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世寧的手在這些箱屜上拂過,除了紅桃這樣視錢財如虛無的人,就算是冬青見著滿目價值連城的珠翠,雙眼同樣會得晶晶發亮。


    “那麽,那麽姑娘豈非成了城中數一數二的富女?”冬青的臉孔都激動得漲紅了,“當然,當然同宮裏頭還是不能比,與其他的人家相比,卻是勝過良多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這樣。”孫世寧又笑了笑道,“可惜的是,這些寶貝都是可看而不可用的,每一件都刻著皇家的烙印,不能拿出去典當換錢,也不能送於旁人,當然要體麵的留給自己配衣服穿戴,還是很好的。”


    冬青似乎還不信她的話,重新小心翼翼的將箱蓋打開,取出那件珠串仔細看過,見相扣位置的那顆翡翠珠上刻著幾個字,才歎口氣又放迴去:“讓人白白歡喜一場,到時候都要拿迴去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以為什麽不是皇上的,還不是一句話,連帶著你我的性命都隨時可以收迴去的。”孫世寧又進一步提點了冬青,“你這樣想想,就釋然了,太後給我這些,並非說是擺擺場麵,她既然是指了給我的,就是讓我傍身之用,以後在沈家不說沒有嫁妝就進門。”


    太後對這些人情世故,比誰都精通三分,看著孫家的陣勢,就算給她備下嫁妝,也不過是平淡無奇的一份,畢竟是進宮見過太後的人,又是沈少卿的妻子,如何能夠這樣馬馬虎虎的,等林貴妃來了,見到也是不妥。


    所以,太後才搶先一步,指派甘草送來給孫家大姑娘的嫁妝,至此以往,再沒有可能會得落下話柄。


    紅桃果然對眼前這些不感興趣,在屋中轉一圈才問道:“這裏氣悶,實在沒有什麽好看的,小媳婦,我去明月樓買花雕雞給你吃。”


    “也隻有紅桃這樣的,才會不計較世人的眼光與唇舌紛爭。”孫世寧笑得很暢快,“明月樓的花雕雞,這數十天來,怕是多半都落在你肚子裏頭了。”


    “我有月俸,我請你吃。”紅桃不知從哪裏摸出來十貫錢,在她麵前揚了揚道,“這些足夠了吧?一一說我做事認真,特別發給我的,說是想吃什麽可以吃,想買什麽可以買。”


    她大大方方將十貫錢盡數塞在冬青的手心:“你拿去買就是,我不能隨便離開,已經快嫁出去了,出不得岔子。”


    冬青握著沉甸甸的錢,想到那時候的慘烈:“姑娘,你瞧見了沒,十貫錢隻說是去買花雕雞來解饞。”


    她沒有再說下去,一低頭,往外頭衝去。


    紅桃不明所以然的抓抓後腦勺道:“冬青這是怎麽了,不開心跑腿去明月樓嗎,還是不喜歡我話太多?”


    “都不是的。”孫世寧拍拍她的手背,“你跟我進屋,我告訴你是怎麽一迴事情。”


    紅桃好奇心重,趕緊緊隨其後,孫世寧將自己被困在大牢中時,獄卒要她拿十貫錢出來,才能免予受刑吃苦,她給出一次兩次,再想付出的時候,手頭實在拮據,連帶著身上佩戴的一些首飾都盡數被拿去抵了,冬青探監時,見著她身上帶傷,明明驚駭的想要哭,還每每裝出笑容,隻說老天爺有眼,總會放她出去的。


    前後才隔了多久,再提及十貫錢,誰都沒有將其當做一迴事,冬青觸景生情,卻險些要哭出來,才趕緊躲了出去,紅桃蹲在孫世寧的腳邊,仰起頭來看著她道:“可憐的小媳婦,吃這樣多的苦頭,一一該心疼壞了。”


    “那時候,我與他還不相識。”或者說,是在牢獄中才有了第一次的相見。


    別人都是花前月下,情深意濃,她一身汙水,雙眼不能視物,隻聽到一個清泠泠的聲音在耳邊說話,等眼睛睜開時,見著他如雪似霜的俊朗麵容,全身上下,幹淨的沒有一點瑕疵,開口的第一句話,盡是嫌棄,恨不得將臭氣撲鼻的她,扔的遠些再遠些。


    孫世寧嘴角卷起個再溫柔不過的笑容:“沒想到,後來又發生了這許多的事情。”


    “那麽說來,一一還是小媳婦的救命恩人?”紅桃笑眯眯的問道。


    “是,沒有他的話,或許就沒有此時此刻站在你麵前的我。”孫世寧伸出手,在紅桃額角彈了下,“笑得賊兮兮的,在想什麽?”


    “在想原來小媳婦是以身相許,報答一一的恩情。”紅桃一本正經點著頭道。


    “才不是這樣的。”孫世寧的話沒有說完,外頭慌裏慌張跑進來個丫環,正是薛氏身邊的琥珀,她未等其開口,站起身來問道,“可是宮中來人了?”


    琥珀想要說的話,都被卡在嗓子眼裏,隻會得點頭了,外頭又傳言說大姑娘如今如何的了得,她還不相信,這會兒看來才是千真萬確,才一個照麵,已經分毫不差的猜出來,她還有點驚魂未定的看著出現在屋中的紅桃,暗想著,這個壯實高大的年輕女子又是誰,如何會得出現在大姑娘的院落中?


    “林貴妃應該沒有來?”孫世寧又問道。


    “是,林貴妃先派了個宮女來的,十分體麵的樣子。”琥珀昨晚已經見到太後身邊宮女的派頭,覺得好生厲害,沒想到林貴妃的宮女出現,更加盛裝體麵,哪裏像是個區區的宮女,便是那些所謂大家閨秀的衣服穿戴都遠遠比不上。


    府中的一位夫人,兩位姑娘,更是差得很遠很遠,但是說來奇怪,大姑娘衣著簡單普通,站在這些人身邊,卻又一點兒沒有被比下去的意思,大姑娘的雙眼中,始終帶著種旁人沒有的神采,單單這一層的流光溢彩,已經蓋過了首飾的華美耀眼。


    琥珀咽了口口水道:“二夫人本來說是在前院招唿,那位宮女卻說林貴妃關照過,孫姑娘才是正主兒,一切都以大姑娘為中心,所以徑直往這邊過來了,二夫人的意思說,請大姑娘稍許打點收拾。”


    “不用收拾,這樣子很好。”孫世寧淺笑道,“你來得倒是正好,我身邊的冬青出去替我買東西,你就留下來端茶倒水。”她又衝著紅桃揮揮手道,“你去忙自己的就好,這位宮女不會留很長時間的。”


    紅桃應了聲,轉眼不見人影,琥珀的嘴巴張得老大:“大。大姑娘方才那個是人是妖啊,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


    孫世寧也不想嚇唬她,壓低聲音道:“大理寺的高手,不能告訴別人,知道不?”


    琥珀點頭點的腦袋都快掉在地上了:“原來是沈大人派出來保護大姑娘的,我就說呢,哪裏有尋常女子長得這樣人高馬大,一個拳頭比那些男人還大。”


    她有些不放心,又多看了孫世寧一眼,全身上下除了一根式樣奇怪的發簪,什麽首飾都沒有,衣裙是月白色的素淨:“大姑娘,真的不去換條裙子,好歹昨天還體麵些。”


    “昨天不一樣。”昨天是太後派來的人,再說昨晚,她搶著進屋,還另有其他的原因,若非說要換衣,她那個神醉情迷的模樣兒,根本是見不得外人的。


    那邊來得頗快,想必琥珀也是跑著過來,才搶了會兒先機,薛氏算是學乖,已經不再走在之前,見到了太後昨晚賞賜的排場,她心裏頭很清楚,孫世寧從此以往,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再也不是那個等同於寄人籬下,父母雙亡的孤苦女子。


    那位宮女果如同琥珀形容的那樣子,穿戴十分體麵,兩支發簪都是赤金點翠,晃眼的很,幸而口吻很是謙和,進門先笑道:“蘭心給孫姑娘先道喜了。”


    她身後帶著幾個中年婦人,其中一個跨前道:“我是來給孫姑娘縫製嫁衣的,時間是有些急,不過沒關係,我手底下有三十個手藝極好的秀娘,無論如何都能趕工出來。”


    蘭心很有規矩的站在一邊,跟隨她身邊的兩個小宮女,很識眼色,立即過去將門窗盡數都關合好,那個中年婦人十分仔細,替孫世寧全身都量了一番,微小的細節都沒有放過:“孫姑娘比較纖瘦,不過手腳細長,穿衣卻是極好看的。”


    孫世寧一直但笑不語,任憑這邊量好,那邊又上來一個,將手中的畫冊打開,請她挑選當日所用的首飾珠冠。


    孫世寧飛快看幾眼,撿著順眼的指了幾下,那名婦人用朱砂印章在旁邊蓋了印,再行禮退下,蘭心又在一邊解釋道:“孫姑娘當日所穿所戴的,都隻能獨一份,選過的款式,以後不會再給別人使用,哪怕是宮中的貴人,也是不行的。”


    她點點頭,表示了解,她越是不說話,蘭心反而心裏頭有些虛晃沒底,宮中的消息靈通,知道太後已經搶在第一個,到孫家來做過一番排場,林貴妃派出蘭心時,也有些為難,要是做得比太後強,太後未免心中不悅,要是做得遠遠不如,皇上又要說她做事不盡心。


    這件活計,看似簡簡單單,實則難得舉步維艱,林貴妃恨恨地想,怕是她在這頭忙進忙出,皇上卻在那頭與香嬪風流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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