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綾在房中一呆便是一天。


    從薛十娘那本書冊中,她並沒有得到三屍腦神丹太多的信息。


    書冊主人乃是一名大內侍衛,姓胡。


    胡侍衛是偶然從上官處聽聞三屍腦神丹的,他一時好奇便暗中打探起來。


    未曾想,這個舉動卻給他招來了殺身之禍。


    好在他在宮中人緣不錯,提前得到消息,逃出了宮門,並找到薛十娘的師父準備離開長安避禍。


    可惜,最終他也未能逃過追殺,還牽連了薛十娘的師父重傷瀕死。


    從胡侍衛的記錄來看,三屍腦神丹的確如天佑帝所言,是影衛十年前偶然在一處洞府中發現的。


    經過十年鑽研,三屍腦神丹的藥方宮中已然掌握。


    隻是材料難尋,未能大批量煉製。


    從中不難看出,當初天佑帝所言不過發現了十餘顆或許不是虛言,但如今決計不止這些。


    此時,天色已臨近傍晚,福伯的到來打斷了雲綾的思考。


    原是公孫安世下值聽聞雲綾迴來了,當即便讓福伯來請雲綾到書房敘話。


    在去往書房的路上,雲綾向福伯打聽起薛十娘的消息來。


    提起薛十娘,福伯不禁麵色一苦,搖頭道:“當日收到小小姐的消息,老朽便去尋了十娘。奈何十娘不聽勸獨自離去,至今也不知身在何方。”


    聞言,雲綾秀眉微蹙,不由為薛十娘擔心起來。


    如今她已知曉張泉必定是天佑帝的人,且修為不弱,薛十娘如此追查下去,隻怕早晚出事。


    念及此,她不由再次好奇起薛十娘與福伯的關係來。


    福伯倒也沒有隱瞞,直言薛十娘便是他的女兒,這點倒是未出雲綾的意料。


    既然確定了這層關係,她不由提醒道:“福伯,十娘如今做的事很可能給她招來殺身之禍,您還是盡快找到她為好。”


    聞言,福伯麵色大變,旋即又被他強壓了下去,拱手道:“老朽省得,多謝小小姐提醒。”


    一路無話,不多時便到書房。


    公孫安世已在書房中等著,雲綾恭恭敬敬行了一禮,便在空位上坐下。


    “聽聞迴程時你們遇上了赫連同知,你可傷著哪裏?”公孫安世關心道。


    “師伯放心,師公來得及時,那北涼國師倒也識趣,自行退走啦。”雲綾笑著迴道。


    “如此便好。”


    寒暄間,二人就說起了遼東公孫氏的情況。


    雲綾此前送來的書信公孫安世自然看過,去往遼東的人也是他安排的。


    鑒於雲綾從未去過遼東,公孫安世便主動給她說起了遼東公孫氏的內部情況。


    遼東公孫氏起家於西漢武帝時期,後曆經數代王朝,起起伏伏,家勢一直不溫不火。


    及至前朝末年天下大亂,先祖投入本朝太祖麾下征戰,這才重新崛起。


    傳至如今,遼東公孫氏共有五房,除家主公孫弘一脈定居長安外,其餘四房仍在遼東祖地生活。


    一直以來,有公孫弘這位宗師存在,嫡脈地位穩固,但暗地裏並非無人覬覦家主之位。


    這也是為什麽在確定公孫雲安武道天賦平平後,公孫弘父子會急於推雲綾上位的原因。


    大體而言,二房公孫越、三房公孫羽和五房公孫衝這三脈還算安分,唯獨四房公孫伯瑜一脈小動作不斷。


    公孫伯瑜與公孫安世平輩,是五房中最早當家做主的,官至幽州大都督府長史,是幽州實際上的一把手。


    是以,軍械出關一事,公孫伯瑜無疑是最有能力不動聲色辦成的。


    公孫安世說罷這些,便自顧自倒了杯茶潤嗓,也留出空閑來讓雲綾自個兒消化。


    這是雲綾第一次深入了解遼東公孫氏,是以並未多言,隻是默默將這些情況都記在心裏。


    半晌,覺得差不多了,公孫安世笑道:“這些事你記在心裏便是,有機會我再帶你迴遼東一趟,認認人,也好為將來做打算。”


    這話雲綾卻是不好接,隻得默默頷首以作迴應。


    說話間,公孫安世忽而問道:“你還在追查三屍腦神丹嗎?”


    聞言,雲綾點頭迴道:“是哩。師伯怎的問起這個來?”


    公孫安世沉吟半晌,徐徐道:“你師公很在意你說的這個丹藥,命我暗中查探過,似乎是從宮裏流傳出來的。我懷疑這東西和陛下有關,你要追查我也不攔你,隻是萬要小心謹慎才好。”


    雲綾本就打算與師公、師伯通氣,如今公孫安世主動提起,她自是滿口應下。


    而後,二人也未再言及其他,隨意閑話一番雲綾便準備告辭了。


    臨出門前,公孫安世又讓雲綾不必操心戰死親衛的身後事,玉麟衛中自有成法,兵部已經在核準了。


    對此,雲綾隻是微微頷首,拱手行了一禮便退出了書房。


    見狀,公孫安世不由輕輕搖頭,喃喃道:“慈不掌兵,這妮子還差了點火候啊······”


    迴到自己的小院,燕十七已經取迴了晚飯,二女便在院中草草用過,隨即又各自迴房歇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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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一大早雲綾便穿戴整齊,騎馬徑直往皇宮而去。


    在皇宮門前,她一眼便看到了傅明徽所乘的馬車,當即上前打了聲招唿。


    二人聯袂入宮,在內侍引導下直入後宮承明殿。


    顯然,今日天佑帝依舊沒有上朝的意思,才會一大早在寢宮接見外臣。


    承明殿內坐了一會兒,後殿傳來動靜,正是天佑帝來了。


    這次見麵,雲綾隻覺天佑帝變化不小。


    此前天佑帝穿著雖然也以居家舒適為主,但似今日這般隻著單衣,隨意披著件外袍的形象多少有些太過隨意了。


    不單如此,天佑帝此刻精氣神也極為差勁,麵色暗沉,眼下青黑,與過往形象大相徑庭。


    真不知這兩個多月裏,天佑帝都經曆了些什麽。


    雲綾打量之餘不忘大禮參拜,而後便與傅明徽各自坐下,等著天佑帝說話。


    隻見天佑帝打了個哈欠,淡淡道:“襄陽王之事朕都知曉了,你二人無需擔憂,罪不在你等。北涼國師親自入境襲殺我大周親王,此事朕已著鴻臚寺向北涼問責。”


    “謝陛下不罪!”雲綾與傅明徽齊齊起身行禮言謝。


    天佑帝隨意地擺了擺手,示意二人坐下說話,又道:“此事你二人辦得不錯,然襄陽王到底還是死於非命。此事朕雖不怪罪,但若嘉獎,隻恐宗親不服,此番就暫且功過相抵吧。待日後你二人再立新功,朕自會一並封賞的。”


    傅明徽乃是皇子,無所謂封賞不封賞的。


    雲綾本就無意仕途,又背靠遼東公孫氏,更是無所謂什麽封賞了。


    是以,二人聞言皆無異議,齊聲道:“謝陛下!”


    而後,天佑帝隨口詢問了一些細節,便言說乏了,放二人就此出宮而去。


    二人一路沉默無言地走出皇宮,麵上神情各異。


    在走出宮門之際,傅明徽看看左右無人,突然輕聲道:“父皇新得的那美人本王昨日打聽了一些,年方二九,據說乃是大燕權臣彥正清的養女,姿容絕麗。”


    聞言,雲綾狐疑地瞥了一眼傅明徽,不解他為何要與自己說這些。


    見狀,傅明徽輕歎一聲,又道:“我們離開長安不久,大燕的使臣便到了,那彥美人便是那時被進獻給父皇的。甫一入宮,便寵冠六宮,連賢貴妃也難見父皇一麵。”


    話音落下,雲綾麵色更見狐疑,還是沒懂傅明徽為何要說這些。


    “據說,近來因為這個彥美人,賢貴妃沒少在自己寢殿發怒,動輒打罵宮人,其中就有一個喚作平安的。”


    聽到此處,雲綾登時眉梢一挑,若非傅明徽提起,她都險些忘卻化名平安的陳進之了。


    實在是天佑帝已經明確說過,陳進之他還有用處,雲綾才沒將心思放在此人身上。


    她可不認為傅明徽會無緣無故提起陳進之,不由問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傅明徽沉吟片刻,輕聲迴道:“我知你查過此人,若有需要,大可找我,我在宮中還是有些能量的。”


    聞言,雲綾不由眸子一沉,淡淡道:“多謝,不過不必了,此人我並未放在心上。”


    傅明徽的意思她已經聽明白了,這是在同她示好呢。


    說實話,她覺得傅明徽這人還是可交的,這趟襄陽之行二人相處也算愉快。


    奈何對方是皇子,無論其示好是為了什麽,她都不打算與之有過多接觸。


    心中念頭轉過,雲綾衝傅明徽拱手作別,自顧自地離了皇宮。


    見狀,傅明徽微微一愣,旋即心中歎息一聲,無奈地搖了搖,登上自家的馬車兀自迴了王府。


    離了皇宮,牽著馬兒走在開闊的朱雀大街上,雲綾看看天色尚早,便想順路到東市逛逛去。


    說來她到長安後一直諸事纏身,還真沒好好地逛逛長安城。


    想到便做,她當即翻身上馬,取道東市。


    然而,天不遂人願。


    當她路過平康坊北門之時,突然耳根一動,捕捉到一絲細微的打鬥聲。


    她勒馬張望,很快便在玲瓏的幫助下鎖定了打鬥聲的來源,正是不遠處的一條暗巷。


    似這等暗巷長安城中不少,多數皆是坊與坊之間的間隔形成的,常有行人為抄近道而走入其中。


    當然,其中也免不了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發生。


    雲綾雖然出仕為官,但本性還是江湖那套,最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


    此刻聞得打鬥聲,若是不去探個究竟,她哪裏肯走。


    於是,她策馬趕到暗巷入口,腳下一點便上了牆頭張望起來。


    這一看卻教她麵色微變,暗巷打鬥之人竟還有舊識。


    “薛十娘,她怎會在此遭人圍攻?”


    眼看薛十娘情形不妙,雲綾也顧不得多想,當即縱身飛掠過去,口中喝道:“光天化日,賊子安敢行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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