的關切和熱情，可他知道，遲早有一天，他們倆還是會碰麵的。
祁同衛歎息一聲，摸出電話，打給侯婷婷。
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侯婷婷問：“祁同衛，你迴家了？”
“還沒呢，在街上散步。”祁同衛說。
“那你慢慢走吧，明天早晨我請你吃飯。”
“啊，為什麽？”
“你今天辛苦了，我請你吃頓飯嘛。”侯婷婷說。
“可是……”祁同衛欲言又止，“婷婷，今晚你還要值夜班吧？”
“嗯，今晚是我的休息日，輪換。”
“哦……那改天行嗎？”
“改天？”侯婷婷笑了，“你是擔心我太累，所以才拒絕我嗎？”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祁同衛連忙否認，“我就是覺得太麻煩了。”
“我是覺得今天我幫了你，你請我吃頓飯也算是禮尚往來吧。而且我們倆之間還挺投緣的，多親近一些，也是應當的。”
“這樣啊。”祁同衛鬆了口氣，“那好吧。我明天早晨九點去找你，到時候聯係。”
“嗯，好。拜拜。”
掛掉電話，祁同衛抬起頭，看向遠方漆黑如墨的蒼穹，心髒仿佛被一雙大掌攥住，疼得厲害。他不敢相信，他的未婚妻是一個博士，他的父母是商界精英，而他呢？除了一張臉還拿得出手以外，他一無所有。
這就是他一直想要努力追逐的人生。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趕緊從錢包裏翻出錢夾，打開錢夾，拿出一個紅色的錦盒。
祁同衛將錦盒放進褲兜裏，繼續往前走。他邊走邊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嘟嘟響了很久，對方才接聽。
“喂？”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傳來。
祁同衛愣了一下，立刻反映過來：“媽？”
“嗯。”林秋葉簡單應了一聲，語調平淡得像是在敷衍。
“您身體好點了嗎？”
“嗯。”
“那我明天去探望您。”
“不用了，你爸在家陪我，我不需要探視。”
“哦……”祁同衛沉默片刻，“我今天……遇到了一個熟人。”
“嗯。”
“她叫侯婷婷，是……是您女兒。”
林秋葉似乎並不驚訝，“哦。”
“我跟她聊了一下午，她告訴我……我們之間的身份差距。”
“嗯。”
“我知道。”
“我想……我真的配不上她。”祁同衛低下頭，“她那麽好，那麽優秀，而我……”
“你是我生的，你什麽德行我還不知道？”林秋葉哼了一聲，“少自作多情了。她要是真的喜歡你，早就主動貼上去了，還等得到你先開口？”
“我警告你，不許再見她。”林秋葉語氣嚴肅，“否則我把你腿打折！”
“我告訴你，我不會允許你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
“媽，我跟她沒有什麽……”
“你騙得過別人，你騙得了我？”
“我們真的沒什麽。”
“祁同衛！”林秋葉怒吼。
“媽，你別罵我，我錯了……”祁同衛哭喪著臉，“我保證以後離她遠遠地。”
“記住你說的話！你要是敢違抗我的命令，我就死給你看！”
“媽……我保證，不會再見她。”
“這還差不多。”林秋葉冷冷說完，啪地掛掉電話。
祁同衛捏著手機，眼睛裏全都是淚水。
侯婷婷站在樓梯拐角處，靜靜聽了半晌，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祁同衛準備去醫院看望林秋葉，卻意外地接到了侯婷婷的短信。
“我今天休息，你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祁同衛猶豫了幾秒鍾，給侯婷婷打了過去。
“你有空嗎？”他問。
“你在哪兒？”侯婷婷反問，“我現在就過來。”
“我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廳。”
“嗯，你等我。”
祁同衛坐在咖啡廳的卡座內，焦急地等待著侯婷婷。
沒多久，侯婷婷就風姿綽約地推門進來了。她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顯得清爽利落，頭發高高盤起，露出漂亮的脖頸和雪白的鎖骨。她一路朝著祁同衛走過來，臉頰微紅，眼神迷亂，一看便是喝醉了酒的模樣。
“抱歉抱歉，讓你久等了。”侯婷婷說著，坐下來，“剛剛我碰到個朋友，耽誤了一陣子。”
祁同衛搖搖頭，替她倒了杯檸檬水，遞給她。
侯婷婷伸手去接，指尖不偏不倚地劃過祁同衛的指腹，兩人均感覺一顫。侯婷婷的臉更紅了，她慌忙收迴手，垂眸端起水杯，掩飾自己的窘態。
祁同衛隻顧盯著她看，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
“最近在忙些什麽呢？”侯婷婷問。
“在做兼職。”祁同衛迴答，“賺些零花錢。”
侯婷婷笑了，“原來你也在掙錢啊。你爸媽知道嗎？”
“不知道。”祁同衛搖搖頭，“不想讓他們擔心。”
“那你現在住在哪裏呢？”
“住我叔叔家。”祁同衛說。
“那你叔叔家可真大啊。”侯婷婷羨慕道，“房子肯定很貴吧？”
“不算特別貴，但也絕對不便宜。”祁同衛隨口答道，“你呢？你在做什麽？”
“我？”侯婷婷歎了口氣，“我沒讀太多書，也沒什麽技術，就在一家企業裏做設計師助理。”
“哦，挺好的啊。”祁同衛安慰道，“我看過你畫的圖，設計很有靈性。”
“謝謝。”侯婷婷苦笑道，“可惜我這種人，恐怕難成氣候。”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祁同衛勸她道，“況且我看你設計得很好嘛。”
“我從來沒拿到過設計比賽的名次。”
“這也正常啊。”祁同衛說，“你又不缺錢。”
“我缺。”侯婷婷咬咬唇，“我缺錢買房子。”
“你不是說自己沒什麽技術嗎？”祁同衛問。
“我隻是沒有機會施展而已。如果給我足夠的時間……”侯婷婷頓了頓，又說，“我會做得很好。”
“我相信你能行。”祁同衛鼓勵她，“加油。”
侯婷婷勉強笑了笑：“嗯。謝謝。”
祁同衛又問她：“你為什麽突然辭職？”
侯婷婷愣了愣，似乎不明白祁同衛為什麽會提這個問題。她遲疑片刻，才說：“因為我父母不支持我繼續留在設計界了。”
“為什麽？”
“因為我是私生女。”侯婷婷輕輕吐出三個字，眼眶瞬間濕潤了，“他們認為我不該活在世界上，丟盡了他們的臉麵。”
祁同衛皺緊眉頭，一言不發。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沒關係，我習慣了，你放心吧。其實……我早就料到有這麽一天了。他們嫌棄我的出身。他們把我送到一所寄宿製初中寄宿，就是希望我離開這裏，徹底斷了跟家裏聯絡的念頭。”
祁同衛沉默許久，問她：“那你為什麽會選擇來這裏？”
“我想擺脫他們，所以……我找到了你。”侯婷婷直視著祁同衛的雙眼，“你願意幫幫我嗎？”
祁同衛低聲說：“我沒有能力幫你。我隻能盡量幫你，畢竟我們曾經合作愉快。”
侯婷婷的表情有點失落，她點點頭，說：“我懂。我知道，你隻是一個普通人。你沒辦法改變你自己，或者說，你沒有辦法影響到別人。”
“不要這樣妄自菲薄。”祁同衛說，“我還是可以幫你的。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會竭盡全力幫你。”
“真的嗎？”侯婷婷滿懷期待地看向他。
“當然。”祁同衛點點頭。
侯婷婷露出喜悅的表情。
“你想讓我幫你什麽呢？”祁同衛問。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說：“我需要一份工作。”
祁同衛思考片刻，問：“你想在什麽崗位上？”
“我想做一個策劃。”侯婷婷說，“但是沒有人敢用我，因為我的專長是設計，不擅長策劃。”
“你的想法很好。”祁同衛說，“可是你應該清楚，你的專長並非策劃這塊兒。”
“我知道。但我可以先去做一段時間的臨時工，積累一些經驗和資源。等到將來，我再慢慢轉型。”侯婷婷說，“這不會耗費我太多精力，反而是我最佳的創造價值的機會。我知道我自己的水平，我想，即使是一般的設計師，也未必能像我一樣完美地設計服裝，這就是我的優勢所在。我可以靠著設計賺取薪酬，彌補我沒有專業技術的缺陷。”
祁同衛聽她這樣說，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他猶豫良久，終於說：“這件事我可以試試，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一個時尚品牌的代言人。”侯婷婷誠懇道，“我想成為時尚圈內的一顆耀眼新星！我希望有更多人注意到我的設計，並欣賞我的作品。”
祁同衛驚訝道：“時尚品牌？那不就是模特嗎？”
“是，也不是。”侯婷婷耐心解釋道，“我想做的，是一家時尚服飾品牌。”
祁同衛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知道時尚服飾品牌是怎麽迴事嗎？它是一群女孩子聚在一起，穿著各種款式的衣裙，站在鏡子前搔首弄姿，賣弄風騷。你確定要走這條路？”
“你怎麽會這麽想呢？”侯婷婷無奈道，“我不覺得這是什麽壞事，我覺得挺有意義的。”
“那你覺得有哪些人會對這種形象感興趣？”祁同衛問，“你知道‘時尚’二字背後包含了多少辛酸苦辣嗎？你現在的身體狀態能吃得消嗎？我擔心……”
“我可以堅持。”侯婷婷說，“每次見到那些模特，我就會想起我爸媽和弟弟，就會很傷心。但我知道，我必須振作起來，否則，我根本沒有能力報複他們。”
祁同衛微微蹙起眉頭：“你想要什麽？”
“你能答應幫我嗎？”侯婷婷問。
“如果我不能答應，就算我幫了你，你也沒辦法進入時尚圈。”祁同衛說，“這件事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知道，”侯婷婷說，“但我相信你會有辦法。”
“抱歉。我恐怕幫不了你。”祁同衛歎息著搖頭，“我隻能保證盡力而為。”
“我知道。”侯婷婷笑了笑，“我知道你幫不了我。”
“不過……”她頓了頓，抬起頭來看向祁同衛，“你可以幫助我，幫助一個需要幫助的人。這樣，至少我會更有勇氣，也不會辜負你的好意。”
祁同衛靜默半晌，說：“好吧，我可以幫你。”
“謝謝你。”侯婷婷露出由衷的笑容，“我會記住這個恩情的。”
“別忘了你的承諾。”祁同衛提醒她。
“放心吧。”侯婷婷說，“我從來不食言。”
傍晚，李芸給侯婷婷打了電話。她說：“婷婷，你什麽時候迴來啊？”
侯婷婷愣了一下，說：“今天就迴來了。”
李芸又說：“你迴來了之後，趕緊來醫院看看小宇吧。”
“嗯，我明白。”侯婷婷答道。
掛斷電話後，侯婷婷立刻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祁同衛把她送到樓下，問：“你要去哪兒？”
“我要迴去看看小宇。”侯婷婷說。
“好，我送你吧。”祁同衛把車鑰匙扔給她。
侯婷婷忙說：“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打車就行了。”
“你一個人不安全。”祁同衛說，“快上車吧。”
侯婷婷拗不過他，隻好坐進了副駕駛座。
兩人驅車來到醫院，剛下車，就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門口。祁同衛和侯婷婷都認出這是祁宇的車。
他們往病房走去。剛拐過一個彎，祁宇的聲音忽然傳來：“姐夫，姐姐，你們倆來啦？”
祁同衛和侯婷婷順著聲音看過去，祁宇正站在病房門口，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小宇。”侯婷婷叫了一聲。
“你們怎麽才來啊？”祁宇不滿道，“都餓死我了。”
侯婷婷看著他：“你怎麽下床了？”
“我想出去透透氣嘛。”祁宇說。
侯婷婷瞪圓了眼睛：“你還敢亂跑？”
祁宇吐了吐舌頭：“不是我要亂跑的，是爸爸硬逼著我下床的。”
“真的？”侯婷婷顯然不信。
“當然是真的啦。”祁宇說，“我爸昨天跟我說，我躺在床上太難受了，不利於恢複健康。所以我才偷偷溜下床的。”
“那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你們一直在談工作，我哪好意思打擾你們呀。”祁宇說，“再說了，我腿腳靈活著呢，就算下了床也沒關係。”
“我看你就是欠抽！”侯婷婷舉起手掌朝他腦袋拍過來，祁宇嚇得連忙躲閃，侯婷婷又追著打，祁宇哈哈大笑：“姐姐，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哼！”侯婷婷冷哼一聲，“你等著，等我把手裏的活計處理完，就迴來陪你聊天。”
“好嘞，我等你喲~”祁宇笑眯眯地衝她揮手，“拜拜。”
“嗯。”侯婷婷叮囑他，“你乖乖聽護士的話，不許亂跑。”
“遵命！姐姐。”祁宇笑著擺了擺手。
侯婷婷轉頭對祁同衛說：“你先去看望一下伯父吧，我去給你買水喝。”
“好。”祁同衛點點頭，“辛苦你了。”
“這有什麽辛苦的？”侯婷婷笑了笑，轉身離去。
祁同衛走進病房，祁宇正坐在窗邊看手機，見祁同衛進來，他笑嗬嗬地招唿道：“姐夫，你來了。”
祁同衛走近幾步，問：“你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祁宇笑著說，“就是不能動彈，無聊死了。”
“那你就好好休養。”祁同衛說，“我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
“別啊。”祁宇急了，“我想吃火鍋。”
“好啊。”祁同衛說，“我帶你姐姐去買菜，做火鍋。”
“姐夫真好。”祁宇說，“我想吃紅燒肉。”
“好。”祁同衛答應道。
祁宇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鍾表，說：“都九點多了，姐夫，你快走吧，不然你姐姐該擔心你了。”
祁同衛說：“那你好好歇著。”
“嗯，姐夫慢走。”祁宇笑眯眯地說，“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祁同衛走後，祁宇歎了口氣，嘀咕道：“唉，我媽還不肯放人家走，這不是耽誤人家嗎？”
祁母推開門走進病房，說：“胡扯什麽呢？”
“哎呀，您怎麽來了？”祁宇說，“我都好久沒見到您了。”
“我聽說小浩住院了，特地過來看看。”祁母拉了張椅子坐下，“醫藥費夠不夠用？”
“錢夠花的。”祁宇說，“我可是有三分之二繼承權的，不差錢。”
“那就好。”祁母說，“你現在是我們家唯一的指望了，千萬不能出岔子。”
“知道了，您就放心吧。”祁宇說，“我還指著我賺錢孝敬你和我爸呢。”
祁母笑罵道：“盡瞎胡說八道。”頓了一下，她換了副語調說，“小宇啊，你最近和侯婷婷怎麽樣了？”
祁宇撇了撇嘴：“能有什麽怎麽樣？”
“她……對你好不好？”
“我看她就對我挺好的。”祁宇說，“比我對她還好呢。”
“那就好。”祁母點點頭，“我還怕你脾氣不好，惹得人家姑娘討厭你呢。”
“我脾氣怎麽不好了？”祁宇說，“除非她自己願意，否則沒人能欺負得了我。”
“臭小子，越長大越囂張。”祁母嗔怪道，“你姐姐平時就教訓你，你倒是越來越反抗。”
“她是為我好。”祁宇說，“我怎麽會不懂呢？”
“但是你這孩子，就是不懂事兒，你姐姐說你兩句你就記仇，你怎麽不考慮考慮她的立場？”
祁宇低下頭，沉默片刻，說：“我也知道我錯了。”
“你知道就好。”祁母欣慰道，“你要是聽你姐姐的，今年夏天就結婚了。”
祁宇微微愣神。
“傻小子。”祁母摸摸祁宇的頭，“侯婷婷對你很好，你別辜負了人家姑娘。”
“我知道的，媽媽。”祁宇點點頭，“我隻是有些害羞而已。”
“你也是成年人了，臉皮薄是正常的。”祁母說，“你要是像你姐姐那樣，早晚得被你氣死。”
祁宇尷尬地笑了笑：“姐姐那叫堅韌。”
“不管怎麽說，你要珍惜人家姑娘。”祁母認真道，“我知道你喜歡林琳，不過林琳已經跟你姐姐定親了，你別打她的主意。”
“我哪敢啊。”祁宇忙搖頭，“她是我姐姐的未婚妻，又幫助過我，我當然不會破壞她。”
祁母滿意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我才剛醒，肚子餓得咕咕直叫。”祁宇捂著肚子說，“能不能先讓我吃飯呀？”
“好好好，你等著，阿姨這就給你弄好吃的。”祁母說完，便起身出去了。
侯婷婷拎著一袋水果，推開病房門走進來，笑盈盈地問：“伯母走啦？”
“嗯。”祁宇點點頭，“姐夫剛來看過我。”
“他對你還好吧？”侯婷婷坐在床邊，把手裏提著的蘋果放在桌子上，“我給你削個蘋果吧？”
“謝謝。”祁宇說，“姐夫對我真不錯，姐姐也很疼我，你不用惦記。”
侯婷婷拿起刀，在蘋果上劃了幾刀，遞給祁宇說：“你吃吧。”
“謝謝姐。”祁宇咬了一口，“甜甜的。”
“喜歡就好。”侯婷婷笑了笑，說，“你姐姐說，讓你好好養傷，別整天東跑西顛的，讓你多休息。”
祁宇點點頭：“我知道了。”
“你要是悶，或者需要我陪你說話，就告訴我，我會抽時間過來的。”侯婷婷說。
“我不會無聊的。”祁宇說，“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帶我逛逛街。”
“行啊。”侯婷婷笑道，“你想買什麽衣服？”
“我隨便穿什麽都行，隻要幹淨整潔，舒適舒坦就好。”祁宇說。
侯婷婷笑了笑：“行，我明白了。”
祁宇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翻閱手機，忽然收到一條短信。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內容隻有簡單的六個字：我是祁同衛。
他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刪掉了信息，關掉了手機。
侯婷婷從洗手間出來，說：“我給你買了杯咖啡，要喝嗎？”
祁宇搖搖頭：“我現在喝不下。”
侯婷婷把咖啡放在床頭櫃上，猶豫片刻，說：“我剛聽醫生護士說，你姐夫今天去找你了？”
“嗯。”祁宇說，“他應該已經跟你解釋過了。”
“是啊。”侯婷婷歎了口氣，“我原來是覺得這件事情太突然了，你們倆還在談戀愛的時候，突然就要嫁給他了……不過後來仔細一想，其實也沒什麽。你姐姐對你很好，她做的決定，肯定是深思熟慮的。你姐夫雖然沒你那麽優秀，但是我相信他會是個好丈夫，所以我覺得這個安排也沒什麽不妥之處。”
祁宇淡淡道：“我和我姐姐都覺得這樣挺好，如果沒什麽特殊的緣由，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我理解你。”侯婷婷說，“我不是想勸你，隻是希望你別再做衝動的事情。”
“我知道。”祁宇點點頭，“不會了。”
侯婷婷站起身：“既然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謝謝。”祁宇說，“路上慢點。”
“好，拜拜。”
侯婷婷離開後，祁宇繼續躺在床上刷手機玩，偶爾刷刷論壇八卦新聞什麽的，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仿佛有一雙溫柔的手在撫\/摸他的臉頰，將他喚醒。
祁宇睜眼一看，是祁同衛站在自己床邊，低聲叫他：“弟弟？”
“唔？”祁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來，“姐夫，你怎麽來啦？”
“爸爸媽媽讓我來看看你。”祁同衛說，“怎麽樣，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你不用擔心。”祁宇說。
“嗯，那就好。”祁同衛說，“我聽媽說，昨天你差點摔死，嚇死我了。”
祁宇笑道：“我命硬，閻王爺舍不得收我。”
“呸呸呸！”祁同衛瞪了他一眼，“你少胡說八道！”
祁宇連忙閉嘴。
“你姐姐呢？”祁同衛四下看了看，沒見侯婷婷，“沒跟你一塊兒嗎？”
“我剛睡醒，她可能在廚房忙吧。”祁宇說，“我姐做飯挺厲害的，每次我受傷她都熬湯給我補血，比營養師燉的湯好喝多了。”
“我也嚐過兩次，確實味道非常好。”祁同衛說，“難怪你姐姐這麽瘦，還長得那麽漂亮，原來都是湯的功勞。”
祁宇笑道：“當然了，我姐姐可是我們家最美的姑娘。”
祁同衛微微一笑：“那倒是，咱們家你姐姐算第二美了。”
祁宇哈哈大笑：“你這句話，我姐姐肯定愛聽。”
“對了，”祁同衛又問，“昨晚的車禍，你到底是怎麽迴事？”
“哦，我……”祁宇撓撓頭，“我也不清楚。”
祁同衛皺眉看向他：“你不是說你在樓梯拐角等你姐姐嗎？為什麽會突然被撞飛出去？”
“我……”祁宇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說吧。”祁同衛坐到病床前，神色嚴肅，“我想幫你解決這件事情。”
“真的嗎？”祁宇欣慰地說，“姐夫，你真是我親人！”
祁同衛笑了笑：“傻孩子，別亂叫，我哪配當你的親人？”
祁宇眨了眨眼睛：“你和姐姐結婚之後，當我的妹夫不好嗎？我姐姐可是超級美女哎！”
祁同衛忍俊不禁：“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呢？”
“我才沒有瞎說，你不喜歡我姐姐？”祁宇撇了撇嘴，“那你就更不配當我親人了！”
“好好好，我答應你。”祁同衛舉手投降，“我們結婚，當你的姐夫行了吧？”
“那就這麽說定了。”祁宇拍了拍祁同衛的肩膀，“我先祝福你們幸福。”
“借你吉言。”祁同衛笑道，“對了，你姐姐呢？我想跟她說幾句話。”
“姐姐還在廚房。”祁宇轉頭朝窗戶一指，“她應該快弄完了。”
祁同衛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侯婷婷端著碗筷走了進來，於是站起身：“你休息吧，我去找你姐聊聊。”
祁宇乖巧地點頭：“好。”
祁同衛走後，侯婷婷坐在椅子上，把湯碗放在桌子上：“你今天感覺怎麽樣了？”
祁宇說：“我好像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辦出院手續了。”
侯婷婷說：“醫生叮囑，至少在醫院觀察三天。”
“哦。”祁宇說，“我就知道。”
侯婷婷無奈：“你啊，怎麽就這麽急？”
祁宇說：“反正我都住了這麽久了，早出院不是早出院嘛，何況你現在懷孕了，也需要照顧啊。”
侯婷婷歎了口氣：“你就不怕萬一我流產了，或者再發生點別的意外？”
祁宇說：“我相信你的能力！”
祁宇說：“我今天想去逛街，你陪我吧。”
侯婷婷沉默片刻，點點頭：“嗯。”
祁宇露出一絲壞笑：“我還有一個請求，你能答應嗎？”
“什麽？”
“我想吃冰淇淋。”祁宇說，“特別想吃。”
侯婷婷無奈地笑了：“行了，我帶你去買吧。”
傍晚時分，侯婷婷帶著祁宇去附近的商場買了些零食和飲料，迴家時剛好趕上晚餐。
侯婷婷把零食和飲料擺到餐桌上，對祁宇說：“你自己玩兒吧，我去換衣服洗澡。”
祁宇點點頭：“好的，姐夫。”
侯婷婷笑了笑，走進臥室，關上門，脫掉了身上的白大褂，換了套寬鬆的居家服，又打電話給丈夫：“我今天有事，可能不迴去了，你別等我了，先吃飯吧。”
“好，你注意安全。”
侯婷婷掛斷電話，走進衛浴間，用熱水器衝洗了一下，隨便抹了點護膚品，穿了條黑色緊身褲和米黃色t恤走出衛浴間，拉開落地窗簾，看到窗台邊坐著一個人，似乎是在抽煙，她微微愣了一下。
“爸？你怎麽來了？”侯婷婷走出臥室，疑惑地望著父親，“有事兒？”
祁同衛抬起頭來，將香煙按熄在煙灰缸裏。他臉頰深陷，眼窩凹陷，胡茬冒出許多，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憔悴疲憊。
侯婷婷見狀，忙拿起遙控器，打開了客廳的燈。
祁同衛站起來，走進餐廳。
餐桌上隻放了兩幅碗筷，一副是侯婷婷的，另一副則是空蕩蕩的。
“怎麽沒準備飯菜？”祁同衛皺起眉頭，“你不迴家吃飯？”
“我……”侯婷婷猶豫了一下，“我約了朋友。”
“你朋友？”祁同衛狐疑道，“誰啊？”
“呃……”侯婷婷不太願意提及這個人名，頓了頓，說，“以前認識的，現在是他弟弟。”
“他弟弟？”祁同衛冷哼一聲，“你還交了個混血朋友？”
侯婷婷尷尬地說：“爸，我們現在隻是普通朋友而已……你別亂猜了……”
“我亂猜？”祁同衛瞪圓眼睛，“你都跟我說實話了？你還想騙我？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吧？！”
侯婷婷怔怔地看著父親，一陣難堪湧上心頭。
“嗬嗬嗬嗬。”祁同衛忽然仰頭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竟然哭了，“原來你瞞著我偷偷生下了別人的孩子！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侯婷婷低著頭，沒有說話。
“我養你這麽多年，供你讀大專、念研究生，你居然敢背叛我！”祁同衛怒斥道，“我打死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說罷揚起右手，向女兒的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侯婷婷被打得踉蹌退了兩步，捂著紅腫的半張臉，呆若木雞地立在原處，一動不動。
“爸……”祁宇忍不住叫了一聲。
“閉嘴！”祁同衛吼道，“你也是個逆女！”
“爸……”祁宇試圖阻止，但很顯然已經晚了。
祁同衛又抬起手臂，卻在距離女兒臉龐0.5厘米處停住了，顫抖著收迴胳膊，喃喃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侯婷婷抬起雙眸：“爸，您真的希望我嫁給陳博士嗎？”
祁同衛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您不喜歡他，是嗎？”
祁同衛啞口無言。
侯婷婷慘淡一笑：“那您還讓我嫁給他呢。我不愛他，我恨他，我不想嫁給他，所以我選擇離婚。我沒錯啊！”
“可是你……”祁同衛咬牙切齒道，“你懷著我的孫子，你怎麽能離婚？！”
侯婷婷平靜地看著他：“當初您逼我結婚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
“我……”祁同衛語塞，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侯婷婷反問。
“那……那你至少不會跟我搶財產！”祁同衛急赤白臉道，“如果你肚子裏的是兒子，我絕對不會逼迫你結婚！”
“可我並不知道我肚子裏是兒子還是女兒，我也從來不想要這個孩子。”侯婷婷冷靜地說，“爸，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基礎，您不覺得這種婚姻根本沒必要維持下去嗎？我不喜歡他，也討厭他，他更不喜歡我。既然我們相互都不滿意，何必勉強呢？我們早點解除協議，各自尋找幸福豈不更好？”
祁同衛憤慨地指著女兒：“你簡直就像變了個人！”
侯婷婷搖搖頭：“爸，您先聽我把話說完。”
“我們分手後，我會繼續留在美院工作。我不會帶球跑的。”侯婷婷說，“您可以隨時派人盯著我。”
“我看你是瘋了！”祁同衛咆哮道，“你不怕你爸媽擔心？你不要臉了？”
侯婷婷苦澀地勾了勾唇角：“我爸媽……早就已經知道了。”
祁同衛聞言，神色劇變，震驚道：“你說什麽？”
侯婷婷緩慢地點了點頭：“我爸媽早就知道了。”
祁同衛臉色煞白，渾身哆嗦起來：“不可能……他們怎麽可能……他們明明一直都不知道！”
“我告訴過您，我不想再和他結婚。”侯婷婷輕聲道，“是您非要逼我，我才答應的。您以為我願意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眼底流露出刻骨仇恨：“這些年來，每次看到他，我就想到您逼我離婚的樣子。”
“我……”祁同衛啞口無言，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爸媽早就知道了……我……”
侯婷婷垂下眼簾，掩飾掉眼底複雜的情緒。
許久，她轉過身，扶著門框，艱難地往外挪去。
“婷婷。”祁同衛喚了一聲，“你等等我……”他慌慌張張地追了上去。
侯婷婷走到樓梯拐彎的位置，站定腳步，迴頭看著他：“爸，我們不合適，我也不想拖累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似乎連說話都費勁。祁同衛見狀，趕忙衝到她麵前，扶住了她：“婷婷，我們談談！”
侯婷婷掙紮了片刻，最後還是倒在了祁同衛的懷抱裏。
祁同衛摟緊了女兒，淚水模糊了視線，卻依舊努力睜大眼睛看著她：“婷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不求你原諒我，隻求你保重身體，我不會放棄你的，一定不會。”
“我知道……謝謝你，爸……”侯婷婷低聲道，“謝謝你還肯認我這個女兒……”
祁同衛哽咽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父女倆相擁而泣。
祁峰默默地注視著二樓的動靜。
侯婷婷的哭喊聲漸漸遠去了，祁峰歎息了一聲，拿起手邊的煙盒，抽出一支香煙叼在嘴邊。他剛準備點燃，突然瞥見牆角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
祁峰皺眉撿起來一瞧，竟是侯婷婷的包。包裏鼓囊囊的，好像藏了幾頁紙。
祁峰撕開了包裝袋，將它翻出來一看，頓時愣住了。
祁峰看著照片上的女人，又看向侯婷婷：“這是……”
“是我媽媽。”侯婷婷說，“這是我和祁鑫拍的全家福。”
祁峰恍惚記起，他曾在某次飯桌上無意提及過妻子侯麗娜，侯婷婷便說她母親叫侯麗娜。
“我和祁鑫從小一起長大，但是因為他父母不同意，所以一直沒辦法結婚。”侯婷婷苦澀地笑了笑，“直到五六年前，我爸爸媽媽去世了，我才跟他登記結婚。”
祁峰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們在一起四年多，一直很恩愛，直到三個月前……我查出患了乳腺癌，已經晚期了……”侯婷婷的眼眶微紅，“醫生說我活不過半年了……”
祁峰沉默地撫摸著她的背脊。
“其實我早該知道的。”侯婷婷喃喃道，“如果當初我選擇留下孩子，或許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吧。”
祁同衛心痛至極：“不關孩子的事……這件事和孩子沒關係。”
“我也希望是這樣。”侯婷婷慘然一笑，“可惜，不是。”
祁同衛喉嚨堵得厲害。
“爸，我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做媽媽了。”侯婷婷淒然地說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不，這不怪你。”祁同衛急忙安慰道，“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
“那天祁鑫喝醉酒了，把我壓在床上，他說他愛我，我當時嚇壞了，就推開了他。”侯婷婷咬了咬牙，“誰知道，第二天醒來，我居然被他強行……我不敢告訴他，更不敢告訴別人。我偷偷買了假的試紙測出懷孕了，我想找個機會打掉，可是醫院告訴我，必須要先做引產，否則病人有生命危險……”
祁同衛聽得心痛萬分，眼眶泛紅，伸手捂住了嘴巴。
“我沒辦法，於是去醫院偷偷把孩子拿了出來。”侯婷婷閉了閉眼，“我沒有告訴祁鑫，我隻是想讓自己死心，讓他忘記我。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我擔心自己熬不下去……”
“傻丫頭……”祁同衛擦去她眼角的淚痕，“我們可以去美帝治療。”
侯婷婷搖了搖頭：“我舍不得他，也不想丟下祁鑫一個人。”
“我會養你們娘兩個。”祁同衛說，“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由我來承擔。”
侯婷婷感激地握住了他的手。
祁同衛忽然問：“婷婷，你今年幾歲？”
“21歲。”侯婷婷答道，“我比祁鑫大5歲呢。”
“哦。”祁同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你應該比祁鑫還大3歲。”
侯婷婷疑惑地看著他：“嗯？”
“你應該比我還大3歲。”祁同衛解釋道，“所以我們差輩了啊。”
侯婷婷噗嗤一笑：“哪有這種說法。我們都是一樣高的，我比你矮了1厘米。”
祁峰撓了撓頭：“可能是你長得太瘦了。”
侯婷婷眨巴著眼睛：“您也覺得我瘦嗎？”
“嗯，挺瘦的。”祁峰誠懇道，“我記得你們班上有個姑娘，就特別瘦，臉都尖成錐子了……”
侯婷婷噗嗤一聲樂了：“我們班上確實有個瘦高個。不過我們班女生都特別苗條……”
說到這裏，她忽然停住了。
祁峰奇道：“怎麽了？”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您？”侯婷婷歪著腦袋仔細端詳著祁峰。
“是嗎？”祁峰哈哈笑道，“你認識我？”
“嗯……”侯婷婷蹙眉道，“可是……我想不起來了。”
“那你可以慢慢想嘛！”祁峰說，“反正咱倆有緣，認識一場也是好事。”
侯婷婷露出笑容：“謝謝您願意幫助我。”
“這是我應該做的。”祁峰說，“你是個好姑娘，應該值得擁有幸福。”
“謝謝您。”侯婷婷深深鞠躬道，“您是個善良的人。”
祁峰擺了擺手，說：“好啦，別客氣了。我們進屋聊吧。”
兩人走入客廳，祁峰問：“你叫什麽名字？”
“侯婷婷。”
祁同衛點點頭，給兩人泡了咖啡端過來，又坐下來陪他們聊天。
祁峰看著侯婷婷清秀的麵龐，忍不住說：“你和我們家阿森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侯婷婷抿唇淺笑：“我是說，我們的身材差不多。”
祁峰歎了口氣：“你要是嫁給祁鑫，以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我不怕。”侯婷婷輕輕搖了搖頭，“我相信祁鑫一定能照顧好我。”
“可是你的身體……”祁峰皺緊眉頭，“我聽祁鑫說了，你的胃病挺嚴重的，最近有好轉嗎？”
侯婷婷微微頷首，輕描淡寫道：“已經好很多了，現在基本上沒什麽事情了。”
祁同衛歎息道：“這麽年輕就得胃癌，真是太糟糕了。”
“爸，你別瞎操心了，我會照顧好婷婷的。”祁鑫從廚房探出頭來，“婷婷，快過來吃飯。”
“哦。”侯婷婷站起身，跟著祁同衛一塊兒往餐桌旁邊走去。
“你嚐嚐看這個菜。”祁鑫夾起一筷子青椒炒肉片，遞給侯婷婷，“我特意選了一塊肥瘦適宜的。”
侯婷婷低頭看了一眼碗裏的肉片，微微一怔：“這……是您親手做的？”
“是呀！”祁鑫驕傲地說，“怎麽樣？我的廚藝沒退步吧？”
侯婷婷愣了半晌，抬眸對上祁峰慈祥的雙眼：“祁叔叔……謝謝您。”
祁峰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地笑了。
“吃吧。”祁峰招唿侯婷婷，“多吃一些。”
侯婷婷埋頭吃了起來。祁峰又夾了一筷子排骨放到她碗裏，侯婷婷禮貌地向他表達謝意。
吃完晚飯後，三個人移步到客廳沙發上坐著休息。
侯婷婷捧著水杯喝了口水，說：“祁叔叔，您能帶我去看看阿軒嗎？”
祁峰遲疑了一陣，才說：“他……已經去世了。”
侯婷婷一驚，連忙說：“對不起，我失態了。”
祁峰笑了笑：“沒關係，孩子，節哀順變。”
“抱歉。”侯婷婷垂眸道，“我隻是……有時候太難受了。”
祁同衛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侯婷婷的腦袋：“傻孩子。”
“祁叔叔，阿軒的屍體現在在哪兒？”侯婷婷問道，“我想見見他。”
祁峰看了祁同衛一眼，沉默許久之後，才說：“阿軒的遺體已經火化了。”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神色黯淡。
祁峰安慰她說：“其實他並沒有離開我們。你不知道嗎？在二十六年前的今天，他還活著。隻不過被壞人抓走了。現在他終於獲救了。”
侯婷婷睜大眼睛：“他還活著？”
祁峰笑道：“當然了。他比你小四歲呢，所以他叫你姐姐。”
侯婷婷激動得熱淚盈眶，喃喃道：“原來……他還活著啊……”
祁同衛把一份dna檢測報告遞給她：“這是我們找到他時，他提供的東西。我們都看不懂。他說他父母死的時候留給他的，但是他不明白父母為什麽要這麽做。後來我們找到一位法醫，法醫證實了他父母確實是自殺的，因為心髒病引發的猝死。他父母的遺產由他繼承。但是他覺得，既然父母是被壞人害死的，他就更加無權分配他父母的財產。所以他把財產捐獻給孤兒院，又捐獻給福利院，剩餘的錢全部用來做研究，希望可以早日破解父母自殺的秘密，查清楚他們的死因。”
“他還是很優秀。”祁峰感慨道，“至少是個孝子。”
侯婷婷點了點頭：“如果我們再找到他，一定要請他來參加我的婚禮。我想親自感謝他，替我的父母謝謝他。”
“當然可以。”祁峰說，“隻要他願意。”
這個結論雖然很殘酷，卻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畢竟他們是孿生兄妹。
而另外一份dna鑒定報告則顯示，他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這份dna鑒定報告的主要內容，是關於這個女人和侯軒的。
這個女人名叫李雪梅，是侯軒同父異母的姐姐。
李雪梅的父母是農民，平時種田賣山貨，生活條件很艱苦。但是李雪梅非常努力，每周都會抽時間打工賺錢貼補家用。
她長期待在鄉下。直到三年前才搬到城裏住。
李雪梅的丈夫是一個賭徒，每次輸光了錢，就跑去賭博。
李雪梅忍耐不了丈夫嗜酒成癮的惡習，便辭掉工作，跟著丈夫一起到南江去打工掙錢，幫助丈夫戒酒。
李雪梅在工廠裏打零工，有一天晚上被老板叫到辦工廠的宿舍睡覺。
第二天早晨醒來，老板告訴李雪梅，宿舍裏進了小偷，她的包落在床底下了。
李雪梅急匆匆趕到工廠宿舍，發現她的包果然在裏麵。於是她趕緊報警，把小偷繩之以法。
但是老板不依不饒，要李雪梅賠償損失。李雪梅隻能忍痛支付一萬塊錢的違約費，才算擺脫了這樁糾紛。
李雪梅從此搬出工廠，住到了一間旅店裏。
她每天打電話聯絡侯軒，希望他能夠盡快來南江找她，但是侯軒始終沒有出現。直到一年多以前，侯軒忽然來了信，說他已經買房買車。但是他的銀行卡凍結了，暫時還拿不出錢。
李雪梅立刻給侯軒轉賬。
但是幾千塊錢剛入賬，侯軒就又斷線了。等李雪梅想打電話給侯軒的時候，侯軒的手機號碼卻成了空號。
李雪梅慌張極了，她甚至懷疑侯軒遭遇了不幸。於是她開始滿世界尋找侯軒的下落。
後來李雪梅聽說，侯軒去世了。
李雪梅哭得暈厥過去。她昏迷了半年之後，身體漸漸康複。醒來以後，她決定先去南江探望侯軒的父母。
臨出門前，侯婷婷擔憂地對祁同衛說：“爸，我媽她一直在念叨著二叔。如果可以的話，您可以帶我去祭拜祭拜嗎？”
祁同衛猶豫片刻：“我盡量試試吧。”
侯婷婷點點頭。
祁同衛送走了侯婷婷，立即驅車來到侯軒父母的墓碑前。
這裏風水格外的好。山清水秀，綠樹成蔭。
侯軒父母合葬在一座小墳包旁邊。侯軒的父母是雙胞胎，骨灰盒都放在一起。
祁同衛跪坐在墳前，向侯軒父母叩首致歉。他沉默許久，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布滿淚痕。
祁同衛問守陵人：“他父母葬在哪個地方，我想去拜祭一下。”
守陵人說：“他父母是一對夫妻，埋在一座山的山腰處。你若想去，我這就領你去。”
“太謝謝您了！”祁同衛連忙站起來，“我這就隨您去。”
守陵人領著祁同衛來到山腳下，指著山腰處的一個小土坡說：“你就順著這個坡往上爬，最高的那顆榕樹就是他們的墓穴。”
祁同衛謝過守陵人，沿著土坡往上走。越往上，林木愈見蔥蘢茂盛。
不知不覺間，祁同衛登頂了。
他看到一棵巨樹佇立在眼前。巨樹足有五六百米高，枝繁葉茂，鬱鬱蒼蒼。在樹冠的遮掩下，隱藏著一個幽深的洞穴。
洞口掛著一塊黑色的石牌匾。牌匾上寫著三個字——侯氏祠堂。
祁同衛朝那塊石碑鞠躬，然後邁步朝洞穴走去。
山路曲折蜿蜒，陰森潮濕，祁同衛走了將近半小時才走到山洞的盡頭。
盡頭有一扇木門。
祁同衛輕輕敲響了木門。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門後，站著一個身材魁梧、膚色古銅的壯漢，他的右耳戴著一副墨鏡。
祁同衛認識這個人，這是侯氏祠堂的守陵人，叫做侯勇。
侯勇看著祁同衛，露出笑容，說道：“少爺的朋友？請進吧。”
“多謝您。”祁同衛微微頷首，跨進門檻。
“少爺在閉關，不宜打擾。”侯勇說道，“您稍坐片刻，我這就去通知少爺。”
“好。麻煩您了。”
侯勇退出門外。
祁同衛環顧四周，山洞裏麵空蕩蕩的，除了一些陳舊的裝飾品，再無別物。
他在洞口坐下。
侯勇很快便迴來了。
“少爺請您進去。”他說。
“好。”祁同衛站起來，邁步走進山洞。
洞內漆黑一片。
侯勇在前麵引路。他們穿過狹窄而悠遠的甬道，來到一處寬闊明亮的石室之中。石室四壁鑲嵌著夜明珠，散發出溫潤柔和的光芒。石室中央是一個圓形的池子，池子裏種著一株紅蓮花，它的葉子像血一樣鮮豔。池子中央的石台上，盤腿端坐著一位身材消瘦的男人。
男人披肩的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他大半張臉。祁同衛隻能看到他的嘴唇和眉宇，並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
“少爺，您的朋友來了。”侯勇說。
男人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眸中似乎燃燒著火焰。他的臉上覆蓋著薄薄的冰霜。他冷淡地說：“你就是祁同衛？”
祁同衛恭敬答道：“是。”
“你為什麽要救我？”
“因為我也姓侯啊。”
男人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祁同衛說：“侯先生，您真的是侯軒嗎？我不敢相信……”
男人冷漠地說：“你不必驚訝。我確實是侯軒。但是我死了。我被人害死的。”
祁同衛震驚了。他簡直難以置信。
侯軒的眼神變得更加冷漠，他用一種近乎殘酷的語氣說：“侯家所有人都恨我入骨。我不怪他們。我隻怪自己命不好。”
“侯先生。您別傷感。”祁同衛安慰他。
侯軒搖搖頭：“我不會傷感的。我從未後悔當初的選擇。”
“那您還記得侯婷婷嗎？她是個非常善良孝順的姑娘。她一直在等您迴去。”
侯軒歎息道：“我何嚐又忘記她呢？隻是，我現在活不了啦。我隻剩下最後一絲靈魄。這縷靈魄寄托在玉佩中。我隻能保留意識，卻沒辦法控製軀殼。”
“侯先生……”
侯軒打斷他的話：“別叫我侯先生，我不配！”
祁同衛愣住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叫錯了稱唿。他應該叫他“侯叔”或者“侯軒伯父”。畢竟侯婷婷是侯軒唯一的女兒，而他又是侯婷婷的丈夫。
他不禁懊惱萬分。
侯軒說：“你跟婷婷結婚多久了？”
“兩個月。”
“你比她小九歲？”
祁同衛不禁汗顏，說：“是的。我今年二十六歲。”
侯軒又問：“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生孩子？”
祁同衛頓時尷尬了。他撓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婷婷說暫時不考慮。”
侯軒哈哈一笑，說：“你們倒是挺恩愛的嘛。”
“呃，其實，我們是契約夫妻。我隻是幫她照顧她弟弟而已。”
“原來如此。”侯軒的表情嚴肅起來，“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娶她？”
“這個……”祁同衛猶豫起來。
侯軒的聲音陡然拔高：“說！”
祁同衛嚇了一跳，忙解釋說：“其實，我跟婷婷之間沒有太多感情基礎。她對我有些誤會。但是我不想離婚。”
侯軒的聲音放鬆下來。他沉默了一陣，說：“婷婷這丫頭，性格衝動，做事魯莽。我擔心她嫁給你之後，你會受委屈。”
“不會。婷婷挺可愛的。”
“嗯。”侯軒點點頭，又問，“你們什麽時候舉行婚禮？”
祁同衛苦笑一下，說：“等婷婷把手術做完吧。”
侯軒歎了口氣：“我早就知道，她遲早會闖禍。唉。算了，這次她也吃夠教訓了，我不逼她了。”
“謝謝您體諒她。”
侯軒擺擺手，說：“她的病情很複雜。我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你們盡量趕在三年內辦完婚禮吧。”
祁同衛一怔，說：“侯叔，我覺得你的精神狀態挺穩定的。”
“穩定什麽。”侯軒慘然一笑，說，“我的精神世界隨時都會崩塌。”
侯軒抬起手，止住他的疑惑。
“我的身體很虛弱，每天都需要補充營養。這段時間你幫我采購一些東西，送到我房間來。”
“好的，侯叔。您放心，我一定買齊您需要的東西。”
“辛苦你了。”侯軒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
這一夜，祁同衛幾乎徹夜未眠。他輾轉反側，無論如何睡不著覺。他的思緒混亂至極，滿腦子都是侯軒剛才的話。
侯軒是侯家的嫡係傳人，也是他名義上的舅舅。他雖然失蹤已久，但侯家仍然將他視為希望。
侯婷婷一向崇拜侯軒。他們曾經是青梅竹馬，彼此傾慕。
侯軒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他的智慧與謀略，甚至超越了侯家的曆代先祖。侯婷婷深深迷戀於侯軒，她認為他是這世上除父親和母親之外，最聰明的人。
可是現在，他的精神狀況似乎並不理想，他的意誌也並不堅定。侯軒甚至拒絕了醫院的治療，隻願苟延殘喘。
他說他快撐不住了。祁同衛心疼得難以言喻。
第二天，祁同衛按照侯軒的吩咐，去采購食品藥品。臨走前，他特地叮囑侯軒，要注意飲食清淡，尤其忌油膩。
祁同衛帶著一堆補品迴到酒店的時候，看見侯婷婷站在門邊，像一尊石雕般一動不動。祁同衛連忙迎上去，關切地說：“婷婷，你怎麽不進屋呢？”
侯婷婷緩緩抬起頭，眼眶紅腫。她哽咽道：“祁同衛，我爸爸，他死了……”
祁同衛震驚地張大嘴巴。
“昨晚我爸爸在書房裏坐了半宿。”
“啊……怎麽突然這樣？”
“我爸爸一直想找個合適的人替代他，他說，他的身份太敏感，不能再拖累別人了。”
“哦……”
“他說我是他最後的希望。他怕他死了之後，我會被迫繼承遺產。所以，他提出要求，讓你陪我演場戲。”
祁同衛恍然大悟。
侯軒這種人，怎麽可能輕易相信別人？他讓祁同衛假扮他的女婿，必然有更深的用意。
侯婷婷淒然一笑，說：“他還是不肯相信我。”
祁同衛安撫說：“婷婷，你別這麽想。”
侯婷婷咬緊嘴唇，說：“我知道，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他懷疑我。”
祁同衛沉默片刻，問道：“侯總是什麽時候發病的？”
“四天前。”侯婷婷的語調低沉，“醫生說，他的病情非常嚴重，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祁同衛心裏咯噔一下。
侯婷婷搖搖頭，說：“我現在隻想陪著他，哪兒也不想去。”
祁同衛說：“我能幫你什麽嗎？”
侯婷婷抬起頭看著他，說：“祁同衛，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是，這次，我真的不想麻煩你。你隻要告訴我，你是否喜歡我就夠了。”
祁同衛一愣。
祁同衛心中五味雜陳。侯軒說侯婷婷聰穎善良，果然不假。她的行為舉止既不做作，也沒有令他反感，反而讓他覺得有幾分心痛。他忽然很慶幸自己沒有娶李菲。李菲是他這輩子唯一遇到的，值得托付終身的女孩。
可是，這個世界上的許多美好，往往是鏡花水月一場夢。他們錯過了彼此，卻還擁有更好的。
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侯婷婷，便伸手攬住了她單薄纖細的肩膀。
“婷婷，你別擔心。侯叔吉人天相，肯定會好起來的。”祁同衛柔聲勸道，“我答應你，我會當成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侯婷婷仰起頭，淚光閃爍：“謝謝你。”
祁同衛說：“你也別太傷心了，早些休息吧。”
他把侯婷婷送迴房間，然後獨自離開。
路過護士台時，祁同衛聽見兩位小護士竊竊私語。
“侯總今天怎麽這麽奇怪？”
“是啊，他從來都不吃甜食的！”
“不僅甜食，他平時連咖啡豆都不碰的。”
“他是不是生病了？我們要不要報警啊？”
“哎呀，你傻啦！侯總可是我們醫院的頂梁柱，他要是倒了，醫院也就完蛋了！”
“那咱們要不要偷偷叫120啊？”
“別胡鬧，這裏是私立醫院，不需要120！”
“侯總的病情已經穩定了，估計過段時間，就會痊愈的。”
“真的？”
“嗯。”
祁同衛停下腳步，認真地聆聽兩名小護士的談話。原來，侯軒並沒有大礙，他隻是受刺激過度，精神崩潰了。
祁同衛歎口氣。
他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侯軒，或許是因為，侯軒是侯婷婷父親的原因？祁同衛心裏隱約有些擔憂，如果他和侯婷婷的關係暴露，侯軒肯定會拿他撒氣的。
但是，侯婷婷似乎毫無察覺。這幾天，她依舊每天守在侯軒床邊，寸步不離。侯軒的精神狀態雖然仍然糟糕，卻逐漸恢複了理智。他看向侯婷婷的眼神，充滿歉疚與憐惜。
這天，祁同衛照例來探視侯軒。
侯軒看著他說：“你的腿好了？”
祁同衛淡淡一笑：“嗯。”
“謝謝。”
祁同衛微笑著說：“侯總客氣了。”
侯軒歎口氣：“婷婷這丫頭，從小就懂事乖巧。我從來都舍不得罵她一句，更別說打她了。
祁同衛垂下眼簾，掩飾住自己的情緒。
“你放心。”侯軒說，“等我病好了，我絕對不允許她纏著你。”
祁同衛輕輕“嗯”了一聲，說：“您好好養病，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我。”
侯軒說：“婷婷的事，我會找機會處理好的。”
侯軒又交代了祁同衛幾句，便示意他出去。
走廊上，侯婷婷坐在椅子上，背靠牆壁，低著頭，像是剛哭過的樣子。
祁同衛猶豫了一下，還是朝她走了過去。
“你來了？”她勉強笑著說。
“嗯。”祁同衛頓了一下，才緩緩說，“侯總已經好多了。我先走了。”
“再見。”
祁同衛轉身離開。
“祁同衛。”侯婷婷突然叫住他，“謝謝你。”
祁同衛轉過身，衝她點點頭：“我先迴去了。”
侯婷婷盯著他的眼睛：“你會不會恨我？”
“恨你什麽？”
“恨我破壞了你和李菲的感情。”
“不恨。”
“真的嗎？你騙我？”
“不信拉倒。”祁同衛聳聳肩，“我走了。”
侯婷婷追上來：“我真的希望，你和李菲能夠在一起。”
祁同衛停下腳步：“謝謝。”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問：“那……你呢？”
“我？”祁同衛皺眉，“什麽意思？”
“祁同衛。你喜歡李菲嗎？”侯婷婷直視著他的眼睛。
祁同衛沉默片刻，抬起眼，堅定地說：“我愛她。”
“我不知道，”侯婷婷說，“但是，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混賬的事情，差點毀掉了李菲。我希望，你能給她一次機會，也給我一次機會。”
祁同衛愣了愣，苦澀地說：“婷婷，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已經辜負了她。我不想再辜負另外一個人。”
侯婷婷咬著嘴唇，眼圈紅了。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侯婷婷說，“但是，請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吧。”
祁同衛靜靜地看著她，心底湧上一陣悲涼。
侯婷婷低聲說：“我知道，這個要求很荒唐，很不合理，甚至有點卑鄙。可是，祁同衛，我隻剩下你了，我不敢奢望能跟你在一起，但是，至少，你可以給我個機會，哪怕你隻是當朋友，隻是……隻是……”侯婷婷哽咽了，她拚命忍耐淚水，“我隻是……想跟你說句話罷了。”
祁同衛歎了口氣，說：“好吧。那就說一句話吧。”
侯婷婷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謝謝你……”
祁同衛說：“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到，你是個好姑娘，你值得更好的。”
侯婷婷的眼眶又濕潤了，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那你祝福我吧。”
祁同衛伸手抱了抱她：“加油！”
侯婷婷含淚點點頭。祁同衛鬆開她，說：“我先走了。”
“再見。”侯婷婷說。
侯軒醒來後，侯婷婷立刻跑去找祁同衛。祁同衛正準備告辭離開，看到侯婷婷，他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裏。
侯婷婷急切地問：“你今天要走嗎？”
“我明天還有事。”祁同衛說，“得趕迴去。”
“哦。”侯婷婷失落地低下頭，“我爸的事……”
“你們家的事情我幫不上忙。”祁同衛誠懇地說，“但是我保證，不會把你爸的消息泄露給媒體。”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侯婷婷不解地問，“你不是討厭我嗎？你應該恨我才對。”
“如果我真的恨你，我就不會來醫院了。”祁同衛平靜地說，“我隻是不希望，因為你的原因，連累無辜。”
侯婷婷怔忡地看著他：“你是個好人。我爸爸說你人不錯，我以前覺得他老糊塗了。現在我相信了。”
“我是不是挺虛偽的？”祁同衛反問道。
侯婷婷搖了搖頭：“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你並沒有錯，是我不識好歹，誤會了你。”
祁同衛說：“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了。”
“那你今晚留下陪我爸爸好不好？”侯婷婷哀求似的看著他，“你就當我是在耍賴，可以嗎？”
“拜托了！我爸爸需要你，你就答應我好不好？”侯婷婷緊張地看著他，“他現在隻認識你一個人！”
“好。”祁同衛點了點頭，“等他情況穩定下來，我再離開。”
“嗯嗯！”侯婷婷高興地跳了起來，“太棒了！謝謝你！”
她撲進祁同衛懷裏，激動得熱淚盈眶。
祁同衛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輕拍她的背脊：“好啦，別哭了。我還要去吃飯呢。”
“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侯婷婷慌亂地推開祁同衛，退開兩步，低著頭不安地說，
“我懂，你是關心則亂嘛。”祁同衛笑了笑，轉身往病房走。
侯婷婷快步走在他身邊，低聲說：“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祁同衛微微一頓，繼續向前走，淡然道：“沒關係。”
“你是不是生氣了？”侯婷婷問。
“沒有，”祁同衛說，“我怎麽會怪罪你呢？”
侯婷婷抿著嘴唇笑了笑，突然說：“祁同衛，我們倆交換聯係方式吧。萬一有什麽事，彼此也好通知對方。”
祁同衛猶豫片刻，點頭道：“好。”
兩人互相存下了電話號碼，一路聊著天，迴到酒店。
迴到房間，祁同衛收拾完行李箱，打開窗戶透氣。
“你住幾樓呀？”侯婷婷探頭問，“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和我住同一個房間。”
“不用，謝謝。”祁同衛擺手拒絕了，“你休息吧，我先迴去了。”
“我送你吧。”侯婷婷跟著他走到門口，拿了鑰匙遞給他，“明天見。”
祁同衛接過鑰匙：“嗯。”
從樓上下來時，他遇到了陳銘錫，陳銘錫笑眯眯地衝他打招唿：“嗨~”
祁同衛禮貌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陳銘錫看著他的背影，感慨道：“這個傻子，居然真的去幫侯叔叔辦喪葬事宜。”
“他倒是有心了。”周曉珊從旁邊的樹叢後鑽出來，“隻可惜啊，他這次恐怕要被抓進監獄待個三五年了。”
“你怎麽在這兒？”陳銘錫驚訝地看著她。
周曉珊說：“這不是怕你寂寞，特意跑來陪你的嗎？”
“我可不敢勞煩美麗的周小姐。”陳銘錫調侃道，“您請迴吧。”
“我都追到這兒來了，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周曉珊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說，“走吧，我帶你去玩兒。”
陳銘錫掙紮道：“放手！你再碰我一根毫毛試試！”
“不放！”周曉珊死死地摟住他的胳膊，撒嬌道，“人家想你了嘛！”
陳銘錫忍著怒火道：“放開！”
“不放！你答應跟我走的！”周曉珊抱著他，像個孩子般扭來扭去，“我不管！反正今天我纏定你了！”
陳銘錫歎了口氣：“算了。隨便你吧。”
周曉珊高興地鬆開他：“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餐廳，周曉珊熟門熟路地坐在靠窗位置，衝他揮手：“快來呀。”
陳銘錫拉開椅子坐在她對麵：“我說，我是不是被你套牢了？”
“哎喲，你胡思亂想些什麽呀？”周曉珊瞪眼看著他，“咱們倆都認識多少年了？”
“可我們倆從來都沒談過戀愛。”
“我們又沒談過戀愛呀。”
陳銘錫無奈地說：“我記得當初你還是很討厭我的。”
周曉珊臉頰一紅，嗔道：“討厭又不代表喜歡，你怎麽這麽笨啊？”
“那現在呢？”
“現在更討厭你了！”
陳銘錫無語道：“你還真是善變啊。”
“因為我本來就是個壞女孩呀。”周曉珊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笑眯眯地看著他，“所以你不要害怕哦，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包養你哦！”
“嗬嗬，那還是算了吧。”陳銘錫聳聳肩膀。
“喂！”周曉珊不滿地看著他，“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呀？我是不夠漂亮嗎？我爸媽都覺得我挺不錯的呀！”
“我沒有看不起你。”陳銘錫連忙解釋，“我就是覺得，你比較適合找個老實本分的男朋友。”
“切。”周曉珊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這麽說。”
陳銘錫搖搖頭，不置可否地說：“其實我挺希望你將來找個踏踏實實的男人，這樣至少不會受委屈。”
“哎呀，你想那麽遠幹什麽？”周曉珊托腮看著他，“我們還是好好享受眼前的二人世界吧！”
她的目光柔和似水，含情脈脈地盯著他。
陳銘錫心中暗罵自己犯賤。
明知道她的心思，卻仍舊忍不住被勾動。
他低下頭，假裝喝咖啡掩飾尷尬。
“陳銘錫，”周曉珊輕聲喚道，“你……喜歡我嗎？”
陳銘錫抬起頭，與她四目相對：“嗯，喜歡。”
“你喜歡我什麽？”
陳銘錫沉吟許久，緩慢地說：“我喜歡你，不論你做過什麽，或者曾經傷害過誰，你都是我唯一喜歡的姑娘。”
周曉珊聽罷，眼眶微熱：“陳銘錫，我也……”
陳銘錫忽然打斷她：“等等。”
周曉珊茫然地眨巴著大眼睛。
陳銘錫說：“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先告辭了。”
陳銘錫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陳銘錫！”周曉珊追了幾步，喊道，“你等等我呀！”
陳銘錫停下腳步，轉過身：“我們改天再約吧。”
周曉珊急忙點點頭：“好。”
陳銘錫轉過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侯婷婷剛巧走到餐廳門口，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她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氣，推門走進去。
周曉珊正失落地站在原地，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曉珊。”
“婷婷？”周曉珊愣了一下，“你怎麽來了？”
“我剛好路過這附近，順便買點東西，聽服務生說你來了，我就進來看看。”侯婷婷拿出一張卡片遞給她，“你最喜歡的那家甜品店新款，送你的。”
周曉珊驚訝地看著她：“你不用破費啦！”
“我隻是借花獻佛而已。”侯婷婷笑道，“我還有事，你繼續逛街吧，晚上見。”
“晚上見！”
周曉珊目送著侯婷婷離開，心想：真是奇怪，婷婷為什麽突然對自己這麽好呢？難道……是為了陳銘錫？
“小姐，這邊請。”服務生禮貌地引領著她向前。
周曉珊收拾好情緒，轉過身，朝著陳銘錫離開的方向走去。
她並不擔心陳銘錫會丟下自己跑掉。
畢竟，他欠自己的命。
陳銘錫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今天是特意逃課陪她來逛街的。雖然知道這個計劃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但是……他還是決定試一次。
萬一成功了呢？
他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一串數字，司機師傅問：“您是要去哪兒呀？”
“我想去這兒。”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機，司機師傅立刻明白了：“好嘞，您坐穩了。”
汽車平穩地啟動，很快駛出城郊，向著南城駛去。
“您確定是要到這裏來嗎？”
陳銘錫點點頭：“嗯。”
他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這段時間以來，陳銘錫一直感到渾渾噩噩的。
這種狀態令他非常焦慮，仿佛隨時都會崩潰。
他甚至想過要放棄。
但是他不甘心，絕不甘心。
他必須贏，必須活下去，才能完成母親未了的遺願。
他不能輸給祁同衛，絕不能。
他不會認輸，他會贏得比賽！
汽車行駛到半路時，忽然拐彎衝向了左側的岔路口。
“誒？師父！”陳銘錫睜開眼睛，慌亂地按著喇叭，“您怎麽開錯路了？”
“哦，我記錯了。”司機師傅尷尬地笑笑，“對不起。我馬上調頭。”
“不行，不能調頭。”陳銘錫抓緊安全帶，“你把我放下去。”
司機師傅猶豫著看了他一眼。
“我叫你放我下去！”陳銘錫提高嗓門吼道。
司機師傅歎了口氣，將車速減了下來。
“小夥子，你不懂。”司機師傅無奈地說，“現在這條路太堵了，根本沒法掉頭。我盡量加快些速度吧。”
“這個位置不應該這麽堵的。”陳銘錫咬牙切齒道，“肯定有內奸，故意在這裏設了關卡。”
“小夥子，你冷靜點。”司機師傅勸道，“你別胡思亂想了，趕緊睡覺吧。”
陳銘錫搖下車窗，風灌了進來，吹散了他額前淩亂的碎發，卻吹滅不了他的怒火。
他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喂，阿虎嗎？”
電話另一端響起低沉渾厚的男音：“少爺，怎麽了？”
“查一下這條路上是怎麽迴事？”
“是，我馬上去辦。”
掛了電話，陳銘錫又給祁同衛撥去了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很久，祁同衛才懶洋洋地接通了電話。
“喂。”
“祁同衛！”陳銘錫壓抑住憤怒的火焰，“你搞什麽名堂？！”
“什麽？”祁同衛似乎是迷糊了，“你說什麽？”
“我問你，你是不是派人監視我和周曉珊？”
“哈？”祁同衛打了個哈欠，“你是不是被人綁架了啊？”
“你還敢跟我裝傻！”陳銘錫咬緊牙關，“我警告你，如果我出了事，你也別想好過！”
“嗬嗬……”祁同衛輕笑兩聲，“我倒希望你出事。這樣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接管集團了。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會替你照顧好你媽。”
侯婷婷遠遠看到陳銘錫在路邊打了個電話，臉色鐵青地站在那兒。
他剛才的模樣實在太嚇人了，像是要殺人。
周曉珊走近他，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陳先生。”
陳銘錫迴過神來，勉強露出一絲微笑：“怎麽了？”
“我們迴去吧，這裏好吵啊。”周曉珊嘟囔著。
“好。”
他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前走。
“哎喲喂，你們倆怎麽還沒走呐？”
後麵傳來祁同衛嘲諷的聲音，“這條路上堵得厲害，你們等我一會兒唄。”
陳銘錫停下腳步，扭頭瞪著他：“我警告你，別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否則我饒不了你！”
祁同衛聳聳肩膀：“隨便你咯。”
“你……”陳銘錫深吸了幾口氣，轉身離開了。
周曉珊拉拉他的袖子，小聲說：“你別跟他吵啦，他這人就愛說風涼話。”
“我沒事。”陳銘錫揉揉她的頭發，“我送你迴家吧。”
他們剛邁出一步，祁同衛忽然喊住了他：“陳銘錫，你等等。”
“幹嘛？”
“我們聊兩句？”祁同衛朝他招了招手。
陳銘錫皺眉看他：“聊什麽？”
祁同衛嘿嘿一笑：“我們找個地方吃頓飯吧。咱們好歹也共患難過一場，敘敘舊唄。”
周曉珊連忙阻止：“不用了，謝謝。”
“哎呀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客套呢？”祁同衛指著陳銘錫，“陳銘錫，你說是不是？”
“嗯，你請客，我當然沒意見。”陳銘錫點點頭，對侯婷婷說，“我們走吧。”
侯婷婷抿嘴一笑：“我聽你的。”
於是兩個人坐上了祁同衛的車，往郊外的農莊開去。
車廂裏彌漫著香檳的味道，祁同衛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紅葡萄酒，為三人各自倒滿一杯，然後舉杯敬二人：“陳兄弟，今天多虧你了。不然我真的是兇多吉少了。”
陳銘錫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說：“我隻是恰巧遇到而已。”
祁同衛笑道：“不管怎樣，都得感謝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說，要怎麽感謝你？”
“隨便吧。”
“要不這樣，改天我帶上我媳婦兒，親自登門拜訪，再向你當麵致謝？”
陳銘錫愣了一下，隨即擺擺手：“不必麻煩了。我也沒幫到什麽忙，你太客氣了。”
祁同衛拍拍他的肩膀：“陳兄弟，你就別謙虛了。我這輩子還沒佩服過誰，你算一個。這次要不是你，我肯定活不成了。”
“我也沒幫到你什麽。”陳銘錫苦笑道。
祁同衛盯著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說錯了？”
“你沒錯。”祁同衛歎了口氣，“但是，我確實沒幫上你什麽。我隻是把你送進了警察的包圍圈，你卻因此丟掉了一條命。”
“你知道我當時最怕的是什麽嗎？”陳銘錫仰起脖子，猛灌一口酒，“我怕你死了，我媽媽會受不了，會瘋掉。”
祁同衛愣了片刻，隨即也仰頭猛灌一口酒。
他放下酒杯，抬眸看著陳銘錫：“我不是為了自己才去救你的。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陳銘錫搖晃著酒杯，眼神有些恍惚。
“我不喜歡這種被束縛的感覺。”祁同衛冷冷地說，“但是為了保護我媽媽，我不得不妥協。所以，這件事跟你沒關係。”
陳銘錫沉默良久，低垂著眼簾，緩緩說：“我明白，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夠好。”
“陳兄弟，其實你不需要自責，更不必愧疚。”祁同衛拍拍他的肩膀，“我很慶幸我認識了你。”
“祁哥。”陳銘錫突然問，“你恨我嗎？”
祁同衛怔了怔，似乎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又或許他早就料到了，但始終不願承認罷了。
他笑了一下，反問：“你恨我嗎？”
“不恨。”陳銘錫坦誠答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能原諒我，我很高興。”祁同衛端起酒杯，“來，為我們的緣分幹一杯！”
陳銘錫和他碰了杯子，喝完了杯中酒。他想了想，又問：“祁哥，那個女人是什麽人？”
祁同衛沉吟片刻，慢慢說道：“其實她不叫什麽林薇，我們一直稱唿她為林菲。她是個殺人犯。”
“殺人犯？”
“對。她殺了我爸爸，又殺了我媽媽，還殺了另一個無辜的人。”
陳銘錫震驚地睜大雙眼：“你說什麽？”
“她是我父母的鄰居，比我大八歲，長得漂亮，聰明，懂事，還特別孝順。”祁同衛輕描淡寫地提起自己的父母，仿佛那兩個人並非他至親之人，“我爸媽很疼愛她，幾乎每天都給我打電話，叮囑我照顧她，可是她卻……”
說到這裏，他哽咽了一聲，停住了話語。
陳銘錫安慰他：“你節哀順變。”
“是啊，我早就習慣了，這麽多年都過來了。”祁同衛吸了吸鼻子，平靜地繼續說，“我爸媽在世時，我們一家四口過得挺幸福的。後來我爸爸媽媽相繼離世，她一個人撐起了整個家庭。我一直很尊重她，她說什麽我都聽。”
“她說什麽？”陳銘錫追問。
“我媽媽希望我考研究生，將來畢業了留校當醫生。”祁同衛說，“我答應了。可是她不允許我交女朋友。後來她又逼我結婚。”
“她為什麽不允許你交女朋友呢？”陳銘錫皺眉。
祁同衛露出悲傷的表情：“因為她不喜歡我和別的異性走近，她擔心我會變壞。”
陳銘錫沉默了一陣，問：“那你為什麽沒有按她說的做呢？”
祁同衛笑了笑，沒有說話。
陳銘錫歎息道：“如果換做是我，我肯定不會這麽做的。”
“我知道。”祁同衛微笑，“因為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不僅是善良。”陳銘錫頓了頓，“還有責任。”
“什麽責任？”
陳銘錫看了他一眼：“如果我真的像你說的那麽懦弱，我就不會冒險從樓頂跳下去了。”
“哦，對。”祁同衛恍悟般拍拍腦袋，“差點忘記了。”
陳銘錫笑道：“你剛才問我，為什麽不怨恨你的母親，我告訴你，因為我理解她。”
祁同衛愣了片刻，問：“理解？”
“嗯。”陳銘錫點點頭，“因為你的母親是個偉大而溫柔的人。”
祁同衛忍不住笑了笑，搖搖頭：“你倒是很會誇人。”
“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陳銘錫舉起酒瓶，與祁同衛碰了碰杯，“我敬你。”
“敬什麽？”
“謝謝你剛才幫我解圍。”陳銘錫微笑。
祁同衛擺擺手：“這算什麽，小事一樁。”
侯婷婷坐在旁邊，一臉好奇地盯著二人。
陳銘錫瞥見侯婷婷探尋的眼神，衝她笑了笑。
侯婷婷抿嘴笑了笑，轉頭對祁同衛說：“我們吃飽啦！先迴宿舍了。”
“等一下。”祁同衛站起身，拿過桌上剩餘的三罐啤酒，遞給侯婷婷一罐，“送你的。”
“我？”侯婷婷指著自己，“謝謝啦，不用客氣。”
“我們倆還這麽客氣幹嘛？”祁同衛爽朗地笑笑，把另外兩罐塞進他懷裏，“再推辭就是瞧不起我。”
侯婷婷隻得收下，向二人揮揮手：“那我們先迴去嘍，拜拜~”
“拜拜。”陳銘錫也向他們擺擺手，看著兩人走遠了。
“我們也該走了。”祁同衛拉著行李箱準備往外走。
“等等。”陳銘錫攔住他，“今晚你住哪兒？”
“我租房子了，就在附近。”祁同衛抬腕看了一下時間，“我得趕緊過去了，不然要遲到了。”
“你一個人？”
“還有個室友。”
“那我跟你一起吧，路上也能有個伴兒。”
祁同衛想了想，點點頭：“也行。”
於是陳銘錫拎著行李箱，跟著祁同衛朝門口走去，快要出門時，侯婷婷又跑了迴來。
“我還以為你們今晚不走了呢。”侯婷婷說，“我請你們吃飯啊。”
陳銘錫笑道：“不麻煩你了，我們現在去找個旅店住。”
“旅店？”侯婷婷眨巴眨巴眼睛，“太浪費錢了吧？”
“沒關係的，反正我現在也窮得叮當響。”祁同衛聳肩。
“既然這樣，那我就放棄了。”侯婷婷惋惜道，“下次有機會，咱們再約。”
陳銘錫笑著點點頭：“好的。”
祁同衛把行李放上車，陳銘錫跟他一起坐進副駕駛座。侯婷婷在車窗玻璃上敲了敲，說：“那位美女叫侯婷婷，是我大一的班花，你們認識嗎？”
陳銘錫搖搖頭：“不認識。”
“我也覺得她長得漂亮，但是你們倆的風格……”侯婷婷掩嘴輕笑。
祁同衛尷尬地咳嗽幾聲。
汽車啟動後，祁同衛問：“對了，你為什麽要騙她？”
“什麽意思？”陳銘錫側頭看他。
“你明明是個富二代，卻說自己窮得叮當響。”祁同衛說，“這樣騙她多不好。”
“其實也不算騙她。”陳銘錫淡淡一笑，“她是我高中同班同桌。”
“原來如此。難怪你們關係不錯。”祁同衛點點頭。
“我們從小就認識，青梅竹馬，所以感情特別好。”陳銘錫說，“但是畢業之後，她留校做了一名老師。”
祁同衛沉默了。
陳銘錫笑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我們都有自己的選擇。”
祁同衛低下頭，輕輕抽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陳銘錫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
“我是擔心你。”祁同衛說，“萬一她要追求你怎麽辦？”
“她不會的。”陳銘錫篤定道，“她雖然有些任性，但絕對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姑娘。”
“可是我聽她剛才說話，似乎很喜歡你。”祁同衛說，“她還邀請我周末和她一起逛街。”
“你答應了？”陳銘錫笑了。
“我拒絕了。”祁同衛歎息，“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而且還很優秀，我不希望給你增加困擾。”
“你真是個善良的人。”陳銘錫由衷地讚賞，“這種事情交給我處理就行了，你別擔心。”
“我不是擔心你，我是怕給你添麻煩。”祁同衛無奈道。
陳銘錫摸了摸鼻尖：“你放心，我肯定處理好。我保證。”
祁同衛點點頭：“好吧，我信你。”
陳銘錫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帶你去吃夜宵。”
“不了。我得早點迴去休息。”祁同衛說，“明天還要上課呢。”
“那好吧。”陳銘錫也不勉強，“祝你周末愉快！”
“嗯！”祁同衛笑著點點頭，推門下車，“晚安。”
“晚安！”
祁同衛轉身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停下腳步：“等一下！”
陳銘錫疑惑地挑眉：“怎麽了？”
祁同衛猶豫片刻，掏出手機，點開微博。
陳銘錫見狀笑道：“我們家阿寶真是越來越賢惠了~”
祁同衛臉色微紅，飛速搜索出一條最熱的八卦新聞，點擊播放。
配圖有一張模糊的照片，隻能看到一個穿著黑西裝的背影，輪廓依稀可辨。
祁同衛皺了皺眉頭，退出微博，把手機收了起來。
陳銘錫注意到他的異樣，問：“怎麽了？”
“沒事。”祁同衛說，“我走了。”
“嗯。”陳銘錫揮揮手，“路上慢點。”
祁同衛走遠之後，陳銘錫撥通侯婷婷的電話。
“喂？”侯婷婷的聲音傳來，透出一絲疲憊。
“你在哪兒？”陳銘錫問。
“酒店啊。”
“你跟我開玩笑呢？”陳銘錫說，“我剛才親眼看見你從祁同衛車裏下來。”
“嗯。”陳銘錫掛斷電話，把車開向了附近的咖啡廳。
到了包間門口，他先探頭往屋子裏瞄了一圈。
侯婷婷坐在靠窗邊的沙發椅上，戴著耳麥，看上去像是在聽歌，姿態閑適而悠閑。
陳銘錫推開門走了進去，順便把門關上了，坐到侯婷婷對麵的單人沙發上。
服務員遞來菜單，陳銘錫隨手翻了翻，抬眸看向侯婷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侯老師，我記得你說過，你不喝咖啡？”
“偶爾喝一杯。”侯婷婷摘下耳塞，衝他笑了笑，“你今天怎麽突然想起來約我？”
“我剛從醫院迴來。”陳銘錫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你呢？”
“哦，我昨天值班。”侯婷婷解釋道，“你去醫院看你爸爸啦？”
陳銘錫點點頭：“他沒事吧？”
“挺嚴重的，需要動手術。”侯婷婷說，“你知道，做手術嘛，危險性是很大的，尤其是腦科……唉，不提了。”
“嗯。”陳銘錫看著她，“你為什麽覺得我是因為擔心爸爸才找你的？”
“因為你一直都很關心你爸爸。”侯婷婷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
“謝謝誇獎。”陳銘錫淡淡道，“不過，我今天來找你，還真不是因為這件事。”
侯婷婷愣住了。
陳銘錫繼續說：“你知道嗎，你昨天晚上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滾床單。”
“陳先生，”侯婷婷忍著怒火，耐著性子勸他，“我承認我以前確實有錯。但是現在我已經改變了，你何必抓住過去的事情不放？”
陳銘錫聳聳肩：“我就是看你不爽，所以想整治你一下。別怪我，誰叫你自己作死？”
“你太霸道了！”侯婷婷憤恨地瞪著他，“你根本沒弄清楚情況就胡亂報複我，簡直莫名其妙！”
陳銘錫嗬嗬笑了兩聲：“我就是這麽蠻橫不講道理。你要怎麽樣？”
“你！”侯婷婷氣結，卻拿陳銘錫毫無辦法，“你……你真卑鄙！”
陳銘錫攤開雙臂，漫不經心地說：“我還有更卑鄙的事情。不過，我現在懶得告訴你。”
“你到底想怎樣？”侯婷婷咬牙切齒地說。
陳銘錫笑嘻嘻地湊到她麵前，壓低聲音說：“我要你辭職。”
侯婷婷怔愣了一瞬，旋即冷笑起來：“你做夢！”
陳銘錫伸出食指戳了戳她胸口的軟肉，語調輕佻：“不想辭職也行。陪我睡幾次，我就原諒你。”
侯婷婷猛地站起身來，揚起右手，狠狠扇了陳銘錫一巴掌。
啪。
一聲脆響，桌上的杯盤碗碟被震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侯婷婷甩了甩被陳銘錫攥疼的右腕，惡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地說：“你敢再侮辱我，信不信我殺了你？！”
陳銘錫捂著臉頰，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聲：“殺我？就憑你？”
“難道你覺得我不敢？”侯婷婷冷哼道，“我早就受夠了！如果你還有良知，就應該離我遠點！”
陳銘錫勾起嘴角，笑容陰沉又邪肆：“我當然知道你想幹什麽。不就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你的競爭者嗎？”
“我沒有！”侯婷婷激動起來，“我隻是……”
“隻是想擺脫我而已。”陳銘錫打斷她，語氣篤定，“你怕自己的競爭對手知道我倆的關係，威脅到你的位置。”
“我沒有！”侯婷婷急忙否認，“我根本不喜歡你！”
“不喜歡我？”陳銘錫反唇相譏，“那我倒希望你喜歡我，至少證明我魅力四射。”
“動粗？我等著你。”陳銘錫挑釁地朝她勾了勾手指，“有種你就過來試試。”
侯婷婷猶豫了片刻，轉頭對祁同衛說：“祁隊長，麻煩你幫我們把房間隔壁的那張沙發挪過來。”
祁同衛答應一聲，站起身來，準備按照侯婷婷的吩咐搬運東西。
“慢著。”陳銘錫攔住他，“我的房間，你有權利搬動嗎？”
祁同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說：“陳律師，我……”
“祁隊長，”侯婷婷說，“請你配合我的工作，這是我們分內之事。”
祁同衛隻得訕訕地退到旁邊。
陳銘錫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你要怎麽跟我鬥呢？你覺得你有贏的機會嗎？”
侯婷婷抿緊嘴唇，走過去搬起那張沙發。
陳銘錫依舊靠在椅背上，看她吃力的樣子，悠閑地搖晃著紅酒瓶，像欣賞一場鬧劇。
侯婷婷將沙發推到他麵前，用力往後拉，然而，陳銘錫紋絲未動。
“喂……你快讓開啊！”侯婷婷焦躁地喊，“這張沙發有多重你不知道嗎？你再不讓開，我可使勁兒了！”
“使勁兒吧。”陳銘錫喝光了最後一滴紅酒，緩緩抬眸，笑意盎然地看著侯婷婷，“我今天就想試試看，看你到底有多厲害。”
侯婷婷氣急敗壞地推了他一把，陳銘錫猝不及防，被她推得連退數步，撞在沙發上，踉蹌著跌坐在地上。
“哎呦！”他誇張地大叫，“痛死我啦！”
侯婷婷呆住了。
陳銘錫從懷裏摸出一盒藥膏，抹到脖子上的傷處，一副很疼的表情：“嘶……你謀殺親夫呐……”
“別吵了！”祁同衛趕緊阻止他們，“你們先別動手！”
“滾開！”侯婷婷怒火滔天，一腳踹向祁同衛。
祁同衛躲閃不及，摔出門外，撞翻了桌上的飯菜和水果。
侯婷婷趁機衝進陳銘錫的臥室，一陣狂砸，將所有東西都扔了出來。
陳銘錫躺在地毯上，看著滿屋狼藉，歎息說：“何必呢？”
侯婷婷拎起桌上的煙灰缸，朝他腦袋狠狠地砸過來：“我叫你欺負我！我叫你欺負我！”
陳銘錫閉上眼睛，仿佛感覺不到危險，安穩地坐在地上。
突然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煙灰缸，硬生生擋在他頭頂。
祁同衛扶著他的肩膀，低聲問：“你沒事吧？”
陳銘錫睜開眼睛，看見了祁同衛。
“你沒事吧？”祁同衛關切地問，“剛才嚇死我了。”
陳銘錫微微蹙眉，淡淡地說：“放開我吧。”
祁同衛鬆開手，歉疚道：“真抱歉，我……我以為她會對你做些什麽……”
“她現在的確想對我做點什麽。”陳銘錫瞥了眼臥室門口，“你去勸勸她吧，別讓她亂來。”
侯婷婷正在浴室洗澡，嘩嘩的流水聲令陳銘錫皺起眉頭。
“陳律師。”祁同衛低聲說，“你還是先離開吧，萬一她洗完澡出來……”
“沒關係，”陳銘錫淡淡一笑，“既然我敢來找她，就有足夠的自信讓她乖乖聽話。”
他掏出手機，撥通電話：“阿虎。”
阿虎立即帶著幾個保鏢闖入酒店，迅速控製了場麵。
陳銘錫冷冷地盯著侯婷婷，說：“出來吧，婷婷。”
侯婷婷裹著浴巾，神色慌張地跑了出來。
陳銘錫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她：“我給了你選擇。如果你聰明，就該知道怎麽做。”
侯婷婷咬牙切齒地瞪視著他，半晌才恨恨道：“卑鄙無恥。”
“我的確挺卑鄙。”陳銘錫坦然承認，“但比起你做的那些齷齪事來說，我算是仁慈的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侯婷婷激烈地反駁道，“你少血口噴人。”
“是不是血口噴人，我會調查清楚的。”陳銘錫冷笑道，“當年你父母收養你，不是因為憐憫或者愧疚，純粹是因為你的臉長得像我妹妹。而你，卻利用這張臉，做盡了傷風敗俗之事。”
侯婷婷渾身顫抖，雙拳攥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最後終於忍不住撲上去打陳銘錫。
陳銘錫一把抓住她纖細柔軟的胳膊，稍一用力，便捏得她脫臼了。
侯婷婷驚唿了一聲，捂住受傷的右臂。
陳銘錫冷漠地說：“記住你的身份，侯婷婷。你隻是我妹妹的替代品罷了。”他甩開她，轉身離開。
祁同衛追上陳銘錫，壓低聲音問道：“你究竟有什麽辦法治她？我覺得這個侯婷婷太陰沉了，留著遲早是個禍害。”
“放心。”陳銘錫勾唇，露出一絲詭異莫測的笑容，“她逃不掉的。”
“你想幹嘛？”祁同衛問。
“我也不瞞你。”陳銘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要她。”
祁同衛愣了片刻：“……什麽？”
“我想要她。”陳銘錫重複道，“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都會幫助你，讓你成功獲得她的芳心。你放心，我不會占有你。你需要什麽，可以隨時跟我提，我絕對會竭盡全力幫你實現夢想。”
祁同衛怔忪良久，緩慢搖頭說：“不，謝謝你的美意。我現在並不想談戀愛。”
“這不妨礙你的計劃。”陳銘錫說，“如果你擔心我破壞你的計劃，我可以先把錢借給你，等你賺了錢再償還給我。”
祁同衛苦澀地搖頭說：“不必了。我現在的經濟狀況你應該也知道。我不需要你的幫忙，我希望你不要參與進來。否則，我會很難堪。”
“可你們畢竟是兄妹。”陳銘錫循循善誘，“如果不是親近的人，又怎麽會在一起呢？”
“這是我的私事。”祁同衛說，“我希望你尊重我的決定。”
陳銘錫靜默一瞬：“行，你想怎樣就怎樣。”
兩天後，侯婷婷的父母趕到香港。
侯婷婷告訴父母，自己已經被陳銘錫包養。父母勃然大怒，非要逼迫侯婷婷離婚，和陳銘錫分開。
侯婷婷堅持說，自己和陳銘錫隻是玩一段時間，等玩膩了，就會結束。
侯母不肯相信，說什麽都要帶女兒走。
“媽！我喜歡他！我就是喜歡他！”侯婷婷哭喊道，“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啊！”
“我不相信他，更不相信你！”侯母指著女兒的鼻子罵道，“你從小就沒有主見，什麽事情都依賴爸爸媽媽，現在長大了，還是這麽沒腦子！你看看你這副德行，哪裏配得上陳律師！”
“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他！”侯婷婷固執地說，“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不會和他分開！”
“你這是忤逆！”侯母憤怒地吼道，“我今天就殺了你！”
“我不怕！我不怕！你殺了我吧！”侯婷婷瘋狂地大叫道。
“媽！您就答應婷婷吧！”侯遠誌連忙阻止妻子，“別傷了孩子！”
侯遠誌的勸解似乎產生了效果，侯母深吸一口氣，將刀藏在背後，惡狠狠地說：“你敢威脅我？”
侯婷婷毫不畏懼地瞪著她：“我就是威脅你了！怎麽著吧！我死都不會嫁給陳銘錫的！”
“啪！”侯母抬手就是一巴掌，“我打死你！”
“夠了！”侯遠誌喝斥道，“別鬧了！婷婷，聽話，快向你媽媽道歉。”
侯婷婷倔強地扭過臉：“我不會道歉的。”
“你真是氣死我了！”侯母痛心疾首地說，“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不是讓你來氣我的！”
“那你就殺了我吧。”侯婷婷眼睛紅彤彤的，咬牙切齒地盯著母親。
侯遠誌歎息一聲，勸慰侯母道：“婷婷還小，不懂事，咱們別怪她。我們先走，明天再來看她。”
“她根本不知悔改！”侯母悲愴地說，“我算是白疼她了！”
“我們先走。”侯遠誌說。
侯母抹了抹眼淚，扶著丈夫離開病房。
兩人坐上車，侯遠誌忽然問：“我們這次來，不會惹陳律師生氣吧？”
“不至於。”侯母歎了口氣，說，“我原以為女婿挺好的，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人。”
“我也沒想到。”侯遠誌說，“其實我剛才想過，如果陳銘錫真心待婷婷，他們倆倒是蠻合適的。”
“唉，這種事情也由不得我們做主。”侯母搖頭歎道，“隻盼婷婷早些想明白。”
“她會想清楚的。”侯遠誌安撫妻子說。
侯母歎道：“希望如此。我們家婷婷這輩子最缺乏的就是關懷了。我希望她能找個好歸宿，幸福地度過餘生。”
“嗯。”侯遠誌點頭，“你放寬心，別太操勞了。”
“知道了。”
祁同衛迴到酒店之後，立即去洗澡，洗去身上的血腥味。
洗完澡出來，他換上一套休閑服，躺在床上刷微博。
昨晚，《無間道》劇組在香港舉辦了慶功宴。記者們都去采訪演員，祁同衛卻趁機溜掉，去醫院探望侯婷婷。
“祁同衛。”侯婷婷虛弱地喊道，“你能陪我聊會兒嗎？”
祁同衛猶豫片刻，說：“好。我先去買點水果。”
侯婷婷閉上眼睛，說：“我想吃蘋果。”
幾秒鍾後，病房傳出一陣尖利的驚唿：“救命啊！”
“救命！”
“快來人啊！”
祁同衛衝進病房，看見侯婷婷滿臉是血地躺在地上呻吟，而旁邊站著一個兇神惡煞般的黑衣漢子。
“婷婷，婷婷！”祁同衛撲過去抱住侯婷婷，“你怎麽了？”
“我……”侯婷婷顫抖著伸出右手，“我動不了。”
祁同衛鬆開她，查看她的胳膊，看見左臂的袖子被割破了一條細細的口子。
“你怎麽了？”祁同衛急忙問。
“有個壞蛋想欺負我。”侯婷婷說，“被我打跑了。”
“沒受傷吧？”祁同衛檢查了一番，確定侯婷婷隻是受了驚嚇，並沒有受傷，鬆了口氣，“你怎麽不早說呢。”
“我想讓你多擔心我一會兒嘛。”侯婷婷撒嬌道，“可惜你不理我。”
“好啦，別鬧了，快起來。”祁同衛笑了笑說，“地上涼，你感冒又該嚴重了。”
侯婷婷爬起來，靠在床頭，看著窗簾縫隙間漏進來的陽光：“你覺得我美嗎？”
“當然美。”祁同衛誇讚道。
侯婷婷甜蜜地笑了，說：“你真會哄人。”
祁同衛拿紙巾擦掉她額角的冷汗，問道：“現在餓不餓？”
“餓！”侯婷婷點點頭，“我想吃火鍋。”
“好。”祁同衛點頭說，“我們去吃火鍋。”
“等等。”侯婷婷說，“你還沒幫我擦頭發呢。”
“好好好。”祁同衛趕緊從櫃子裏翻出吹風機，幫侯婷婷吹頭發。
“我想洗個澡。”侯婷婷說，“全是汗臭味。”
“行。”祁同衛把吹風機擱在一邊，彎腰將侯婷婷橫抱起來，“我帶你去浴室。”
侯婷婷摟住祁同衛的脖子，羞澀地低下頭。
浴缸裏熱氣騰騰，水汽氤氳，侯婷婷脫掉鞋襪，露出圓潤潔白的腳趾和纖長勻稱的雙腿。祁同衛蹲在浴池邊，輕輕撥弄水流，幫她洗腳。
“哎呀，好癢啊！”侯婷婷縮迴腳，咯咯直笑。
“哪兒癢？我給你撓撓。”祁同衛說。
“哪兒都癢！”侯婷婷笑眯眯地說。
祁同衛用吹風機給她吹幹頭發，然後拿起睡袍給她穿上：“好啦。”
“謝謝。”侯婷婷拉起祁同衛的手，說，“我們今天就睡一張床。”
“那我呢？”祁同衛苦笑道，“我睡沙發？”
“你可以選擇睡沙發。”侯婷婷狡黠地眨眨眼，“或許你喜歡裸睡？”
“別開玩笑了，”祁同衛哭笑不得地說，“我們快點去吃飯。”
兩人走出酒店，祁同衛叫了輛計程車，往附近最貴的餐廳駛去。
吃完飯，祁同衛送侯婷婷迴病房。
“你迴去吧，我累了，想睡一會兒。”侯婷婷說，“今天你也辛苦了。”
“那你好好休息。”祁同衛說，“晚安。”
“晚安。”侯婷婷說，“明天再來看我吧。”
“好的。”祁同衛說，“我周末再來。”
離開病房，祁同衛迴到自己的病房。他躺在床上，腦子裏亂糟糟的。
侯婷婷對他表白了。
盡管兩人認識時間不算很久，但侯婷婷的情意，他卻深有體會。
“如果她願意，為什麽一直不肯告訴我呢？”祁同衛喃喃道，“難道她真的有未婚夫了嗎？”
想到這一點，他心裏隱約有些失落，卻又有種莫名其妙的釋然。
他突然笑了一聲，說：“祁同衛，你這是怎麽了？”
他坐起身，拍拍自己的臉，說：“別胡思亂想了。”
第二天一早，祁同衛剛醒來沒多久，侯婷婷便敲響了房門。
“早啊，祁先生。”侯婷婷微笑著走了進來，“昨天晚上你休息得還好嗎？”
“非常好，”祁同衛說，“比在家睡得舒服多了。”
“那就好。”侯婷婷說，“你今天準備做什麽？”
祁同衛說：“準備跟朋友聚會。”
侯婷婷說：“那我陪你一塊兒去吧？”
祁同衛搖搖頭說：“不必了，我們是去玩兒的。”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去。”侯婷婷誠懇地說，“我知道你是一位善良的醫護工作者，但你畢竟還是個男孩子，遇到危險的話，恐怕……”
“我不會有危險的。”祁同衛說，“而且，我有一群特別厲害的朋友。”
侯婷婷見祁同衛堅持，隻好妥協：“那好吧，我送你去。”
祁同衛拒絕道：“太麻煩你了，我自己搭個順風車就行。”
“這有什麽麻煩的？”侯婷婷說，“再說我閑著也是閑著。”
“那好吧，謝謝你了。”祁同衛說。
祁同衛收拾整齊之後，與侯婷婷一起乘坐電梯來到停車場。祁同衛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請上車吧。”
“好。”侯婷婷鑽入車內，係上安全帶。
祁同衛關好車門，轉身上了車，坐到駕駛座上。
祁同衛啟動引擎，開上路。
侯婷婷看了一眼後視鏡，笑著說：“我們今天去哪兒玩兒呀？”
祁同衛想了想說：“要不去爬山吧。”
“爬山？”侯婷婷愣住了，“你確定？”
“嗯。”祁同衛答道。
“我聽說爬山很累的……”侯婷婷說，“你還沒恢複好，能受得了嗎？”
“沒事的。”祁同衛握緊方向盤，“反正我今天休假，就當散步鍛煉唄。”
“好吧。”侯婷婷笑道，“不過你得先買個登山杖。”
“沒錯，你提醒我了。”祁同衛一踩油門，飛速衝出停車庫，往東城方向疾馳而去。
祁同衛把車停在一片平坦的坡地上，四處觀察一番後，決定從這裏往南，沿著山坡向西前進，繞半圈再迴來。
他和侯婷婷各背著一根登山杖，下車往山坡上攀爬。
祁同衛爬得滿頭大汗，喘著粗氣問：“你怎麽一點也不熱啊？”
“因為我是冰肌玉骨啊。”侯婷婷俏皮地吐吐舌尖，“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怕的就是運動了。”
祁同衛笑笑，繼續往前爬。
侯婷婷跟在祁同衛身後，看他每次彎腰伸腿，就感覺像在跳健美操似的。
兩人一口氣爬了五六百米，氣喘籲籲，汗流浹背。
祁同衛抬手擦汗：“我看，咱們就在這裏分別吧。”
侯婷婷點點頭：“好的，我等會兒就打車迴醫院。”
“注意安全！”祁同衛叮囑道，“你現在還是病號呢！”
“知道啦。”侯婷婷說。
兩人揮手告別，各自向山頂攀登而去。
祁同衛沿著坡度稍微緩和的石階，一直往上走，越到高處，他越覺得渾身發軟，唿吸急促。
“這個破山，”祁同衛罵了一句，“這才幾百米遠啊，就累成狗了。”
祁同衛正準備歇口氣，就在此刻，他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
這香味極淡，若有若無，若是不留神，根本聞不到它。但祁同衛嗅覺敏銳，所以立刻捕捉到了。
他警惕地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事情。
這香味實在詭異，祁同衛猶豫了一瞬，將登山杖插在地上，閉住唿吸，循著香味找過去。
走了差不多一千米左右，祁同衛看見了一叢翠綠色的植被。
那植被長勢茂密，枝繁葉茂，遮擋住大片陽光，形成一個陰影，將那一小片土地籠罩起來。
祁同衛眯縫著雙眼，借助樹木的陰影，仔細尋覓著香味飄蕩的源頭。
突然，他猛然睜開眼睛。
隻見一株綠瑩瑩的藤蔓，纏繞在一棵歪脖子鬆樹上。藤蔓的末端，吊掛著一顆白色的果實。
祁同衛咽了口唾沫。
侯婷婷也看到了那顆白色果實，她輕聲說：“這種果實叫鬆果，據說吃了對治療傷寒咳嗽效果很好。”
祁同衛慢慢靠近那棵樹，蹲下來，撥弄了一下那些青苔，確認這些藤蔓沒毒之後，摘了一粒鬆果，塞進嘴裏咀嚼。
鬆果清甜可口，酸中帶著淡淡的苦澀，祁同衛忍不住又嚐了一粒。
侯婷婷說：“我幫你把剩下的拿迴去。”
“不用，”祁同衛說，“這果實挺多的，我一會兒再找一找。”
侯婷婷說：“那好，我去附近逛逛。”
祁同衛點點頭：“注意安全。”
“放心吧。”侯婷婷說，“你也要注意安全哦。”
侯婷婷走後，祁同衛繼續往前搜索，終於在山坡上的某處找到了另一個白色的鬆果。
他連忙撿起來，裝進包裏，往迴趕去。
祁同衛迴到車邊，剛要上車，就瞥見車窗玻璃上倒映著一張慘白的臉龐，嚇得祁同衛驚出一身冷汗，差點兒喊出來。
侯婷婷坐在駕駛位上，一臉無辜地望著祁同衛：“怎麽了？”
“你怎麽坐在這裏？”祁同衛抹掉額頭上的汗珠，“你嚇死我了。”
“我在等你啊。”侯婷婷理所當然地說，“我怕你迷路了嘛。”
祁同衛拍拍胸脯，舒了口氣：“沒事，沒事了。”
“你去哪兒了？”侯婷婷問，“爬山嗎？怎麽這麽久？”
“爬完了。”祁同衛說，“你看，都是白色的果實，我給你摘了兩粒。”
他舉起包，露出裏麵的鬆果，示威般晃了晃。
“哇，真的耶。”侯婷婷說，“謝謝你！”
祁同衛搖搖頭：“這算什麽呀。你要是喜歡吃，下次我再去摘。”
“好。”侯婷婷笑道，“我等你迴來。”
“拜拜。”
祁同衛轉身離開。
“哎，等等！”侯婷婷忽然叫道。
祁同衛站住腳步。
“你……你能陪我散散步嗎？”侯婷婷說，“我一個人待著悶。”
祁同衛皺眉：“太遠了。”
“沒關係，就在附近。”侯婷婷懇切地說，“反正你今天不上班，閑著也是閑著。我想跟你聊聊天。”
祁同衛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行。”
侯婷婷笑靨如花：“那走吧！”
祁同衛跟隨侯婷婷走了一段路。
侯婷婷說：“其實我早該猜到的，畢竟你救過我的命嘛。我早就應該請你吃飯答謝的。隻是最近事情太多，我忘記了。”
祁同衛笑了笑，說：“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
侯婷婷側首，看著祁同衛，說：“我從前聽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話，原先不相信。今天才知道，世界上真的存在因果報應。”
祁同衛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侯醫生這話嚴重了。”
侯婷婷低頭歎息道：“我父親患肺癌時，曾經求助過一家私人診所。結果他們不僅沒有幫我爸治病，反而害得他晚期加劇惡化。我當時還很憤怒，覺得他們太不盡職，簡直枉為醫生。”
“我那時候不懂。後來我明白了，我爸的病不是別的病，而是肺癌。那家私人診所雖然收費貴了點兒，但至少是合法的，他們不敢違背律條。他們不肯治病，我又有什麽辦法呢？”
祁同衛說：“這不是你的錯。”
“嗯。我自己做不到，卻怪那個小診所。”侯婷婷說，“現在想來，我真的特別幼稚。”
祁同衛微微頷首，表示讚同。
“我一直覺得自己特別笨。”侯婷婷自嘲道，“我總以為自己比誰都聰明，其實我隻是比較單純罷了。”
“我們不談這些了。”祁同衛打斷她，“我送你迴去休息吧。”
侯婷婷卻固執地停頓了一秒鍾，說：“我想跟你說說我的故事。”
祁同衛疑惑地抬起頭：“什麽故事？”
侯婷婷說：“你願意聽嗎？”
祁同衛說：“你說。”
“那我就長話短說了。”侯婷婷說，“我和我爸，從小就被人歧視，因為我爸得過肝癌，我媽又是個寡婦。我爸脾氣暴躁，動輒打罵孩子，我從小被慣壞了，性格叛逆，成績優秀，卻不討喜。我讀書時，經常被我們班主任留堂批評。我爸總說，你是塊朽木，你不配念高中。我那時候恨透了我爸，甚至產生過殺了他的衝動。”
侯婷婷緩緩吐出一口氣：“後來我遇到了一位醫院的專家，他給我爸治好了病。他對我說，你爸是一個好人。可惜他早逝。”
祁同衛輕聲道：“節哀順變。”
侯婷婷說：“我很感激他，於是我把他帶迴家，供他吃穿用度。後來，我又認識了另一名醫生。他教我醫術，教我做人的道理。他教會我尊師重道，教我怎樣做一名醫生。他還教我如何善良、如何愛護別人，告訴我，人與人之間的友誼是建立在互相尊敬的基礎上的。”
“這樣的人，值得人尊敬。”祁同衛由衷地說。
“是的。”侯婷婷眼眶紅了，“我非常感激他。他是我遇到的第二位，對我這麽好的人。”
“第一個人是誰？”祁同衛問。
“第一個人，是我的恩師。他姓陳，單字一個清。我小時候，他還經常抱我玩兒。他很照顧我，像一個慈祥的爺爺。”侯婷婷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我們相處的每一分鍾，我都很珍惜。可是他死得太突然，我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死的。他的遺體火化之後，我就搬進了這座城堡。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我想象過無數種和他再續前緣的場景，唯獨沒想到，我們居然會以這種形式再相見。”
祁同衛說：“陳教授一定希望你幸福。”
“嗯。”侯婷婷點點頭，“我知道，我會的。我很快樂，真的。”
她轉頭看向窗外，喃喃道：“我從未有過的快樂……”
祁同衛看著侯婷婷，不禁有些恍惚。
她似乎並沒有說謊。
祁同衛忽然感受到了一絲溫暖的陽光，落在了身上，融入了他的血脈。
侯婷婷說：“我剛進醫院工作時，我很努力。我拚命地想要提高自己的水準，讓自己成為一個優秀的醫生，可是我發現，越是付諸全力，越容易遭受失敗。後來，我慢慢明白了。這世界上的事，不可能完美。我努力的方向或許是正確的，但我的運氣注定了我達不到它。我放棄了，我退縮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是對的。我想了兩年，最後決定迴到我父親的身邊。”侯婷婷苦澀一笑，“我父親是個孤兒，在孤兒院長大。他的母親離開他很多年，他一直靠撿垃圾維持生活。他一直想要個女兒，想要個乖巧漂亮的女兒。可是我沒辦法讓他如願。我沒能滿足他的渴求，他在九泉之下難免會怨恨我。”
祁同衛靜靜聆聽著。
“可是我不在乎。”侯婷婷說，“我不會讓他怨恨我。”
“我知道了。”祁同衛說，“你父親一定非常疼愛你。”
“嗯。”侯婷婷說，“我很愛他。”
她轉過臉，凝視著祁同衛：“祁同衛，我們結婚吧。”
“啊！？”
侯婷婷說：“這是我想了很久的。我們結婚吧。”
祁同衛愣住了：“你……認真的？”
侯婷婷笑了：“當然認真的。”
“我……”祁同衛遲疑了片刻，“我今天才畢業，恐怕不行。”
“不急不急，反正我們現在也算朋友，不急著這一兩天的。”侯婷婷說，“等你考慮清楚再說嘛。”
祁同衛說：“我想先征詢一下我父母的意見。”
“那就更簡單了，你問他們呀！”侯婷婷笑著說，“他們肯定支持的。”
“你不用擔心，”侯婷婷說，“我跟伯父伯母說好了，等你畢業後，就去我家見他們，讓他們見見你這個未來女婿。你什麽時候考慮好了，隨時來找我都行，我隨叫隨到哦~~”
祁同衛尷尬地說：“那……謝謝。”
侯婷婷擺擺手：“不必客氣。我們倆的關係，還需要這麽客套嗎？”
祁同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侯婷婷繼續往下說：“我父親曾經教導過我，要做一個好醫生。他教會我如何救人，如何救自己。我覺得，隻有這樣，我才能做好醫生。”
“所以我選擇了這個職業。”侯婷婷說，“其實我挺喜歡醫生的。”
祁同衛點了點頭：“你的夢想一定是治病救人。我看出來了。”
“嗬嗬。”侯婷婷笑起來，“我從沒告訴過你吧？其實，我是個特別熱愛科研的人。”
祁同衛笑道：“我猜出來了。”
侯婷婷歪著腦袋說：“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呢？”
“你的眼神裏透露著熱愛。”祁同衛說。
“哈哈哈哈。”侯婷婷大笑起來，“你太幽默了。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被誇‘熱愛’。”
“因為這證明，你值得被稱讚。”
“那當然啦！”侯婷婷說，“我從小就想當醫生。我爸爸也是醫生，我媽媽也是醫生，我的理想就是將來嫁給一名醫生。”
侯婷婷頓了一下：“不過，我爸爸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就走了，我媽媽帶著我改嫁給我叔叔。”
祁同衛微笑著：“這不能怪阿姨。她當初應該是迫於壓力，不得不那麽做。”
侯婷婷歎息一聲：“雖然我媽媽很愛我，但是她不能違背她的良心。而我，也沒有勇氣像她一樣，為了愛人拋棄孩子，放棄父母。”
祁同衛說：“所以，這就是你不能當一位優秀的醫生的原因。”
“不錯。”侯婷婷說，“我的理念與他們不同，也無法做到他們的犧牲，所以，我隻能選擇另外一條路。”
祁同衛沉吟道：“你選擇了迴歸父母。”
“嗯。”
“你不恨他們麽？”
“當然恨過。”侯婷婷輕描淡寫地說，“他們逼我輟校嫁給叔叔，我恨死了他們。可是恨又能如何？他們早就死了。我現在唯一能夠報複的，隻有自己。”
“那你恨我嗎？”
“為什麽這麽說？”
“我害死了你的父母。”
侯婷婷說：“不，這跟你沒有關係，你沒有傷害任何人。你沒有錯。”
“可是你是因為我才迴到孤島的。”祁同衛說，“你失去了你的家鄉。”
“不，不，不。”侯婷婷搖頭道，“我的確是因為你而離開父母和祖輩，但並不代表我就會忘記他們。每次看到這座孤島，我就會想起自己的父母和家人，他們都死了，都死了……所以，你不是罪魁禍首。”
“你不會恨我？”
“為什麽要恨你？”侯婷婷眨巴著眼睛說，“是他們讓你擁有了我。我應該感激你才對。”
祁同衛苦笑道：“你說話越來越像你爸爸了，邏輯嚴密，滴水不漏。”
侯婷婷笑嘻嘻地說：“那就好辦了。既然我們是朋友，那麽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幫助我完成我的理想。”
祁同衛猶豫了片刻，問：“你是指……”
“你願意嗎？”侯婷婷期待地看著祁同衛，“我知道你也有理想，有夢想，我們互相幫助，共同進步，不好嗎？”
祁同衛說：“你不是開玩笑吧？我們剛剛認識，你就邀請我去你家？”
侯婷婷說：“我不是開玩笑。你知道嗎？我之前就聽說過你，我很崇拜你。我也想變成像你這樣的人，拯救蒼生，匡扶正義。可惜啊，我的夢想隻有一半……”
“為什麽不試一試呢？”祁同衛說，“你有理想，為什麽不努力嚐試？”
“我……”侯婷婷猶豫著，“我怕……”
“怕什麽？怕你自己不夠優秀嗎？”
“當然不是！我隻是擔心……”
“你隻是擔心自己沒有能力治愈疾病，對吧？”祁同衛問。
侯婷婷點了點頭。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祁同衛問，“你準備怎麽努力？”
侯婷婷說：“我會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醫療技術的探索和革新中，用更先進的技術，解決病人身體的各種狀況。我會盡全力保障患者健康。”
祁同衛點了點頭，鼓勵道：“加油。我會支持你的。”
“謝謝。”侯婷婷說，“我會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侯婷婷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拿出手機拍照。
侯婷婷說：“你的手機真漂亮，是新買的嗎？”
“是的。”祁同衛點點頭，“昨晚剛買的。”
“哇。”侯婷婷驚奇地看著祁同衛，“你還挺有錢的嘛，這款手機是今年最流行的，我喜歡這個顏色和型號。”
祁同衛笑了笑，說：“我也覺得很好看。”
侯婷婷笑眯眯地說：“等我賺到錢了，我也送你一台。”
祁同衛說：“好啊。”
侯婷婷繼續翻看照片，看到一張祁同衛坐在椅子上的照片，不由得驚唿：“哇，太酷了！你的腿長得好直啊！”
祁同衛愣了愣，笑道：“哦，是嗎？其實不是。我的腿隻是很瘦罷了。”
侯婷婷說：“我覺得你的腿比明星的腿還好看！”
祁同衛笑道：“我的腿哪兒有這麽漂亮，你別誇我了，再誇我都要飄了。”
侯婷婷說：“我真的沒有誇張，你的腿真的很好看！”
祁同衛笑著說：“是嗎？”
侯婷婷連忙點頭：“當然啦。我還見過一些美腿模特兒，可是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你的！”
祁同衛摸了摸後頸：“謝謝誇獎。”
“我不止誇你的腿，還誇你的臉，你的鼻梁和嘴唇都很高！”
祁同衛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和嘴唇，微笑著搖了搖頭，“其實我還是比較胖的，不信你看我肚腩。”
“哈哈！”侯婷婷忍俊不禁，“你的肚子圓鼓鼓的，像懷孕三四個月一樣。”
“真的？”祁同衛吃驚地低頭看了看，“難怪我最近覺得肚子脹脹的，還有些浮腫。”
侯婷婷點點頭：“嗯。”
祁同衛問：“你怎麽懂這麽多？”
“我畢業以後一邊念博士，一邊讀研究生，然後就去了英德。英德在世界頂級的醫藥研究院裏工作，所以我對這方麵稍稍有點了解。”
祁同衛說：“原來如此。”
侯婷婷笑著說：“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做點什麽，因為我們都是受害者。”
“做什麽？”
“給自己找點樂趣，增加點收入，順便提高點業務水平，為自己創造價值。”侯婷婷說，“你有什麽理想嗎？”
祁同衛笑了：“你不要跟我談論哲♂思♂問♂題。我隻是一名律師，從來沒有考慮過理想。”
“你的工作這麽危險，而且薪酬又低。”侯婷婷說，“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建議你換份輕鬆點的工作。”
“不用。我現在挺舒服的。”
侯婷婷說：“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考慮一下。我不是瞧不起你，但我希望你的理想和未來能與工作相匹配，你應該擁有一個穩定的生活環境。”
祁同衛笑著說：“謝謝，我會考慮的。”他喝了口咖啡，又道，“時間差不多了，我要走了，謝謝你今天陪我說這麽多話。”
“不客氣。”侯婷婷站起來，“你路上慢一點。”
“嗯，你也早點休息。”祁同衛揮揮手告別了侯婷婷。
祁同衛迴到辦室裏，李雨欣立刻迎上來，關切地問：“祁律師，你沒事吧？她有沒有欺負你？”
祁同衛說：“沒事。你放心吧，我們隻是隨意聊了聊。”
“隨意聊？”李雨欣疑惑地看著他，“我看她的表情不像隨意聊……”
“你聽錯了。”祁同衛說，“我們沒有吵架。”
李雨欣歎了口氣，說：“你知不知道，她剛才跟我說什麽？”
祁同衛說：“說什麽？”
李雨欣憤憤不平地說：“她說她有辦法治好你。”
“嗬。”祁同衛淡淡一笑，“你相信嗎？”
李雨欣愣住了，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我不相信，我也不願意相信。”
祁同衛笑道：“你怎麽就這麽肯定呢？萬一她騙我呢？”
“不會。”李雨欣篤定地說，“她說話的神態很認真，絕不像是在撒謊。”
祁同衛聳了聳肩膀：“那你打算怎麽辦？”
李雨欣猶豫著說：“我不敢確定她是否真的有辦法，或許我需要諮詢一下我父親。”
祁同衛說：“嗯，我先幫你聯係一下醫生吧。”
“不！”李雨欣突然抬高聲音喊了出來，“不能去諮詢醫生。”
祁同衛詫異地看向李雨欣。
李雨欣低下頭說：“我爸爸不會答應的，他肯定不會答應的。”
“為什麽？”祁同衛問。
“我爸爸他……”李雨欣咬了咬牙，說，“我爸爸是醫療器械專家。”
“啊？”祁同衛愣住了，“這麽巧？”
李雨欣苦澀地笑了一下，說：“對。太巧了。”
兩人沉默著各自坐了一陣，祁同衛忽然站起身說：“我出去抽根煙。”
祁同衛出門後徑直往衛生間走去，在洗手池旁點燃一支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並非不相信李雨欣的話，因為侯婷婷說得太詳細了，每句話，每個字，甚至每個詞語，都完全符合她的邏輯推理，條理分明。
更何況他曾經查閱過侯婷婷的履曆，的確是從小就開始念博士的。她在英德進行了幾年的工作，成績斐然，被選拔進入頂尖醫療團隊之後，又參與了許多重大技術改革。可謂前途無量。
祁同衛當初也曾經懷疑過侯婷婷，她的確不像是會亂說話的人。但是她的反應實在令人費解。祁同衛百思不得其解。
他把煙蒂摁滅在垃圾桶的桶蓋上，拿紙巾擦拭掉手指縫隙裏的火星，轉身離開。
侯婷婷的確沒有說謊。
在祁同衛去見侯婷婷的前兩天，侯婷婷就打電話給了李雨欣。李雨欣接到電話的時候嚇了一跳，她知道祁同衛的手機號碼，但一般情況下都不會打過去。侯婷婷的電話，讓她心裏隱約感到有些不安。李雨欣猶豫了片刻，才按下了接聽鍵。
“喂，祁律師？”李雨欣試探著問。
“是我。”祁同衛說，“你有事嗎？”
“哦，是這樣，最近我爸爸病了，我想請假迴去照顧他。”
“哦，是這件事啊。”祁同衛說，“那你快點兒迴去吧。我這邊沒什麽事了。”
“好的，再見。”李雨欣掛斷電話，長籲一口氣。
她的內心很緊張，擔心祁同衛拒絕她。因為祁同衛的拒絕很簡單，他隻說了一句話：“我這邊沒什麽事了。”
“奸細？嗬……”祁同衛冷笑了一下，“奸細算什麽？我還是陳誌剛的父親呢。”
“陳誌剛的父親？”侯婷婷呆住了，“你說你是陳誌剛的父親？”
祁同衛不置可否地聳肩，“怎麽？不信？”
侯婷婷搖搖頭，“不……不太相信……你們怎麽會長得一模一樣……”
“這隻是巧合而已。”祁同衛把一份資料扔在桌子上，“看看吧。這些都是證據，你狡辯不掉的。”
侯婷婷顫抖著手拿起那遝資料，飛快地瀏覽了起來。
“你怎麽可能是……”她不敢置信地抬起頭，望向祁同衛。
“因為我的孩子也姓陳。所以我和陳誌剛很像咯。”祁同衛嘴角浮現出一抹諷刺的笑容，“不過，我兒子比陳誌剛帥多了。”
侯婷婷怔怔地看著祁同衛。
這個男人給人的感覺非常危險，但是他卻有一張和陳誌剛完全相似的臉龐。難道他真的是陳誌剛的父親？不，這絕對不可能，一定是哪裏搞錯了！
祁同衛瞥了一眼侯婷婷，淡淡說：“不用懷疑，你猜的都是真的。”
祁同衛挑眉看著她，譏嘲道：“你以為我稀罕騙你？”
侯婷婷渾身一震。她的瞳孔驟然收縮，像是想明白了什麽，又仿佛什麽都不懂。
祁同衛懶得再搭理她，轉過身繼續看資料。
“不……不……不要這樣……”侯婷婷跌跌撞撞地撲到祁同衛身旁，抱住了他的腿，“求求你不要告訴我丈夫……他不知道的……他不知道……我不想和他分開……”
祁同衛厭惡地踢開她，“滾開！”
侯婷婷哭哭啼啼地坐到椅子上，哀哀戚戚地說：“我真的不是有意騙你的……我隻是……我隻是愛慕虛榮……我……嗚嗚嗚嗚嗚……”
“夠了！”祁同衛怒喝，“你以為我會相信你？”
“你不會……”侯婷婷哭泣道，“陳誌剛肯定和你說過我做過的事情，你肯定恨透了我。你不會放過我的……你不會放過我的……”
祁同衛皺緊眉頭，低吼道：“閉嘴！”
“我求求你，你放過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侯婷婷哭著說，“我不會報複你的，我會忘記今天的一切。”
祁同衛冷冷地盯著她：“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
“我真的沒有騙你……”侯婷婷抓住祁同衛的褲腳說，“我不會報複你的……”
祁同衛毫不猶豫地踢開她，“我不需要你的保證，也不會放過你。你最好安靜點，不要再惹惱我。不然我隨時都有辦法讓你消失。”
侯婷婷被嚇壞了，連忙鬆開祁同衛的褲腿，縮到牆邊去了。
祁同衛冷哼了一聲，轉身準備離開審訊室。
侯婷婷忽然喊道：“等一下！”
祁同衛站住腳步，居高臨下地俯視她：“想明白了？”
“是，我承認，我確實喜歡陳誌剛。”侯婷婷咬著牙說。
祁同衛露出一絲鄙夷的神色：“早承認不就沒事了？何必浪費這麽多口舌。”
“我……我……”侯婷婷抽噎起來，“我怕我承認了之後，他就再也不會見我了。”
“哦，原來如此。”祁同衛恍悟地點點頭，“這倒是個問題。畢竟，我的兒子和你未婚夫是好朋友。你要是嫁給別人，恐怕會破壞他的關係吧？”
侯婷婷猛地一驚，慌亂地擺手：“不……不會的……不會的……”
“你這個蠢貨！”祁同衛狠狠罵道，“既然你這麽喜歡陳誌剛，就應該努力去追啊！隻要你足夠誠懇，你未來的老婆怎麽會反對？”
侯婷婷愣了愣，突然淚流滿麵，“我也不想傷害你的，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他，我……我……”
“行了。”祁同衛打斷她，語氣冰涼，“我也沒有興趣聽你表演深情戲碼。趕快把自己交代清楚，免得受苦。”
侯婷婷擦擦眼淚，吸了吸鼻涕，“其實我也沒做什麽違背良心的事情……就是……”她頓了一下，“就是勾引陳誌剛的叔伯，和他爸媽的侄孫……”
“你簡直無恥至極！”祁同衛忍無可忍地爆發出一陣咆哮。
侯婷婷被嚇了一跳。她畏懼地看著祁同衛，怯懦地辯解道：“那些都是我們家的人，我……我隻是幫他們傳遞一些陳誌剛的消息罷了……我從來沒有碰他們一根汗毛……”
“那些人的聯絡賬號呢？”
侯婷婷愣了一下，訥訥道：“我沒有留下。”
“為什麽？”
“我怕……”侯婷婷垂眸，小聲道，“我怕陳誌剛找到我……他太厲害了……他可以輕易找到我……”
祁同衛眯起雙眼，緩緩吐出四個字：“陳誌剛死了。”
侯婷婷猛地抬起頭，瞪大眼睛看著他，“你說……你說什麽？”
祁同衛聳肩攤手，“你不是想知道他的死因嗎？那你就跟我走吧。”
侯婷婷遲疑片刻，慢吞吞站了起來。
“走吧。”祁同衛說，“現在還算晚，你要是趕在八點之前把話說完了，我可以考慮讓你少吃點苦頭。”
兩人出了警察廳，來到停車場。侯婷婷忐忑地看了祁同衛幾眼，才拉開了後座的門。
祁同衛鑽進駕駛座，發動汽車。
“你……你要帶我去哪兒？”侯婷婷問。
“去了就知道了。”祁同衛淡淡道，“別廢話。”
車開了一段路，侯婷婷突然問道：“你……你真的殺了陳誌剛？”
“嗯。”祁同衛漫不經心地答道，“他欠了一屁股賭債，跑路了。”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侯婷婷難以置信地看向祁同衛。
祁同衛冷笑道：“他欠的錢又不用我來還。而且他已經死了，你告訴你又有什麽用？”
侯婷婷張了張嘴，半晌沒說出話來。
祁同衛繼續道：“我殺他，不是因為他欠債跑路。而是他犯罪了。”
侯婷婷沉默片刻，歎息一聲道：“我……我明白……”
“我希望你不要辜負我對你的期待。”祁同衛冷冷道，“否則我絕對不會饒了你的。”
車開進一條僻靜的小巷，祁同衛將車停穩，打開車門，示意侯婷婷下車。
侯婷婷猶豫了片刻，還是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巷子裏昏暗狹窄，偶爾閃爍著斑駁的光影，侯婷婷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跟著祁同衛往巷子更深處走去。
“你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嗎？”
侯婷婷搖搖頭。
“這裏叫紅燈街。”祁同衛陰惻惻道，“專門賣各種淫穢物品的地方。每天淩晨四五點鍾的時候，就會有很多男女出入這裏尋求刺激。你敢在這裏鬧事，估計會變成這裏的常客。”
“什麽……”侯婷婷渾身發抖，“你……你要幹什麽？”
祁同衛嘿嘿笑了一聲：“當然是幹你。”
“你……你……”侯婷婷拚命搖頭，“我……我什麽都沒做過！你放了我吧！我不想……”
“放了你？”祁同衛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是陳誌剛？你這種貨色，連提鞋都不配，我憑什麽放了你？”
“我錯了！”侯婷婷急忙哭著哀求，“你放了我，我保證再也不見陳誌剛了，好不好？”
“嗬……”祁同衛嘲弄道，“我放過你了，你又去勾引別人怎麽辦？”
“我不會了……我絕對不會了！”侯婷婷跪在地上痛哭失聲，“求求你……放過我吧……”
祁同衛厭惡地瞥了她一眼，轉過臉，掏出一支煙叼在嘴邊。侯婷婷慌忙拿起火柴盒要給他點煙。
“滾開！”祁同衛一腳踢翻她，侯婷婷慘唿一聲摔倒在地上，捂住胸口呻吟。
祁同衛不耐煩道：“我沒興趣抽煙，別擋著我的路！”
侯婷婷不甘心地咬著下唇，掙紮著爬起來，低聲道：“我知道這附近有個洗浴中心，我帶你去……”
祁同衛皺眉，“洗浴中心？”
侯婷婷小心翼翼地偷瞄著祁同衛，“我聽說有人在那兒包養小姐，所以……”
祁同衛哼了一聲：“帶路！”
侯婷婷立刻站了起來，小步跑到他麵前，替他開門。
“我們……我們隻去三樓……”侯婷婷戰戰兢兢道。
“三樓怎麽了？”祁同衛斜睨她一眼，“你不是說有洗澡房嗎？”
“是……但是我不敢上去……我……我聽說那兒亂……”侯婷婷顫巍巍指著遠處的一扇鐵柵欄門道，“就……就從那兒穿過去，直接到底層，就是洗浴中心。”
祁同衛順著她指的方向掃視了一圈。
這是一棟三層的舊樓，周圍都是一些破敗的民居，看來很久沒人打理。
“這裏是什麽地方？”祁同衛問。
侯婷婷哆嗦道：“這裏……這裏是……是城東拆遷戶的房子……”
祁同衛冷冷瞪了她一眼：“你怕什麽？我不吃人！”
“不……不是……我……”侯婷婷驚恐地說不出話來，“我是……害怕……害怕被他們抓……抓住……”
祁同衛嗤笑一聲：“你這個女人膽子還挺小。你要是被抓住，我還可以救你。”
侯婷婷愣住了。
祁同衛抬頭看了看牆壁上掛著的牌匾，“這家店在搞什麽名堂，把招牌都摘掉了。”
“啊？哦，他們店……他們店關門歇業了，所以……所以才把招牌摘掉的。”侯婷婷吞吐道。
“這麽巧？”祁同衛挑了挑眉，“那咱們進去瞧瞧吧。”
侯婷婷畏畏縮縮地跟在後麵，一副快嚇尿了的表情。
兩人穿過長長的巷子，拐彎之後，祁同衛突然覺得不對勁。
侯婷婷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祁同衛一把拉住侯婷婷，低喝一聲：“你在耍什麽花招？”
侯婷婷嚇了一跳，“啊？什麽……”
“你想死？”祁同衛狠狠捏住她的脖頸，“你知道自己在哪兒嗎？”
侯婷婷被掐得喘不過氣來，雙手無助地拍著祁同衛的胳膊，艱難地擠出幾個字：“救……救命……”
“救命？哈！真他媽逗！”祁同衛罵罵咧咧道，“你想玩兒死我，好獨占錢財是不是？告訴你，你這種女人我見得多了，我今天就送你歸西！”
他猛地將侯婷婷甩在地上，揚起拳頭朝她砸去。
侯婷婷被嚇傻了，癱坐在地上瑟瑟發抖。
祁同衛舉著的拳頭遲遲沒落下，而是怔怔盯著侯婷婷的眼睛。
侯婷婷閉上眼，忍受著祁同衛的拳頭離自己越來越近，耳畔響起祁同衛粗獷兇殘的吼叫和拳擊打在肉體上的沉悶聲音。侯婷婷嚇得睜開眼，卻沒感覺到疼痛。
她驚愕地望著祁同衛，發現他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
他的右眼眶高高腫脹，像一隻充血的饅頭。
他緊握的拳頭微微鬆開，緩緩垂在身側。
侯婷婷的臉唰地白了，全身止不住地顫栗。
祁同衛陰森森地笑了一聲，“你以為我會給自己留下把柄嗎？你放心，我保證你的死活與我毫無幹係。”
他俯身靠近侯婷婷，鼻尖相抵，低聲威脅道：“你最好乖乖聽話，否則你的父母……嗬嗬嗬……”
祁同衛走了，留下侯婷婷癱軟在原地。
侯婷婷失神片刻，忽然清醒過來。她慌忙找遍身上每一寸口袋，也沒找到一分錢。
她急切地喊了兩嗓子，也沒聽到鄰居的迴應。
四下寂靜得可怕。侯婷婷絕望地哭泣起來，眼淚浸濕衣襟，她不知所措地抱住腦袋，蹲在牆角。
此時，隔壁的屋內傳來了一陣奇怪的呻吟聲。
侯婷婷擦幹淨淚水，站起身，走到窗前往外探了探腦袋。
隔壁的門虛掩著，透過縫隙依稀可以看到一個黑影。
侯婷婷猶豫再三，終究不敢敲門求助。
隔壁隱約又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低吼，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喘息，漸漸變成了呻吟。
侯婷婷捂著耳朵，轉身飛奔迴自己的宿舍，砰一聲摔上了門。
侯婷婷蜷縮在床上，眼淚又流了下來。她恨自己懦弱膽怯，更恨這種被別人掌控的滋味。
第二天，侯婷婷去辦理退休手續。
辦完手續之後，侯婷婷拿著鑰匙準備返程，卻發現樓梯間的垃圾桶裏散落著一些東西，她好奇地湊近觀察。
“啊！”侯婷婷看清楚了，頓時嚇得倒吸一口冷氣，扔下垃圾倉皇逃跑。
“喂！你跑什麽？”
侯婷婷沒有搭理他，反而加快步伐向樓梯衝去。
“哎呦！”
祁同衛猝不及防撞到了一個人，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
祁同衛穩住身形，看清那個人，立刻怒道：“你瞎啦？不會扶一下？”
祁同衛身邊的人看上去比較壯實，並未露出懼色。
“你剛才跑得太快了，我追不上。”
祁同衛瞥了他一眼，懶得計較，徑直走下樓梯。
那人卻不肯罷休，跟了下來。
侯婷婷看見這個人，腳步頓了頓，繼續下樓。
“等一下！”那人攔在了她前麵。
侯婷婷警惕地抬起頭。
那人打量著侯婷婷：“你叫什麽名字？”
“關你什麽事？”
“嘿！脾氣還挺倔！”他上下掃視侯婷婷一圈，露出不懷好意的表情，“你是新來的？”
侯婷婷不明白他為何問這句話，但仍舊點了點頭。
“我是這家醫院的副院長，你叫我李副院長就行了。你呢？”
“李院長好。”侯婷婷禮貌地說，“您有什麽指教嗎？”
“沒什麽指教，我看你挺適合在我們科室工作，不如考慮一下？”李副院長眯著眼，一雙色迷迷的小眼睛肆無忌憚地上下打量著侯婷婷的胸脯。
侯婷婷不耐煩地皺眉，正想拒絕，身旁的祁同衛突然插話道：“她都已經畢業兩年多了，哪兒還需要你提攜？”
李副院長斜睨著祁同衛：“你算老幾？我憑什麽要給你麵子？”
祁同衛哼道：“你當然不需要給我麵子，因為你連我姓甚名誰都不知道！”
李副院長愣了一下，旋即勃然大怒，“臭小子！竟敢罵我？”
祁同衛嗤笑一聲：“我還真就罵你了！你能咋的？”
李副院長擼胳膊挽袖子就撲了上來，“你今天不跪下來磕三個響頭，信不信我弄死你？！”
祁同衛輕描淡寫地推開李副院長：“你還嫩點！”
“你——”李副院長還欲再戰，忽聽身後傳來一聲嬌喝。
“夠了！”
侯婷婷冷冰冰地瞪了他們倆一眼，扭身就走。
李副院長見侯婷婷走遠，狠狠地踢了祁同衛一腳，悻悻地跟了上去。
祁同衛揉著膝蓋，咬牙切齒地盯著那個猥瑣的背影。
“我艸尼瑪！”
李副院長停了下來，惡狠狠地對祁同衛說：“你再罵一句試試？”
“我艸尼瑪……”祁同衛張嘴便罵。
“閉嘴！”侯婷婷冷冷地看向他，“你再亂說話，我就把你趕出醫院。”
祁同衛不屑地撇撇嘴：“你以為你很了不起麽？”
侯婷婷沉默半晌，語氣緩和許多，勸他道：“你先迴去吧。”
“我迴去做什麽？我又沒錯。”祁同衛憤憤不平，“難道你喜歡他？”
侯婷婷搖搖頭：“我不喜歡他，隻是覺得他太過份。”
“那不就結了！你為什麽還要替他求情？”
“不管怎麽說，我是他的妻子。”
祁同衛愣了愣，臉上閃過複雜的情緒。
侯婷婷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你不用覺得委屈，也不必自責。我和你結婚，隻是因為你救過我而已。我並非愛慕你。”
祁同衛微怔，隨後釋懷。他伸手摟過侯婷婷的肩膀：“放心吧，我沒那麽玻璃心，既然娶了你，我就會好好對你。”
“嗯。”侯婷婷點點頭，靠進了他的懷抱。
這時，電梯門叮咚一聲響了。
祁同衛鬆開侯婷婷，往電梯裏瞧了一眼。
那人戴著鴨舌帽，穿著深藍色的衛衣，看上去十分神秘。他站在最左側的位置，似乎在等待下班。
他注意到電梯門外的人，抬頭朝他們點了點頭。
那人的五官輪廓很模糊，祁同衛看了他半晌，才認出來那應該是個女孩。
祁同衛收迴目光，與侯婷婷走進電梯。
侯婷婷忍不住問他：“剛才那個女孩是你朋友嗎？”
“不是，路過的陌生人而已。”祁同衛答道。
電梯到達一樓，祁同衛率先走了出去，他拿出車鑰匙按了一下，汽車的鳴笛聲從他的手臂間飄了出來。
“你會開車？”侯婷婷驚訝地問。
“嗯，我爸送我的。”
“原來你爸爸那麽厲害啊！”侯婷婷羨慕極了，“那我可不可以坐你的車？”
“當然可以！”祁同衛高興地拉開車門。
侯婷婷坐在駕駛座上，透過反光鏡偷看了祁同衛一眼，祁同衛正低頭玩手機，似乎毫無察覺。
她悄悄鬆了口氣，慢慢啟動汽車，緩緩離開了醫院。
“你住哪兒？”侯婷婷詢問。
“我家住在東城街。”
“哦。”侯婷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祁同衛將侯婷婷帶到了一條幽靜的巷子。
巷子裏的路燈昏黃暗啞，周圍的環境十分僻靜，偶爾有幾個流浪漢或者拾荒者拖拽著殘破的垃圾箱從她的身邊跑過。
侯婷婷疑惑地問：“這附近沒有住宅小樓嗎？怎麽這麽偏僻。”
“你不懂。”祁同衛解釋道，“我家在巷子盡頭。”
侯婷婷四處打量著，巷子很狹窄，牆角的磚縫裏堆滿了廢棄的垃圾。巷子很安靜，隻有偶爾傳來一陣貓咪淒慘的叫聲。侯婷婷莫名其妙感覺到一絲涼颼颼的風。
兩人走到一扇木質柵欄前，柵欄的另一端是一排紅漆斑駁的鐵門，鎖已經鏽跡斑斑了。祁同衛掏出鑰匙，哢嚓一聲打開了鐵門。
“請進吧。”祁同衛轉身招唿侯婷婷，“房子很舊了，但是很幹淨。”
侯婷婷邁步進屋。這房子比她想象中要寬敞得多，雖然有些陳舊，但是整體布置得很雅致，牆壁和天花板刷得雪白，地上鋪著厚厚的地毯。屋內除了廚房、衛浴室和儲藏室之外，就隻剩下一台簡陋的黑色液晶電視，連個沙發都沒有。
祁同衛關上了鐵門，迴頭笑道：“別嫌棄哈，房子確實挺簡陋的。”
侯婷婷擺擺手，四處觀望起來。
“你喜歡喝什麽？茶葉蛋咖啡？”祁同衛問。
“隨便什麽都行。”侯婷婷環顧四周，“我先參觀一下。”
“行，你先參觀，我去燒水。”祁同衛鑽進廚房，找來抹布擦桌子。
侯婷婷在臥室的窗前站定。窗戶上貼了一張巨幅照片，照片裏有一個男人和一個少女，男人穿著西裝革履，眉宇英朗；少女梳著雙馬尾辮，笑容燦爛明媚。他們的背景是一片碧綠清澈的湖泊，遠山疊嶂，青翠如黛，湖麵上倒映著粼粼的月牙兒。
她輕撫照片，心裏湧上一種難言的情愫，眼淚突然掉落下來。
祁同衛端著泡好的茶水走出廚房，見狀急忙遞給她一塊紙巾，柔聲說：“快擦擦眼睛。”
侯婷婷吸了吸鼻子，接過紙巾胡亂擦拭一番，抬眸問祁同衛：“你……知道他們是誰嗎？”
祁同衛遲疑著點了點頭。
“他們是你父親和妹妹嗎？”侯婷婷問。
祁同衛再次遲疑地點了點頭。
“那你……”侯婷婷猶豫著問。
祁同衛歎息一聲：“我媽媽曾經是個歌手，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我爸爸一直單身，沒有結婚。”
侯婷婷默然片刻，試探性地問：“你為什麽要把這些告訴我呢？”
“我覺得你跟他們長得很像，而且也很可憐。”
侯婷婷愣了一瞬，繼續追問：“為什麽這麽說？”
“我爸爸曾經告訴我，他有一個孿生兄弟，和你很相像，隻是命運弄人，他沒有活到現在。你們倆長得太像了，我一開始真的差點把你誤認成他。”祁同衛坦誠地說。
“你還記得你父親的樣貌嗎？”
“記不清了。”祁同衛搖搖頭，又補充道，“應該是個帥哥。”
侯婷婷聽了這話卻笑不出來，沉吟片刻後，她說：“對不起。”
“沒關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祁同衛理解地說。
兩個人各懷心事，一時之間竟都無語。
侯婷婷最怕的事，就是在祁同衛麵前提起他的父母。她擔心他會傷感，也害怕他因此厭惡自己。她甚至不敢多提他的父親一句話，更不敢向他求證他的父親到底是否還健康。
“我……今晚能睡這兒嗎？”侯婷婷忐忑地問。
祁同衛怔了一下：“你今晚就要在我家留宿嗎？”
侯婷婷垂首答道：“嗯，我一個人住酒店，怕會出意外。”
“你……不用這麽緊張的。”祁同衛勸慰道，“你看我這房子雖然破敗，但是防盜設施做得很好。如果有賊，他絕對進不來的。”
侯婷婷咬著嘴唇，神態有些尷尬，半晌才說：“我……我是說，我以前一個人住慣了。”
祁同衛微笑道：“沒關係，你就當我們是鄰居嘛！反正我一個人住，有個伴兒。”
侯婷婷聞言，露出感激的表情。她坐在床沿，抱歉地說：“謝謝你收留我，讓你麻煩了。”
祁同衛擺擺手：“沒事，舉手之勞罷了。”
“那……我先洗澡。”侯婷婷從包裏拿出一套換洗衣服，走進洗浴室。
祁同衛坐在椅子上玩手機遊戲。
等侯婷婷洗完出來，他將筆記本電腦合上放在一旁。
“你……要看電影嗎？”祁同衛詢問道。
“不必了。”侯婷婷坐在桌邊喝茶，“我不喜歡看電影，尤其是3d動畫。”
祁同衛撓了撓頭，訕訕地笑了。
兩人一時無言。
許久之後，侯婷婷問：“祁同衛，你平時工作忙嗎？”
“還行。”
“你有女朋友嗎？”
“暫時沒有。”
“哦……”侯婷婷頓了頓，又問，“那你想過談戀愛的事嗎？”
祁同衛被問住了。
“怎麽了？”侯婷婷看他臉色有異，忙解釋，“我就是問問，別往心裏去啊。”
“沒事。”祁同衛搖頭，“我隻是覺得……談戀愛挺浪費時間的，我覺得吧，還是把精力投入工作比較實際。”
侯婷婷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說得也對，確實挺耗時間的。”
祁同衛轉移話題道：“咱們聊聊別的吧，你剛才說，你以前是歌手？”
“嗯。”侯婷婷點點頭，“唱跳俱佳，粉絲眾多。”
“那現在呢？還在唱歌嗎？”
“已經退出娛樂圈了。”侯婷婷輕描淡寫地說。
“啊？為什麽呀？你不是一直很熱愛音樂嗎？”祁同衛驚訝地瞪圓雙眼，“是因為受傷了嗎？”
“算是吧。”
“什麽叫算是？”
“因為……因為我的嗓子毀了。”侯婷婷低下頭。
祁同衛吃驚極了，他仔細打量侯婷婷，隻見她眉宇間透出幾分黯淡，似乎有難掩的憂愁與失落。
“那你以後準備幹嘛呀？”
“我還沒想好。”
“不過，不論如何，我都希望你能振作起來。你是個很優秀的歌手，千萬不要放棄自己。”祁同衛鼓勵道。
“謝謝你。我會努力調整自己的心態。”侯婷婷抬眸，鄭重地衝祁同衛鞠了一躬，“謝謝你的支持，我知道你並非因為同情才願意幫助我，請務必原諒我的唐突。”
“我明白。”祁同衛站起身，“你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倒杯水。”
侯婷婷忙阻止他：“別折騰了，我不渴。”
祁同衛笑道：“我不是客氣，你剛泡了咖啡，還是趁早喝掉，免得再次變成咖啡俠。”
侯婷婷莞爾一笑，心裏暖融融的。
她喝光了杯裏剩下的咖啡。
祁同衛看了看時間：“快九點鍾了，我送你去酒店吧。”
侯婷婷猶豫道：“這麽晚了，還麻煩你。”
祁同衛笑道：“不麻煩。我一個人住，也沒什麽事可做。”
侯婷婷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吧。”
祁同衛帶著侯婷婷走到門口，掏鑰匙開鎖。
“你的東西太多了，搬不動。我幫你找個輪椅吧。”祁同衛推開門說，“你稍等一下。”
“我不需要輪椅。”侯婷婷拒絕道，“我自己搬就可以。”
祁同衛卻堅持道：“你現在是病號，應該聽醫囑。”
侯婷婷拗不過他，隻好坐在沙發上。祁同衛則跑去樓下的超級購物車中翻找輪椅。
他找到一輛簡易版的輪椅，搬了過來。
侯婷婷站起身，伸出腳。祁同衛扶住輪椅把手，將她推了上去，然後將輪椅固定好。
“好了。”祁同衛說，“你躺著休息一會兒。”
侯婷婷點頭答應著，緩緩閉上了眼睛。
祁同衛走出家門，順便關上房門，然後坐在客廳沙發上，繼續玩遊戲。
過了一會兒，屋裏傳來一陣響聲。祁同衛連忙丟下手機，奔到臥室門口，問道：“怎麽啦？”
“沒事。輪椅卡在床底下了。”侯婷婷有些尷尬，“我拉不出來，你幫我弄一下。”
“好嘞。”祁同衛連忙爬上床，蹲在床底下。他用力扯了幾下，卻始終拽不出輪椅，最後急得額上冒汗。
“沒關係，你慢慢弄，別急。”侯婷婷柔聲安慰道，語速不緊不慢。
“哦。”祁同衛應了一句，加快了動作。侯婷婷趴在床上，看著祁同衛在床下忙碌的背影。
她忽然感到一股溫馨的暖流從心頭湧過，令人愉悅。
侯婷婷微微笑了笑，閉上眼睛假寐。
“我弄完了！”片刻之後，祁同衛鬆了口氣，站起身來，拍了拍手。
“辛苦你了。”侯婷婷說，“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洗漱。”
“好。”
侯婷婷去浴室洗澡換衣服，祁同衛坐在沙發上，百般無聊地玩遊戲。
這時候，侯婷婷穿戴妥當出來了。她長長的黑色卷發披散肩膀兩側，襯托出她清麗脫俗的臉龐。侯婷婷穿著淺灰色的羊絨衫和駝色短褲，搭配一條黑色高腰長靴，露出筆直纖細的腿，顯得亭亭玉立。
侯婷婷看見了祁同衛在電腦桌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著，於是招唿道：“坐下聊聊吧。”
祁同衛笑著擺手：“我不累。”
“你坐吧，又不花你錢。”侯婷婷指指旁邊的另一張沙發。
“呃……”祁同衛遲疑片刻，終究還是坐下來了。
侯婷婷拿起手包，從裏麵抽出一份合約遞給祁同衛：“這是一份藝術合同。”
祁同衛接過來，掃了兩眼。
“合同內容是……”
祁同衛點點頭：“沒錯。我願意跟你簽約，參演你的作品。但是我們需要簽三年。”
侯婷婷輕聲說：“其實你不用這麽勉強自己。我知道你對我挺照顧的。”
祁同衛笑道：“沒事啊。”
侯婷婷沉默片刻，認真地說：“祁同衛，你是一個很棒的人。雖然你不像別人一樣，天生就有名氣，但你勤奮踏實。我覺得……你未來的成就肯定比我高。”
“我……”祁同衛搖頭笑道，“我哪有什麽成就呢？我這輩子就是一個窮小子，隻想靠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而已。”
“你謙虛了。”侯婷婷抿嘴笑道，“你很優秀，我相信。”
祁同衛愣了愣：“為什麽你對每個人都那麽誠懇，唯獨對我這麽熱情？我不懂你的理由，所以我才想問。”
侯婷婷歎息一聲，說道：“因為你值得我這樣。”
祁同衛怔怔地看著侯婷婷。
侯婷婷說：“祁同衛，你真的很特別，很討人喜歡。你是個好男孩。你值得更好的女孩。如果你真的不嫌棄我的話，請收下我這份禮物吧。我希望你可以考慮一下。”
祁同衛低下頭，半晌，他抬起頭來，鄭重地問侯婷婷：“我們真的可以嗎？”
“嗯。”侯婷婷笑著點頭，“我也不確定。但我覺得我們可以試試看。”
祁同衛猶豫片刻，說道：“我可以嚐試一下，不過我不敢保證一定行。畢竟我這個人不適合做明星，我也許會辜負你。”
“你放心，我不怪你。”侯婷婷微笑道，“隻要你願意跟我簽約，我就很滿足了。你不必妄自菲薄。”
祁同衛笑了笑：“謝謝你，侯小姐。”
“不客氣。”侯婷婷頓了頓，“對了，叫我婷婷就可以。我們今天晚飯吃什麽呢？我請你。”
“你請客？”祁同衛瞪大眼睛，“為什麽？”
“我欠你一頓飯啊。”侯婷婷說，“我昨天忘記跟你說了，今天補償給你。”
“不，不用了。”祁同衛趕忙擺手拒絕，“我不習慣欠別人東西，尤其是女士的。”
“不算欠。”侯婷婷淡淡一笑，“我們是朋友嘛。”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侯婷婷打斷了祁同衛，笑道，“好了，我們出去買菜吧。”
“買菜？”祁同衛愣住了，“現在嗎？”
“對啊，你不是餓了嗎？”侯婷婷笑盈盈地看著祁同衛，“快去吧，我等著呢。”
祁同衛撓撓頭，站起身來，跟隨侯婷婷離開家門。侯婷婷的車停在樓下。
侯婷婷帶著祁同衛進入附近的超級商場，買了些食材，然後開始逛菜場。侯婷婷推著購物車，慢悠悠地走在前麵，祁同衛在後麵跟著。
“婷婷，你要買什麽菜？”祁同衛忍不住問道。
“魚丸。我最愛吃。”侯婷婷笑著迴答，“再買些青椒和胡蘿卜。”
祁同衛說：“那你挑吧。我不太懂。”
“你不懂的多著呢。”侯婷婷笑著，“我剛才看見有賣魚丸的，我去給你買幾顆。”
“哦。”祁同衛應了一聲，忽然想起來，“我也買幾顆吧。”
“好啊，你要吃多少？”
“五顆。”祁同衛想了想，“六顆吧。”
“你怎麽買那麽多啊。”侯婷婷驚訝地轉過臉來看祁同衛，卻看到祁同衛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她便立即改口道，“好吧，那就八顆。”
“不用啦。夠吃。”祁同衛尷尬地說。
“哎喲，別逞能了！你這樣會把胃撐壞的。”侯婷婷嗔怪道，“我們去買肉。”
侯婷婷帶著祁同衛來到蔬菜肉類專櫃，選擇了一些鮮嫩的牛肉和羊肉。
侯婷婷拎著菜籃子，笑眯眯地向祁同衛詢問道：“你還要什麽？”
“我……”祁同衛吞吐著，“要不咱們先買一條鯽魚吧？”
“你還會熬湯啊。”侯婷婷調侃道。
“我會燒茄盒。我媽教我的。”祁同衛嘿嘿笑道，“我媽特別喜歡喝。”
“那我們就買鯽魚吧。”侯婷婷又問，“還有嗎？”
“沒有了。”祁同衛說。
“那就買兩條鱸魚吧。你喜歡吃鱸魚嗎？”
“喜歡。”祁同衛點頭，“我爸喜歡。”
“哈哈，那就買兩條吧。”
於是他們挑了四條鱸魚，付錢時侯婷婷刷卡。結賬之後，侯婷婷笑道：“我送你迴去吧？”
“不，不用了。我坐車迴去就行了。”
“你不怕我拐跑你？”侯婷婷促狹道。
“你怎麽會呢。”祁同衛訕笑道，“你這麽漂亮……”
“我哪裏漂亮了？”侯婷婷佯裝惱怒，“再瞎誇我可要生氣了。”
“真的！”祁同衛誠懇地看著侯婷婷，認真地說，“婷婷，你真的很美麗。”
“你這個傻瓜。”侯婷婷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啦，我知道你很乖巧，但你這個樣子，我真拿你沒辦法。我隻是跟你開玩笑而已。我怎麽會騙你呢？”
“我知道……”
“走吧。我送你迴家。”
祁同衛搖搖頭：“不用了。我自己打車迴去就好了。”
侯婷婷笑吟吟地挽著他的胳膊，柔聲說：“聽話。”
“好吧。”祁同衛低頭，“那……我就麻煩你了。”
侯婷婷拉起他的另一隻手，微笑著看著他：“走吧。”
侯婷婷送祁同衛迴到樓下，把他送到單元門口。臨分手時，祁同衛突然想起了什麽，從包裏掏出一封信，塞到侯婷婷懷裏。
“嗯？這是什麽？”侯婷婷奇道。
“是給你的。”祁同衛說，“這段時間謝謝你照顧我爸媽。”
侯婷婷拆開信封，抽出裏麵的紙張，看完之後，抬起頭，微笑著望著祁同衛：“謝謝。”
“不用謝。”祁同衛說，“希望你早日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放心。”侯婷婷拍了拍祁同衛的肩膀，“我肯定比你找的好。”
“那當然。”祁同衛說，“你長得漂亮，身材又好，脾氣也好，一定比我找的好。”
侯婷婷被逗樂了，伸手捏了捏祁同衛的鼻尖：“貧嘴。”
祁同衛抓緊侯婷婷的手，認真地看著侯婷婷：“婷婷，我不知道該怎麽感激你。如果你願意，可以做我女朋友嗎？”
侯婷婷瞪圓了眼睛，盯著祁同衛看了半天，噗嗤笑出聲來：“嗬嗬……祁同衛，你在開玩笑嗎？”
“沒有。”祁同衛說，“我是認真的。”
侯婷婷收起了笑容：“你是認真的？”
“是的，我是認真的。”祁同衛堅定地說，“我希望我們能夠相互理解，相互扶持，彼此珍惜對方。”
侯婷婷沉默片刻，說道：“祁同衛，我現在還沒有談戀愛的想法。我想先試著考察一下你。等我覺得合適了，我們再交往，你覺得怎麽樣？”
祁同衛怔住了。
“祁同衛，雖然我很喜歡你，但我也並非隨便的女孩兒。”侯婷婷認真地說，“我需要你給我一個承諾。”
祁同衛咬著牙關點了點頭：“好。”
“我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決定，不要勉強我做不願意做的事情。”侯婷婷鄭重其事地說。
“好。我答應你。”祁同衛說，“我絕不勉強你。”
侯婷婷微笑著點了點頭：“那我就先告辭了。你記住哦，你剛才說的話。”
“好的。”祁同衛說。
“再見。”侯婷婷揮了揮手，轉身離開了。
“再見。”祁同衛站在原地，直到侯婷婷的背影消失在路燈下，才緩步朝小巷深處走去。
祁同衛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閑逛著，腦袋裏亂糟糟的。
這幾天來，侯婷婷對他照顧有加，祁同衛對她充滿了感恩與依賴。但是他知道，他配不上侯婷婷。侯婷婷家世優越、貌美如花，又是博士畢業，前途不可限量。而他，卻隻是個孤兒院長大的窮光蛋。
所以，盡管他內心渴望和她在一起，但他更清楚，他們倆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他曾經暗戀過一個人，那個人是他們班唯一一位富二代，叫陳嘉。
那是他最青春期時的夢幻，每次想起都會覺得怦然心動，可是後來那個人因為一場車禍，變成了植物人。
祁同衛痛苦了很久，他知道，即使那個人醒過來，他也配不上他了。他不敢奢求太多，他甚至都不敢跟別人提及自己有個暗戀對象，害怕被嘲諷，更害怕被拒絕。
但侯婷婷出現了，她溫柔善良，她幫助他度過了困難的初期階段。他對她充滿感激。可是他們注定不能有結果。祁同衛也知道這一點，他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不表露出一絲一毫。但是他仍舊忍不住偷看她。她就像是他的陽光，照耀著他冰冷黑暗的心靈。他想，隻要能遠遠地看著她，哪怕隻是一個背影，他就已經很滿足了。可他萬萬沒有料到，這個女孩居然是他未婚妻的妹妹！他們倆的身份懸殊實在太大，他根本不敢靠近，也沒有勇氣接近。他不斷地逃避，不斷地躲避著她的關切和熱情，可他知道，遲早有一天，他們倆還是會碰麵的。
祁同衛歎息一聲，摸出電話，打給侯婷婷。
電話響了兩聲就接通了，侯婷婷問：“祁同衛，你迴家了？”
“還沒呢，在街上散步。”祁同衛說。
“那你慢慢走吧，明天早晨我請你吃飯。”
“啊，為什麽？”
“你今天辛苦了，我請你吃頓飯嘛。”侯婷婷說。
“可是……”祁同衛欲言又止，“婷婷，今晚你還要值夜班吧？”
“嗯，今晚是我的休息日，輪換。”
“哦……那改天行嗎？”
“改天？”侯婷婷笑了，“你是擔心我太累，所以才拒絕我嗎？”
“呃……我不是這個意思。”祁同衛連忙否認，“我就是覺得太麻煩了。”
“我是覺得今天我幫了你，你請我吃頓飯也算是禮尚往來吧。而且我們倆之間還挺投緣的，多親近一些，也是應當的。”
“這樣啊。”祁同衛鬆了口氣，“那好吧。我明天早晨九點去找你，到時候聯係。”
“嗯，好。拜拜。”
掛掉電話，祁同衛抬起頭，看向遠方漆黑如墨的蒼穹，心髒仿佛被一雙大掌攥住，疼得厲害。他不敢相信，他的未婚妻是一個博士，他的父母是商界精英，而他呢？除了一張臉還拿得出手以外，他一無所有。
這就是他一直想要努力追逐的人生。
他突然想到了什麽，趕緊從錢包裏翻出錢夾，打開錢夾，拿出一個紅色的錦盒。
祁同衛將錦盒放進褲兜裏，繼續往前走。他邊走邊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嘟嘟響了很久，對方才接聽。
“喂？”一個略帶沙啞的女聲傳來。
祁同衛愣了一下，立刻反映過來：“媽？”
“嗯。”林秋葉簡單應了一聲，語調平淡得像是在敷衍。
“您身體好點了嗎？”
“嗯。”
“那我明天去探望您。”
“不用了，你爸在家陪我，我不需要探視。”
“哦……”祁同衛沉默片刻，“我今天……遇到了一個熟人。”
“嗯。”
“她叫侯婷婷，是……是您女兒。”
林秋葉似乎並不驚訝，“哦。”
“我跟她聊了一下午，她告訴我……我們之間的身份差距。”
“嗯。”
“我知道。”
“我想……我真的配不上她。”祁同衛低下頭，“她那麽好，那麽優秀，而我……”
“你是我生的，你什麽德行我還不知道？”林秋葉哼了一聲，“少自作多情了。她要是真的喜歡你，早就主動貼上去了，還等得到你先開口？”
“我警告你，不許再見她。”林秋葉語氣嚴肅，“否則我把你腿打折！”
“我告訴你，我不會允許你娶一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
“媽，我跟她沒有什麽……”
“你騙得過別人，你騙得了我？”
“我們真的沒什麽。”
“祁同衛！”林秋葉怒吼。
“媽，你別罵我，我錯了……”祁同衛哭喪著臉，“我保證以後離她遠遠地。”
“記住你說的話！你要是敢違抗我的命令，我就死給你看！”
“媽……我保證，不會再見她。”
“這還差不多。”林秋葉冷冷說完，啪地掛掉電話。
祁同衛捏著手機，眼睛裏全都是淚水。
侯婷婷站在樓梯拐角處，靜靜聽了半晌，轉身離開了。
第二天，祁同衛準備去醫院看望林秋葉，卻意外地接到了侯婷婷的短信。
“我今天休息，你有空嗎？我請你吃飯。”
祁同衛猶豫了幾秒鍾，給侯婷婷打了過去。
“你有空嗎？”他問。
“你在哪兒？”侯婷婷反問，“我現在就過來。”
“我在醫院附近的咖啡廳。”
“嗯，你等我。”
祁同衛坐在咖啡廳的卡座內，焦急地等待著侯婷婷。
沒多久，侯婷婷就風姿綽約地推門進來了。她穿著白襯衫和牛仔褲，顯得清爽利落，頭發高高盤起，露出漂亮的脖頸和雪白的鎖骨。她一路朝著祁同衛走過來，臉頰微紅，眼神迷亂，一看便是喝醉了酒的模樣。
“抱歉抱歉，讓你久等了。”侯婷婷說著，坐下來，“剛剛我碰到個朋友，耽誤了一陣子。”
祁同衛搖搖頭，替她倒了杯檸檬水，遞給她。
侯婷婷伸手去接，指尖不偏不倚地劃過祁同衛的指腹，兩人均感覺一顫。侯婷婷的臉更紅了，她慌忙收迴手，垂眸端起水杯，掩飾自己的窘態。
祁同衛隻顧盯著她看，沒有注意到她的異狀。
“最近在忙些什麽呢？”侯婷婷問。
“在做兼職。”祁同衛迴答，“賺些零花錢。”
侯婷婷笑了，“原來你也在掙錢啊。你爸媽知道嗎？”
“不知道。”祁同衛搖搖頭，“不想讓他們擔心。”
“那你現在住在哪裏呢？”
“住我叔叔家。”祁同衛說。
“那你叔叔家可真大啊。”侯婷婷羨慕道，“房子肯定很貴吧？”
“不算特別貴，但也絕對不便宜。”祁同衛隨口答道，“你呢？你在做什麽？”
“我？”侯婷婷歎了口氣，“我沒讀太多書，也沒什麽技術，就在一家企業裏做設計師助理。”
“哦，挺好的啊。”祁同衛安慰道，“我看過你畫的圖，設計很有靈性。”
“謝謝。”侯婷婷苦笑道，“可惜我這種人，恐怕難成氣候。”
“不試試怎麽知道呢？”祁同衛勸她道，“況且我看你設計得很好嘛。”
“我從來沒拿到過設計比賽的名次。”
“這也正常啊。”祁同衛說，“你又不缺錢。”
“我缺。”侯婷婷咬咬唇，“我缺錢買房子。”
“你不是說自己沒什麽技術嗎？”祁同衛問。
“我隻是沒有機會施展而已。如果給我足夠的時間……”侯婷婷頓了頓，又說，“我會做得很好。”
“我相信你能行。”祁同衛鼓勵她，“加油。”
侯婷婷勉強笑了笑：“嗯。謝謝。”
祁同衛又問她：“你為什麽突然辭職？”
侯婷婷愣了愣，似乎不明白祁同衛為什麽會提這個問題。她遲疑片刻，才說：“因為我父母不支持我繼續留在設計界了。”
“為什麽？”
“因為我是私生女。”侯婷婷輕輕吐出三個字，眼眶瞬間濕潤了，“他們認為我不該活在世界上，丟盡了他們的臉麵。”
祁同衛皺緊眉頭，一言不發。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沒關係，我習慣了，你放心吧。其實……我早就料到有這麽一天了。他們嫌棄我的出身。他們把我送到一所寄宿製初中寄宿，就是希望我離開這裏，徹底斷了跟家裏聯絡的念頭。”
祁同衛沉默許久，問她：“那你為什麽會選擇來這裏？”
“我想擺脫他們，所以……我找到了你。”侯婷婷直視著祁同衛的雙眼，“你願意幫幫我嗎？”
祁同衛低聲說：“我沒有能力幫你。我隻能盡量幫你，畢竟我們曾經合作愉快。”
侯婷婷的表情有點失落，她點點頭，說：“我懂。我知道，你隻是一個普通人。你沒辦法改變你自己，或者說，你沒有辦法影響到別人。”
“不要這樣妄自菲薄。”祁同衛說，“我還是可以幫你的。隻要是我能做到的，我都會竭盡全力幫你。”
“真的嗎？”侯婷婷滿懷期待地看向他。
“當然。”祁同衛點點頭。
侯婷婷露出喜悅的表情。
“你想讓我幫你什麽呢？”祁同衛問。
侯婷婷抿了抿嘴唇，說：“我需要一份工作。”
祁同衛思考片刻，問：“你想在什麽崗位上？”
“我想做一個策劃。”侯婷婷說，“但是沒有人敢用我，因為我的專長是設計，不擅長策劃。”
“你的想法很好。”祁同衛說，“可是你應該清楚，你的專長並非策劃這塊兒。”
“我知道。但我可以先去做一段時間的臨時工，積累一些經驗和資源。等到將來，我再慢慢轉型。”侯婷婷說，“這不會耗費我太多精力，反而是我最佳的創造價值的機會。我知道我自己的水平，我想，即使是一般的設計師，也未必能像我一樣完美地設計服裝，這就是我的優勢所在。我可以靠著設計賺取薪酬，彌補我沒有專業技術的缺陷。”
祁同衛聽她這樣說，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他猶豫良久，終於說：“這件事我可以試試，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想做什麽。”
“我想做一個時尚品牌的代言人。”侯婷婷誠懇道，“我想成為時尚圈內的一顆耀眼新星！我希望有更多人注意到我的設計，並欣賞我的作品。”
祁同衛驚訝道：“時尚品牌？那不就是模特嗎？”
“是，也不是。”侯婷婷耐心解釋道，“我想做的，是一家時尚服飾品牌。”
祁同衛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知道時尚服飾品牌是怎麽迴事嗎？它是一群女孩子聚在一起，穿著各種款式的衣裙，站在鏡子前搔首弄姿，賣弄風騷。你確定要走這條路？”
“你怎麽會這麽想呢？”侯婷婷無奈道，“我不覺得這是什麽壞事，我覺得挺有意義的。”
“那你覺得有哪些人會對這種形象感興趣？”祁同衛問，“你知道‘時尚’二字背後包含了多少辛酸苦辣嗎？你現在的身體狀態能吃得消嗎？我擔心……”
“我可以堅持。”侯婷婷說，“每次見到那些模特，我就會想起我爸媽和弟弟，就會很傷心。但我知道，我必須振作起來，否則，我根本沒有能力報複他們。”
祁同衛微微蹙起眉頭：“你想要什麽？”
“你能答應幫我嗎？”侯婷婷問。
“如果我不能答應，就算我幫了你，你也沒辦法進入時尚圈。”祁同衛說，“這件事不是我能決定的。”
“我知道，”侯婷婷說，“但我相信你會有辦法。”
“抱歉。我恐怕幫不了你。”祁同衛歎息著搖頭，“我隻能保證盡力而為。”
“我知道。”侯婷婷笑了笑，“我知道你幫不了我。”
“不過……”她頓了頓，抬起頭來看向祁同衛，“你可以幫助我，幫助一個需要幫助的人。這樣，至少我會更有勇氣，也不會辜負你的好意。”
祁同衛靜默半晌，說：“好吧，我可以幫你。”
“謝謝你。”侯婷婷露出由衷的笑容，“我會記住這個恩情的。”
“別忘了你的承諾。”祁同衛提醒她。
“放心吧。”侯婷婷說，“我從來不食言。”
傍晚，李芸給侯婷婷打了電話。她說：“婷婷，你什麽時候迴來啊？”
侯婷婷愣了一下，說：“今天就迴來了。”
李芸又說：“你迴來了之後，趕緊來醫院看看小宇吧。”
“嗯，我明白。”侯婷婷答道。
掛斷電話後，侯婷婷立刻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祁同衛把她送到樓下，問：“你要去哪兒？”
“我要迴去看看小宇。”侯婷婷說。
“好，我送你吧。”祁同衛把車鑰匙扔給她。
侯婷婷忙說：“不用麻煩了，我自己打車就行了。”
“你一個人不安全。”祁同衛說，“快上車吧。”
侯婷婷拗不過他，隻好坐進了副駕駛座。
兩人驅車來到醫院，剛下車，就看到一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停在門口。祁同衛和侯婷婷都認出這是祁宇的車。
他們往病房走去。剛拐過一個彎，祁宇的聲音忽然傳來：“姐夫，姐姐，你們倆來啦？”
祁同衛和侯婷婷順著聲音看過去，祁宇正站在病房門口，笑嘻嘻地看著他們。
“小宇。”侯婷婷叫了一聲。
“你們怎麽才來啊？”祁宇不滿道，“都餓死我了。”
侯婷婷看著他：“你怎麽下床了？”
“我想出去透透氣嘛。”祁宇說。
侯婷婷瞪圓了眼睛：“你還敢亂跑？”
祁宇吐了吐舌頭：“不是我要亂跑的，是爸爸硬逼著我下床的。”
“真的？”侯婷婷顯然不信。
“當然是真的啦。”祁宇說，“我爸昨天跟我說，我躺在床上太難受了，不利於恢複健康。所以我才偷偷溜下床的。”
“那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
“你們一直在談工作，我哪好意思打擾你們呀。”祁宇說，“再說了，我腿腳靈活著呢，就算下了床也沒關係。”
“我看你就是欠抽！”侯婷婷舉起手掌朝他腦袋拍過來，祁宇嚇得連忙躲閃，侯婷婷又追著打，祁宇哈哈大笑：“姐姐，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哼！”侯婷婷冷哼一聲，“你等著，等我把手裏的活計處理完，就迴來陪你聊天。”
“好嘞，我等你喲~”祁宇笑眯眯地衝她揮手，“拜拜。”
“嗯。”侯婷婷叮囑他，“你乖乖聽護士的話，不許亂跑。”
“遵命！姐姐。”祁宇笑著擺了擺手。
侯婷婷轉頭對祁同衛說：“你先去看望一下伯父吧，我去給你買水喝。”
“好。”祁同衛點點頭，“辛苦你了。”
“這有什麽辛苦的？”侯婷婷笑了笑，轉身離去。
祁同衛走進病房，祁宇正坐在窗邊看手機，見祁同衛進來，他笑嗬嗬地招唿道：“姐夫，你來了。”
祁同衛走近幾步，問：“你感覺怎麽樣？”
“挺好的，”祁宇笑著說，“就是不能動彈，無聊死了。”
“那你就好好休養。”祁同衛說，“我們過段時間再來看你。”
“別啊。”祁宇急了，“我想吃火鍋。”
“好啊。”祁同衛說，“我帶你姐姐去買菜，做火鍋。”
“姐夫真好。”祁宇說，“我想吃紅燒肉。”
“好。”祁同衛答應道。
祁宇看了一眼牆壁上的鍾表，說：“都九點多了，姐夫，你快走吧，不然你姐姐該擔心你了。”
祁同衛說：“那你好好歇著。”
“嗯，姐夫慢走。”祁宇笑眯眯地說，“路上注意安全，拜拜。”
祁同衛走後，祁宇歎了口氣，嘀咕道：“唉，我媽還不肯放人家走，這不是耽誤人家嗎？”
祁母推開門走進病房，說：“胡扯什麽呢？”
“哎呀，您怎麽來了？”祁宇說，“我都好久沒見到您了。”
“我聽說小浩住院了，特地過來看看。”祁母拉了張椅子坐下，“醫藥費夠不夠用？”
“錢夠花的。”祁宇說，“我可是有三分之二繼承權的，不差錢。”
“那就好。”祁母說，“你現在是我們家唯一的指望了，千萬不能出岔子。”
“知道了，您就放心吧。”祁宇說，“我還指著我賺錢孝敬你和我爸呢。”
祁母笑罵道：“盡瞎胡說八道。”頓了一下，她換了副語調說，“小宇啊，你最近和侯婷婷怎麽樣了？”
祁宇撇了撇嘴：“能有什麽怎麽樣？”
“她……對你好不好？”
“我看她就對我挺好的。”祁宇說，“比我對她還好呢。”
“那就好。”祁母點點頭，“我還怕你脾氣不好，惹得人家姑娘討厭你呢。”
“我脾氣怎麽不好了？”祁宇說，“除非她自己願意，否則沒人能欺負得了我。”
“臭小子，越長大越囂張。”祁母嗔怪道，“你姐姐平時就教訓你，你倒是越來越反抗。”
“她是為我好。”祁宇說，“我怎麽會不懂呢？”
“但是你這孩子，就是不懂事兒，你姐姐說你兩句你就記仇，你怎麽不考慮考慮她的立場？”
祁宇低下頭，沉默片刻，說：“我也知道我錯了。”
“你知道就好。”祁母欣慰道，“你要是聽你姐姐的，今年夏天就結婚了。”
祁宇微微愣神。
“傻小子。”祁母摸摸祁宇的頭，“侯婷婷對你很好，你別辜負了人家姑娘。”
“我知道的，媽媽。”祁宇點點頭，“我隻是有些害羞而已。”
“你也是成年人了，臉皮薄是正常的。”祁母說，“你要是像你姐姐那樣，早晚得被你氣死。”
祁宇尷尬地笑了笑：“姐姐那叫堅韌。”
“不管怎麽說，你要珍惜人家姑娘。”祁母認真道，“我知道你喜歡林琳，不過林琳已經跟你姐姐定親了，你別打她的主意。”
“我哪敢啊。”祁宇忙搖頭，“她是我姐姐的未婚妻，又幫助過我，我當然不會破壞她。”
祁母滿意地笑了：“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我才剛醒，肚子餓得咕咕直叫。”祁宇捂著肚子說，“能不能先讓我吃飯呀？”
“好好好，你等著，阿姨這就給你弄好吃的。”祁母說完，便起身出去了。
侯婷婷拎著一袋水果，推開病房門走進來，笑盈盈地問：“伯母走啦？”
“嗯。”祁宇點點頭，“姐夫剛來看過我。”
“他對你還好吧？”侯婷婷坐在床邊，把手裏提著的蘋果放在桌子上，“我給你削個蘋果吧？”
“謝謝。”祁宇說，“姐夫對我真不錯，姐姐也很疼我，你不用惦記。”
侯婷婷拿起刀，在蘋果上劃了幾刀，遞給祁宇說：“你吃吧。”
“謝謝姐。”祁宇咬了一口，“甜甜的。”
“喜歡就好。”侯婷婷笑了笑，說，“你姐姐說，讓你好好養傷，別整天東跑西顛的，讓你多休息。”
祁宇點點頭：“我知道了。”
“你要是悶，或者需要我陪你說話，就告訴我，我會抽時間過來的。”侯婷婷說。
“我不會無聊的。”祁宇說，“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帶我逛逛街。”
“行啊。”侯婷婷笑道，“你想買什麽衣服？”
“我隨便穿什麽都行，隻要幹淨整潔，舒適舒坦就好。”祁宇說。
侯婷婷笑了笑：“行，我明白了。”
祁宇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翻閱手機，忽然收到一條短信。
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內容隻有簡單的六個字：我是祁同衛。
他盯著屏幕看了一會兒，刪掉了信息，關掉了手機。
侯婷婷從洗手間出來，說：“我給你買了杯咖啡，要喝嗎？”
祁宇搖搖頭：“我現在喝不下。”
侯婷婷把咖啡放在床頭櫃上，猶豫片刻，說：“我剛聽醫生護士說，你姐夫今天去找你了？”
“嗯。”祁宇說，“他應該已經跟你解釋過了。”
“是啊。”侯婷婷歎了口氣，“我原來是覺得這件事情太突然了，你們倆還在談戀愛的時候，突然就要嫁給他了……不過後來仔細一想，其實也沒什麽。你姐姐對你很好，她做的決定，肯定是深思熟慮的。你姐夫雖然沒你那麽優秀，但是我相信他會是個好丈夫，所以我覺得這個安排也沒什麽不妥之處。”
祁宇淡淡道：“我和我姐姐都覺得這樣挺好，如果沒什麽特殊的緣由，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我理解你。”侯婷婷說，“我不是想勸你，隻是希望你別再做衝動的事情。”
“我知道。”祁宇點點頭，“不會了。”
侯婷婷站起身：“既然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謝謝。”祁宇說，“路上慢點。”
“好，拜拜。”
侯婷婷離開後，祁宇繼續躺在床上刷手機玩，偶爾刷刷論壇八卦新聞什麽的，不知不覺竟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仿佛有一雙溫柔的手在撫\/摸他的臉頰，將他喚醒。
祁宇睜眼一看，是祁同衛站在自己床邊，低聲叫他：“弟弟？”
“唔？”祁宇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來，“姐夫，你怎麽來啦？”
“爸爸媽媽讓我來看看你。”祁同衛說，“怎麽樣，感覺好點了嗎？”
“好多了，你不用擔心。”祁宇說。
“嗯，那就好。”祁同衛說，“我聽媽說，昨天你差點摔死，嚇死我了。”
祁宇笑道：“我命硬，閻王爺舍不得收我。”
“呸呸呸！”祁同衛瞪了他一眼，“你少胡說八道！”
祁宇連忙閉嘴。
“你姐姐呢？”祁同衛四下看了看，沒見侯婷婷，“沒跟你一塊兒嗎？”
“我剛睡醒，她可能在廚房忙吧。”祁宇說，“我姐做飯挺厲害的，每次我受傷她都熬湯給我補血，比營養師燉的湯好喝多了。”
“我也嚐過兩次，確實味道非常好。”祁同衛說，“難怪你姐姐這麽瘦，還長得那麽漂亮，原來都是湯的功勞。”
祁宇笑道：“當然了，我姐姐可是我們家最美的姑娘。”
祁同衛微微一笑：“那倒是，咱們家你姐姐算第二美了。”
祁宇哈哈大笑：“你這句話，我姐姐肯定愛聽。”
“對了，”祁同衛又問，“昨晚的車禍，你到底是怎麽迴事？”
“哦，我……”祁宇撓撓頭，“我也不清楚。”
祁同衛皺眉看向他：“你不是說你在樓梯拐角等你姐姐嗎？為什麽會突然被撞飛出去？”
“我……”祁宇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說吧。”祁同衛坐到病床前，神色嚴肅，“我想幫你解決這件事情。”
“真的嗎？”祁宇欣慰地說，“姐夫，你真是我親人！”
祁同衛笑了笑：“傻孩子，別亂叫，我哪配當你的親人？”
祁宇眨了眨眼睛：“你和姐姐結婚之後，當我的妹夫不好嗎？我姐姐可是超級美女哎！”
祁同衛忍俊不禁：“你這孩子，瞎說什麽呢？”
“我才沒有瞎說，你不喜歡我姐姐？”祁宇撇了撇嘴，“那你就更不配當我親人了！”
“好好好，我答應你。”祁同衛舉手投降，“我們結婚，當你的姐夫行了吧？”
“那就這麽說定了。”祁宇拍了拍祁同衛的肩膀，“我先祝福你們幸福。”
“借你吉言。”祁同衛笑道，“對了，你姐姐呢？我想跟她說幾句話。”
“姐姐還在廚房。”祁宇轉頭朝窗戶一指，“她應該快弄完了。”
祁同衛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看到侯婷婷端著碗筷走了進來，於是站起身：“你休息吧，我去找你姐聊聊。”
祁宇乖巧地點頭：“好。”
祁同衛走後，侯婷婷坐在椅子上，把湯碗放在桌子上：“你今天感覺怎麽樣了？”
祁宇說：“我好像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明天就能辦出院手續了。”
侯婷婷說：“醫生叮囑，至少在醫院觀察三天。”
“哦。”祁宇說，“我就知道。”
侯婷婷無奈：“你啊，怎麽就這麽急？”
祁宇說：“反正我都住了這麽久了，早出院不是早出院嘛，何況你現在懷孕了，也需要照顧啊。”
侯婷婷歎了口氣：“你就不怕萬一我流產了，或者再發生點別的意外？”
祁宇說：“我相信你的能力！”
祁宇說：“我今天想去逛街，你陪我吧。”
侯婷婷沉默片刻，點點頭：“嗯。”
祁宇露出一絲壞笑：“我還有一個請求，你能答應嗎？”
“什麽？”
“我想吃冰淇淋。”祁宇說，“特別想吃。”
侯婷婷無奈地笑了：“行了，我帶你去買吧。”
傍晚時分，侯婷婷帶著祁宇去附近的商場買了些零食和飲料，迴家時剛好趕上晚餐。
侯婷婷把零食和飲料擺到餐桌上，對祁宇說：“你自己玩兒吧，我去換衣服洗澡。”
祁宇點點頭：“好的，姐夫。”
侯婷婷笑了笑，走進臥室，關上門，脫掉了身上的白大褂，換了套寬鬆的居家服，又打電話給丈夫：“我今天有事，可能不迴去了，你別等我了，先吃飯吧。”
“好，你注意安全。”
侯婷婷掛斷電話，走進衛浴間，用熱水器衝洗了一下，隨便抹了點護膚品，穿了條黑色緊身褲和米黃色t恤走出衛浴間，拉開落地窗簾，看到窗台邊坐著一個人，似乎是在抽煙，她微微愣了一下。
“爸？你怎麽來了？”侯婷婷走出臥室，疑惑地望著父親，“有事兒？”
祁同衛抬起頭來，將香煙按熄在煙灰缸裏。他臉頰深陷，眼窩凹陷，胡茬冒出許多，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憔悴疲憊。
侯婷婷見狀，忙拿起遙控器，打開了客廳的燈。
祁同衛站起來，走進餐廳。
餐桌上隻放了兩幅碗筷，一副是侯婷婷的，另一副則是空蕩蕩的。
“怎麽沒準備飯菜？”祁同衛皺起眉頭，“你不迴家吃飯？”
“我……”侯婷婷猶豫了一下，“我約了朋友。”
“你朋友？”祁同衛狐疑道，“誰啊？”
“呃……”侯婷婷不太願意提及這個人名，頓了頓，說，“以前認識的，現在是他弟弟。”
“他弟弟？”祁同衛冷哼一聲，“你還交了個混血朋友？”
侯婷婷尷尬地說：“爸，我們現在隻是普通朋友而已……你別亂猜了……”
“我亂猜？”祁同衛瞪圓眼睛，“你都跟我說實話了？你還想騙我？你肚子裏的孩子是他的吧？！”
侯婷婷怔怔地看著父親，一陣難堪湧上心頭。
“嗬嗬嗬嗬。”祁同衛忽然仰頭笑了起來，笑著笑著，竟然哭了，“原來你瞞著我偷偷生下了別人的孩子！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侯婷婷低著頭，沒有說話。
“我養你這麽多年，供你讀大專、念研究生，你居然敢背叛我！”祁同衛怒斥道，“我打死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東西！”說罷揚起右手，向女兒的臉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侯婷婷被打得踉蹌退了兩步，捂著紅腫的半張臉，呆若木雞地立在原處，一動不動。
“爸……”祁宇忍不住叫了一聲。
“閉嘴！”祁同衛吼道，“你也是個逆女！”
“爸……”祁宇試圖阻止，但很顯然已經晚了。
祁同衛又抬起手臂，卻在距離女兒臉龐0.5厘米處停住了，顫抖著收迴胳膊，喃喃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侯婷婷抬起雙眸：“爸，您真的希望我嫁給陳博士嗎？”
祁同衛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您不喜歡他，是嗎？”
祁同衛啞口無言。
侯婷婷慘淡一笑：“那您還讓我嫁給他呢。我不愛他，我恨他，我不想嫁給他，所以我選擇離婚。我沒錯啊！”
“可是你……”祁同衛咬牙切齒道，“你懷著我的孫子，你怎麽能離婚？！”
侯婷婷平靜地看著他：“當初您逼我結婚的時候，就該想到今天。”
“我……”祁同衛語塞，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那不一樣！”
“有什麽不一樣的？”侯婷婷反問。
“那……那你至少不會跟我搶財產！”祁同衛急赤白臉道，“如果你肚子裏的是兒子，我絕對不會逼迫你結婚！”
“可我並不知道我肚子裏是兒子還是女兒，我也從來不想要這個孩子。”侯婷婷冷靜地說，“爸，我們之間沒有感情基礎，您不覺得這種婚姻根本沒必要維持下去嗎？我不喜歡他，也討厭他，他更不喜歡我。既然我們相互都不滿意，何必勉強呢？我們早點解除協議，各自尋找幸福豈不更好？”
祁同衛憤慨地指著女兒：“你簡直就像變了個人！”
侯婷婷搖搖頭：“爸，您先聽我把話說完。”
“我們分手後，我會繼續留在美院工作。我不會帶球跑的。”侯婷婷說，“您可以隨時派人盯著我。”
“我看你是瘋了！”祁同衛咆哮道，“你不怕你爸媽擔心？你不要臉了？”
侯婷婷苦澀地勾了勾唇角：“我爸媽……早就已經知道了。”
祁同衛聞言，神色劇變，震驚道：“你說什麽？”
侯婷婷緩慢地點了點頭：“我爸媽早就知道了。”
祁同衛臉色煞白，渾身哆嗦起來：“不可能……他們怎麽可能……他們明明一直都不知道！”
“我告訴過您，我不想再和他結婚。”侯婷婷輕聲道，“是您非要逼我，我才答應的。您以為我願意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嗎？”
她深吸了一口氣，眼底流露出刻骨仇恨：“這些年來，每次看到他，我就想到您逼我離婚的樣子。”
“我……”祁同衛啞口無言，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爸媽早就知道了……我……”
侯婷婷垂下眼簾，掩飾掉眼底複雜的情緒。
許久，她轉過身，扶著門框，艱難地往外挪去。
“婷婷。”祁同衛喚了一聲，“你等等我……”他慌慌張張地追了上去。
侯婷婷走到樓梯拐彎的位置，站定腳步，迴頭看著他：“爸，我們不合適，我也不想拖累你……”
她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似乎連說話都費勁。祁同衛見狀，趕忙衝到她麵前，扶住了她：“婷婷，我們談談！”
侯婷婷掙紮了片刻，最後還是倒在了祁同衛的懷抱裏。
祁同衛摟緊了女兒，淚水模糊了視線，卻依舊努力睜大眼睛看著她：“婷婷，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我不求你原諒我，隻求你保重身體，我不會放棄你的，一定不會。”
“我知道……謝謝你，爸……”侯婷婷低聲道，“謝謝你還肯認我這個女兒……”
祁同衛哽咽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父女倆相擁而泣。
祁峰默默地注視著二樓的動靜。
侯婷婷的哭喊聲漸漸遠去了，祁峰歎息了一聲，拿起手邊的煙盒，抽出一支香煙叼在嘴邊。他剛準備點燃，突然瞥見牆角有什麽東西閃了一下。
祁峰皺眉撿起來一瞧，竟是侯婷婷的包。包裏鼓囊囊的，好像藏了幾頁紙。
祁峰撕開了包裝袋，將它翻出來一看，頓時愣住了。
祁峰看著照片上的女人，又看向侯婷婷：“這是……”
“是我媽媽。”侯婷婷說，“這是我和祁鑫拍的全家福。”
祁峰恍惚記起，他曾在某次飯桌上無意提及過妻子侯麗娜，侯婷婷便說她母親叫侯麗娜。
“我和祁鑫從小一起長大，但是因為他父母不同意，所以一直沒辦法結婚。”侯婷婷苦澀地笑了笑，“直到五六年前，我爸爸媽媽去世了，我才跟他登記結婚。”
祁峰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我們在一起四年多，一直很恩愛，直到三個月前……我查出患了乳腺癌，已經晚期了……”侯婷婷的眼眶微紅，“醫生說我活不過半年了……”
祁峰沉默地撫摸著她的背脊。
“其實我早該知道的。”侯婷婷喃喃道，“如果當初我選擇留下孩子，或許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吧。”
祁同衛心痛至極：“不關孩子的事……這件事和孩子沒關係。”
“我也希望是這樣。”侯婷婷慘然一笑，“可惜，不是。”
祁同衛喉嚨堵得厲害。
“爸，我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做媽媽了。”侯婷婷淒然地說道，“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不，這不怪你。”祁同衛急忙安慰道，“是我錯了……是我對不起你……”
“那天祁鑫喝醉酒了，把我壓在床上，他說他愛我，我當時嚇壞了，就推開了他。”侯婷婷咬了咬牙，“誰知道，第二天醒來，我居然被他強行……我不敢告訴他，更不敢告訴別人。我偷偷買了假的試紙測出懷孕了，我想找個機會打掉，可是醫院告訴我，必須要先做引產，否則病人有生命危險……”
祁同衛聽得心痛萬分，眼眶泛紅，伸手捂住了嘴巴。
“我沒辦法，於是去醫院偷偷把孩子拿了出來。”侯婷婷閉了閉眼，“我沒有告訴祁鑫，我隻是想讓自己死心，讓他忘記我。可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我擔心自己熬不下去……”
“傻丫頭……”祁同衛擦去她眼角的淚痕，“我們可以去美帝治療。”
侯婷婷搖了搖頭：“我舍不得他，也不想丟下祁鑫一個人。”
“我會養你們娘兩個。”祁同衛說，“不管發生什麽事情，都由我來承擔。”
侯婷婷感激地握住了他的手。
祁同衛忽然問：“婷婷，你今年幾歲？”
“21歲。”侯婷婷答道，“我比祁鑫大5歲呢。”
“哦。”祁同衛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那你應該比祁鑫還大3歲。”
侯婷婷疑惑地看著他：“嗯？”
“你應該比我還大3歲。”祁同衛解釋道，“所以我們差輩了啊。”
侯婷婷噗嗤一笑：“哪有這種說法。我們都是一樣高的，我比你矮了1厘米。”
祁峰撓了撓頭：“可能是你長得太瘦了。”
侯婷婷眨巴著眼睛：“您也覺得我瘦嗎？”
“嗯，挺瘦的。”祁峰誠懇道，“我記得你們班上有個姑娘，就特別瘦，臉都尖成錐子了……”
侯婷婷噗嗤一聲樂了：“我們班上確實有個瘦高個。不過我們班女生都特別苗條……”
說到這裏，她忽然停住了。
祁峰奇道：“怎麽了？”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您？”侯婷婷歪著腦袋仔細端詳著祁峰。
“是嗎？”祁峰哈哈笑道，“你認識我？”
“嗯……”侯婷婷蹙眉道，“可是……我想不起來了。”
“那你可以慢慢想嘛！”祁峰說，“反正咱倆有緣，認識一場也是好事。”
侯婷婷露出笑容：“謝謝您願意幫助我。”
“這是我應該做的。”祁峰說，“你是個好姑娘，應該值得擁有幸福。”
“謝謝您。”侯婷婷深深鞠躬道，“您是個善良的人。”
祁峰擺了擺手，說：“好啦，別客氣了。我們進屋聊吧。”
兩人走入客廳，祁峰問：“你叫什麽名字？”
“侯婷婷。”
祁同衛點點頭，給兩人泡了咖啡端過來，又坐下來陪他們聊天。
祁峰看著侯婷婷清秀的麵龐，忍不住說：“你和我們家阿森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侯婷婷抿唇淺笑：“我是說，我們的身材差不多。”
祁峰歎了口氣：“你要是嫁給祁鑫，以後的日子肯定不會好過。”
“我不怕。”侯婷婷輕輕搖了搖頭，“我相信祁鑫一定能照顧好我。”
“可是你的身體……”祁峰皺緊眉頭，“我聽祁鑫說了，你的胃病挺嚴重的，最近有好轉嗎？”
侯婷婷微微頷首，輕描淡寫道：“已經好很多了，現在基本上沒什麽事情了。”
祁同衛歎息道：“這麽年輕就得胃癌，真是太糟糕了。”
“爸，你別瞎操心了，我會照顧好婷婷的。”祁鑫從廚房探出頭來，“婷婷，快過來吃飯。”
“哦。”侯婷婷站起身，跟著祁同衛一塊兒往餐桌旁邊走去。
“你嚐嚐看這個菜。”祁鑫夾起一筷子青椒炒肉片，遞給侯婷婷，“我特意選了一塊肥瘦適宜的。”
侯婷婷低頭看了一眼碗裏的肉片，微微一怔：“這……是您親手做的？”
“是呀！”祁鑫驕傲地說，“怎麽樣？我的廚藝沒退步吧？”
侯婷婷愣了半晌，抬眸對上祁峰慈祥的雙眼：“祁叔叔……謝謝您。”
祁峰拍了拍她的肩膀，溫和地笑了。
“吃吧。”祁峰招唿侯婷婷，“多吃一些。”
侯婷婷埋頭吃了起來。祁峰又夾了一筷子排骨放到她碗裏，侯婷婷禮貌地向他表達謝意。
吃完晚飯後，三個人移步到客廳沙發上坐著休息。
侯婷婷捧著水杯喝了口水，說：“祁叔叔，您能帶我去看看阿軒嗎？”
祁峰遲疑了一陣，才說：“他……已經去世了。”
侯婷婷一驚，連忙說：“對不起，我失態了。”
祁峰笑了笑：“沒關係，孩子，節哀順變。”
“抱歉。”侯婷婷垂眸道，“我隻是……有時候太難受了。”
祁同衛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侯婷婷的腦袋：“傻孩子。”
“祁叔叔，阿軒的屍體現在在哪兒？”侯婷婷問道，“我想見見他。”
祁峰看了祁同衛一眼，沉默許久之後，才說：“阿軒的遺體已經火化了。”
侯婷婷咬了咬嘴唇，神色黯淡。
祁峰安慰她說：“其實他並沒有離開我們。你不知道嗎？在二十六年前的今天，他還活著。隻不過被壞人抓走了。現在他終於獲救了。”
侯婷婷睜大眼睛：“他還活著？”
祁峰笑道：“當然了。他比你小四歲呢，所以他叫你姐姐。”
侯婷婷激動得熱淚盈眶，喃喃道：“原來……他還活著啊……”
祁同衛把一份dna檢測報告遞給她：“這是我們找到他時，他提供的東西。我們都看不懂。他說他父母死的時候留給他的，但是他不明白父母為什麽要這麽做。後來我們找到一位法醫，法醫證實了他父母確實是自殺的，因為心髒病引發的猝死。他父母的遺產由他繼承。但是他覺得，既然父母是被壞人害死的，他就更加無權分配他父母的財產。所以他把財產捐獻給孤兒院，又捐獻給福利院，剩餘的錢全部用來做研究，希望可以早日破解父母自殺的秘密，查清楚他們的死因。”
“他還是很優秀。”祁峰感慨道，“至少是個孝子。”
侯婷婷點了點頭：“如果我們再找到他，一定要請他來參加我的婚禮。我想親自感謝他，替我的父母謝謝他。”
“當然可以。”祁峰說，“隻要他願意。”
這個結論雖然很殘酷，卻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畢竟他們是孿生兄妹。
而另外一份dna鑒定報告則顯示，他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
這份dna鑒定報告的主要內容，是關於這個女人和侯軒的。
這個女人名叫李雪梅，是侯軒同父異母的姐姐。
李雪梅的父母是農民，平時種田賣山貨，生活條件很艱苦。但是李雪梅非常努力，每周都會抽時間打工賺錢貼補家用。
她長期待在鄉下。直到三年前才搬到城裏住。
李雪梅的丈夫是一個賭徒，每次輸光了錢，就跑去賭博。
李雪梅忍耐不了丈夫嗜酒成癮的惡習，便辭掉工作，跟著丈夫一起到南江去打工掙錢，幫助丈夫戒酒。
李雪梅在工廠裏打零工，有一天晚上被老板叫到辦工廠的宿舍睡覺。
第二天早晨醒來，老板告訴李雪梅，宿舍裏進了小偷，她的包落在床底下了。
李雪梅急匆匆趕到工廠宿舍，發現她的包果然在裏麵。於是她趕緊報警，把小偷繩之以法。
但是老板不依不饒，要李雪梅賠償損失。李雪梅隻能忍痛支付一萬塊錢的違約費，才算擺脫了這樁糾紛。
李雪梅從此搬出工廠，住到了一間旅店裏。
她每天打電話聯絡侯軒，希望他能夠盡快來南江找她，但是侯軒始終沒有出現。直到一年多以前，侯軒忽然來了信，說他已經買房買車。但是他的銀行卡凍結了，暫時還拿不出錢。
李雪梅立刻給侯軒轉賬。
但是幾千塊錢剛入賬，侯軒就又斷線了。等李雪梅想打電話給侯軒的時候，侯軒的手機號碼卻成了空號。
李雪梅慌張極了，她甚至懷疑侯軒遭遇了不幸。於是她開始滿世界尋找侯軒的下落。
後來李雪梅聽說，侯軒去世了。
李雪梅哭得暈厥過去。她昏迷了半年之後，身體漸漸康複。醒來以後，她決定先去南江探望侯軒的父母。
臨出門前，侯婷婷擔憂地對祁同衛說：“爸，我媽她一直在念叨著二叔。如果可以的話，您可以帶我去祭拜祭拜嗎？”
祁同衛猶豫片刻：“我盡量試試吧。”
侯婷婷點點頭。
祁同衛送走了侯婷婷，立即驅車來到侯軒父母的墓碑前。
這裏風水格外的好。山清水秀，綠樹成蔭。
侯軒父母合葬在一座小墳包旁邊。侯軒的父母是雙胞胎，骨灰盒都放在一起。
祁同衛跪坐在墳前，向侯軒父母叩首致歉。他沉默許久，抬起頭來的時候，臉上已經布滿淚痕。
祁同衛問守陵人：“他父母葬在哪個地方，我想去拜祭一下。”
守陵人說：“他父母是一對夫妻，埋在一座山的山腰處。你若想去，我這就領你去。”
“太謝謝您了！”祁同衛連忙站起來，“我這就隨您去。”
守陵人領著祁同衛來到山腳下，指著山腰處的一個小土坡說：“你就順著這個坡往上爬，最高的那顆榕樹就是他們的墓穴。”
祁同衛謝過守陵人，沿著土坡往上走。越往上，林木愈見蔥蘢茂盛。
不知不覺間，祁同衛登頂了。
他看到一棵巨樹佇立在眼前。巨樹足有五六百米高，枝繁葉茂，鬱鬱蒼蒼。在樹冠的遮掩下，隱藏著一個幽深的洞穴。
洞口掛著一塊黑色的石牌匾。牌匾上寫著三個字——侯氏祠堂。
祁同衛朝那塊石碑鞠躬，然後邁步朝洞穴走去。
山路曲折蜿蜒，陰森潮濕，祁同衛走了將近半小時才走到山洞的盡頭。
盡頭有一扇木門。
祁同衛輕輕敲響了木門。
吱呀一聲，門打開了。
門後，站著一個身材魁梧、膚色古銅的壯漢，他的右耳戴著一副墨鏡。
祁同衛認識這個人，這是侯氏祠堂的守陵人，叫做侯勇。
侯勇看著祁同衛，露出笑容，說道：“少爺的朋友？請進吧。”
“多謝您。”祁同衛微微頷首，跨進門檻。
“少爺在閉關，不宜打擾。”侯勇說道，“您稍坐片刻，我這就去通知少爺。”
“好。麻煩您了。”
侯勇退出門外。
祁同衛環顧四周，山洞裏麵空蕩蕩的，除了一些陳舊的裝飾品，再無別物。
他在洞口坐下。
侯勇很快便迴來了。
“少爺請您進去。”他說。
“好。”祁同衛站起來，邁步走進山洞。
洞內漆黑一片。
侯勇在前麵引路。他們穿過狹窄而悠遠的甬道，來到一處寬闊明亮的石室之中。石室四壁鑲嵌著夜明珠，散發出溫潤柔和的光芒。石室中央是一個圓形的池子，池子裏種著一株紅蓮花，它的葉子像血一樣鮮豔。池子中央的石台上，盤腿端坐著一位身材消瘦的男人。
男人披肩的長發垂落下來，遮住他大半張臉。祁同衛隻能看到他的嘴唇和眉宇，並分辨不出他是男是女。
“少爺，您的朋友來了。”侯勇說。
男人緩緩睜開眼睛。
他的眸中似乎燃燒著火焰。他的臉上覆蓋著薄薄的冰霜。他冷淡地說：“你就是祁同衛？”
祁同衛恭敬答道：“是。”
“你為什麽要救我？”
“因為我也姓侯啊。”
男人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祁同衛說：“侯先生，您真的是侯軒嗎？我不敢相信……”
男人冷漠地說：“你不必驚訝。我確實是侯軒。但是我死了。我被人害死的。”
祁同衛震驚了。他簡直難以置信。
侯軒的眼神變得更加冷漠，他用一種近乎殘酷的語氣說：“侯家所有人都恨我入骨。我不怪他們。我隻怪自己命不好。”
“侯先生。您別傷感。”祁同衛安慰他。
侯軒搖搖頭：“我不會傷感的。我從未後悔當初的選擇。”
“那您還記得侯婷婷嗎？她是個非常善良孝順的姑娘。她一直在等您迴去。”
侯軒歎息道：“我何嚐又忘記她呢？隻是，我現在活不了啦。我隻剩下最後一絲靈魄。這縷靈魄寄托在玉佩中。我隻能保留意識，卻沒辦法控製軀殼。”
“侯先生……”
侯軒打斷他的話：“別叫我侯先生，我不配！”
祁同衛愣住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叫錯了稱唿。他應該叫他“侯叔”或者“侯軒伯父”。畢竟侯婷婷是侯軒唯一的女兒，而他又是侯婷婷的丈夫。
他不禁懊惱萬分。
侯軒說：“你跟婷婷結婚多久了？”
“兩個月。”
“你比她小九歲？”
祁同衛不禁汗顏，說：“是的。我今年二十六歲。”
侯軒又問：“你們準備什麽時候生孩子？”
祁同衛頓時尷尬了。他撓撓後腦勺，不好意思地說：“婷婷說暫時不考慮。”
侯軒哈哈一笑，說：“你們倒是挺恩愛的嘛。”
“呃，其實，我們是契約夫妻。我隻是幫她照顧她弟弟而已。”
“原來如此。”侯軒的表情嚴肅起來，“既然如此，你為什麽要娶她？”
“這個……”祁同衛猶豫起來。
侯軒的聲音陡然拔高：“說！”
祁同衛嚇了一跳，忙解釋說：“其實，我跟婷婷之間沒有太多感情基礎。她對我有些誤會。但是我不想離婚。”
侯軒的聲音放鬆下來。他沉默了一陣，說：“婷婷這丫頭，性格衝動，做事魯莽。我擔心她嫁給你之後，你會受委屈。”
“不會。婷婷挺可愛的。”
“嗯。”侯軒點點頭，又問，“你們什麽時候舉行婚禮？”
祁同衛苦笑一下，說：“等婷婷把手術做完吧。”
侯軒歎了口氣：“我早就知道，她遲早會闖禍。唉。算了，這次她也吃夠教訓了，我不逼她了。”
“謝謝您體諒她。”
侯軒擺擺手，說：“她的病情很複雜。我不知道能堅持多久。你們盡量趕在三年內辦完婚禮吧。”
祁同衛一怔，說：“侯叔，我覺得你的精神狀態挺穩定的。”
“穩定什麽。”侯軒慘然一笑，說，“我的精神世界隨時都會崩塌。”
侯軒抬起手，止住他的疑惑。
“我的身體很虛弱，每天都需要補充營養。這段時間你幫我采購一些東西，送到我房間來。”
“好的，侯叔。您放心，我一定買齊您需要的東西。”
“辛苦你了。”侯軒露出一絲欣慰的微笑。
這一夜，祁同衛幾乎徹夜未眠。他輾轉反側，無論如何睡不著覺。他的思緒混亂至極，滿腦子都是侯軒剛才的話。
侯軒是侯家的嫡係傳人，也是他名義上的舅舅。他雖然失蹤已久，但侯家仍然將他視為希望。
侯婷婷一向崇拜侯軒。他們曾經是青梅竹馬，彼此傾慕。
侯軒是個非常厲害的人物。他的智慧與謀略，甚至超越了侯家的曆代先祖。侯婷婷深深迷戀於侯軒，她認為他是這世上除父親和母親之外，最聰明的人。
可是現在，他的精神狀況似乎並不理想，他的意誌也並不堅定。侯軒甚至拒絕了醫院的治療，隻願苟延殘喘。
他說他快撐不住了。祁同衛心疼得難以言喻。
第二天，祁同衛按照侯軒的吩咐，去采購食品藥品。臨走前，他特地叮囑侯軒，要注意飲食清淡，尤其忌油膩。
祁同衛帶著一堆補品迴到酒店的時候，看見侯婷婷站在門邊，像一尊石雕般一動不動。祁同衛連忙迎上去，關切地說：“婷婷，你怎麽不進屋呢？”
侯婷婷緩緩抬起頭，眼眶紅腫。她哽咽道：“祁同衛，我爸爸，他死了……”
祁同衛震驚地張大嘴巴。
“昨晚我爸爸在書房裏坐了半宿。”
“啊……怎麽突然這樣？”
“我爸爸一直想找個合適的人替代他，他說，他的身份太敏感，不能再拖累別人了。”
“哦……”
“他說我是他最後的希望。他怕他死了之後，我會被迫繼承遺產。所以，他提出要求，讓你陪我演場戲。”
祁同衛恍然大悟。
侯軒這種人，怎麽可能輕易相信別人？他讓祁同衛假扮他的女婿，必然有更深的用意。
侯婷婷淒然一笑，說：“他還是不肯相信我。”
祁同衛安撫說：“婷婷，你別這麽想。”
侯婷婷咬緊嘴唇，說：“我知道，他根本就不相信我，他懷疑我。”
祁同衛沉默片刻，問道：“侯總是什麽時候發病的？”
“四天前。”侯婷婷的語調低沉，“醫生說，他的病情非常嚴重，隨時都有生命危險。”
祁同衛心裏咯噔一下。
侯婷婷搖搖頭，說：“我現在隻想陪著他，哪兒也不想去。”
祁同衛說：“我能幫你什麽嗎？”
侯婷婷抬起頭看著他，說：“祁同衛，我知道你是好人。但是，這次，我真的不想麻煩你。你隻要告訴我，你是否喜歡我就夠了。”
祁同衛一愣。
祁同衛心中五味雜陳。侯軒說侯婷婷聰穎善良，果然不假。她的行為舉止既不做作，也沒有令他反感，反而讓他覺得有幾分心痛。他忽然很慶幸自己沒有娶李菲。李菲是他這輩子唯一遇到的，值得托付終身的女孩。
可是，這個世界上的許多美好，往往是鏡花水月一場夢。他們錯過了彼此，卻還擁有更好的。
他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侯婷婷，便伸手攬住了她單薄纖細的肩膀。
“婷婷，你別擔心。侯叔吉人天相，肯定會好起來的。”祁同衛柔聲勸道，“我答應你，我會當成什麽事情都沒發生過。”
侯婷婷仰起頭，淚光閃爍：“謝謝你。”
祁同衛說：“你也別太傷心了，早些休息吧。”
他把侯婷婷送迴房間，然後獨自離開。
路過護士台時，祁同衛聽見兩位小護士竊竊私語。
“侯總今天怎麽這麽奇怪？”
“是啊，他從來都不吃甜食的！”
“不僅甜食，他平時連咖啡豆都不碰的。”
“他是不是生病了？我們要不要報警啊？”
“哎呀，你傻啦！侯總可是我們醫院的頂梁柱，他要是倒了，醫院也就完蛋了！”
“那咱們要不要偷偷叫120啊？”
“別胡鬧，這裏是私立醫院，不需要120！”
“侯總的病情已經穩定了，估計過段時間，就會痊愈的。”
“真的？”
“嗯。”
祁同衛停下腳步，認真地聆聽兩名小護士的談話。原來，侯軒並沒有大礙，他隻是受刺激過度，精神崩潰了。
祁同衛歎口氣。
他不知道該如何評價侯軒，或許是因為，侯軒是侯婷婷父親的原因？祁同衛心裏隱約有些擔憂，如果他和侯婷婷的關係暴露，侯軒肯定會拿他撒氣的。
但是，侯婷婷似乎毫無察覺。這幾天，她依舊每天守在侯軒床邊，寸步不離。侯軒的精神狀態雖然仍然糟糕，卻逐漸恢複了理智。他看向侯婷婷的眼神，充滿歉疚與憐惜。
這天，祁同衛照例來探視侯軒。
侯軒看著他說：“你的腿好了？”
祁同衛淡淡一笑：“嗯。”
“謝謝。”
祁同衛微笑著說：“侯總客氣了。”
侯軒歎口氣：“婷婷這丫頭，從小就懂事乖巧。我從來都舍不得罵她一句，更別說打她了。
祁同衛垂下眼簾，掩飾住自己的情緒。
“你放心。”侯軒說，“等我病好了，我絕對不允許她纏著你。”
祁同衛輕輕“嗯”了一聲，說：“您好好養病，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我。”
侯軒說：“婷婷的事，我會找機會處理好的。”
侯軒又交代了祁同衛幾句，便示意他出去。
走廊上，侯婷婷坐在椅子上，背靠牆壁，低著頭，像是剛哭過的樣子。
祁同衛猶豫了一下，還是朝她走了過去。
“你來了？”她勉強笑著說。
“嗯。”祁同衛頓了一下，才緩緩說，“侯總已經好多了。我先走了。”
“再見。”
祁同衛轉身離開。
“祁同衛。”侯婷婷突然叫住他，“謝謝你。”
祁同衛轉過身，衝她點點頭：“我先迴去了。”
侯婷婷盯著他的眼睛：“你會不會恨我？”
“恨你什麽？”
“恨我破壞了你和李菲的感情。”
“不恨。”
“真的嗎？你騙我？”
“不信拉倒。”祁同衛聳聳肩，“我走了。”
侯婷婷追上來：“我真的希望，你和李菲能夠在一起。”
祁同衛停下腳步：“謝謝。”
侯婷婷深吸一口氣，問：“那……你呢？”
“我？”祁同衛皺眉，“什麽意思？”
“祁同衛。你喜歡李菲嗎？”侯婷婷直視著他的眼睛。
祁同衛沉默片刻，抬起眼，堅定地說：“我愛她。”
“我不知道，”侯婷婷說，“但是，我知道自己做了一件非常混賬的事情，差點毀掉了李菲。我希望，你能給她一次機會，也給我一次機會。”
祁同衛愣了愣，苦澀地說：“婷婷，不是我不願意。而是，我已經辜負了她。我不想再辜負另外一個人。”
侯婷婷咬著嘴唇，眼圈紅了。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侯婷婷說，“但是，請你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吧。”
祁同衛靜靜地看著她，心底湧上一陣悲涼。
侯婷婷低聲說：“我知道，這個要求很荒唐，很不合理，甚至有點卑鄙。可是，祁同衛，我隻剩下你了，我不敢奢望能跟你在一起，但是，至少，你可以給我個機會，哪怕你隻是當朋友，隻是……隻是……”侯婷婷哽咽了，她拚命忍耐淚水，“我隻是……想跟你說句話罷了。”
祁同衛歎了口氣，說：“好吧。那就說一句話吧。”
侯婷婷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謝謝你……”
祁同衛說：“其實，我早就應該猜到，你是個好姑娘，你值得更好的。”
侯婷婷的眼眶又濕潤了，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那你祝福我吧。”
祁同衛伸手抱了抱她：“加油！”
侯婷婷含淚點點頭。祁同衛鬆開她，說：“我先走了。”
“再見。”侯婷婷說。
侯軒醒來後，侯婷婷立刻跑去找祁同衛。祁同衛正準備告辭離開，看到侯婷婷，他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裏。
侯婷婷急切地問：“你今天要走嗎？”
“我明天還有事。”祁同衛說，“得趕迴去。”
“哦。”侯婷婷失落地低下頭，“我爸的事……”
“你們家的事情我幫不上忙。”祁同衛誠懇地說，“但是我保證，不會把你爸的消息泄露給媒體。”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侯婷婷不解地問，“你不是討厭我嗎？你應該恨我才對。”
“如果我真的恨你，我就不會來醫院了。”祁同衛平靜地說，“我隻是不希望，因為你的原因，連累無辜。”
侯婷婷怔忡地看著他：“你是個好人。我爸爸說你人不錯，我以前覺得他老糊塗了。現在我相信了。”
“我是不是挺虛偽的？”祁同衛反問道。
侯婷婷搖了搖頭：“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隱。你並沒有錯，是我不識好歹，誤會了你。”
祁同衛說：“你能想明白就最好了。”
“那你今晚留下陪我爸爸好不好？”侯婷婷哀求似的看著他，“你就當我是在耍賴，可以嗎？”
“拜托了！我爸爸需要你，你就答應我好不好？”侯婷婷緊張地看著他，“他現在隻認識你一個人！”
“好。”祁同衛點了點頭，“等他情況穩定下來，我再離開。”
“嗯嗯！”侯婷婷高興地跳了起來，“太棒了！謝謝你！”
她撲進祁同衛懷裏，激動得熱淚盈眶。
祁同衛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輕拍她的背脊：“好啦，別哭了。我還要去吃飯呢。”
“啊，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侯婷婷慌亂地推開祁同衛，退開兩步，低著頭不安地說，
“我懂，你是關心則亂嘛。”祁同衛笑了笑，轉身往病房走。
侯婷婷快步走在他身邊，低聲說：“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祁同衛微微一頓，繼續向前走，淡然道：“沒關係。”
“你是不是生氣了？”侯婷婷問。
“沒有，”祁同衛說，“我怎麽會怪罪你呢？”
侯婷婷抿著嘴唇笑了笑，突然說：“祁同衛，我們倆交換聯係方式吧。萬一有什麽事，彼此也好通知對方。”
祁同衛猶豫片刻，點頭道：“好。”
兩人互相存下了電話號碼，一路聊著天，迴到酒店。
迴到房間，祁同衛收拾完行李箱，打開窗戶透氣。
“你住幾樓呀？”侯婷婷探頭問，“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可以和我住同一個房間。”
“不用，謝謝。”祁同衛擺手拒絕了，“你休息吧，我先迴去了。”
“我送你吧。”侯婷婷跟著他走到門口，拿了鑰匙遞給他，“明天見。”
祁同衛接過鑰匙：“嗯。”
從樓上下來時，他遇到了陳銘錫，陳銘錫笑眯眯地衝他打招唿：“嗨~”
祁同衛禮貌地笑了笑，轉身離開。
陳銘錫看著他的背影，感慨道：“這個傻子，居然真的去幫侯叔叔辦喪葬事宜。”
“他倒是有心了。”周曉珊從旁邊的樹叢後鑽出來，“隻可惜啊，他這次恐怕要被抓進監獄待個三五年了。”
“你怎麽在這兒？”陳銘錫驚訝地看著她。
周曉珊說：“這不是怕你寂寞，特意跑來陪你的嗎？”
“我可不敢勞煩美麗的周小姐。”陳銘錫調侃道，“您請迴吧。”
“我都追到這兒來了，哪有半途而廢的道理？”周曉珊挽住他的胳膊，笑嘻嘻地說，“走吧，我帶你去玩兒。”
陳銘錫掙紮道：“放手！你再碰我一根毫毛試試！”
“不放！”周曉珊死死地摟住他的胳膊，撒嬌道，“人家想你了嘛！”
陳銘錫忍著怒火道：“放開！”
“不放！你答應跟我走的！”周曉珊抱著他，像個孩子般扭來扭去，“我不管！反正今天我纏定你了！”
陳銘錫歎了口氣：“算了。隨便你吧。”
周曉珊高興地鬆開他：“走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餐廳，周曉珊熟門熟路地坐在靠窗位置，衝他揮手：“快來呀。”
陳銘錫拉開椅子坐在她對麵：“我說，我是不是被你套牢了？”
“哎喲，你胡思亂想些什麽呀？”周曉珊瞪眼看著他，“咱們倆都認識多少年了？”
“可我們倆從來都沒談過戀愛。”
“我們又沒談過戀愛呀。”
陳銘錫無奈地說：“我記得當初你還是很討厭我的。”
周曉珊臉頰一紅，嗔道：“討厭又不代表喜歡，你怎麽這麽笨啊？”
“那現在呢？”
“現在更討厭你了！”
陳銘錫無語道：“你還真是善變啊。”
“因為我本來就是個壞女孩呀。”周曉珊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笑眯眯地看著他，“所以你不要害怕哦，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包養你哦！”
“嗬嗬，那還是算了吧。”陳銘錫聳聳肩膀。
“喂！”周曉珊不滿地看著他，“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呀？我是不夠漂亮嗎？我爸媽都覺得我挺不錯的呀！”
“我沒有看不起你。”陳銘錫連忙解釋，“我就是覺得，你比較適合找個老實本分的男朋友。”
“切。”周曉珊翻了個白眼，“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這麽說。”
陳銘錫搖搖頭，不置可否地說：“其實我挺希望你將來找個踏踏實實的男人，這樣至少不會受委屈。”
“哎呀，你想那麽遠幹什麽？”周曉珊托腮看著他，“我們還是好好享受眼前的二人世界吧！”
她的目光柔和似水，含情脈脈地盯著他。
陳銘錫心中暗罵自己犯賤。
明知道她的心思，卻仍舊忍不住被勾動。
他低下頭，假裝喝咖啡掩飾尷尬。
“陳銘錫，”周曉珊輕聲喚道，“你……喜歡我嗎？”
陳銘錫抬起頭，與她四目相對：“嗯，喜歡。”
“你喜歡我什麽？”
陳銘錫沉吟許久，緩慢地說：“我喜歡你，不論你做過什麽，或者曾經傷害過誰，你都是我唯一喜歡的姑娘。”
周曉珊聽罷，眼眶微熱：“陳銘錫，我也……”
陳銘錫忽然打斷她：“等等。”
周曉珊茫然地眨巴著大眼睛。
陳銘錫說：“我想起來了，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先告辭了。”
陳銘錫站起身往門口走去。
“陳銘錫！”周曉珊追了幾步，喊道，“你等等我呀！”
陳銘錫停下腳步，轉過身：“我們改天再約吧。”
周曉珊急忙點點頭：“好。”
陳銘錫轉過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侯婷婷剛巧走到餐廳門口，恰好看到了這一幕。她抿了抿嘴唇，深吸一口氣，推門走進去。
周曉珊正失落地站在原地，聽到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曉珊。”
“婷婷？”周曉珊愣了一下，“你怎麽來了？”
“我剛好路過這附近，順便買點東西，聽服務生說你來了，我就進來看看。”侯婷婷拿出一張卡片遞給她，“你最喜歡的那家甜品店新款，送你的。”
周曉珊驚訝地看著她：“你不用破費啦！”
“我隻是借花獻佛而已。”侯婷婷笑道，“我還有事，你繼續逛街吧，晚上見。”
“晚上見！”
周曉珊目送著侯婷婷離開，心想：真是奇怪，婷婷為什麽突然對自己這麽好呢？難道……是為了陳銘錫？
“小姐，這邊請。”服務生禮貌地引領著她向前。
周曉珊收拾好情緒，轉過身，朝著陳銘錫離開的方向走去。
她並不擔心陳銘錫會丟下自己跑掉。
畢竟，他欠自己的命。
陳銘錫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一時間不知該何去何從。
他今天是特意逃課陪她來逛街的。雖然知道這個計劃會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但是……他還是決定試一次。
萬一成功了呢？
他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報出一串數字，司機師傅問：“您是要去哪兒呀？”
“我想去這兒。”
他指了指自己的手機，司機師傅立刻明白了：“好嘞，您坐穩了。”
汽車平穩地啟動，很快駛出城郊，向著南城駛去。
“您確定是要到這裏來嗎？”
陳銘錫點點頭：“嗯。”
他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這段時間以來，陳銘錫一直感到渾渾噩噩的。
這種狀態令他非常焦慮，仿佛隨時都會崩潰。
他甚至想過要放棄。
但是他不甘心，絕不甘心。
他必須贏，必須活下去，才能完成母親未了的遺願。
他不能輸給祁同衛，絕不能。
他不會認輸，他會贏得比賽！
汽車行駛到半路時，忽然拐彎衝向了左側的岔路口。
“誒？師父！”陳銘錫睜開眼睛，慌亂地按著喇叭，“您怎麽開錯路了？”
“哦，我記錯了。”司機師傅尷尬地笑笑，“對不起。我馬上調頭。”
“不行，不能調頭。”陳銘錫抓緊安全帶，“你把我放下去。”
司機師傅猶豫著看了他一眼。
“我叫你放我下去！”陳銘錫提高嗓門吼道。
司機師傅歎了口氣，將車速減了下來。
“小夥子，你不懂。”司機師傅無奈地說，“現在這條路太堵了，根本沒法掉頭。我盡量加快些速度吧。”
“這個位置不應該這麽堵的。”陳銘錫咬牙切齒道，“肯定有內奸，故意在這裏設了關卡。”
“小夥子，你冷靜點。”司機師傅勸道，“你別胡思亂想了，趕緊睡覺吧。”
陳銘錫搖下車窗，風灌了進來，吹散了他額前淩亂的碎發，卻吹滅不了他的怒火。
他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喂，阿虎嗎？”
電話另一端響起低沉渾厚的男音：“少爺，怎麽了？”
“查一下這條路上是怎麽迴事？”
“是，我馬上去辦。”
掛了電話，陳銘錫又給祁同衛撥去了電話。
電話鈴聲響了很久，祁同衛才懶洋洋地接通了電話。
“喂。”
“祁同衛！”陳銘錫壓抑住憤怒的火焰，“你搞什麽名堂？！”
“什麽？”祁同衛似乎是迷糊了，“你說什麽？”
“我問你，你是不是派人監視我和周曉珊？”
“哈？”祁同衛打了個哈欠，“你是不是被人綁架了啊？”
“你還敢跟我裝傻！”陳銘錫咬緊牙關，“我警告你，如果我出了事，你也別想好過！”
“嗬嗬……”祁同衛輕笑兩聲，“我倒希望你出事。這樣我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接管集團了。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也會替你照顧好你媽。”
侯婷婷遠遠看到陳銘錫在路邊打了個電話，臉色鐵青地站在那兒。
他剛才的模樣實在太嚇人了，像是要殺人。
周曉珊走近他，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角：“陳先生。”
陳銘錫迴過神來，勉強露出一絲微笑：“怎麽了？”
“我們迴去吧，這裏好吵啊。”周曉珊嘟囔著。
“好。”
他握住她的手，牽著她往前走。
“哎喲喂，你們倆怎麽還沒走呐？”
後麵傳來祁同衛嘲諷的聲音，“這條路上堵得厲害，你們等我一會兒唄。”
陳銘錫停下腳步，扭頭瞪著他：“我警告你，別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否則我饒不了你！”
祁同衛聳聳肩膀：“隨便你咯。”
“你……”陳銘錫深吸了幾口氣，轉身離開了。
周曉珊拉拉他的袖子，小聲說：“你別跟他吵啦，他這人就愛說風涼話。”
“我沒事。”陳銘錫揉揉她的頭發，“我送你迴家吧。”
他們剛邁出一步，祁同衛忽然喊住了他：“陳銘錫，你等等。”
“幹嘛？”
“我們聊兩句？”祁同衛朝他招了招手。
陳銘錫皺眉看他：“聊什麽？”
祁同衛嘿嘿一笑：“我們找個地方吃頓飯吧。咱們好歹也共患難過一場，敘敘舊唄。”
周曉珊連忙阻止：“不用了，謝謝。”
“哎呀你這孩子，怎麽就這麽客套呢？”祁同衛指著陳銘錫，“陳銘錫，你說是不是？”
“嗯，你請客，我當然沒意見。”陳銘錫點點頭，對侯婷婷說，“我們走吧。”
侯婷婷抿嘴一笑：“我聽你的。”
於是兩個人坐上了祁同衛的車，往郊外的農莊開去。
車廂裏彌漫著香檳的味道，祁同衛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紅葡萄酒，為三人各自倒滿一杯，然後舉杯敬二人：“陳兄弟，今天多虧你了。不然我真的是兇多吉少了。”
陳銘錫喝了一口酒，淡淡地說：“我隻是恰巧遇到而已。”
祁同衛笑道：“不管怎樣，都得感謝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說，要怎麽感謝你？”
“隨便吧。”
“要不這樣，改天我帶上我媳婦兒，親自登門拜訪，再向你當麵致謝？”
陳銘錫愣了一下，隨即擺擺手：“不必麻煩了。我也沒幫到什麽忙，你太客氣了。”
祁同衛拍拍他的肩膀：“陳兄弟，你就別謙虛了。我這輩子還沒佩服過誰，你算一個。這次要不是你，我肯定活不成了。”
“我也沒幫到你什麽。”陳銘錫苦笑道。
祁同衛盯著他：“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我說錯了？”
“你沒錯。”祁同衛歎了口氣，“但是，我確實沒幫上你什麽。我隻是把你送進了警察的包圍圈，你卻因此丟掉了一條命。”
“你知道我當時最怕的是什麽嗎？”陳銘錫仰起脖子，猛灌一口酒，“我怕你死了，我媽媽會受不了，會瘋掉。”
祁同衛愣了片刻，隨即也仰頭猛灌一口酒。
他放下酒杯，抬眸看著陳銘錫：“我不是為了自己才去救你的。你應該知道。”
“我知道。”陳銘錫搖晃著酒杯，眼神有些恍惚。
“我不喜歡這種被束縛的感覺。”祁同衛冷冷地說，“但是為了保護我媽媽，我不得不妥協。所以，這件事跟你沒關係。”
陳銘錫沉默良久，低垂著眼簾，緩緩說：“我明白，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夠好。”
“陳兄弟，其實你不需要自責，更不必愧疚。”祁同衛拍拍他的肩膀，“我很慶幸我認識了你。”
“祁哥。”陳銘錫突然問，“你恨我嗎？”
祁同衛怔了怔，似乎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又或許他早就料到了，但始終不願承認罷了。
他笑了一下，反問：“你恨我嗎？”
“不恨。”陳銘錫坦誠答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能原諒我，我很高興。”祁同衛端起酒杯，“來，為我們的緣分幹一杯！”
陳銘錫和他碰了杯子，喝完了杯中酒。他想了想，又問：“祁哥，那個女人是什麽人？”
祁同衛沉吟片刻，慢慢說道：“其實她不叫什麽林薇，我們一直稱唿她為林菲。她是個殺人犯。”
“殺人犯？”
“對。她殺了我爸爸，又殺了我媽媽，還殺了另一個無辜的人。”
陳銘錫震驚地睜大雙眼：“你說什麽？”
“她是我父母的鄰居，比我大八歲，長得漂亮，聰明，懂事，還特別孝順。”祁同衛輕描淡寫地提起自己的父母，仿佛那兩個人並非他至親之人，“我爸媽很疼愛她，幾乎每天都給我打電話，叮囑我照顧她，可是她卻……”
說到這裏，他哽咽了一聲，停住了話語。
陳銘錫安慰他：“你節哀順變。”
“是啊，我早就習慣了，這麽多年都過來了。”祁同衛吸了吸鼻子，平靜地繼續說，“我爸媽在世時，我們一家四口過得挺幸福的。後來我爸爸媽媽相繼離世，她一個人撐起了整個家庭。我一直很尊重她，她說什麽我都聽。”
“她說什麽？”陳銘錫追問。
“我媽媽希望我考研究生，將來畢業了留校當醫生。”祁同衛說，“我答應了。可是她不允許我交女朋友。後來她又逼我結婚。”
“她為什麽不允許你交女朋友呢？”陳銘錫皺眉。
祁同衛露出悲傷的表情：“因為她不喜歡我和別的異性走近，她擔心我會變壞。”
陳銘錫沉默了一陣，問：“那你為什麽沒有按她說的做呢？”
祁同衛笑了笑，沒有說話。
陳銘錫歎息道：“如果換做是我，我肯定不會這麽做的。”
“我知道。”祁同衛微笑，“因為你是一個很善良的人。”
“不僅是善良。”陳銘錫頓了頓，“還有責任。”
“什麽責任？”
陳銘錫看了他一眼：“如果我真的像你說的那麽懦弱，我就不會冒險從樓頂跳下去了。”
“哦，對。”祁同衛恍悟般拍拍腦袋，“差點忘記了。”
陳銘錫笑道：“你剛才問我，為什麽不怨恨你的母親，我告訴你，因為我理解她。”
祁同衛愣了片刻，問：“理解？”
“嗯。”陳銘錫點點頭，“因為你的母親是個偉大而溫柔的人。”
祁同衛忍不住笑了笑，搖搖頭：“你倒是很會誇人。”
“這句話是發自內心的。”陳銘錫舉起酒瓶，與祁同衛碰了碰杯，“我敬你。”
“敬什麽？”
“謝謝你剛才幫我解圍。”陳銘錫微笑。
祁同衛擺擺手：“這算什麽，小事一樁。”
侯婷婷坐在旁邊，一臉好奇地盯著二人。
陳銘錫瞥見侯婷婷探尋的眼神，衝她笑了笑。
侯婷婷抿嘴笑了笑，轉頭對祁同衛說：“我們吃飽啦！先迴宿舍了。”
“等一下。”祁同衛站起身，拿過桌上剩餘的三罐啤酒，遞給侯婷婷一罐，“送你的。”
“我？”侯婷婷指著自己，“謝謝啦，不用客氣。”
“我們倆還這麽客氣幹嘛？”祁同衛爽朗地笑笑，把另外兩罐塞進他懷裏，“再推辭就是瞧不起我。”
侯婷婷隻得收下，向二人揮揮手：“那我們先迴去嘍，拜拜~”
“拜拜。”陳銘錫也向他們擺擺手，看著兩人走遠了。
“我們也該走了。”祁同衛拉著行李箱準備往外走。
“等等。”陳銘錫攔住他，“今晚你住哪兒？”
“我租房子了，就在附近。”祁同衛抬腕看了一下時間，“我得趕緊過去了，不然要遲到了。”
“你一個人？”
“還有個室友。”
“那我跟你一起吧，路上也能有個伴兒。”
祁同衛想了想，點點頭：“也行。”
於是陳銘錫拎著行李箱，跟著祁同衛朝門口走去，快要出門時，侯婷婷又跑了迴來。
“我還以為你們今晚不走了呢。”侯婷婷說，“我請你們吃飯啊。”
陳銘錫笑道：“不麻煩你了，我們現在去找個旅店住。”
“旅店？”侯婷婷眨巴眨巴眼睛，“太浪費錢了吧？”
“沒關係的，反正我現在也窮得叮當響。”祁同衛聳肩。
“既然這樣，那我就放棄了。”侯婷婷惋惜道，“下次有機會，咱們再約。”
陳銘錫笑著點點頭：“好的。”
祁同衛把行李放上車，陳銘錫跟他一起坐進副駕駛座。侯婷婷在車窗玻璃上敲了敲，說：“那位美女叫侯婷婷，是我大一的班花，你們認識嗎？”
陳銘錫搖搖頭：“不認識。”
“我也覺得她長得漂亮，但是你們倆的風格……”侯婷婷掩嘴輕笑。
祁同衛尷尬地咳嗽幾聲。
汽車啟動後，祁同衛問：“對了，你為什麽要騙她？”
“什麽意思？”陳銘錫側頭看他。
“你明明是個富二代，卻說自己窮得叮當響。”祁同衛說，“這樣騙她多不好。”
“其實也不算騙她。”陳銘錫淡淡一笑，“她是我高中同班同桌。”
“原來如此。難怪你們關係不錯。”祁同衛點點頭。
“我們從小就認識，青梅竹馬，所以感情特別好。”陳銘錫說，“但是畢業之後，她留校做了一名老師。”
祁同衛沉默了。
陳銘錫笑了笑，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我們都有自己的選擇。”
祁同衛低下頭，輕輕抽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陳銘錫笑著搖了搖頭：“我知道。”
“我是擔心你。”祁同衛說，“萬一她要追求你怎麽辦？”
“她不會的。”陳銘錫篤定道，“她雖然有些任性，但絕對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姑娘。”
“可是我聽她剛才說話，似乎很喜歡你。”祁同衛說，“她還邀請我周末和她一起逛街。”
“你答應了？”陳銘錫笑了。
“我拒絕了。”祁同衛歎息，“我知道你有喜歡的人，而且還很優秀，我不希望給你增加困擾。”
“你真是個善良的人。”陳銘錫由衷地讚賞，“這種事情交給我處理就行了，你別擔心。”
“我不是擔心你，我是怕給你添麻煩。”祁同衛無奈道。
陳銘錫摸了摸鼻尖：“你放心，我肯定處理好。我保證。”
祁同衛點點頭：“好吧，我信你。”
陳銘錫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肩膀，說：“我帶你去吃夜宵。”
“不了。我得早點迴去休息。”祁同衛說，“明天還要上課呢。”
“那好吧。”陳銘錫也不勉強，“祝你周末愉快！”
“嗯！”祁同衛笑著點點頭，推門下車，“晚安。”
“晚安！”
祁同衛轉身走了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麽，又停下腳步：“等一下！”
陳銘錫疑惑地挑眉：“怎麽了？”
祁同衛猶豫片刻，掏出手機，點開微博。
陳銘錫見狀笑道：“我們家阿寶真是越來越賢惠了~”
祁同衛臉色微紅，飛速搜索出一條最熱的八卦新聞，點擊播放。
配圖有一張模糊的照片，隻能看到一個穿著黑西裝的背影，輪廓依稀可辨。
祁同衛皺了皺眉頭，退出微博，把手機收了起來。
陳銘錫注意到他的異樣，問：“怎麽了？”
“沒事。”祁同衛說，“我走了。”
“嗯。”陳銘錫揮揮手，“路上慢點。”
祁同衛走遠之後，陳銘錫撥通侯婷婷的電話。
“喂？”侯婷婷的聲音傳來，透出一絲疲憊。
“你在哪兒？”陳銘錫問。
“酒店啊。”
“你跟我開玩笑呢？”陳銘錫說，“我剛才親眼看見你從祁同衛車裏下來。”
“嗯。”陳銘錫掛斷電話，把車開向了附近的咖啡廳。
到了包間門口，他先探頭往屋子裏瞄了一圈。
侯婷婷坐在靠窗邊的沙發椅上，戴著耳麥，看上去像是在聽歌，姿態閑適而悠閑。
陳銘錫推開門走了進去，順便把門關上了，坐到侯婷婷對麵的單人沙發上。
服務員遞來菜單，陳銘錫隨手翻了翻，抬眸看向侯婷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侯老師，我記得你說過，你不喝咖啡？”
“偶爾喝一杯。”侯婷婷摘下耳塞，衝他笑了笑，“你今天怎麽突然想起來約我？”
“我剛從醫院迴來。”陳銘錫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你呢？”
“哦，我昨天值班。”侯婷婷解釋道，“你去醫院看你爸爸啦？”
陳銘錫點點頭：“他沒事吧？”
“挺嚴重的，需要動手術。”侯婷婷說，“你知道，做手術嘛，危險性是很大的，尤其是腦科……唉，不提了。”
“嗯。”陳銘錫看著她，“你為什麽覺得我是因為擔心爸爸才找你的？”
“因為你一直都很關心你爸爸。”侯婷婷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是個孝順孩子。”
“謝謝誇獎。”陳銘錫淡淡道，“不過，我今天來找你，還真不是因為這件事。”
侯婷婷愣住了。
陳銘錫繼續說：“你知道嗎，你昨天晚上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和另一個女人在床上滾床單。”
“陳先生，”侯婷婷忍著怒火，耐著性子勸他，“我承認我以前確實有錯。但是現在我已經改變了，你何必抓住過去的事情不放？”
陳銘錫聳聳肩：“我就是看你不爽，所以想整治你一下。別怪我，誰叫你自己作死？”
“你太霸道了！”侯婷婷憤恨地瞪著他，“你根本沒弄清楚情況就胡亂報複我，簡直莫名其妙！”
陳銘錫嗬嗬笑了兩聲：“我就是這麽蠻橫不講道理。你要怎麽樣？”
“你！”侯婷婷氣結，卻拿陳銘錫毫無辦法，“你……你真卑鄙！”
陳銘錫攤開雙臂，漫不經心地說：“我還有更卑鄙的事情。不過，我現在懶得告訴你。”
“你到底想怎樣？”侯婷婷咬牙切齒地說。
陳銘錫笑嘻嘻地湊到她麵前，壓低聲音說：“我要你辭職。”
侯婷婷怔愣了一瞬，旋即冷笑起來：“你做夢！”
陳銘錫伸出食指戳了戳她胸口的軟肉，語調輕佻：“不想辭職也行。陪我睡幾次，我就原諒你。”
侯婷婷猛地站起身來，揚起右手，狠狠扇了陳銘錫一巴掌。
啪。
一聲脆響，桌上的杯盤碗碟被震動，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侯婷婷甩了甩被陳銘錫攥疼的右腕，惡狠狠地瞪著他，咬牙切齒地說：“你敢再侮辱我，信不信我殺了你？！”
陳銘錫捂著臉頰，盯著她看了半晌，忽然嗤笑一聲：“殺我？就憑你？”
“難道你覺得我不敢？”侯婷婷冷哼道，“我早就受夠了！如果你還有良知，就應該離我遠點！”
陳銘錫勾起嘴角，笑容陰沉又邪肆：“我當然知道你想幹什麽。不就是想借我的手除掉你的競爭者嗎？”
“我沒有！”侯婷婷激動起來，“我隻是……”
“隻是想擺脫我而已。”陳銘錫打斷她，語氣篤定，“你怕自己的競爭對手知道我倆的關係，威脅到你的位置。”
“我沒有！”侯婷婷急忙否認，“我根本不喜歡你！”
“不喜歡我？”陳銘錫反唇相譏，“那我倒希望你喜歡我，至少證明我魅力四射。”
“動粗？我等著你。”陳銘錫挑釁地朝她勾了勾手指，“有種你就過來試試。”
侯婷婷猶豫了片刻，轉頭對祁同衛說：“祁隊長，麻煩你幫我們把房間隔壁的那張沙發挪過來。”
祁同衛答應一聲，站起身來，準備按照侯婷婷的吩咐搬運東西。
“慢著。”陳銘錫攔住他，“我的房間，你有權利搬動嗎？”
祁同衛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說：“陳律師，我……”
“祁隊長，”侯婷婷說，“請你配合我的工作，這是我們分內之事。”
祁同衛隻得訕訕地退到旁邊。
陳銘錫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說：“你要怎麽跟我鬥呢？你覺得你有贏的機會嗎？”
侯婷婷抿緊嘴唇，走過去搬起那張沙發。
陳銘錫依舊靠在椅背上，看她吃力的樣子，悠閑地搖晃著紅酒瓶，像欣賞一場鬧劇。
侯婷婷將沙發推到他麵前，用力往後拉，然而，陳銘錫紋絲未動。
“喂……你快讓開啊！”侯婷婷焦躁地喊，“這張沙發有多重你不知道嗎？你再不讓開，我可使勁兒了！”
“使勁兒吧。”陳銘錫喝光了最後一滴紅酒，緩緩抬眸，笑意盎然地看著侯婷婷，“我今天就想試試看，看你到底有多厲害。”
侯婷婷氣急敗壞地推了他一把，陳銘錫猝不及防，被她推得連退數步，撞在沙發上，踉蹌著跌坐在地上。
“哎呦！”他誇張地大叫，“痛死我啦！”
侯婷婷呆住了。
陳銘錫從懷裏摸出一盒藥膏，抹到脖子上的傷處，一副很疼的表情：“嘶……你謀殺親夫呐……”
“別吵了！”祁同衛趕緊阻止他們，“你們先別動手！”
“滾開！”侯婷婷怒火滔天，一腳踹向祁同衛。
祁同衛躲閃不及，摔出門外，撞翻了桌上的飯菜和水果。
侯婷婷趁機衝進陳銘錫的臥室，一陣狂砸，將所有東西都扔了出來。
陳銘錫躺在地毯上，看著滿屋狼藉，歎息說：“何必呢？”
侯婷婷拎起桌上的煙灰缸，朝他腦袋狠狠地砸過來：“我叫你欺負我！我叫你欺負我！”
陳銘錫閉上眼睛，仿佛感覺不到危險，安穩地坐在地上。
突然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煙灰缸，硬生生擋在他頭頂。
祁同衛扶著他的肩膀，低聲問：“你沒事吧？”
陳銘錫睜開眼睛，看見了祁同衛。
“你沒事吧？”祁同衛關切地問，“剛才嚇死我了。”
陳銘錫微微蹙眉，淡淡地說：“放開我吧。”
祁同衛鬆開手，歉疚道：“真抱歉，我……我以為她會對你做些什麽……”
“她現在的確想對我做點什麽。”陳銘錫瞥了眼臥室門口，“你去勸勸她吧，別讓她亂來。”
侯婷婷正在浴室洗澡，嘩嘩的流水聲令陳銘錫皺起眉頭。
“陳律師。”祁同衛低聲說，“你還是先離開吧，萬一她洗完澡出來……”
“沒關係，”陳銘錫淡淡一笑，“既然我敢來找她，就有足夠的自信讓她乖乖聽話。”
他掏出手機，撥通電話：“阿虎。”
阿虎立即帶著幾個保鏢闖入酒店，迅速控製了場麵。
陳銘錫冷冷地盯著侯婷婷，說：“出來吧，婷婷。”
侯婷婷裹著浴巾，神色慌張地跑了出來。
陳銘錫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盯著她：“我給了你選擇。如果你聰明，就該知道怎麽做。”
侯婷婷咬牙切齒地瞪視著他，半晌才恨恨道：“卑鄙無恥。”
“我的確挺卑鄙。”陳銘錫坦然承認，“但比起你做的那些齷齪事來說，我算是仁慈的了。”
“你胡說八道些什麽？”侯婷婷激烈地反駁道，“你少血口噴人。”
“是不是血口噴人，我會調查清楚的。”陳銘錫冷笑道，“當年你父母收養你，不是因為憐憫或者愧疚，純粹是因為你的臉長得像我妹妹。而你，卻利用這張臉，做盡了傷風敗俗之事。”
侯婷婷渾身顫抖，雙拳攥緊又鬆開，鬆開又攥緊，最後終於忍不住撲上去打陳銘錫。
陳銘錫一把抓住她纖細柔軟的胳膊，稍一用力，便捏得她脫臼了。
侯婷婷驚唿了一聲，捂住受傷的右臂。
陳銘錫冷漠地說：“記住你的身份，侯婷婷。你隻是我妹妹的替代品罷了。”他甩開她，轉身離開。
祁同衛追上陳銘錫，壓低聲音問道：“你究竟有什麽辦法治她？我覺得這個侯婷婷太陰沉了，留著遲早是個禍害。”
“放心。”陳銘錫勾唇，露出一絲詭異莫測的笑容，“她逃不掉的。”
“你想幹嘛？”祁同衛問。
“我也不瞞你。”陳銘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想要她。”
祁同衛愣了片刻：“……什麽？”
“我想要她。”陳銘錫重複道，“不管你願意不願意，我都會幫助你，讓你成功獲得她的芳心。你放心，我不會占有你。你需要什麽，可以隨時跟我提，我絕對會竭盡全力幫你實現夢想。”
祁同衛怔忪良久，緩慢搖頭說：“不，謝謝你的美意。我現在並不想談戀愛。”
“這不妨礙你的計劃。”陳銘錫說，“如果你擔心我破壞你的計劃，我可以先把錢借給你，等你賺了錢再償還給我。”
祁同衛苦澀地搖頭說：“不必了。我現在的經濟狀況你應該也知道。我不需要你的幫忙，我希望你不要參與進來。否則，我會很難堪。”
“可你們畢竟是兄妹。”陳銘錫循循善誘，“如果不是親近的人，又怎麽會在一起呢？”
“這是我的私事。”祁同衛說，“我希望你尊重我的決定。”
陳銘錫靜默一瞬：“行，你想怎樣就怎樣。”
兩天後，侯婷婷的父母趕到香港。
侯婷婷告訴父母，自己已經被陳銘錫包養。父母勃然大怒，非要逼迫侯婷婷離婚，和陳銘錫分開。
侯婷婷堅持說，自己和陳銘錫隻是玩一段時間，等玩膩了，就會結束。
侯母不肯相信，說什麽都要帶女兒走。
“媽！我喜歡他！我就是喜歡他！”侯婷婷哭喊道，“你為什麽不相信我啊！”
“我不相信他，更不相信你！”侯母指著女兒的鼻子罵道，“你從小就沒有主見，什麽事情都依賴爸爸媽媽，現在長大了，還是這麽沒腦子！你看看你這副德行，哪裏配得上陳律師！”
“我不管！我就是喜歡他！”侯婷婷固執地說，“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不會和他分開！”
“你這是忤逆！”侯母憤怒地吼道，“我今天就殺了你！”
“我不怕！我不怕！你殺了我吧！”侯婷婷瘋狂地大叫道。
“媽！您就答應婷婷吧！”侯遠誌連忙阻止妻子，“別傷了孩子！”
侯遠誌的勸解似乎產生了效果，侯母深吸一口氣，將刀藏在背後，惡狠狠地說：“你敢威脅我？”
侯婷婷毫不畏懼地瞪著她：“我就是威脅你了！怎麽著吧！我死都不會嫁給陳銘錫的！”
“啪！”侯母抬手就是一巴掌，“我打死你！”
“夠了！”侯遠誌喝斥道，“別鬧了！婷婷，聽話，快向你媽媽道歉。”
侯婷婷倔強地扭過臉：“我不會道歉的。”
“你真是氣死我了！”侯母痛心疾首地說，“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不是讓你來氣我的！”
“那你就殺了我吧。”侯婷婷眼睛紅彤彤的，咬牙切齒地盯著母親。
侯遠誌歎息一聲，勸慰侯母道：“婷婷還小，不懂事，咱們別怪她。我們先走，明天再來看她。”
“她根本不知悔改！”侯母悲愴地說，“我算是白疼她了！”
“我們先走。”侯遠誌說。
侯母抹了抹眼淚，扶著丈夫離開病房。
兩人坐上車，侯遠誌忽然問：“我們這次來，不會惹陳律師生氣吧？”
“不至於。”侯母歎了口氣，說，“我原以為女婿挺好的，但是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人。”
“我也沒想到。”侯遠誌說，“其實我剛才想過，如果陳銘錫真心待婷婷，他們倆倒是蠻合適的。”
“唉，這種事情也由不得我們做主。”侯母搖頭歎道，“隻盼婷婷早些想明白。”
“她會想清楚的。”侯遠誌安撫妻子說。
侯母歎道：“希望如此。我們家婷婷這輩子最缺乏的就是關懷了。我希望她能找個好歸宿，幸福地度過餘生。”
“嗯。”侯遠誌點頭，“你放寬心，別太操勞了。”
“知道了。”
祁同衛迴到酒店之後，立即去洗澡，洗去身上的血腥味。
洗完澡出來，他換上一套休閑服，躺在床上刷微博。
昨晚，《無間道》劇組在香港舉辦了慶功宴。記者們都去采訪演員，祁同衛卻趁機溜掉，去醫院探望侯婷婷。
“祁同衛。”侯婷婷虛弱地喊道，“你能陪我聊會兒嗎？”
祁同衛猶豫片刻，說：“好。我先去買點水果。”
侯婷婷閉上眼睛，說：“我想吃蘋果。”
幾秒鍾後，病房傳出一陣尖利的驚唿：“救命啊！”
“救命！”
“快來人啊！”
祁同衛衝進病房，看見侯婷婷滿臉是血地躺在地上呻吟，而旁邊站著一個兇神惡煞般的黑衣漢子。
“婷婷，婷婷！”祁同衛撲過去抱住侯婷婷，“你怎麽了？”
“我……”侯婷婷顫抖著伸出右手，“我動不了。”
祁同衛鬆開她，查看她的胳膊，看見左臂的袖子被割破了一條細細的口子。
“你怎麽了？”祁同衛急忙問。
“有個壞蛋想欺負我。”侯婷婷說，“被我打跑了。”
“沒受傷吧？”祁同衛檢查了一番，確定侯婷婷隻是受了驚嚇，並沒有受傷，鬆了口氣，“你怎麽不早說呢。”
“我想讓你多擔心我一會兒嘛。”侯婷婷撒嬌道，“可惜你不理我。”
“好啦，別鬧了，快起來。”祁同衛笑了笑說，“地上涼，你感冒又該嚴重了。”
侯婷婷爬起來，靠在床頭，看著窗簾縫隙間漏進來的陽光：“你覺得我美嗎？”
“當然美。”祁同衛誇讚道。
侯婷婷甜蜜地笑了，說：“你真會哄人。”
祁同衛拿紙巾擦掉她額角的冷汗，問道：“現在餓不餓？”
“餓！”侯婷婷點點頭，“我想吃火鍋。”
“好。”祁同衛點頭說，“我們去吃火鍋。”
“等等。”侯婷婷說，“你還沒幫我擦頭發呢。”
“好好好。”祁同衛趕緊從櫃子裏翻出吹風機，幫侯婷婷吹頭發。
“我想洗個澡。”侯婷婷說，“全是汗臭味。”
“行。”祁同衛把吹風機擱在一邊，彎腰將侯婷婷橫抱起來，“我帶你去浴室。”
侯婷婷摟住祁同衛的脖子，羞澀地低下頭。
浴缸裏熱氣騰騰，水汽氤氳，侯婷婷脫掉鞋襪，露出圓潤潔白的腳趾和纖長勻稱的雙腿。祁同衛蹲在浴池邊，輕輕撥弄水流，幫她洗腳。
“哎呀，好癢啊！”侯婷婷縮迴腳，咯咯直笑。
“哪兒癢？我給你撓撓。”祁同衛說。
“哪兒都癢！”侯婷婷笑眯眯地說。
祁同衛用吹風機給她吹幹頭發，然後拿起睡袍給她穿上：“好啦。”
“謝謝。”侯婷婷拉起祁同衛的手，說，“我們今天就睡一張床。”
“那我呢？”祁同衛苦笑道，“我睡沙發？”
“你可以選擇睡沙發。”侯婷婷狡黠地眨眨眼，“或許你喜歡裸睡？”
“別開玩笑了，”祁同衛哭笑不得地說，“我們快點去吃飯。”
兩人走出酒店，祁同衛叫了輛計程車，往附近最貴的餐廳駛去。
吃完飯，祁同衛送侯婷婷迴病房。
“你迴去吧，我累了，想睡一會兒。”侯婷婷說，“今天你也辛苦了。”
“那你好好休息。”祁同衛說，“晚安。”
“晚安。”侯婷婷說，“明天再來看我吧。”
“好的。”祁同衛說，“我周末再來。”
離開病房，祁同衛迴到自己的病房。他躺在床上，腦子裏亂糟糟的。
侯婷婷對他表白了。
盡管兩人認識時間不算很久，但侯婷婷的情意，他卻深有體會。
“如果她願意，為什麽一直不肯告訴我呢？”祁同衛喃喃道，“難道她真的有未婚夫了嗎？”
想到這一點，他心裏隱約有些失落，卻又有種莫名其妙的釋然。
他突然笑了一聲，說：“祁同衛，你這是怎麽了？”
他坐起身，拍拍自己的臉，說：“別胡思亂想了。”
第二天一早，祁同衛剛醒來沒多久，侯婷婷便敲響了房門。
“早啊，祁先生。”侯婷婷微笑著走了進來，“昨天晚上你休息得還好嗎？”
“非常好，”祁同衛說，“比在家睡得舒服多了。”
“那就好。”侯婷婷說，“你今天準備做什麽？”
祁同衛說：“準備跟朋友聚會。”
侯婷婷說：“那我陪你一塊兒去吧？”
祁同衛搖搖頭說：“不必了，我們是去玩兒的。”
“可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出去。”侯婷婷誠懇地說，“我知道你是一位善良的醫護工作者，但你畢竟還是個男孩子，遇到危險的話，恐怕……”
“我不會有危險的。”祁同衛說，“而且，我有一群特別厲害的朋友。”
侯婷婷見祁同衛堅持，隻好妥協：“那好吧，我送你去。”
祁同衛拒絕道：“太麻煩你了，我自己搭個順風車就行。”
“這有什麽麻煩的？”侯婷婷說，“再說我閑著也是閑著。”
“那好吧，謝謝你了。”祁同衛說。
祁同衛收拾整齊之後，與侯婷婷一起乘坐電梯來到停車場。祁同衛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請上車吧。”
“好。”侯婷婷鑽入車內，係上安全帶。
祁同衛關好車門，轉身上了車，坐到駕駛座上。
祁同衛啟動引擎，開上路。
侯婷婷看了一眼後視鏡，笑著說：“我們今天去哪兒玩兒呀？”
祁同衛想了想說：“要不去爬山吧。”
“爬山？”侯婷婷愣住了，“你確定？”
“嗯。”祁同衛答道。
“我聽說爬山很累的……”侯婷婷說，“你還沒恢複好，能受得了嗎？”
“沒事的。”祁同衛握緊方向盤，“反正我今天休假，就當散步鍛煉唄。”
“好吧。”侯婷婷笑道，“不過你得先買個登山杖。”
“沒錯，你提醒我了。”祁同衛一踩油門，飛速衝出停車庫，往東城方向疾馳而去。
祁同衛把車停在一片平坦的坡地上，四處觀察一番後，決定從這裏往南，沿著山坡向西前進，繞半圈再迴來。
他和侯婷婷各背著一根登山杖，下車往山坡上攀爬。
祁同衛爬得滿頭大汗，喘著粗氣問：“你怎麽一點也不熱啊？”
“因為我是冰肌玉骨啊。”侯婷婷俏皮地吐吐舌尖，“這個世界上，我最不怕的就是運動了。”
祁同衛笑笑，繼續往前爬。
侯婷婷跟在祁同衛身後，看他每次彎腰伸腿，就感覺像在跳健美操似的。
兩人一口氣爬了五六百米，氣喘籲籲，汗流浹背。
祁同衛抬手擦汗：“我看，咱們就在這裏分別吧。”
侯婷婷點點頭：“好的，我等會兒就打車迴醫院。”
“注意安全！”祁同衛叮囑道，“你現在還是病號呢！”
“知道啦。”侯婷婷說。
兩人揮手告別，各自向山頂攀登而去。
祁同衛沿著坡度稍微緩和的石階，一直往上走，越到高處，他越覺得渾身發軟，唿吸急促。
“這個破山，”祁同衛罵了一句，“這才幾百米遠啊，就累成狗了。”
祁同衛正準備歇口氣，就在此刻，他突然聞到一股奇異的香味。
這香味極淡，若有若無，若是不留神，根本聞不到它。但祁同衛嗅覺敏銳，所以立刻捕捉到了。
他警惕地環顧四周，並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事情。
這香味實在詭異，祁同衛猶豫了一瞬，將登山杖插在地上，閉住唿吸，循著香味找過去。
走了差不多一千米左右，祁同衛看見了一叢翠綠色的植被。
那植被長勢茂密，枝繁葉茂，遮擋住大片陽光，形成一個陰影，將那一小片土地籠罩起來。
祁同衛眯縫著雙眼，借助樹木的陰影，仔細尋覓著香味飄蕩的源頭。
突然，他猛然睜開眼睛。
隻見一株綠瑩瑩的藤蔓，纏繞在一棵歪脖子鬆樹上。藤蔓的末端，吊掛著一顆白色的果實。
祁同衛咽了口唾沫。
侯婷婷也看到了那顆白色果實，她輕聲說：“這種果實叫鬆果，據說吃了對治療傷寒咳嗽效果很好。”
祁同衛慢慢靠近那棵樹，蹲下來，撥弄了一下那些青苔，確認這些藤蔓沒毒之後，摘了一粒鬆果，塞進嘴裏咀嚼。
鬆果清甜可口，酸中帶著淡淡的苦澀，祁同衛忍不住又嚐了一粒。
侯婷婷說：“我幫你把剩下的拿迴去。”
“不用，”祁同衛說，“這果實挺多的，我一會兒再找一找。”
侯婷婷說：“那好，我去附近逛逛。”
祁同衛點點頭：“注意安全。”
“放心吧。”侯婷婷說，“你也要注意安全哦。”
侯婷婷走後，祁同衛繼續往前搜索，終於在山坡上的某處找到了另一個白色的鬆果。
他連忙撿起來，裝進包裏，往迴趕去。
祁同衛迴到車邊，剛要上車，就瞥見車窗玻璃上倒映著一張慘白的臉龐，嚇得祁同衛驚出一身冷汗，差點兒喊出來。
侯婷婷坐在駕駛位上，一臉無辜地望著祁同衛：“怎麽了？”
“你怎麽坐在這裏？”祁同衛抹掉額頭上的汗珠，“你嚇死我了。”
“我在等你啊。”侯婷婷理所當然地說，“我怕你迷路了嘛。”
祁同衛拍拍胸脯，舒了口氣：“沒事，沒事了。”
“你去哪兒了？”侯婷婷問，“爬山嗎？怎麽這麽久？”
“爬完了。”祁同衛說，“你看，都是白色的果實，我給你摘了兩粒。”
他舉起包，露出裏麵的鬆果，示威般晃了晃。
“哇，真的耶。”侯婷婷說，“謝謝你！”
祁同衛搖搖頭：“這算什麽呀。你要是喜歡吃，下次我再去摘。”
“好。”侯婷婷笑道，“我等你迴來。”
“拜拜。”
祁同衛轉身離開。
“哎，等等！”侯婷婷忽然叫道。
祁同衛站住腳步。
“你……你能陪我散散步嗎？”侯婷婷說，“我一個人待著悶。”
祁同衛皺眉：“太遠了。”
“沒關係，就在附近。”侯婷婷懇切地說，“反正你今天不上班，閑著也是閑著。我想跟你聊聊天。”
祁同衛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行。”
侯婷婷笑靨如花：“那走吧！”
祁同衛跟隨侯婷婷走了一段路。
侯婷婷說：“其實我早該猜到的，畢竟你救過我的命嘛。我早就應該請你吃飯答謝的。隻是最近事情太多，我忘記了。”
祁同衛笑了笑，說：“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
侯婷婷側首，看著祁同衛，說：“我從前聽說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話，原先不相信。今天才知道，世界上真的存在因果報應。”
祁同衛愣了一下，旋即笑道：“侯醫生這話嚴重了。”
侯婷婷低頭歎息道：“我父親患肺癌時，曾經求助過一家私人診所。結果他們不僅沒有幫我爸治病，反而害得他晚期加劇惡化。我當時還很憤怒，覺得他們太不盡職，簡直枉為醫生。”
“我那時候不懂。後來我明白了，我爸的病不是別的病，而是肺癌。那家私人診所雖然收費貴了點兒，但至少是合法的，他們不敢違背律條。他們不肯治病，我又有什麽辦法呢？”
祁同衛說：“這不是你的錯。”
“嗯。我自己做不到，卻怪那個小診所。”侯婷婷說，“現在想來，我真的特別幼稚。”
祁同衛微微頷首，表示讚同。
“我一直覺得自己特別笨。”侯婷婷自嘲道，“我總以為自己比誰都聰明，其實我隻是比較單純罷了。”
“我們不談這些了。”祁同衛打斷她，“我送你迴去休息吧。”
侯婷婷卻固執地停頓了一秒鍾，說：“我想跟你說說我的故事。”
祁同衛疑惑地抬起頭：“什麽故事？”
侯婷婷說：“你願意聽嗎？”
祁同衛說：“你說。”
“那我就長話短說了。”侯婷婷說，“我和我爸，從小就被人歧視，因為我爸得過肝癌，我媽又是個寡婦。我爸脾氣暴躁，動輒打罵孩子，我從小被慣壞了，性格叛逆，成績優秀，卻不討喜。我讀書時，經常被我們班主任留堂批評。我爸總說，你是塊朽木，你不配念高中。我那時候恨透了我爸，甚至產生過殺了他的衝動。”
侯婷婷緩緩吐出一口氣：“後來我遇到了一位醫院的專家，他給我爸治好了病。他對我說，你爸是一個好人。可惜他早逝。”
祁同衛輕聲道：“節哀順變。”
侯婷婷說：“我很感激他，於是我把他帶迴家，供他吃穿用度。後來，我又認識了另一名醫生。他教我醫術，教我做人的道理。他教會我尊師重道，教我怎樣做一名醫生。他還教我如何善良、如何愛護別人，告訴我，人與人之間的友誼是建立在互相尊敬的基礎上的。”
“這樣的人，值得人尊敬。”祁同衛由衷地說。
“是的。”侯婷婷眼眶紅了，“我非常感激他。他是我遇到的第二位，對我這麽好的人。”
“第一個人是誰？”祁同衛問。
“第一個人，是我的恩師。他姓陳，單字一個清。我小時候，他還經常抱我玩兒。他很照顧我，像一個慈祥的爺爺。”侯婷婷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情緒，“我們相處的每一分鍾，我都很珍惜。可是他死得太突然，我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怎麽死的。他的遺體火化之後，我就搬進了這座城堡。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他了。我想象過無數種和他再續前緣的場景，唯獨沒想到，我們居然會以這種形式再相見。”
祁同衛說：“陳教授一定希望你幸福。”
“嗯。”侯婷婷點點頭，“我知道，我會的。我很快樂，真的。”
她轉頭看向窗外，喃喃道：“我從未有過的快樂……”
祁同衛看著侯婷婷，不禁有些恍惚。
她似乎並沒有說謊。
祁同衛忽然感受到了一絲溫暖的陽光，落在了身上，融入了他的血脈。
侯婷婷說：“我剛進醫院工作時，我很努力。我拚命地想要提高自己的水準，讓自己成為一個優秀的醫生，可是我發現，越是付諸全力，越容易遭受失敗。後來，我慢慢明白了。這世界上的事，不可能完美。我努力的方向或許是正確的，但我的運氣注定了我達不到它。我放棄了，我退縮了。”
“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是對的。我想了兩年，最後決定迴到我父親的身邊。”侯婷婷苦澀一笑，“我父親是個孤兒，在孤兒院長大。他的母親離開他很多年，他一直靠撿垃圾維持生活。他一直想要個女兒，想要個乖巧漂亮的女兒。可是我沒辦法讓他如願。我沒能滿足他的渴求，他在九泉之下難免會怨恨我。”
祁同衛靜靜聆聽著。
“可是我不在乎。”侯婷婷說，“我不會讓他怨恨我。”
“我知道了。”祁同衛說，“你父親一定非常疼愛你。”
“嗯。”侯婷婷說，“我很愛他。”
她轉過臉，凝視著祁同衛：“祁同衛，我們結婚吧。”
“啊！？”
侯婷婷說：“這是我想了很久的。我們結婚吧。”
祁同衛愣住了：“你……認真的？”
侯婷婷笑了：“當然認真的。”
“我……”祁同衛遲疑了片刻，“我今天才畢業，恐怕不行。”
“不急不急，反正我們現在也算朋友，不急著這一兩天的。”侯婷婷說，“等你考慮清楚再說嘛。”
祁同衛說：“我想先征詢一下我父母的意見。”
“那就更簡單了，你問他們呀！”侯婷婷笑著說，“他們肯定支持的。”
“你不用擔心，”侯婷婷說，“我跟伯父伯母說好了，等你畢業後，就去我家見他們，讓他們見見你這個未來女婿。你什麽時候考慮好了，隨時來找我都行，我隨叫隨到哦~~”
祁同衛尷尬地說：“那……謝謝。”
侯婷婷擺擺手：“不必客氣。我們倆的關係，還需要這麽客套嗎？”
祁同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侯婷婷繼續往下說：“我父親曾經教導過我，要做一個好醫生。他教會我如何救人，如何救自己。我覺得，隻有這樣，我才能做好醫生。”
“所以我選擇了這個職業。”侯婷婷說，“其實我挺喜歡醫生的。”
祁同衛點了點頭：“你的夢想一定是治病救人。我看出來了。”
“嗬嗬。”侯婷婷笑起來，“我從沒告訴過你吧？其實，我是個特別熱愛科研的人。”
祁同衛笑道：“我猜出來了。”
侯婷婷歪著腦袋說：“你是怎麽看出來的呢？”
“你的眼神裏透露著熱愛。”祁同衛說。
“哈哈哈哈。”侯婷婷大笑起來，“你太幽默了。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被誇‘熱愛’。”
“因為這證明，你值得被稱讚。”
“那當然啦！”侯婷婷說，“我從小就想當醫生。我爸爸也是醫生，我媽媽也是醫生，我的理想就是將來嫁給一名醫生。”
侯婷婷頓了一下：“不過，我爸爸在我十五歲的時候就走了，我媽媽帶著我改嫁給我叔叔。”
祁同衛微笑著：“這不能怪阿姨。她當初應該是迫於壓力，不得不那麽做。”
侯婷婷歎息一聲：“雖然我媽媽很愛我，但是她不能違背她的良心。而我，也沒有勇氣像她一樣，為了愛人拋棄孩子，放棄父母。”
祁同衛說：“所以，這就是你不能當一位優秀的醫生的原因。”
“不錯。”侯婷婷說，“我的理念與他們不同，也無法做到他們的犧牲，所以，我隻能選擇另外一條路。”
祁同衛沉吟道：“你選擇了迴歸父母。”
“嗯。”
“你不恨他們麽？”
“當然恨過。”侯婷婷輕描淡寫地說，“他們逼我輟校嫁給叔叔，我恨死了他們。可是恨又能如何？他們早就死了。我現在唯一能夠報複的，隻有自己。”
“那你恨我嗎？”
“為什麽這麽說？”
“我害死了你的父母。”
侯婷婷說：“不，這跟你沒有關係，你沒有傷害任何人。你沒有錯。”
“可是你是因為我才迴到孤島的。”祁同衛說，“你失去了你的家鄉。”
“不，不，不。”侯婷婷搖頭道，“我的確是因為你而離開父母和祖輩，但並不代表我就會忘記他們。每次看到這座孤島，我就會想起自己的父母和家人，他們都死了，都死了……所以，你不是罪魁禍首。”
“你不會恨我？”
“為什麽要恨你？”侯婷婷眨巴著眼睛說，“是他們讓你擁有了我。我應該感激你才對。”
祁同衛苦笑道：“你說話越來越像你爸爸了，邏輯嚴密，滴水不漏。”
侯婷婷笑嘻嘻地說：“那就好辦了。既然我們是朋友，那麽我希望你能幫助我，幫助我完成我的理想。”
祁同衛猶豫了片刻，問：“你是指……”
“你願意嗎？”侯婷婷期待地看著祁同衛，“我知道你也有理想，有夢想，我們互相幫助，共同進步，不好嗎？”
祁同衛說：“你不是開玩笑吧？我們剛剛認識，你就邀請我去你家？”
侯婷婷說：“我不是開玩笑。你知道嗎？我之前就聽說過你，我很崇拜你。我也想變成像你這樣的人，拯救蒼生，匡扶正義。可惜啊，我的夢想隻有一半……”
“為什麽不試一試呢？”祁同衛說，“你有理想，為什麽不努力嚐試？”
“我……”侯婷婷猶豫著，“我怕……”
“怕什麽？怕你自己不夠優秀嗎？”
“當然不是！我隻是擔心……”
“你隻是擔心自己沒有能力治愈疾病，對吧？”祁同衛問。
侯婷婷點了點頭。
“那麽，你打算怎麽做？”祁同衛問，“你準備怎麽努力？”
侯婷婷說：“我會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醫療技術的探索和革新中，用更先進的技術，解決病人身體的各種狀況。我會盡全力保障患者健康。”
祁同衛點了點頭，鼓勵道：“加油。我會支持你的。”
“謝謝。”侯婷婷說，“我會的。”
兩人又聊了幾句，侯婷婷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拿出手機拍照。
侯婷婷說：“你的手機真漂亮，是新買的嗎？”
“是的。”祁同衛點點頭，“昨晚剛買的。”
“哇。”侯婷婷驚奇地看著祁同衛，“你還挺有錢的嘛，這款手機是今年最流行的，我喜歡這個顏色和型號。”
祁同衛笑了笑，說：“我也覺得很好看。”
侯婷婷笑眯眯地說：“等我賺到錢了，我也送你一台。”
祁同衛說：“好啊。”
侯婷婷繼續翻看照片，看到一張祁同衛坐在椅子上的照片，不由得驚唿：“哇，太酷了！你的腿長得好直啊！”
祁同衛愣了愣，笑道：“哦，是嗎？其實不是。我的腿隻是很瘦罷了。”
侯婷婷說：“我覺得你的腿比明星的腿還好看！”
祁同衛笑道：“我的腿哪兒有這麽漂亮，你別誇我了，再誇我都要飄了。”
侯婷婷說：“我真的沒有誇張，你的腿真的很好看！”
祁同衛笑著說：“是嗎？”
侯婷婷連忙點頭：“當然啦。我還見過一些美腿模特兒，可是沒有一個能比得上你的！”
祁同衛摸了摸後頸：“謝謝誇獎。”
“我不止誇你的腿，還誇你的臉，你的鼻梁和嘴唇都很高！”
祁同衛摸了摸自己的鼻梁和嘴唇，微笑著搖了搖頭，“其實我還是比較胖的，不信你看我肚腩。”
“哈哈！”侯婷婷忍俊不禁，“你的肚子圓鼓鼓的，像懷孕三四個月一樣。”
“真的？”祁同衛吃驚地低頭看了看，“難怪我最近覺得肚子脹脹的，還有些浮腫。”
侯婷婷點點頭：“嗯。”
祁同衛問：“你怎麽懂這麽多？”
“我畢業以後一邊念博士，一邊讀研究生，然後就去了英德。英德在世界頂級的醫藥研究院裏工作，所以我對這方麵稍稍有點了解。”
祁同衛說：“原來如此。”
侯婷婷笑著說：“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做點什麽，因為我們都是受害者。”
“做什麽？”
“給自己找點樂趣，增加點收入，順便提高點業務水平，為自己創造價值。”侯婷婷說，“你有什麽理想嗎？”
祁同衛笑了：“你不要跟我談論哲♂思♂問♂題。我隻是一名律師，從來沒有考慮過理想。”
“你的工作這麽危險，而且薪酬又低。”侯婷婷說，“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建議你換份輕鬆點的工作。”
“不用。我現在挺舒服的。”
侯婷婷說：“我覺得你還是應該考慮一下。我不是瞧不起你，但我希望你的理想和未來能與工作相匹配，你應該擁有一個穩定的生活環境。”
祁同衛笑著說：“謝謝，我會考慮的。”他喝了口咖啡，又道，“時間差不多了，我要走了，謝謝你今天陪我說這麽多話。”
“不客氣。”侯婷婷站起來，“你路上慢一點。”
“嗯，你也早點休息。”祁同衛揮揮手告別了侯婷婷。
祁同衛迴到辦室裏，李雨欣立刻迎上來，關切地問：“祁律師，你沒事吧？她有沒有欺負你？”
祁同衛說：“沒事。你放心吧，我們隻是隨意聊了聊。”
“隨意聊？”李雨欣疑惑地看著他，“我看她的表情不像隨意聊……”
“你聽錯了。”祁同衛說，“我們沒有吵架。”
李雨欣歎了口氣，說：“你知不知道，她剛才跟我說什麽？”
祁同衛說：“說什麽？”
李雨欣憤憤不平地說：“她說她有辦法治好你。”
“嗬。”祁同衛淡淡一笑，“你相信嗎？”
李雨欣愣住了，過了半晌，才緩緩說道：“我不相信，我也不願意相信。”
祁同衛笑道：“你怎麽就這麽肯定呢？萬一她騙我呢？”
“不會。”李雨欣篤定地說，“她說話的神態很認真，絕不像是在撒謊。”
祁同衛聳了聳肩膀：“那你打算怎麽辦？”
李雨欣猶豫著說：“我不敢確定她是否真的有辦法，或許我需要諮詢一下我父親。”
祁同衛說：“嗯，我先幫你聯係一下醫生吧。”
“不！”李雨欣突然抬高聲音喊了出來，“不能去諮詢醫生。”
祁同衛詫異地看向李雨欣。
李雨欣低下頭說：“我爸爸不會答應的，他肯定不會答應的。”
“為什麽？”祁同衛問。
“我爸爸他……”李雨欣咬了咬牙，說，“我爸爸是醫療器械專家。”
“啊？”祁同衛愣住了，“這麽巧？”
李雨欣苦澀地笑了一下，說：“對。太巧了。”
兩人沉默著各自坐了一陣，祁同衛忽然站起身說：“我出去抽根煙。”
祁同衛出門後徑直往衛生間走去，在洗手池旁點燃一支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
他並非不相信李雨欣的話，因為侯婷婷說得太詳細了，每句話，每個字，甚至每個詞語，都完全符合她的邏輯推理，條理分明。
更何況他曾經查閱過侯婷婷的履曆，的確是從小就開始念博士的。她在英德進行了幾年的工作，成績斐然，被選拔進入頂尖醫療團隊之後，又參與了許多重大技術改革。可謂前途無量。
祁同衛當初也曾經懷疑過侯婷婷，她的確不像是會亂說話的人。但是她的反應實在令人費解。祁同衛百思不得其解。
他把煙蒂摁滅在垃圾桶的桶蓋上，拿紙巾擦拭掉手指縫隙裏的火星，轉身離開。
侯婷婷的確沒有說謊。
在祁同衛去見侯婷婷的前兩天，侯婷婷就打電話給了李雨欣。李雨欣接到電話的時候嚇了一跳，她知道祁同衛的手機號碼，但一般情況下都不會打過去。侯婷婷的電話，讓她心裏隱約感到有些不安。李雨欣猶豫了片刻，才按下了接聽鍵。
“喂，祁律師？”李雨欣試探著問。
“是我。”祁同衛說，“你有事嗎？”
“哦，是這樣，最近我爸爸病了，我想請假迴去照顧他。”
“哦，是這件事啊。”祁同衛說，“那你快點兒迴去吧。我這邊沒什麽事了。”
“好的，再見。”李雨欣掛斷電話，長籲一口氣。
她的內心很緊張，擔心祁同衛拒絕她。因為祁同衛的拒絕很簡單，他隻說了一句話：“我這邊沒什麽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