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煜迴府的時候,已經快接近三更了,料想娥皇與孩子已經睡下,他便轉身去了自己的白蓮居。


    原本慶奴還想侍候,也被他勸退了,孤身一人坐在桌前,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


    那是一份死亡名單。


    在正式開始計劃之前,家裏的垃圾必須清掃一下,李煜冷冰冰地看著上麵的名字。


    江寧團練營輕騎校尉袁龍。


    江寧團練營步軍隊正耿輝。


    江寧團練營守備旅帥徐瑋。


    金陵城防司一等騎衛張會戰。


    金陵城防司一等校尉扈大軍……


    一共二十一個。


    這些都是審問荊斌時得到的名單,至於楊凱的口供,李煜雖然說不想知道,事實上也暗中調查過了。


    但他仍然要裝作不知道,不能給任何人口實,原因很簡單,整個金陵城不知道隱藏多少密探,如果朝中位居高位的那些人,知道自己被人供出去,難免會狗急跳牆。


    但是,這些小蝦米,除掉之後不會掀起太大波瀾。


    何況,李煜事先已經做好了準備,通過換防、輪休、調職等方式,將要除掉的人穩住,讓他們遠離駐守地。


    李煜從桌案上拿起一支新筆,浸透了濃濃的朱砂,輕描淡寫地勾去了一個人名。


    朱砂覆蓋,人頭落地!


    清風擔任總指揮,暗殺計劃是由十大侍衛負責執行,另外還有一部分暗衛,來自於老嶽父周宗的老部下,他們原是以娥皇陪嫁進入太子府的。


    單憑這些人是不夠的,同一時間,劉政諮手下的三百人也動了起來。


    每個人都很緊張,又很急切,畢竟,李煜隻給了一夜的時間。


    歲末中天,殘月斜掛,萬籟寂靜之時,血腥味已經彌散開來。


    袁龍死的很幹脆,周泰帶人潛入他的府邸時,這廝還在摟著小妾酣睡,不知不覺間脖子上就多了一個血窟窿。周泰等人活幹的很漂亮,竟然連小妾都沒驚動,就把屍體打包帶走了。


    李恆、徐瑋等人雖然小做抵抗,幹掉的過程也挺順利。


    還有的屬於“自然死亡”,比如江寧團連營司庫徐軍,從金陵撤出之後,就一直忐忑不安,生怕自己做的事兒泄露出去,告病迴家沒多久,就自己把自己嚇死了。


    有簡單的,就有困難的,第一個硬茬子就是張會戰與扈大軍。


    兩人都在城防司任職,手下各有十名騎兵、步兵,此刻被換防到金陵北苑,駐守北安橋,此地距離金陵外城還有十餘裏,是理想的滅口之地。


    清風親自帶隊,原因就是,這兩人的戰鬥力實在有點彪悍。


    張會戰,字若隻,汴梁祥符人士,保大十二年南渡,歸順南唐。


    扈大軍,自白池,汴梁朱仙鎮人士,保大十三年南渡,歸順南唐。


    說起來,這兩人是老鄉,私人交情自然密切,又如今郭周政權咄咄逼人,兩人家鄉又是國都所在,親人、朋友、舊屬同氣連枝,反叛南唐簡直是再合適不過了。


    故此,李煜也對這兩個人重點照顧。


    清風的做法極為直接,不同於在金陵城搞暗殺,他直接衝進了北安橋駐地,門衛及巡邏親兵一打照麵,青鋒劍便揮灑而去,對方尚未看清楚來人是誰,就去奈何橋喝孟婆湯了。


    隨行十人,則是左右包抄,防止漏網之魚逃逸出去。


    此刻,駐地營房內,張會戰與扈大軍並未睡覺,兩人愁眉緊鎖,時不時地歎氣,很顯然是意識到了情況不妙。


    “張大哥,你說,楊將軍是不是被李煜殺了?”


    張會戰不耐煩地瞥了一眼扈大軍,沒好氣地說道:“你已經問了八百多遍了,不知道!”


    “大哥,莫要生氣,我的意思是,我們是不是該早做準備。”


    “準備什麽?去給楊凱報仇嗎?你腦袋被驢踢了。”


    “不,不,我是說咱們趕緊……溜之大吉。”


    張會戰氣樂了,一笑起來,肥胖的肚子就一顛一顛的,說道:“往哪兒跑?你不知道長江已經嚴密封鎖了?這些天連商旅都禁止通行了!再說,情況不明你先跑了,豈不是做賊心虛。”


    扈大軍揉了揉腦袋上的青筋,說道:“那也不能坐以待斃啊!”


    “放心,據我的了解,李煜那種鑞槍頭,根本就沒那個魄力。”


    “什麽意思。”


    張會戰傲慢地說道:“唐國三代,都是碌碌之輩,尤其是這個李六郎,你讓他刷刷筆杆子,寫個詞,畫個畫,這還行。至於殺人的勾當,哼!”


    這句話,扈大軍倒是沒有反駁,幾年下來,他親眼看到南唐的孱弱,別說跟周朝對抗,就是與後蜀、南平這些政權開仗,南唐都沒占到什麽便宜。


    “話雖如此,楊將軍死的蹊蹺,什麽狗屁緝捕賊道、以身殉國,你信嗎?還有那個荊斌,竟然蠢到去太子府找事!”


    張會戰很鄙夷地看著扈大軍,若不是念及同鄉之誼,又目標一致,他才懶得搭理這種蠢蛋!


    “說出來的話,就是為了讓你相信,你若相信了,那才是真的蠢。”


    “我蠢?大哥,你把話說清楚。”


    “楊、荊二人肯定是被人算計了,但應該不是李煜幹的,我說了他沒那能力。若是猜的不錯,應該是洪州那邊的人。”


    洪州?國主李璟?扈大軍若有所思,覺得很有道理,當今朝廷南遷,有能耐的人都跟著國主李璟在一起,且不說同平章事嚴續、殷崇義等人的才智,隨便拉出來一個使相,比如鄭彥華、景誨、朱令贇,設計幹掉兩人也是手到擒來。


    “這麽說,唐國這邊也不是一味懦弱啊,何止如此,簡直是手眼通天!”


    張會戰冷笑道:“廢話!能夠當上一朝皇帝的人,怎麽可能是徹頭徹尾的廢物!總有些過人之處的。不過,你放心,我料想金陵這邊不會有大動靜。”


    扈大軍說道:“大哥,我不在乎金陵如何,我隻在乎,你我兄弟的前程如何。”


    “放心,哈哈!”張會戰得意一笑,“不管事情成不成,你我兄弟的功勞已經有了,最起碼,周主知道你我一片忠心,等著升官發財吧。”


    兩人的豪邁之情剛剛萌生,營房外麵傳來什麽東西倒地的聲音,盡管很輕,還是被兩人覺察到了。


    驚訝之際,外麵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我看未必!”


    “誰——!”


    張會戰吼了一聲,他很生氣,以為手下有人偷聽。


    外麵一陣死寂,細聽之下,似乎有刀刃拉肉的聲音


    “作死不找地方的,滾進來!”


    話剛落音,一個東西就滾進來了,圓溜溜的,不偏不倚,正好滾到了張會戰腳下。


    一顆腦袋。


    身為武將,見慣了死人頭,但是當兩人認出之後,不由得慌了神,本能地從架子上抄起了家夥。


    那顆腦袋,正是中軍帳前傳令官的,此人也算是張、扈二人的心腹,他正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瞳仁向下,似乎想要看看自己的脖子,是不是真的被砍了。


    青鋒劍的鋒利程度,凡是見識過的,一試一個不吱聲。


    劍尖一挑,帳簾一分為二,清風一閃,如同清風入懷。


    “你是……東宮內侍首領清風!”


    “不錯,兩位的春秋大夢,可是醒過來了?”


    腦袋就在腳下,傻子都明白怎麽迴事,可對張、扈二人來說,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


    這個清風,不就是跟在李煜那個軟蛋身邊的閹人嗎?他還能殺人?!


    張會戰狠狠喝道:“人,是你殺的?!”


    “何必明知故問,兩位,該上路了。”


    扈大軍咒罵一句:“他娘賊的狗太監,敢殺老子的親衛,我非要剮了你!”


    罵的夠狠,跳的夠高,但身體卻沒動地方,完全一副色厲內荏的德行,就連握鋼刀的手都有點哆嗦。他反應弧太長,蠢的太純粹,剛徹底想明白一切,這是徹底暴露了,李煜要滅口啊!


    “閹人又如何?尚知道忠君愛國!倒是你,扈大軍,扈校尉,青樓女子所生的兒子,誰有權勢就認誰當爹。”


    清風麵向文弱,平日裏也受李煜溫文爾雅的熏陶,但私下裏,損起人來可不嘴軟。


    陸氏《南唐書·雜藝方士節義列傳(卷十七)》中記載過一件事情,後主近侍清風一同被虜、遣送汴梁,太祖駕崩後,其弟趙光義繼位為宋太宗,太宗不喜違命侯李煜,時常刁難,近侍則反唇相譏、幽默辛辣,時常讓趙匡義下不來台,這一記載頗有野史的味道。


    曆史,拋開屈指可數的真實,絕大部分是猜測,剩餘的則是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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