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碧雲一時錯愕:“你難道懷疑他?”


    “那倒還不至於。”譚笑盡量放輕鬆些,聽得這話,詹碧雲鬆了口氣。


    “我想了解他的性格和一貫作風,來看整個事態變化中的反映。當時在場的人各懷心思,你父親應該對他們有所了解。”


    詹碧雲迴道:“我想也是,他雖然隱退,江湖有什麽風聲還是知道一些的。再說那些人又不是後生晚輩,當然會知道些。我父親這個人,仔細謹慎,一旦遇到情況還是很果決的,否則也不會有美刀王的聲譽。”


    “是啊,我也這麽想的。可是,這次的表現不正常,讓人感覺後知後覺,決斷總是慢半拍。除了司空宏圖要殺你時他立即有反應,別的時候總要猶豫一下才決定,甚至有的常規,像出了命案第一時間通知對方家人,還要等別人提出之後才認可。你不覺得不像美刀王原來的風采嗎?”


    詹碧雲怔怔地不開口,雙眼看著刀鋒,使勁咬住嘴唇。


    “你有沒有察覺莊裏有什麽反常?”


    詹碧雲輕輕唿出一口氣:“不要問了,我心裏很亂。我還是那句話,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一切,但希望你不要陷得太深,枉送性命。真兇是誰我還不知道,但不會是我爹。我會查明白,哪怕最後一死。至於莊裏的事,那是家務事,你不該管的。”


    “這麽說家裏發生了什麽你心裏有數,所以十分警覺?”


    “你不要瞎猜,該告訴你的我會告訴你,不該知道的別多問。有些事情我也不過是憑感覺猜想,還沒想明白。”


    “讓我幫你想想,也許就想明白了呢?”


    “譚笑,你可清楚自己的身份,雖然你幫了我很多,我可以當你是朋友,再怎麽說也不能插手人家的家務事吧?”


    譚笑一咧嘴:“我當然清楚,我還有我要侍奉的人,沒打算去你家當上門女婿呢。”


    “你……無聊。我就討厭你這種說話口吻。你走吧,這裏的事與你無幹!”


    “你這人怎麽一點情趣都沒有,開個玩笑就兇巴巴的。”


    “我從小到大就這樣,礙你什麽事,你盡管去找有情趣的,怎麽鬧怎麽打情罵俏都跟我無關。”


    “嘿,這德性,難怪澹台敏寧可找個村姑也不要你。我也是該走嘍。”譚笑跨出幾步,迴頭偷眼望,見詹碧雲蹲在溪邊傷心地哭泣,自己打了自己一個嘴巴:“這張臭嘴,這種揭人瘡疤的話也說得出來。”趕緊迴過去:


    “碧雲姑娘,我……我說錯話了,對、對不起。”他平素從未向人道過歉,說起來極不自然。


    詹碧雲還是不住抽噎,眼淚一滴一滴掉進溪水裏。


    譚笑慌了神:“碧雲姑娘,不哭,啊,不哭。”突然笑了,“我怎麽叫起自己來了?”他見詹碧雲偷瞄了自己一眼,知道她好奇,繼續說下去,“你不知道吧?我還有個名字就叫不哭。我可不是哄你,剛到莊上那會兒,王全要跟我結拜兄弟,說他的字叫不懂,連在一起就叫全不懂,問我字叫什麽,我說,叫不哭。後來,我替你擋那一掌受了傷,迴到房間王全就上來問:不哭兄弟,你受傷了?我當時愣住了,後來才記起開個玩笑,他當真了。”


    詹碧雲站起:“真是一對活寶。”她知道譚笑借題發揮,講笑話逗自己,還特意提起舍命相救的事,也不好再生他的氣了。


    “你不生氣了?咱們還得同舟共濟,我要獨自出去碰上那老道,小命就留不住了。誒,我突然想到個事,你知道澹台孔明是怎樣一個人?他有可能知道玉佩的秘密。”


    “他是我父親的朋友,以前常來我家,但後來雲遊四方,就很難找到。我讓你去找澹台敏,實際上更希望你能遇上他。澹台敏知道的情況畢竟有限,要遇上他父親,就什麽都明白了。即使我爹沒有直接告訴他什麽,憑他的能力也能推算出來。”


    “他精通術數,能掐會算,是嗎?我找到澹台敏的時候,他正在渡口給人算命呢。”


    “算命這東西靈不靈難講,世間流傳的都不足信。但澹台家傳的易數卻有獨到處,反正我小時候見過幾迴,真的很靈驗。”


    “那是哄小孩子玩的。”


    “是大人的事,後來都應驗了。有的隔了幾年才有了結果。”


    “這麽神奇?澹台敏說了,他父親迴來會找我,幫我破解秘密。”


    “也不知道是說說而已還是當真。”


    “我覺得會來。姻緣不成,交情還在,澹台敏說,相信命的人凡事不強求,所以不會用情太深,也不會對這事耿耿於懷。我相信這話。”


    詹碧雲望著他,點了點頭。


    “你相不相信命?”


    “不知道,有什麽信不信的,要麽聽天由命,要抗命就舍得付出一切代價,讓老天低頭,讓閻王讓步。”


    譚笑伸出拇指:“透徹。”又一笑,“玉佩裏的秘密,很可能是關於你家的家務事;而我出來查找的時候詹莊主對我說,‘我們父女的生家性命就交在你手上了’,你說,我該不該管你們的家務事?”譚笑得意地。


    “那也該有個度,跟案子有關的,我決不隱瞞;跟案子無關的就別問。”詹碧雲分辯道。


    “行,就聽你的。”譚笑觀測一下地形,“這附近應該有溶洞,我感覺莊子裏有密道和山裏的溶洞相通,而且山裏有大型溶洞存在。現在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是怎麽逃出莊子的?”


    “我是翻過牆出來的,不知道密道。但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可能有密道。我逃到這裏就是為了搜尋。”


    “那有沒有可能躲在密道裏的人夜間出來行兇?”


    “根據跡象這種可能性不大。這些日子要在莊裏巡查人員眼皮下出入密道而不被發現是做不到的,更難瞞過我爹。不管發生什麽事,我爹一定會密切關注密道口,而這個意外打亂了我爹的全部安排,所以兇手還是在視線範圍內,隻是沒露出行跡,沒人懷疑到這個人而已。”


    譚笑微微點頭。以前各種設想的可能性幾乎全部排除了,新的突破口又在哪裏?難怪詹碧雲在那樣緊張的當口堅持要解開看似與命案不相幹的玉佩的秘密,現在恐怕也隻有從那裏麵找到答案——


    “我還想起一個人——你母親去世以後,你父親身邊有個女人,受你母親的囑托照應你們父女生活,有沒有這迴事?”


    “你是說玨姨?她是我娘陪嫁過來的丫鬟,對娘很忠心,待我們姐妹也很好。這一來已經快二十年了,一直是我爹的好幫手,料理生活上的事從不要我爹爹操心,外麵的事卻也從不過問。你有懷疑?”


    “不是。隻是覺得視線中少了個人,推斷時就可能有疏漏。”


    “關於她的事屬於家事範疇,不可能牽涉命案。我告訴你這些夠了嗎?”


    “夠了。”譚笑對她的分析判斷能力已經沒有懷疑的餘地,多少老江湖各施手段都在她細致的觀察和嚴密的推斷下敗下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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