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笑預料詹碧雲很可能會在汴梁,因為以前打鬼同盟的總部在那裏,便往汴梁而去。


    來到汴梁城中,這迴不是用一般的熱鬧可以形容,乍遇春旱,道君皇帝趙佶正請林靈素開壇作法祈雨,圍觀者人山人海。


    但見林靈素身穿寬大的道袍,腰掛長劍,手執拂塵,登上祭壇。兩隊小道士分站兩邊,一陣鑼鼓之後,林靈素點起香朝天祭拜,接著由小道士散出黃色神符,林靈素口中念念有詞,突然噴出一口火來,神符頓時燃成一個個火團,他用拂塵舞動旋轉,火團也跟著旋轉,形成一圈光環。


    圍觀的人發出一片驚歎。林靈素撤迴拂塵,光環還在順勢飛轉,他抽出寶劍,暴喝一聲:“著!”刺向火環中心,火團紛紛散地,他拂塵一掃,明火全部熄滅,隻有輕煙絲絲縷縷升起聚集,本來晴空萬裏,就在這時,濃雲翻滾,如潮浪湧至。


    林靈素高喊:“雷公雷婆、東海龍王何在?!速速降雨!”


    雲層裏五爪金龍隱現,雷聲閃電並起,頃刻間下起了雨。下麵一片歡騰。


    “神仙啊,真的顯靈啦!”眾人高叫著。


    也就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雨過天晴。林靈素行完禮,鑽進大轎裏迴宮。


    突然,一團藍色的影子越過眾人頭頂飛入轎子裏。眾人大聲嚷嚷起來:“啊,神仙來會國師了。”“林真人真的能夠通神啊。”


    撲進轎子的卻是譚笑。林靈素的確不簡單,他猛吃了一驚,麵上卻仍保持著鎮定。他微微彈目,道:“尊駕有什麽意圖?”


    譚笑疑他與鬼幫有關聯,本來想威脅他一下再詢問,見他如此氣度,倒也不必繞彎子,道:“閣下果真有通神的本領,聽說五雷之法不但能夠唿風喚雨,還能捉鬼降妖,可能當真?”


    “本座不敢說全能,但世間要找出勝過本座的人來,恐怕還不能夠。”


    譚笑聽他吹噓,微微一笑:“閣下的來曆我還是知道的,恐怕不是那麽光彩。”


    林靈素略顯尷尬:“人生在世,毀譽榮辱都不足為奇。推崇我的有,毀損我的也有,自然不過。”


    “好。真人麵前不說假話。現在江湖上興起的鬼幫,閣下可知道?”


    “我意在朝廷,不在江湖。如果是真鬼真妖,我自能對付。但恐怕你說的鬼幫不是陰間鬼怪,而是江湖上利用鬼的名義達到自己目的的組織,那我就無能為力了。”


    這麽看,他與鬼幫不是一夥。


    “那你的五雷法不過是騙人的玩意。”


    “也不能這麽說,法術自有奧秘。五雷法有內功與外法,張三鋒的內功了得,卻知道的人不多。我偏重於外法,施行法術,唿風喚雨,降妖除魔,這是別人能夠看得見的,容易讓人相信。我要使道法得到弘揚,就須借助皇上的力量,使他相信,使天下相信。”


    “問題是你自己都不能相信。”


    林靈素正色道:“法術有掩人耳目的成分,也有真實的本領,再加上天文地理知識,交相雜糅,絕非完全虛妄。今天的祈雨你也看到了。”


    “我看你真實本領還比不上張三鋒。”


    “就我這個人,別人吹噓也好,詆毀也好,我為推行道教做了所能做的事,功過相抵,還是功多一些。我不是義士,卻是忠臣;我有私心,卻也不是唯利是圖。即使蔡京童貫之流,不是忠臣,卻也不是叛逆。如果公天下,民財不可奪;如果私天下,謀財不為貪。各憑手段,各取所需而已。”


    “閣下這番謬論在下不敢恭維,”譚笑說不出反駁的道理,道,“閣下既然意在朝廷,我希望你用好自己的身份,多進忠言,勸皇上體恤百姓,也為你自己留條後路。”


    “這不勞你關照,你還是專心應對鬼幫吧。我看你近日就有大劫難。”


    譚笑冷笑道:“我的劫難時時都在,但要取你性命還是易如反掌!”


    林靈素很坦然地:“我的性命你要取隨時可以取。但我想你根本不會做這愚蠢的事。依我看,鬼幫是個企圖謀逆顛覆朝廷的組織,不是江湖門派。我不了解鬼幫,但我的門徒最近卻得到鬼幫與遼國暗中有往來的消息,而且鬼幫也企圖利用我打探朝廷動向。我會提醒皇上留心。”


    譚笑暗吃了一驚,鬼幫的手已經伸向朝廷,而且勾結遼國,野心不小。林靈素其人,無恥的手段不足為奇,倒也不失他自己的準則,絕對是個有智慧的人。要評價他的話,介乎人妖之間,卻不是鬼。


    轎子快要進宮了,譚笑看準一處矮牆竄了出去。


    林靈素的話還是給了他不少啟發,聯想到鬼帝“教化民眾”的事,這就不難理解了。從東漢張角借五鬥米道開啟“蒼天已死,黃天當立”的造反先例,一些教派總是用宗教外衣包藏謀取政權的禍心。可他們有誰是真正為百姓著想的?不過是借奸佞當道、統治腐朽、百姓不滿之機,夢想的是自己皇袍加身,過上奢靡的生活。


    要說到朝廷,實在叫人失望。大宋國勢雖然有起伏,總體上經濟繁榮,百姓生活還過得去,丐幫創建時,其實沒有多少是真正窮人當乞丐;那時江湖都是為利益而爭,或者為稱霸而戰;隻有到了如今的“道君皇帝”手上,武林衰落,也是國勢衰落。朝中奸佞當道,官逼民反,江湖惡勢力才有可趁之機。


    譚笑也明白不了太多道理,就目前知道的鬼幫,絕對不是好貨色,自己已經卷進旋渦,隻有鬥到底一條路。以前他浪跡江湖,遊戲人生,從不想這些;可這兩年讀了點書,想得也多了。


    他遊蕩街頭,還在思索如何尋找鬼幫線索,覺得有些渴,便在路邊攤上要了碗水。剛喝一口,旁邊有個婦人帶著小孩可憐巴巴伸手向他討錢。


    譚笑正從身上想摸銅錢,那小孩卻來抱他的腿。街頭窮孩子抱路人的腿乞討也不意外,但譚笑一看那孩子的眼神,心中一懍,幾乎沒加思索就連退幾步,沒讓他抱到——因為那根本不是小孩,而是個成年侏儒!


    然而剛剛擺脫這一撲,緊隨著一枚灰白色的骨鏢就奔麵門而來,打出鏢的也正是那侏儒。譚笑閃身避讓,那鏢卻像認得他似的,追著他閃避的身體就要叮上胸口!


    譚笑大驚,這等暗器手法豈是一般江湖客能使的,分明是頂尖的殺手!腳下要再移動位置已經萬難,他屏住一口氣,硬是靠內功收縮胸肌,飛鏢貼著前胸穿過,釘進了路邊的門欄。


    好強的腕力!他正要出手,第二枚鏢又飛了過來。這次看上去沒什麽準頭,或許是因為距離已經拉開,而人又在移動中。他不去理會,朝侏儒站的位置要衝過去。可他完全估計錯了。一道灰白的弧線在空中拐了個彎,正好就到了他剛剛跨到的地方!


    譚笑身體前衝的慣性使他想要退縮都不能夠,而尖利的骨鏢正指向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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